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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死刑犯逃獄

    死刑犯逃獄

    這是昭和××年八月一日的大事。

    凡是不經意翻開報紙社會版的讀者,全都震驚得不知所措。

    任何一家報紙的社會版,全都用斗大的粗體字印着“死刑犯逃獄”、“重回野地的猛虎”,或是“三芳法官一家面臨危險”的駭人標題。

    這些大同小異的報導內容如下:

    由於看守人員一時疏忽,現年二十五歲,在小菅監獄等待槍決的死刑犯——尾原一彥昨晚逃獄,至今下落不明……

    尾原一彥原是某私立大學的高材生,屬於天生智慧型罪犯。自認為自己犯下的罪行總是不為人知,因為覬覦成人的財產,竟狠心地毒害對方,最後因而鋃鐺入獄。

    殺害恩人已是無可饒恕的重罪,再加上他還犯下其他案件,所以三芳法官才會判他死刑,以為世人借鏡。

    當罪行一一被搬上台面,並得知自已被判死刑,尾原一彥突然像只發狂的猛獸,對着法官大吼大叫:

    “三芳法官,這個仇我一定會還給你!我不會死的,一個小小的死刑能奈我何,等我逃獄之後,我一定會殺了你全家……”

    事情經過媒體披露之後,每個人都對這個不知悔改的青年感到不齒。

    死刑已經是最重的刑罰,逃獄的尾原一彥更加可以無拘無束地犯案,要是有人膽敢阻攔他,説不定還會為自己招來橫禍。

    隨着尾原一彥逃獄,整個東京,不!應該説整個日本,都籠罩在一股恐懼的詭譎氣氛中,而最應該擔心的就是三芳法官一家人。

    三芳隆吉法官一家人住在芝公園附近,家中成員還有夫人文江,一個十三歲大的女兒——由紀子,以及一位名叫阿秋的幫傭婦人。

    尾原一彥逃獄的消息一傳出,警方立刻派了數名警察在三芳家內外戒護,傭人阿秋也暫時回家休息。

    可是不論戒備得多麼嚴密,還是可能會有人為疏失的情況發生。

    今天晚上,三芳法官住家附近就有五、六名警官嚴密戒備。

    三芳法官從昨天起就到外地出差,今晚只有夫人、由紀子兩人在家,除此之外,還有一位特地前來保護的偵探小子——御子柴進。

    御子柴進是新日報社的小弟,因為天生具備不可思議的偵探才能,所以大夥兒才會給他取了一個如此傳神的綽號——偵探小子。

    他經常協助新日報社的資深記者——三津木俊助偵破離奇的怪案件。

    御子柴進原本就住在附近,加上三芳法官向來很愛護他,他和由紀子也非常熟稔,當他知道尾原一彥逃獄的事後,每天都到三芳家陪伴她們。

    昨天三芳法官出差後,御子柴進就直接住在三芳家。

    “阿姨、由紀子,有警方的保護,還有我在這裏,你們不用擔心。”

    聽到阿進安慰的話語,文江夫子嘆了一口氣説:

    “阿進,有你和警方盡力保護我們,我真的非常感謝。其實我擔心的是我先生的安危,他一個人出差在外,我……”

    “是啊!爸爸要是出了什麼意外的話……”

    説着,由紀子難過地流下淚來。

    “由紀子,這一點你放心,叔叔身邊有三名警官保護他,不會發生什麼事的。如果尾原一彥這傢伙真的敢在老虎身上拔毛,我相信他一定會陰溝裏翻船,被警方逮個正着,再度送回監獄。”

    “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了……”

    文江夫人低下頭,喃喃地説。

    接着,由紀子也不安地説:

    “今天是八月十五號,尾原一彥已經逃獄兩個禮拜了,可是至今仍然沒有他的下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傢伙説不定到什麼隱秘的地方躲起來自殺了呢!反正被警方抓到還不是死路一條!”

    “他如果真的這麼做,對他本人來説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文江夫人説着,又輕嘆一聲。

    “所以我才説不需要擔心嘛!啊,已經十點鐘了,大家該睡了。”

    “是呀!都這麼晚了……”

    文江夫人和御子柴進仔細檢查門窗之後,也各自進房睡覺。

    這時是凌晨兩點,大家睡得正香甜,不過廚房卻傳出撬開東西的聲音。

    難道是老鼠在作怪?不不不!事情當然不是這麼簡單。

    不久,廚房的地板被人掀起來,出現的是一張蓄着鬍鬚的男人面孔。

    這個男人戴着帽子,身穿西服,他一手拿槍,一手拿着手電筒,一雙眼睛賊溜溜地查看四周。

    這個男人就是逃獄的死刑犯——尾原一彥。

    偵探小子的機智

    所有人都入睡後,御子柴進悄悄地溜下牀,在三芳家中安裝許多機關。

    如果有人要從廚房走進客廳,只要一打開門,吊掛在門上方的水桶就會掉落下來,闖進客廳的人不僅會全身淋濕,還會因此製造出極大的聲響。

    除此之外,三芳家中到處還有大大小小的機關,只要沒發生狀況,那麼第二天一早,御子柴進只要早點起牀收拾乾淨就行了。

    那天晚上,原本正睡得香甜的御子柴進,突然被水桶叮叮咚咚掉落地板的聲音,以及嘩啦嘩啦的流水聲驚醒。

    (太好了,成功了!)

    “阿姨、由紀子!”

    他先是輕輕地叫喚着,接着便打開隔壁房間的房門。

    阿姨和由紀子早已嚇得花容失色地相擁在一起。

    “阿、阿進,那是什麼聲音?”

    “有人潛進屋子裏,你們趕快按照先前我跟你們説的去做。”

    “阿進、阿進。”

    由紀子嚇得緊緊抓着御子柴進的手,她的整隻手冰冰涼涼的。

    “由紀子,你不要擔心,快點過來這裏,別站在那裏發呆,快一點!”

    御子柴進打開壁櫥的拉門,天花板的位置隨即往旁邊挪動。

    御子柴進將兩人推進壁櫥最上層,再把壁櫥的門關起來。

    “阿姨,你還好吧?由紀子,你呢?”

    “嗯,我們都很好,阿進,你也趕緊逃命吧!”

    阿姨和由紀子安置好後,御子柴進隨即打開遮雨板跳進庭院。

    他一邊吹着吊掛在胸前的口哨,一邊跑向後門通知負責看守的警官。

    尾原一彥一打開通往客廳的門,上方的水桶即不偏不倚地落在他頭上,他被這個突如其來的狀況嚇了一大跳,手中的手電筒也掉在地上。

    “可惡!”

    尾原一彥憤怒地咒罵着,他想撿起手電筒,但手電筒掉在地上時,電源正好關掉,四周漆黑一片,他根本不清楚手電筒掉落的正確位置。

    現在已經沒有時間找手電筒了,剛才水桶掉落地板的聲響一定連屋外也聽得一清二楚,他也知道附近看守的警員都是人手一槍。

    尾原一彥摸黑穿過客廳來到走廊,這時,他感覺有東西吸住他的鞋子,讓他無法前進,原來是他一腳踩進捕捉昆蟲用的黏稠錫板裏。

    “混蛋!到底是誰安裝這麼多陷阱?”

    尾原一彥氣得暴跳如雷,他越想移動被黏住的腳,那隻腳便黏得越緊,到了這個地步,唯一的方法就是把鞋子脱掉。

    可是尾原一彥實在是厄運連連,此刻他穿的是繫鞋帶的長筒靴,這可不像短筒靴那麼輕鬆脱下來。

    好不容易把鞋子脱掉了,沒走兩步,他的腳又被走廊上的繩索鈎住。

    “可惡!真是可惡透頂!”

    尾原一彥氣得七竅生煙,同時,他也聽見有人吹哨子的聲音,緊接着,他聽見一連串腳步聲往三芳家過來。

    “糟糕,他們來了,真是氣死人了!”

    尾原一彥並不怕警察,反正他早就走投無路了。

    (只要能夠殺死由紀子,我就死而無憾了。)

    就算殺不了由紀子,至少也要凌辱她一番,為自己出口怨氣。

    尾原一彥摸黑來到由紀子母女入睡的房間,他打開房間的燈,發現遮雨板居然開着,於是直覺地認為母女兩人已經從窗户逃到外面。

    他哪裏知道文江夫人和由紀子正躲在天花板夾層中,害怕得直打哆嗦。

    “可惡!竟然讓她們逃了!”

    他每説一句就開一槍,最後才轉身走到走廊。

    他發現房間旁邊有一個樓梯,樓梯旁也有開關,於是打開樓梯上的開關,大搖大擺地走上二樓。這時候,警察們已經從庭院來到客廳。

    “尾原一彥,趕快棄械投降!”

    “乖乖的跟我們回監獄去!”

    尾原一彥來到二樓打開遮雨板,外面正巧有一個曬衣服的陽台,他縱身一跳,順着柱子爬上屋頂。

    “啊!他爬上屋頂了……尾原一彥,這一次諒你插翅也難飛!”

    外面監控的警察在月光下看見尾原一彥的身影,激動地放聲大叫。

    “殺死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傢伙!”

    尾原一彥居高臨下朝地面上的警察開槍。

    “這傢伙竟然敢跟公權力挑戰!”

    還好上級已經事先交代過,對方若持槍拒捕,一律格殺勿論,所以地面上的警察也毫不猶疑地朝二樓開槍。

    尾原一彥一邊在屋頂上跑,一邊躲避警方的子彈,有兩名警察也隨後沿着陽台的柱子爬上屋頂。

    “尾原一彥,趕緊棄械投降,跟我們回監獄去!”

    站在地面上的警察各個持槍以待,監控尾原一彥的一舉一動。

    屋頂到地面相距不過數公尺,在他可以往下跳的地方也有不少警察。

    尾原一彥睜大布滿血絲的雙眼看着地上,突然間,他發現和屋頂相隔三公尺的地方有一棵喜馬拉雅杉,他二話不説,馬上一口氣跳過去。

    “尾原一彥,你還想逃!”

    站在屋頂上的兩名警察隨即朝尾原一彥開了兩槍。

    成功跳到喜只拉雅杉上的尾原一彥又調整姿勢,準備跳向下一棵樹……

    三芳家就在芝公園附近,三芳家的圍牆外面就是公園裏的樹木,所以三芳家的大樹和公園裏的大樹只有一牆之隔。

    尾原一彥像只猴子般,從這棵樹跳到另一棵樹,眼看着,他就要越過三芳家的圍牆,逃向公園……站在屋頂上的警察立刻放聲大喊:

    “不好了,他要逃走了!”

    警察一邊呼叫,一邊開槍射擊,其中有一槍似乎擊中尾原一彥。

    “啊——”尾原一彥慘叫着,失去重力從樹梢摔進公園裏。

    “尾原一彥掉進公園裏了!”

    站在屋頂上的兩名警察大叫着,原來往庭院待命的三名警察迅速地從後門衝向公園,而迅速換好衣服的御子柴進也跟在警察身後一起行動。

    可是這扇後門和剛才尾原一彥摔下去的圍牆根本是相反的方向,如果要進入公園,那麼就必須繞過社區才能進入。

    大約三分鐘之後,當警察和御子柴進趕到公園時,尾原一彥早就不知道逃到哪裏去了。

    “怎麼樣、怎麼樣?尾原一彥人呢?”

    “不知道!根本見不到他的人影。”

    “這怎麼可能?那傢伙已經身中一槍,又從那麼高的樹上摔下來,照理説,他不可能跑遠的,大家趕快再仔細找一找。”

    巡查部長一聲令下,所有的警察立刻分頭找尋尾原一彥。

    附近居民因為聽到槍響,也都趕來加入警方的搜索行列。

    御子柴進像只松鼠一樣,在樹下鑽來鑽去,還跳到大石頭的後面確認。

    不久,他在距離三芳家三百公尺的地方發現一棟老舊的房子,這棟房子後門有一攤血跡,而且還延伸到後門裏面。

    “警察先生,快點過來,這裏有血跡。”

    “尾原一彥一定是逃進這棟屋子裏了。這是什麼人的房子?”

    “這是鬼頭博士的家。”跟警察一塊趕到的居民回答説。

    “鬼頭博士?”

    “他是一個有名的醫學博士,還是一位知名的醫學人士哩!”

    “啊!難道是那個鬼頭博士!”

    巡查部長也聽過他的名字。

    “部長,後門那頭傳來呻吟的聲音!”

    “什麼?呻吟的聲音……”

    大夥兒一起豎起耳朵傾聽,後門那頭果然傳來微弱的呻吟聲。

    “好,打開後門看看!”

    大門輕輕一推就打開了,帶頭的警察跳進門內用手電筒照射,突然看見門後面躺着一個男人。

    “啊!這是鬼頭博士的助理——裏見一郎。”

    站在門外的居民高聲説道。

    裏見一郎身穿睡衣,外頭還罩了一件睡袍,腳上穿着涼鞋,可是右邊的太陽穴附近卻流着血。

    “裏見先生,請你振作一點,尾原一彥那傢伙是不是闖進這裏?”

    巡查部長扶起裏見一郎詢問他。

    “那、那邊……博士……博士有危險……”

    裏見一郎斷斷續續説了幾個字後,便失去知覺。

    “博士有危險!難道尾原一彥要對鬼頭博士……”

    巡查部長連忙環顧四周,這時,他發現廚房的門居然開着。

    “木村、山口,你們兩人在這裏守着,其餘的人跟我一起進去。”

    御子柴進看了一眼裏見一郎的傷,隨即一臉納悶地跟在巡查部長身後。

    一行人進入廚房,看見一條長廊連接着廚房和屋內,走廊右邊還透出些許光亮。

    巡查部長等人手持手槍,小心翼翼地走到透出光亮的門前。

    巡查部長用力踹開房門,一股反作用力讓他倒退了幾步,他手裏還緊握着手槍,眾人一走進房裏,頓時都睜大眼睛。

    這裏大概是鬼頭博士的實驗室吧!牆壁上掛着屍骨,架子上也放着兩、三具可怕的骷髏。

    地板上灑滿燒杯和試管,還有一位頭髮斑白、身穿睡衣的老先生躺在地上,手腳被人用麻繩捆綁起來,嘴裏還塞了一塊布。

    “那是鬼頭博士!”

    一起進入的居民指着老先生説。

    所幸鬼頭博士並未失去知覺,隨行的警察取出博士嘴裏的布團,並將他鬆綁。

    “那傢伙用繩子把我綁起來之後,就從那面窗子……”

    博士話沒説完,便虛脱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大家順着博士手指的地方看,實驗室的窗子果然是開着的,而窗外對面就是鬼頭博士家的正門,當然現在那扇門也是敞開的。

    不用多説,那裏當然沒有尾原一彥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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