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斯特·利思打開錢夾,點出5張50美元的票子。當鈔票飄落在經營戲劇職業介紹所的那個女人的桌子上時,温妮·蓋爾輕聲地説:“自打我在佩爾曼劇院演過《媽媽是淑女》一劇之後就沒見過這麼多錢。”
吉爾伯特皮貨公司的老闆吉爾伯特冷冷地、謹慎地打量着萊斯特·利思。
“你瞧是這樣的。”萊斯特·利思指着攝影師,恭敬地解釋道。
攝影師站在他的左邊,手提箱裏裝着一個大的攝影室專用相機,肩上扛着一個三角架。“我帶來了我的攝影師,照幾張相——”他又指着温妮·蓋爾説:“我帶來了我的人。當然,我會以零售價買下這件銀色狐皮披肩的。”温妮·蓋爾穿着一件經過翻新的,有點寒酸的衣服,一副榮耀的樣子。
吉爾伯特搖搖頭。
“當然,”萊斯特·利思接着謙恭地説,“蓋爾小姐是個演員。這事不要外傳,她想通過這件事大出一把風頭,而就你來説——嗯,讓吉爾伯特皮貨公司在新聞雜誌上風光一下並沒有什麼壞處。”
透過眼鏡可以看見吉爾伯特皺起了眉頭:“你不是個記者吧?”
“不是的。”
“是宣傳員嗎?”
“哦,從某種意義上説,是的。我非常關心蓋爾小姐的知名度。”
吉爾伯特意味深長地打量着蓋爾小姐:“我不能確定這個店想要那種知名度。”
利思聳了聳肩,“正如你所希望的那樣。”他説,“當然,我還要買一件銀色狐皮披肩。”
吉爾伯特説:“等一會,我要和我的廣告經理商量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他走進他的私人辦公室,撥通了警察總局的電話。“一個名叫萊斯特·利思的男子,”他説,“聲稱是特寫作家。他帶來了一個女演員在這裏,她想把另一件銀色狐皮披肩扔出窗外,同時還要讓昨天呼叫警察的那個店員範妮·吉爾邁耶小姐把昨天的舉動重演一遍。我把他踢到樓下去,你們反對嗎?”
文書警官説:“別掛電話,我讓你和阿克利警官通話。”
過了一會阿克利警官的聲音傳了過來,吉爾伯特把這件事詳細地解釋了一通。
阿克利的聲音很是急切:“反對?聽着,別讓他改變主意。穩住他15分鐘,我只要求這一點——15分鐘。”
“這以後就沒事了?”吉爾伯特半信半疑地問。
“絕對沒事了!”阿克利警官叫了起來:“如果你讓這次機會從你指縫裏溜走,我要——我要——我要以經營贓物的罪名關閉你的公司!”
吉爾伯特回到外面的辦公室。“好的,”他説,“如果你想讓吉爾邁耶小姐親自為你效勞,那你還要等上幾分鐘,因為她很忙,還有一個顧客。但是我覺得你是否可以架起你的相機,彩排一下?”
萊斯特·利思負責起整個工作,那股對細節的一絲不苟的認真勁兒可與影視界報酬最高的導演們相媲美。
“你知道,”利思解釋説,“昨天狐皮披肩落在一個標牌的支架上,沒有掉到人行道上,但那只是偶然因素起的作用。今天毫無疑問披肩會落在人行道上。嗯,那麼會發生什麼呢?會有人把它揀起來然後跑掉,或者是發現它的人很誠實,把它還回來?無論如何,我們想把發生的一切都拍下來。”
攝影師架起了攝影室專用的攝影機,在地板上的一個容易夠得着的地方放置了一個快速照相機。他還在一個小三角架上安放了一個快速攝影機。“嗨,聽着,”他對利思説,“事情一開始,我就得快速工作,注意不要讓人擋住了我的路。”
萊斯特·利思點點頭。
吉爾伯特看了看錶,然後示意站在旁邊的那個年輕女人。“好啦,吉爾邁耶小姐,”他説,“這邊來。你現在可以開始了。”他對萊斯特·利思説。
但是10分鐘之後利思才示意説他準備好了。
接着他突然説:“好啦,開始。”
温妮·蓋爾朝窗户走過去,遲疑了一會兒,然後將一件銀色狐皮披肩扔了出去。範妮·吉爾邁耶把頭伸出窗外,呼叫警察。下面街道上的行人抬頭往上看,滿臉凝結着好奇。街對面魯斯特商業大廈裏的辦公人員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兒,想看個究竟。攝影師從一個攝影機奔向另一個攝影機,然後抓起快速照相機,從窗户裏探出身去,開始狂照了一通……
在警察總局,阿克利警官坐着和卡邁克爾警長開會。桌子上放着一堆照片。
“他不知道你是怎麼搞到這些照片的?”卡邁克爾問道。
阿克利警官搖了搖頭:“我向攝影師施加了壓力。”
卡邁克爾警長拿起了照片,仔細地琢磨起來。他打開了他桌子的一個抽屜,取出一個放大鏡,然後在一張照片上移動着。“有意思。”他説。
“你發現什麼了?”阿克利警官繞到卡邁克爾警長的身後,從他的肩後看過去,急切地問道。
警長敲着照片的一部分。“注意,”他説,“實際上你可以辨認出那些站在精密儀器公司辦公室窗口邊的人。甚至你可以看清楚在那些辦公室的裏面發生了什麼。在保險櫃的門邊站着一個女人。”
“那是我們自己有意安插的人,”阿克利警官説,“相信我,她正在盡職。一聽到警報,她甚至都沒有看發生了什麼,就直奔保險櫃,站在那守衞着。那是安·舍曼,他們沒有跟她耍任何花招。”
卡邁克爾警長撓了撓頭頂,若有所思。“我在想,”他沉思着説,“那是不是壞了利思的事。”
“你是什麼意思?”
“他沒有算計到取代伯尼斯·拉門的那個女人是從總局派過去的。或許他希望保險櫃沒有人看守,就像昨天的那一剎那一樣。”
“但是圖紙已經被偷走了,”阿克利警官説,“再讓人有機會來偷它又有什麼用呢?”
卡邁克爾警長撅起嘴唇,鼓起雙頰,吹着氣,沉思着。慢慢地他奇怪地皺起了眉。“警官,”他説,“那正是他意圖所在。安·舍曼站在那兒妨礙了他的計劃。真該死,我們早該想到那一點!
“你難道不明白嗎?不管誰偷了那些圖紙,他都沒有能夠把它帶出樓去。他們仍然在那裏,藏在了什麼地方。竊賊把它們記得很清楚,知道了儀器的真正秘密。現在,他想將它們送回保險櫃。”
“我看不出這其中的道理。”
卡邁克爾警長耐心地説:“因為在賈森·貝爾維耶和你聯繫之後,警方立即搜查了辦公室的每個角落。我們第一步幹得不理想。告訴賈森·貝爾維耶向伯尼斯·拉門道歉,為她復職,然後讓萊斯特·利思放手去幹。”
“放手去幹,這是什麼意思?”
“顧名思義嘛,你聽説過中國人捕魚的方法嗎,警官?”
阿克利警官愠怒地諷刺道:“那是關於本案我忽略了的又一個地方,而且我還完全忽略了用顯微鏡去觀察最後一個埃及木乃伊的頭髮。”
卡邁克爾警長漲紅了臉。“別這麼生氣,”他吼道,“也別這麼無知透頂。我要告訴你,東方人捕魚的方法是在食魚的鳥脖子上系一根繩子,這樣它就無法下嚥。這種鳥鑽到水裏去,銜起幾條魚。它沒法嚥下去,因此要回到水面。這樣,狡猾的中國人就獲得了一些不錯的活魚,而且不費吹灰之力。”
阿克利警官眼睛為之一亮。“那種鳥叫什麼名字?”他問道。
卡邁克爾警長皺起了眉頭:“我覺得他們管它叫鸕鷀。”
阿克利警官説:“天哪,我想要一隻這樣的鳥,帶到我度暑假的那個湖邊去!那兒的魚不咬——”
“我們在談論圖紙,”卡邁克爾警長打斷説:“萊斯特·利思將成為我們的鸕鷀。他將為我們追回贓物,然後不得不吐出來。”
“這他媽的鸕鷀長得什麼樣?”阿克利警官問。
卡邁克爾警長含糊地説:“它有些像塘鵝。”
阿克利警官往後挪了挪椅子:“噢,我全明白了。我們要讓利思這個傢伙成為一隻塘鵝。”
卡邁克爾警官做了最後一次提醒:“絕對保證你要在它的頸子上系一根繩子。那是中國人捕魚最關鍵的地方,否則這些鳥會把所捕獲的全部吞下去。”
阿克利警官充滿自信地説:“交給我好了,警長。”然後離開了屋子。可沒過幾秒鐘又跑了回來:“哎,警長,不要覺得我愚蠢,在哪兒可以買到一隻像塘鵝一樣的鳥兒?”
卡邁克爾警長用嚴厲的眼光盯着他。“在中國。”他説。
萊斯特·利思按下了7—B公寓的電鈕。電鈕對面的卡片上寫着兩個人的名字:伯尼斯·拉門,即賈森·貝爾維耶的機要秘書,和米利森特·福斯特。
過了一會兒,電鈴響了,萊斯特·利思上了兩層樓梯,來到他要找的公寓門口。聽到他的敲門聲,出來一個年輕女人,冷淡、鎮定、而且非常戒備。“你想幹什麼?”她問。
“我想和伯尼斯·拉門小姐談談。”
“伯尼斯·拉門小姐不在。”
萊斯特·利思的眼睛變得温和起來,眨着眼睛打量着站在門檻上的這位嚴厲的年輕女人。“你,”他問,“是福斯特小姐嗎?”
“正是。”
“或許我可以跟你談談。”
她仔細打量了他一會兒,接着她有些緩和下來,又一次地問:“你想幹什麼?”
“我想,既然你和拉門小姐同住一間公寓,你們的關係一定很融洽吧?”
“是的。我們是朋友——多年的老朋友了。”
利思説:“我是一個作家。”
她的聲音裏有些驚訝:“記者嗎?”
“不,不!我只是個新手。僅僅是我的興趣而已。”
“我明白了。”她有些懷疑地説。
利思謙恭有禮地説:“你朋友現在的處境非常不妙。”
“怎麼講?”
“如果我是她,我會去證明我是無辜的。”
“怎麼證明?”
利思的聲音裏透着驚訝:“唉,當然是讓罪犯落入法網了。”
門口的女人猶豫了許久,接着她的臉變得温和起來,笑了笑。“哦,進來吧,”她衝動地説:“我是伯尼斯·拉門。窗户邊的這位是米利森特·福斯特小姐,這位先生是——你説你叫什麼來着?”
“利思,萊斯特·利思。”
“哦,進來坐坐吧。”
利思舒服地坐在她指的椅子上,她打量着他身上那套定做的價格昂貴的衣服,説:“你看起來不像那種窮作家?”
“對,”利思説,“我是個很好的作家。”
米利森特急忙説:“伯尼斯是説你不像窮困潦倒的——”
伯尼斯打斷説:“不要緊,他是在開玩笑的。”她對萊斯特·利思一笑,“你看起來什麼作家也不像,好的、差的、或者一般的。你眼下在幹什麼?”
“查清是誰偷了那些圖紙。”
米利森特説:“我知道今天下午有人又從窗户裏扔出來一件毛皮披肩。”
“我的傑作。”利思鎮定地宣佈説。
“你乾的!”伯尼斯叫起來。
利思不以為然地笑道:“當然,這只是順理成章的事。”
伯尼斯瞥了米利森特一眼,然後往前傾了一下身子,從平直的眉毛下注視着萊斯特·利思:“喂,我們別繞彎子了。你是説今天下午你自己又將一件毛皮披肩扔出了窗外?”
“哦,不是我自己做的。”利思説,“我僱傭了個年輕的女人去做的,一個很有天賦的女演員。你知道,我想讓她單獨接受我的採訪,告訴我將一件昂貴的毛皮披肩從4樓的一個窗户裏扔出去是什麼感覺。”
這兩個年輕女人又相互交換了下眼神。伯尼斯·拉門説:“喔,我恐怕幫不上你什麼忙。”她的語氣明顯更冷淡了。
利思打開他攜帶的小手提箱,取出一些照片,説:“這是我們拍的一系列照片,整個情況都在裏頭。非常有意思,你們不覺得嗎?”
猶豫了一會兒,這兩個女人湊近了來看照片。利思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放大鏡,説:“你可以看清許多細節。看這張照片,精密儀器設計安裝公司那兒的窗口處有許多人探出了身子。我敢説你可以認出不少你們的同事,拉門小姐?”
“應該説我可以的,即使沒有放大鏡也無妨。哎,這裏有——”
利思打斷了她,用鉛筆尖指着一個窗户。“這,”他問道:“是貝爾維耶先生私人辦公室的窗户嗎?”
“是的。”
“我看到這裏站着的好像是一個年輕女人的後背。那離保險櫃很近嗎?”
“是的,保險櫃就在那兒。”
“這個男人,我想,是賈森·貝爾維耶吧?”
“對。”
利思説:“這裏有個人拿着一把掃帚。”
她看了一下照片,接着突然大笑起來:“那不是掃帚,是槍。”
“來福槍?”利思問。
“不是,”她微笑着説,“是一隻獵槍。這個想逞英雄的男人是弗蘭克·帕克遜,他是我們公司內部刊物《pidico新聞》的編輯。他愛好多向飛靶射擊。上週末他去鄉下打獵去了,星期一早晨回來時太晚了,來不及回他的公寓,於是他就把槍帶到辦公室裏,放在那兒,這是常有的事。”
“原來是這樣,”萊斯特·利思説,“我看照片上的他是在警惕竊賊,是嗎?”
“我想是的。他昨天表現確實不錯,一聽到街對面有人呼叫警察,他馬上就抓起槍,衝到走廊裏。他説,在走廊裏他先看見了發明人,然後又看見了貝爾維耶先生,除他們兩人外沒有發現其他任何人。那充分表明,圖紙失竊是家賊所為,而且——而且
“説下去。”利思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