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那麼冷酷無情嗎?幾年前的一天,他知道弗背叛了他。説那段經歷很離奇,實在是有點言過其實。不管怎麼樣,那次背叛並沒有那麼可怕。那天,正在開會的時候,讓·馬克離開了。每個人都趁這個機會攻擊他,誹謗他,這後來使他失去了那份工作。(這是一個不幸的但並不那麼嚴重的損失,因為他並不喜歡那份工作)。弗當時也在會上,但他並沒有挺身而出,維護讓·馬克的利益,而只是一言不發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那能夠打出優雅手勢的纖弱手臂,沒有為他的朋友稍微動一下。為了避免由於輕率而造成錯誤,讓·馬克為此還作了一次謹慎而仔細的調查。他想證實弗是否真的保持了沉默。當他完全明白事情真象的時候,他感到自己受了很深的傷害。於是,他決定再也不去找弗了。但他後來卻立刻被一種欣慰的感覺佔據了,一種令人不解的愉悦。弗剛剛結束關於他不幸的話題。在又一次的沉默之後,他那小小的木乃伊般的臉上突然煥發出一種奇異的光采:"你還記得高中時我們的那次談話嗎?"
"不太記得了。"讓·馬克説。
"當你談論女孩的時候,我總是在一邊靜靜地聽着。因為,你一直是這方面的權威。"
讓·馬克嘗試着去回憶,但他的記憶中完全沒有那次交談的痕跡:那時候,我還只不過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孩,我能談些有關女孩子的什麼事情呢?
"到現在,我還能想象出當時站在你面前時的情景,"弗繼續着他的話題,"我們談論着一些有關女孩子的事。你還記得嗎?我説,我總覺得如此美麗的軀體也象我們一樣必須進行分泌,這實在是太令人震驚了。我告訴你,我簡直不能忍受一個女孩子擦鼻涕的動作。我又能想象出當時的你。你停下來,盯着我。然後你用一種古怪但卻老練的語氣,十分直率而堅定地説:擦鼻涕?對我來説,能看到的只是她是如何眨眼的,她角膜上的眼臉是如何動的。我對此感到有一種不能抑制的厭惡。你還記得這些嗎?"
"不記得了。"讓·馬克回答道。
"你怎麼忘了?那眼瞼的活動。多麼奇怪的念頭!"
讓·馬克説的倒是實話,他真的不記得了。而且,他也根本不想去回憶。他正在思考另一件事:人們需要友誼的原因就是:它會向你提供一面鏡子,你可以從中看到你的過去。這樣你就不致於會遺忘與朋友相處時的那些點點滴滴。
"那眼瞼。你真的不記得了嗎?"弗似乎還沒得到一個滿意的回答。
"不記得。"讓·馬克説。他心想:你難道還不明白,我一點也不在乎你給我的那面鏡子嗎?
弗似乎有些疲倦了,他陷入了沉默,彷彿那個有關眼瞼的回億已讓他精疲力盡。
"你休息吧。"讓·馬克站起來。
當他離開醫院的時候,他發覺自己有一種想立即見到尚塔爾的極其強烈的慾望;如果他不是如此的疲憊不堪,他早就會擺脱這種慾望了。在去布魯塞爾的路上,他就計劃着第二天早晨享用完精美的早餐後,從從容容地上路,去他想去的地方。但在和弗的見面之後,他就改變了主意,把出發時間提前到第二天早上五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