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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南方佳麗

    這天多門連太郎在餐廳用完餐之後,便點着一根煙,一邊吞雲吐霧,一邊在飯店的庭院裏散步。

    自從他住進這家飯店以來,從未在餐廳露過面,一日三餐都在自己的房間解決。就好像刻意迴避和別人打照面似的,今天可是他頭一回在餐廳用餐。

    不過,他可能比較適合在他自己的房間裏用餐,因為當他散完步回到房間的時候,那張猶如希臘神像般的俊美容貌,卻變得非常陰沉。

    他沉思了好一會兒,又不停地在房間裏來回踱步。過了半晌,他打開窗子,望着外面的陽台,此時陽台上一個人影也沒有。

    多門連太郎關上窗子,打開走廊上的門,看看外面,走廊上也沒見着半個人影。

    多門連太郎隨即關上門.並且從牀下取出一隻上了鎖的皮箱。

    他從口袋裏拿出鑰匙,打開皮箱,由皮箱底部取出一封信。

    多門連太郎拿着信封站了起來,他再一次看看房間四周,確定沒有別人和可疑的跡象之後,才把目光移到信封上。

    這是一個隨處可見的白色四角形橫式信封。信封上寫着三行字:

    銀座西四丁目

    紅嫋酒館轉交

    口比野謙太郎先生

    信封上的字體歪七扭八的,看來像是寫信的人有意掩飾自己的筆跡。

    多門連太郎凝視這個信封好一陣子之後,才微微搖搖頭,從已經拆開的封口取出信紙。

    那也是隨處可買的便宜信紙,上面還是寫滿了歪七扭八的字。

    多門連太郎:

    收到這封信之後,就立刻趕往伊豆的修善專,並且

    投宿在松籟在飯店吧!

    只要你在那裏滯留數日,使會遇見一位來自南方的

    佳麗,而那位佳麗正是你未來的妻子。

    但是請你留意,你將會有許多競爭者。

    多門連太郎,如果你是個真正的男子漢,就請你堂

    堂正正地打敗這些競爭者,贏得佳人勞心吧!

    記住,你必須勇敢、積極地展開追求。而且,你不

    能再自稱是日比野謙太郎。

    這封信上並沒有寄件人的姓名,只在信末又附加了一句:

    我已經準備了十萬元旅費,連同投宿松籟在飯店的

    介紹信,將陸續經由紅果酒館以小包方式轉交給你。

    儘管多門連太郎已經看了這封信好幾遍,但這會兒他又反覆看了兩三遍,並且握着信紙沉思起來。

    “問題是……”

    多門連太郎眉頭深鎖,口中唸唸有詞。

    “有誰知道我的本名是多門連太郎呢?”

    他又低頭看了信封一眼。

    “這個人究竟想要我做什麼?為什麼要給我十萬元?而且,寫這封信給我的究竟是什麼人?他有什麼目的?”

    多門連太郎把信紙收進信封裏,躊躇了好一會兒之後,他像是下定決心似的,緊抿着嘴,劃根火柴,將火苗靠近信封的一角。

    火苗越燒越猛,眼看着就快把這封信吞噬掉了。多門連太郎仍一直捏着信,直到火苗快燒到手指頭,他才連忙鬆開手,看着掉落在地上的信紙漸漸化成一團灰燼。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用腳尖踩着灰燼,再從皮箱裏取出一疊鈔票。

    多門連太郎朝窗子打量一會兒,確定沒有人偷窺之後,開始數着鈔票。

    他手中一共有四十二張千元紙鈔,其他的看來要再過一陣子才能拿得到。

    多門連太郎把紙鈔分成三疊,分別放進身上的口袋裏。

    “總之,還是小心為妙,誰知道什麼時候會遇到什麼麻煩!我必須讓自己在最糟糕的時候還能有脱身的機會。”

    他把紙鈔全都裝進各個口袋裏之後,便蓋上皮箱,並用鞋尖把皮箱在牀下一推。接着他又打量房間一遍,才低頭看着手錶。

    現在正好是一點整。

    多門連太郎緊閉着雙唇思考了一會兒。

    “好,我這就腳底抹油走人了,否則繼續坐在這兒,只怕會有危險。”

    説完,他立刻打開門鎖,來到走廊上看看四周的動靜。

    走廊上並沒有任何人影,於是多門連太郎從口袋裏取出一根煙,叼在嘴上點火。然後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爬上樓梯。

    他一直往上爬,最後爬上通往屋頂的空樓梯。

    屋頂上有個男人靠着牆壁眺望遠處的修善寺。多門連太郎來到屋頂,停下腳步,仔細打量那男子的背影,可是那個人似乎不是他所期待的人,因此他失望地吐吐舌頭。

    不知道對方是聽見他吐舌頭的聲音,還是察覺到他的腳步聲,總之,那人突然回過頭來,用隱藏在墨鏡後的那雙眼睛盯着多門連太郎。

    那是一位年紀相當大的老者,穿着一身黑色西服,配上純白的襯衫和蝴蝶結,頭上還戴了一項高高的禮帽。儘管他的頭髮已經灰白,嘴上和下領的鬍鬚也都是白色的,不過卻修理得非常整齊。

    老人這身裝扮給人一種相當舒服的感覺,推一令人不舒服的是臉上那副墨鏡,還有來自墨鏡後的鋭利目光,讓多門連太郎感到渾身不自在。

    “咳咳……”

    多門連太郎只好用於咳來掩飾自己的窘迫。

    老人大概也注意到這一點,他神情有些僵硬,嘴裏唸唸有詞地離開了牆壁,拄着枴杖走過多門連太郎身邊。他正要下樓梯的時候,多門連太郎突然想到什麼似地輕叫一聲,老人吃驚地回頭看着他。

    “年輕人,你……有話要説嗎?”

    “哦不,沒、沒什麼。”

    看到老人墨鏡後鋭利的雙眼,多門連太郎話都説不清楚了。

    老人盯着多門連太郎上下打量一番後,突然低頭轉身,叩叩地走下樓去。

    多門連太郎先是一臉疑惑的表情,過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

    (是易容術!那老人戴着假髮……咦?難道連鬍子也是假的?)

    多門連太郎一面想,一面感到一種不安的思緒湧上心頭。

    (莫非他在跟蹤我?總之,以後一定要特別小心。)

    “喂、喂!阿謙,想什麼事想得出神了。”

    有人拍拍多門連太郎的肩膀,嚇得他整個人幾乎跳起來。

    “阿三,原來是你!”

    拍他肩膀的人就是隨同莫代、文彥一起來這兒接智子的遊佐三郎。

    遊佐三郎聞言,隨即沒好氣地説道:“別叫我阿三、阿四的,我可不希望你叫我叫得那麼親熱!”

    “哈哈!是嗎?好好好,不叫就不叫。”

    多門連太郎就像在安撫小孩似地苦笑道:“那你也別叫我阿謙了,因為我在這兒的名字是多門連太郎。”

    “是嗎?那我就不能叫你日比野謙太郎了。嘻嘻,你怎麼會取了這麼一個名字呀?”

    多門連太郎突然面色一沉,反問道:“喂;遊佐,你到底找我有什麼事?為什麼叫我一點準時來屋頂?”

    遊佐三郎看着四周後,神秘兮兮地説:“我們到那邊再説,我可不想讓別人看見我跟你交頭接耳的樣子。”

    於是遊佐三郎帶頭先走一步。

    松-莊飯店的正面有一個大型的鐘塔,這個鐘塔正好連接着屋頂的一部分。

    遊佐三郎走在前面,爬上水泥階梯,來到一處五坪大的平台,那裏有一個用水泥砌成的小房間,背後是一扇藍色的、向左右兩邊推開的鐵門,現在這扇門正微微開啓着。

    遊佐三郎把腦袋伸進門縫裏打探一番,確定沒有人之後,才轉身對身後的多門連太郎説:“太好了,沒有人。阿謙,不,多門。你也來吧!”

    遊佐三郎輕輕將門打開到足以讓人走進的寬度,便動作麻利地鑽進門裏去。多門連太郎也跟着鑽進去,可是他一看到房內的情形,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這個房間約有兩坪多大小,正面的牆壁上貼滿了黃銅色的金屬板,中央則有一個閃閃發光的大型鐘擺,正左一下右一下地擺動着,鐘擺左側有兩三個直徑一尺五寸的齒輪。

    換句話説,這裏是時鐘的內部結構,在正面金屬板處有兩個直徑約三尺左右的金屬圓板,圓板中還有四根如螳螂腳般長長的金屬槌。這四個槌頭分別停在離地面兩尺高、左右移動的四根銀棒的前面。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多門連太郎呆呆地看着四周。遊佐三郎則得意洋洋地説道:

    “這是時鐘的內部結構啊!連這個也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這是時鐘,可是這四根如螳螂腿的槌子又是什麼?”

    “哦,那玩意兒啊……就是用來報時的嘛!”

    “報時?”

    “是啊!只要時間一到,這四棍棒槌就會像螳螂腿般抬起.然後敲打那四根銀色的棒子報時。”

    “可是自我來這裏,還不曾聽過這座鐘的鐘聲呢!”

    “大概是報時裝置被關閉的緣故吧!”

    遊佐三郎指着左手邊的牆壁。

    “喏,你瞧,這裏寫着CHIME--SILENT。現在這個開關撥到SILENET這一邊,所以時鐘就不會報時。如果開關撥到CHIME這一邊的話,時鐘就會響了。”

    “但為什麼不讓時鐘報時呢?”

    看來多門連太郎這個人心中是藏不住話的,只要他有不懂的地方,就一定要打破沙鍋問到底。不過遊佐三郎並不覺得煩,反而感到很得意。

    “這是因為這座時鐘每十五分鐘就會響一次,十五分的時候會發出Fa-In-So-DO的聲音,三十分的時候會發出Fa-So-La-Fa……La-Fa-SO-Do,四十五分的時候發出Do-Do-La-Fa……La一So一Fa-Do……Fa-La-So-DO,接下來整點時間還會發出Fa-So-La-Fa……LA-Fa-So-DO……Do-So-LA-Fa……la-So-Fa-Do這樣的節奏。雖然這座鐘的音色相當優美,但是它每十五分鐘就發出一次聲響,使得大家都無法定下心來做事,所以現在開關就撥到SILENT這一邊了,你也就聽不到了。唉!如果是在戰前,誰敢抱怨這種事呢?”

    “戰前為什麼就不能抱怨?”

    “天哪!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遊佐三郎不屑地看了多門連太郎一眼。

    “這間飯店以前是皇族的別邸,這座時鐘也是那位皇族人士的至愛,他把威斯特敏斯特型的置鍾放大成現在這個鐘塔。

    “你知道威斯特敏斯特型的置鍾嗎?就是和威斯特敏斯特寺院的鐘聲音階相同的報時鐘。那鐘聲真可以用餘音繞樑四個字來形容……”

    “你是説的那位皇族人士是誰?”

    “當然是衣笠王爺呀!不過他現在已經不是什麼王爺,只是個平民百姓罷了。”

    “衣笠王爺……”

    多門連太郎驚訝地瞪着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睛,彷彿想把對方一口吞下去似的。

    遊佐三郎看到多門連太郎反應如此強烈,不由地向後退了一步。

    “喂,你怎麼了?難道你認識衣笠王爺?”

    多門連太郎這才發現自己失態,連忙把臉轉過去,可是他的臉頰卻不由自主地抽動着。他只好不停地來回踱步,藉以緩和自己的情緒。

    “我……王爺他……哈哈……”

    多門連太郎笑得十分不自然,就像喉嚨裏梗住一根魚刺似的。

    “你別開玩笑了,我怎麼可能認識什麼王爺呢?對了!衣笠王爺為什麼會離開這裏?他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

    多門連太郎眼底不經意流露出悔恨和哀愁的情感,令遊佐三郎感到有些懷疑,他先是不解地看着多門連太郎,但是隨即便發出嘲諷的笑聲。

    “我哪兒知道王爺是不是遇到什麼不如意的事?總之,他是斜陽族的一員,到了戰後自然是要沒落的。喂,你是怎麼回事?瞧你這副模樣,難道你真的認識衣笠王爺?”

    “我叫你別亂講話,你聽不懂嗎?”

    “是啊!就算他還活在世上,也不可能和一名前科犯交往啊!喂!説真的,你是什麼時候離開‘別墅’的?”

    聞言,多門連太郎簡直是跳起來面向遊佐三郎。他那英俊帥氣的臉龐扭曲了,簡直像是要噴出火來。

    遊佐三郎見狀,不禁嚇得倒退兩三步。

    但是多門連太郎立即就意識到對方不過是個弱不禁風的男子,哪裏承受得起自己的一擊。況且跟這種人計較,實在有損自己的風度,於是他深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苦笑道:

    “我們不是説好不再提這件事嗎?要是你説出來的話,就別怪我叫你癟三!”

    遊佐三郎像是鬆了口氣似的,一邊用手拭去額頭上的冷汗,一邊以討好的語氣説:“對不起,對不起,我沒什麼惡意,只是不小心説溜了嘴。不過,阿謙……嗯,不對,多門,剛才看見你在餐廳露面,倒真叫我大吃一驚呢!説到這件事也許又要惹你不高興了,但問題是,這裏可不是你這種人隨便進出的飯店,你知道嗎?”

    “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還來這裏?難道又有什麼陰謀?”

    多門連太郎什麼話也沒説,只是低垂着頭。遊佐三郎等得不耐煩,於是又語帶嘲諷地説:“剛才我問過女服務生,她説你在這兒等人。喂,你等的人是誰?瞧你這人模人樣的裝扮,還用大道寺先生的名片,對方是不是相當有錢的女人?唉!你玩弄女人的高明手腕,真可與世間少有的風流貴族唐璜媲美,這一點我可是自嘆弗如哦!”

    “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不是告訴過你別提這檔子事嘛!”

    “其實我也不想提這檔事,只是看你穿得這麼體面,一表人才的樣子,就忍不住心生嫉妒。難怪女孩子會心甘情願地被你騙,你的確稱得上是後世的唐璜。”

    “你又來了……”

    多門連太郎很不高興地皺着眉頭,接着又説:

    “既然你提到這個,我也有話要説。剛才在餐廳用餐的那位婦人和少年又是什麼人?”

    “他們什麼也不是。一個是朋友的情婦,一個是他的孩子。喂,別想歪啊!我怎麼可能看上那個老太婆……”

    “哈哈!是你自己説的,我根本沒這個想法,看你的態度也知道那個好人不對你的胃口。記得你以前在紅來酒館遇到喜歡的女孩時,簡直就像着了魔似的,老是跟前跟後,哪像現在……唉!你們這些斜陽族就是喜歡裝模作樣。”

    遊佐三郎陰沉的瞳孔裏,驀地燃起一絲怒火。但是他立即掩飾自己內心的憤怒,語氣圓滑地説:“喂,阿謙,啊……多門,我實我要跟你説的就是這件事。”

    “這件事?”

    多門連太郎故意裝不懂。遊佐三郎則抿着嘴,重新整理自己的思緒。

    “喏,聽清楚了,我不知道你準備在這裏待多久,可是接下來不論我身邊發生了什麼事情,都希望你能裝作沒有看見。不,應該説,我希望你能裝作根本就不認識遊佐三郎這個人。”

    “也就是説,要是別人知道你在紅梟酒館的所作所為,就會惹禍上身?”

    “嗯,沒錯,就是這麼回事。”

    “你究竟遇到什麼事了?對了,遊佐,你來這裏是不是為了要相親?”

    遊佐三郎的臉色顯得有些難看。

    多門連太郎只好苦澀地笑道:

    “遊佐,如果是為了這件事,你大可放心。我對別人的私事根本一點興趣也沒有。”

    “當真?”

    “我難到還會騙你不成?非得和你相親不可的女孩子,想必也是可憐得很,所以我根本沒興趣知道這種事。”

    遊佐三郎的眼中又燃起怒火,但是他隨即壓抑下來,狡猾地歪着嘴説道:

    “算了,你愛怎麼説就怎麼説吧!但是你得遵守約定,到時候看到我千萬得裝作不認識哦!”

    多門連太郎嘲諷似地笑着説:“原來這也是一種交易啊!”

    “是的,的確是一種交易。你有異議嗎?”

    多門連太郎想了一會兒説:“沒有,沒有異議。”

    遊佐三郎這才鬆了口氣。

    “那就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多門連太郎猶豫了一會兒,他目光鋭利地看着遊佐三郎説道:“遊佐,老實説,你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麼藥?什麼事會讓你這麼沒自信?既然你選擇在這麼豪華的飯店跟對方相親,想必對方應該也是個大家閨秀吧!再説,以你高明的手腕,就算在紅梟酒館的所作所為全都暴露出來,應該還是能把對方騙得團團轉才對。”

    儘管遊佐三郎的臉色已經相當難看,但他還是露齒一笑。

    “是啊,是啊!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的話,還用得着擔心嗎?”

    “難道還有競爭者不成?”

    “當然,據説還是兩位呢!所以從頭至尾我都必須保持良好的品行才行。”

    “對方長得很漂亮嗎?”

    “嗯,從照片上來看倒是挺清秀的,不過只能説是一個鄉下姑娘。其實我對那位小姐倒是沒什麼興趣,我真正有興趣的是那位小姐的家世。你知道,我跟我們家已經是走投無路了,因此就算她是獨眼龍、兔唇,我也會鐵了心跟她結婚的。”

    “你説的鄉下姑娘究竟是哪裏人?”

    “哼!還不是伊豆南方的月琴島……”

    多門連太郎的瞳孔裏突然燃起一股火焰,因為他想起那封怪信裏的一句話——

    只要你在那裏滯留數日,便會遇見一位來自南方的

    佳麗,而那位佳麗正是你未來的妻子。

    但是請你留意,你將會有許多競爭者。

    “喂,你、你剛才説的小姐真的是來自南方?”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看着對方突然氣勢洶洶的樣子,遊佐三郎忍不住倒退一步。

    多門連太郎又追問道:“你説你還有許多競爭者?”

    “你、你到底怎麼了?”

    遊佐三郎又後退一步,多門連太郎則再次向前逼近。

    “那位小姐究竟什麼時候來?那位小姐什麼時候到這家飯店?”

    多門連太郎伸出手臂緊緊抓住遊佐三郎的肩膀,遊佐三郎痛得忍不住哇哇叫。

    “説!那位小姐什麼時候來?”

    被多門連太郎如此用力地搖動,遊佐三郎的腦袋就像個撥浪鼓般搖晃個不停。

    “應該是今天傍晚到達飯店吧!剛才下田那邊來了個電話,説他們吃過午飯,休息一會兒就會出發,所以到達這裏的時間差不多四點左右。喂!放手啦!好痛啊!”

    多門連太郎一放手,遊佐三即便踉踉蹌蹌地靠在牆壁上,一邊喘氣,一邊説:

    “吼什麼?你瘋了嗎?你究竟在想什麼?”

    遊佐三郎説着,還拿出手帕擦去額頭上的汗水。

    這時玄關那兒傳來一陣汽車的剎車聲音,遊佐三郎連忙低頭看了看手錶。

    時針指向一點三十分。

    “奇怪了,會是誰呢?他們應該還沒到啊!”

    遊佐三郎皺着眉頭衝出小房間,繞過平台,來到頂樓正面的牆邊低頭往下一瞧。

    “糟了、糟了,混賬!”

    他氣急敗壞地大叫一聲,返身衝回門前,正準備走下水泥階梯時,卻被多門連太郎從後面叫住。

    “喂,你怎麼了?小姐來了嗎?”

    “不是那位小姐,是競爭者來了。三宅和駒井拉着大道寺先生來了。混賬,文彥這小鬼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一定是他通風報信的。”

    遊佐三郎氣得連腳步都走不穩了。

    多門連太郎則在小房間裏徘徊了好一會兒,才悻悻走下樓梯。

    當多門連太郎的腳步聲自頂樓消失時,平台的一隅突然傳來輕微的聲音。

    是文彥!

    他那張臉因憤怒而漲得通紅,瞳孔裏透露出厭惡和憎恨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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