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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一現場

    停電的夜晚

    此時太陽已經西沉,天色昏暗到看不清彼此的臉。

    日比野警官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説:

    “立花,之前你在這棟別墅四周查看時,有沒有看到這條方巾?”

    立花茂樹舔了舔乾澀的雙唇説:

    “沒有,我並沒有在別墅四周繞一圈,只是從玄關住左側走,因為這個方向比較接近廚房。後來我發現廚房的門也被鎖上,就想繞到屋子後面看看,可是這棟別墅被茂密的錦樹環繞着,崖壁又坍方了,所以有些地方沒辦法通行,而我最討厭到處都是蜘蛛網的地方……”

    立花茂樹一説,大家才注意到日比野警官的帽子上沾到一些蜘蛛網。

    “山下,這麼看來,我們非得進屋瞧瞧不可。”

    “好。立花,這可不同於平日津村先生招待你上他家那樣哦!記住,進屋之後,千萬別妨礙我們的搜查工作。”

    “我知道了。”

    於是一行人又回到前門的走廊上。

    走廊正面有一扇門是上鎖的,右手邊是兩片玻璃朝左右推開的玻璃窗,在兩片玻璃窗交接處有一個金屬栓子。立花茂樹從日比野警官手中接過一把摺疊式小刀,將刀子插進栓子附近的窗框裏,“嘎”的一聲,玻璃表面出現一道裂痕,他再稍微用點力,一部分玻璃便掉落在對面的地板上;立花茂樹伸手進去打開玻璃窗內側的栓子,然後推開窗子。

    “主任、金田一先生,請用這個……”

    近藤刑警做事相當細心,他為每個人準備一把手電筒。

    日比野警官拿着手電筒,第一個走進屋裏。

    “各位進去之後,儘量不要移動裏面的東西。”

    當玻璃窗打開的時候,一大羣飛蛾在交錯閃爍的燈光中羣起飛舞。

    日比野警官找到電燈的開關,只可惜這一帶的電力還沒有恢復。所有人將屋子搜尋一遍,不久,燈光集中在客廳中央鋪了一塊針織桌布的桌子,桌上有煙灰缸、打火機和一隻花瓶。

    這些東西作都放在桌子的一角,桌子中央收拾得非常乾淨。

    (這是不是意味着昨天晚上有人坐在這裏?為什麼只有津村真二那支煙鬥放在桌子中央?)

    津村真二雖然是個老煙槍,可是煙灰缸裏卻沒有留下任何煙蒂。

    桌上還有一個東西吸引了金田一耕助、日比野警官和近藤刑警的目光,那是一座青銅燭台,放置的位置離煙灰缸、打火機和花瓶稍遠一些。

    燭台裏面除了留有舊的蠟滴之外,還有新的白色蠟滴。

    (桌布、花瓶、煙灰缸和打火機對昨晚收拾桌面的人來説,似乎不是很必要的東西……

    難道只有燭台是必要的?

    這座燭台放在主要位置上,可是將煙斗放在收拾乾淨的桌子中央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金田一耕助把手電筒的燈光往窗邊照去,並叫道:

    “立花,剛才你説津村的煙斗被塞住了,沒有辦法抽煙嗎?”

    “是的,津村老師因此還很生氣。”

    “日比野警官,要不要試試那煙斗?”

    “OK!”

    近藤刑警一邊回答,一邊走向桌子。

    這時,隔壁房的電燈突然大亮,屋裏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金田一耕助卻因此大笑起來。

    “日比野警官,電力已經恢復了,請你試試電燈的開關。”

    日比野警官重新打開電燈開關,客廳裏的燈閃了兩、三下才亮起來。

    山下警官笑着説:

    “黑暗容易讓人緊張,我剛才還在想該怎麼處理這件事呢!”

    “這麼説來,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這裏的電燈開關都是開着的?”

    等等力警官一臉訝異地看着屋內簡陋的陳設。

    “由於停電的緣故,屋裏的視線昏暗,因此從正門經過的人和白天來這裏的立花,都沒有察覺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難道有人在停電之前來過這裏,而且還圍在桌旁談話,可是因為突然停電,屋裏的人就從別處拿來燭台……會是這樣嗎?”

    兩把藤椅分別放在桌子兩側,山下警官一邊看着藤椅和燭台的位置,一邊説:

    “應該是這樣沒錯。”

    “燭台原本放在什麼地方?”

    “通常都是放在架子上面,可以當作裝飾品。”

    立花茂樹指着牆上的架子,架上有一個如明信片大小的桌上型月曆,月曆左側有一座和桌上的燭台一模一樣的青銅燭台,這個燭台上面還插了一支新的蠟燭。

    山下警官看了看這兩個燭台説:

    “桌上有燭台為什麼沒有蠟燭?”

    “那支蠟遺落在矢崎的命案現場。燭台是一對的,沒理由只帶其中一座燭台出門。”

    日比野警官終於明白其中的關聯,開口説:

    “原來如此,真是有意思……近藤,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做?”

    “啊!對呀!”

    近藤刑警走向桌邊,拿出手帕包住煙斗,放在嘴邊吸了兩、三口説:

    “這支煙斗的確堵住了。”

    “這樣的話……金田一先生,不論津村真二的鑰匙掉在哪裏,他昨天晚上應該有回到這棟別墅才對。”

    “嗯,應該是這樣。”

    日比野警官走到金田一耕助身邊,看了一眼散在地上的三根火柴棒。這三根火柴棒中,有一根是紅色,兩根是綠色的,其中一根綠色火柴棒折成兩半,看起來像是跟慎恭吾工作室裏發現的火柴棒出於同一個火柴盒。

    “慎恭吾坐在這裏排火柴棒,而燭台的位置是這樣的,這麼一來……”

    日比野警官説着又看向那把靠背和座椅部位有粗布套椅墊的簡陋藤椅,他盯着椅墊許久,用手指摸着椅墊説:

    “金田一先生,你看這個……”

    只見日比野警官的手指頭上沾着茶褐色的鱗粉。

    (慎恭吾應該是在這裏遇害的,他坐在這把藤椅上排火柴棒,想對坐在對面的人説明事情,但就在説明的過程中,喝下攙有氰酸鉀的飲料……

    既然桌上有煙斗,表示津村真二昨晚曾經回到這裏;慎恭吾的死亡時間是晚上九點左右,津村真二應該來得及赴這個約會。

    可是,津村真二現在在哪裏呢?)

    “立花,津村先生會不會開車?”

    日比野警官問道,而這也是金田一耕助心中的疑問。

    “會,老師有一輛豐田的可樂娜轎車。”

    “但是那輛車不在這裏。”

    “事情是這樣的。老師雖然住在這裏,不過他經常往返東京。前陣子老師開着他最喜歡的豐田可樂娜回東京,結果和別的車撞上了……”

    “一定是他撞別人,津村這個人就是這樣。”

    筱原克已説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沒有任何笑容。

    “聽説那次撞得不輕,車子不知送到什麼地方修理。老師説不能拿這次現代音樂慶典開玩笑,所以改搭火車來輕井澤。對了,津村老師究竟怎麼了?我剛才聽日比野先生説慎先生昨晚被人殺害的事,難道這件事和津村老師有關?”

    立花茂樹説話的語氣越來越激動。

    過了一會兒,日比野警官一字一字、謹慎地説:

    “津村先生可能殺害慎恭吾先生……”

    “這真是大荒謬了!”

    立花茂樹和筱原克已同時大叫出聲,筱原克已搶先説:

    “津村連一隻小蟲,不,是連一隻飛蛾都不忍心殺死,怎麼會……”

    立花茂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激動的情緒,説道:

    “而且津村老師隔了許久才見到慎先生……是我帶慎先生去見老師的,所以我知道這件事情。他怎麼可能在昨天晚上殺害一個跟他許久未謀面的朋友,除非墳老師是笨蛋,不然就是瘋了!”

    “津村先生有氰酸鉀嗎?”

    一旁的金田一耕助問道。

    “津村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危險的東西?再説氰酸鉀也不是普通人隨便能拿到的。”

    “這麼説,慎先生是被氰酸鉀毒死的羅!昨天津村老師與慎先生見面一事,是慎先生主動來訪津村老師完全沒有預料到慎先生會來找他;就算見面之後突然萌生殺意,也不可能隨時就能取得氰酸鉀,以井澤的藥房隨隨便便就把這種東西賣給客人嗎?如果是這樣……”

    “如果是這樣……立花,你打算怎麼樣?”

    山下警官笑着問。

    “我就要告發輕井澤的警察,説他們取締不力……,在我告發警察之前,我還會跑去藥房買一些氰酸鉀,毒死那些認為津村老師是殺人兇手的人!”

    立花茂樹説完,撲進筱原克已的懷裏嚎啕大哭。

    只貝山下警官神情嚴肅地説:

    “立花,全國警察都極力防止這種事情發生,所以關於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日比野,這件事看來並不單純,必須審慎處理。”

    “如果……津村先生有自殺的念頭,會不會因此準備氰酸鉀?”

    “日比野警官,你把津村和鳳千代子離婚的事看得太嚴重了。津村是個樂天派,別人可能會以為他因此而苦惱,但那不過是他裝出來的。其實津村非常自得其樂呢!”

    “筱原理事説的沒錯。如果老師因為輕生而準備氰酸鉀,我們怎麼可能會不知這件事呢?他是個大而化之的人,而且非常善良……”

    這時,金田一耕助插嘴道:

    “立花,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不要太在意,我只是想聽聽你的意見……剛才日比野先生説的話,讓我想起田代信吉。”

    “田代怎麼了?”

    “田代信吉去年跟一位女子殉情,結果對方死了,他卻獲救。後天就是那位女子的忌日,田代這時候來到輕井澤,你認為他是來弔祭那位女子,還是想跟隨那位女子的腳步?”

    “我一看到他就有這樣的念頭,如果他也有這種想法,很有可能會再做傻事。金田一先生,這件事和命案有關聯嗎?”

    “去年田代因為藥物準備不充分,以致於自殺不成,他或許會因此而自責。如果他打算再度自殺的話,會不會準備一些像氰酸鉀之類的劇毒?立花,我並不是説津村先生用田代帶來的氰酸鉀毒害慎先生,但這實在太荒謬了……田代有什麼動機殺害慎先生呢?”

    “田代應該不認識慎先生,至少在昨天以前……”

    “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目前我們只知道這裏是命案的第一現場,津村先生應該曾經回到這裏,以及田代可能從窗外目擊到一些事情……立花,只有你同時認識津村先生和田代,我希望你能盡力協助警方辦案,若是有他們兩人的消息,請儘快聯絡警方。”

    立花茂樹哽咽地説:

    “金田一先生,我相信津村老師是無辜的,我在這裏對你承諾,如果我有他們兩人的消息,一定會跟你聯絡。”

    “謝謝你。對了,立花,客廳裏有沒有什麼東西是昨天以前還在,現在卻不見蹤影的?”

    “我從剛才就一直注意這件事,架子上放月曆的地方,應該有一個裝着匈牙利音樂家——巴脱克照片的相框,津村老師是巴脱克的崇拜者。”

    “那個相框有多大?”

    “不是很大,就像一般B6的雜誌那麼大。”

    “除此之外,還有沒有什麼東西不見了?”

    立花茂樹看看四周之後説:

    “就這樣了,桌上型月曆通常都放在架子的角落。”

    “謝謝你。日比野先生,你還有問題嗎?”

    日比野警官和近藤刑警商量了一會兒才説:

    “我們到屋子後面確認一下是否丟了什麼東西。筱原先生,請。”

    主人未歸

    他們在客廳後面一間和式房裏,發現一個手提箱扔在枕頭邊,裏面有津村真二昨晚指揮時穿的白襯衫、蝴蝶結和黑色外套。從這點來研判,津村真二昨晚一定曾經回到這裏,而且他打扮成立花茂樹形容的殺手模樣,就此消失無蹤。

    廚房裏收拾得非常乾淨,這對單身漢來説倒是挺稀奇的。

    “金田一先生,這個……”

    近藤刑警從碗櫥架取下一個火柴盒,為了怕破壞火柴盒上的指紋,他用手帕小心包着。火柴盒像明信片一般大小,正、背面印着贈送的商店名字和一些圖案,但是商店的名字和剛才在慎恭吾家裏發現的不同。

    近藤刑警推開火柴盒的一端,裏面的火柴棒確實是和散落在客廳裏的火柴棒,以及慎恭吾工作室裏發現的火柴棒屬於同一種。為了慎重起見,近藤刑警還特地推開火柴盒的另一端,裏面的火柴棒是綠色的頭。

    “近藤,把火柴盒上的指紋採下來,説不定上面有被害人的指紋。”

    “客廳裏一定也有留下指紋,因為被害人並沒有戴手套。”

    (但是打扮成殺手模樣的津村真二卻戴着手套。)

    想到這裏,金田一耕助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立花,津村先生自己做飯嗎?”

    金田一耕助回頭看着立花茂樹。

    “是的,老師在東京也是自己做飯吃。”

    “他的廚房都弄得這麼幹淨嗎?”

    “不,老師雖然在工作上要求很嚴格,卻不喜歡做家事。”

    立花茂樹看着這間乾淨的廚房也覺得有些意外。

    “這裏有喝威士忌用的酒杯和一般的茶杯,卻沒有威士忌酒瓶,這是怎麼回事?津村先生平常都喝威士忌?還是喝別的酒?”

    “津村總是喝洋酒,最喜歡喝黑牌的‘約翰走路’。”

    筱原克已加以説明。

    “可是這裏並看到威士忌的酒瓶,平常老師總是把威士忌放在碗櫥架上,難道説……昨天晚上老師把酒瓶收進後面的冰櫃裏?”

    “後面的冰櫃是指……”

    日比野警官立刻問道。

    “儲藏室的後面不是緊靠着山崖嗎?山崖下面正好有一個洞穴,老師總是將生鮮食品貯藏在那裏;剛才我有看了一下,因為山崖坍方,洞穴被堵起來了。”

    “山崖坍方把洞穴堵起來……我們去看看吧!”

    由於廚房的門上了鎖,一行人必須由前門繞到後面去。

    廚房門口左側是浴缸的加熱口,它的對面是一間小型儲藏室,只要從後面用力推一下,整個儲藏室就會向前傾倒。

    儲藏室的後面有一塊寬約兩公尺的帶狀空地,由於後面緊鄰的山崖坍方,幾乎有五公尺長的地方都埋在土堆裏,還有三棵傾倒的樹木掉落到山崖下。

    “洞穴在哪一邊?”

    “在那邊,就是儲藏室的正後面。”

    “那個洞穴很大嗎?”

    “稍微彎身就可以走進去,聽説是天然形成的洞穴,裏面就像冰窖一樣冰涼,所以津村都是把這裏當成冰箱使用。”

    在手電筒的燈光照射下,可以清楚看見那個地方因為崖壁坍方、樹木傾倒,根本無法靠近。

    現在已經晚上七點鐘了,津村真二尚未返家,一身殺手裝扮的他究竟去了什麼地方?而田代信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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