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讓·馬克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她曾設想過每一種迎接他的方法。她想吻他,可她不能。自從她經歷了咖啡館事件之後,她的神經就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狀態。她深深地陷入了黑色情緒之中。她害怕她試圖做出的每一個愛的表示都會是勉強的,虛假的。
於是,讓·馬克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她告訴他,她沒睡好,覺得很累。但她的回答並沒有令他信服。他繼續追問她。為了逃避這場愛的審問,她想轉換話題,與他説一些滑稽的事:她的清晨散步,那些變成小樹,許久才回過神來的男人們,還有她腦中出現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話。那句話就象是一個放錯了地方的小東西:"男人再也不會回頭來看我了。"她本想借助這句話來逃避一切愛的審問。她竭力想説得輕鬆點,但使她吃驚的是,她的聲音流露出了痛苦和憂鬱。她可以感覺到自己臉上朗憂鬱,並立即意識到它可能會被誤解。
她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深沉、嚴肅。她有一種感覺,那兩道目光觸發了她心靈深處的一團火。那團火在她的腹腔中迅速地蔓延,很快就燃及了她的腹腔,燒上了她的雙頰。她可以聽到讓·馬克在重複自己的話:"男人再也不會回頭來看你了。這真的是你悲傷的原因嗎?"
她覺得自己現在就象一把正熊熊燃燒着的火炬。汗水不斷從她的皮膚中滲透出來,然後匯成一大顆一大顆,滑落下來。她意識到那種潮紅肯定會誇大她那句話的嚴重性。他肯定會那樣想她(唉,那是多麼無心傷害的話啊!):她泄露了自己,她向他泄露了現在讓她因羞愧而漲紅了臉的秘密渴望。這會讓他誤解,但她卻不能向他解釋,因為她太熟悉這種猛烈的攻擊了。她總是不願用它真正的名字來稱呼它。但這次,她對它的意義已不再有任何懷疑。正因為如此,她才不能向他解釋其中的原因。
這陣熱浪維持了很久,然後自動退下去了——簡直是虐待狂——這一切都正好落人讓·馬克的眼中。她都不知道怎麼去隱藏自己,掩蓋自己,避開那凌厲的目光。她被攪得心煩意亂的。她想通過重複那句話來挽回那已被搞得一團糟的局面。她想盡量説得輕鬆一些,像打趣般的:"真的,男人再也不會回頭來看我了。"可還是沒有,那句話產生了比上次更悲哀的效果。
她從讓·馬克眼中捕捉到那一閃而過的火花,就象黑夜中的一盞明燈。他説:"那我呢?當我無止境地四處找尋你的時候,你怎麼還能認為男人不再注意你了呢?"
她突然有了一種安全感,因為讓·馬克的聲音是那麼地充滿了愛意。她在那心煩意亂的時刻竟然忘記了這種聲音的存在,這種充滿愛意的聲音的存在。那種聲音在她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愛撫了她,安慰了她。那似乎是從遠處,一個非常遙遠的國度傳來的聲音,她需要好好地傾聽一下,以確定這種聲音的存在。
這就是為什麼,當讓·馬克想摟她人懷的時候,她顯得有些僵硬。她害怕被他擁抱,擔心她那潮濕的身體會泄露她的秘密。時間短暫得都不容許她作最簡單的調整。因此,在她抑制住自己愛的表示之前,就羞怯而堅定地推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