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獄門島為了防範海盜襲擊,所有村落都聚集在島的西側。當然,從另一方面講,獄門島除了西側之外,就幾乎沒有可以住人的平地了。
折缽山不很高,除了西邊,其他三個方向都是臨海聳立的懸崖峭壁,既沒有可以拋錨的地方,又沒有可以讓人上岸之處。因此,只要控制住島的西側,要搜捕逃進山裏的人,簡單得猶如甕中捉鱉。
月亮掛在折缽山的山頭上,天上繁星閃亮,獄門島在星月交輝下,呈現出一片銀色世界。點點火把就在這片銀色世界中,如鬼火般在山坡上游動着。
折缽山山頂遺留着古代海盜的山寨,搜山年輕人的吶喊聲在山谷中迴響着,像是遠方傳出的隱隱雷聲。
金田一耕助默默地跟着磯川警官率領的隊伍前進,他發現清公也在搜山隊伍之中。
“你也在啊!”
金田一耕助露出一臉驚喜,笑着説。
清公略顯頑皮地笑説:
“這可是近來少有的事,我怎能置身事外?再説,這事可還真大哩!”
“的確。島上的人都怎麼説?”
金田一耕助問。
“話可多了,別人愛説閒話,我們又不能拿他怎樣,也只好讓他們去講了。這件事不只讓我感到驚訝,連島上的人也都很驚訝……”
清水故作神秘地把話説到一半,讓金田一耕助急急追問:
“你們驚訝什麼?”
“你啊!剛開始大家都懷疑你,從島上人的心理來看,你是個流浪漢,誰都不知道你的底細,難怪大家要懷疑你。”
“我不可能殺死花子或雪枝吧?”
金田一耕助有些無奈地反駁着。
“為了謀奪鬼頭本家的財產,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現在大家都知道你是名偵探,人人都嚇了一跳。所以我就説人不可貌相,別看你外表不起眼,畢竟,江户人就是江户人。”
清水帶着討好的語氣説。
“謝謝。你説我想謀奪本家的財產,這從何説起呢?就算我把花子、雪枝殺了,本家的財產也到不了我的手中,不是嗎?”
金田一耕助讓話題扣在“殺人動機”上,期望清公能提供一些島上居民的看法。
“可以啊!殺了月代、雪枝、花子三姊妹後,再勾搭上早苗,結成夫妻,就可以名正言順成為鬼頭本家的人,島民們都是這麼説的。”
清公説到這裏,特意偏過頭去,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接着又説:
“我可不以為然,再怎麼講,你也是個江户人,怎麼會做那種事呢?要錢的話,乾脆拿槍去搶不就得了?哪有江户人窩囊到吃軟飯的啊!金田一先生,我可是站在你這邊的喔!”
金田一耕助感到自己竟然被視為吃軟飯的嫌疑犯,不禁覺得既可笑又不安。
“老闆,這簡直像古代大户人家謀奪家產的故事嘛!我就是那個壞管家的角色嗎?”
“而且還有個被姨太太養的小白臉。像家賀騷動裏的大月內藏之助、黑田騷動的倉橋十太夫這類電影,大家都百看不厭呢!”
清公喋喋不休地説。
“老闆,島上的人常會把戲劇與事實聯想在一起嗎?”
金田一耕助怪怪地問。
清水曾經對金田一耕助講過,島上居民的思考方式有些脱離現實。
“也不盡然。不過,大家都很喜歡看戲劇,多少會受到一些影響的。像死去的嘉右衞門就是一個戲劇迷。你知道嗎?在贊歧的金比羅有一座大概是天保或嘉永年間蓋的戲台子;大阪的大西劇團也仿照這座戲台子重新搭建,還保留了日本的古風,到現在還能演出。因此,京都的演員都在這裏演過一些精彩的大戲。”
一提起戲劇,清公特別有興趣,他原本就是個多話的人,現在更是滔滔不絕。
“嘉右衞門很欣賞這個劇團,只要一有好戲上演,他就會駛着八挺櫓去看。他有錢有勢,經常買下整個樓座,帶着自己手下的漁夫們去看。我也常受到他的照顧,跟他一起去看戲,現在想起那段全盛時期,真像夢一樣。”
“原來是受到嘉右衞門的照顧,難怪你比較偏袒鬼頭本家。看來你很能討嘉右衞門的歡心呢!”
“也不是啊,我自己是表演雜俳(滑稽俳句等通俗文藝的總稱)出身的。雜俳分很多種,我擅長的是冠付,也就是通稱的冠句。在我年輕的時候非常熱衷這類表演,曾經邀約同好去請冠句翹楚的久保太郎老師指點。”
清公解釋自己的出身背景時,半得意、半感傷地説:
“本州地區盛行雜俳,有一段時間,光是介紹冠句的雜誌就出了十幾種,大家為了省事就説成雜俳。我演的那種冠付類似川柳,是文雅安靜的,有些句子甚至可以當俳句的起句;嘉右衞門什麼娛樂都喜歡,他雖也做徘句,但喜歡雜俳的程度遠勝過俳句,還取了個叫極門的雅號。”
清公很內行地解説雜俳的形式與內容。
金田一耕助忽然明白了,那屏風色紙上歪歪扭扭如蚯蚓般的文字,原來就是嘉右衞門寫的啊!
“極門這兩個字源自獄門島,他自認為是獄門島的主人。每次開詩會,他就説沒有清公不行,我一到會場就受到他的熱情歡迎,他對我的確是另眼相看。”
清公提到嘉右衞門,明顯地露出一種懷念之情。
“嘉右衞門竟然是這樣一個人物!就因為他這麼喜歡戲劇,與三松才會娶女演員當繼室?”
金田一耕助問了一個極想問的問題。
從早上志保在天狗鼻上又叫又嚷的那段話開始,金田一耕助就對月、雪、花三姊妹的母親感到相當好奇。
只可惜當大家知道他是名偵探後,不管他問什麼,島民都會小心翼翼的,這樣反而問不出真相。他一直在找一個可以自然提出這個問題的機會,現在有清公這樣一個消息靈通又喜歡發表意見的人在身邊,機會果然出現了。
“嘉右衞門喜歡戲劇和與三松娶女演員雖然多少有些關係,但也不表示嘉右衞門同意這樁婚事。那位女演員的名字叫小夜,不知道是本名還是藝名。與三松納小夜為妾的時候,嘉右衞門十分不滿,而且還激烈地反對過。”
清公神秘兮兮地説着,惟恐小夜的靈魂會聽見似的。
“你認識那個小夜嗎?”
金田一耕助急急地追問着。
“沒見過。我到這座島上不到半年的時間,她就去世了,有關她的事我都是聽人家説的。”
清公在這件事上可是把自己推得一乾二淨。
“聽説她擅長道成寺入鍾,與三松就是迷戀她的舞技,而將她納為妾的嗎?”
金田一耕助緊抓住話題不放。
“是的,嘉右衞門聽到她擅長演道成寺、狐忠信、葛之葉……這些會幻化成人形的怪物時,就把整個劇團包下來,請到島上來演出,他還在本家的院子裏搭了舞台,讓他們在那裏演道成寺。當時千萬太的媽媽才剛去世,房中冷清,有個漂亮的女演員來撒嬌,與三松當然就像貓看到魚似的歡喜異常,趁機收她為妾。嘉右衞門對這種事原來就非常小心,看到與三松這樣,當然非常生氣。”
“嘉右衞門為什麼要反對呢?”
金田一耕助心想:這裏搞不好有破案的關鍵,於是,他帶着急於想知道理由的語氣問。
“還用説嗎?一個是來路不明的女演員,一個是島上財大勢大的船東,島上的規矩是:即使知道對方身份,也不會跟外地人結親。”
“這就難怪了,小夜破了島上的規矩,太閣大人絕對不會給她好臉色看吧!”
金田一耕助順勢提出自己的想法。
“是啊!如果她是一般良家婦女也就罷了,偏偏她不是個省油的燈,她不斷利用與三松,與三松對那個女人更是言聽計從;雖然在同一個屋檐下,父子之間卻極不和諧,甚至有一段時間,與三松還想要逼迫嘉右衞門退位,那時,嘉右衞門好像被鬼纏身似的,一下子衰老了許多。”
清公提到嘉右衞門,語氣中多少帶着惋惜的味道……
“這女人也相當厲害。”
“是啊!如果不是她那樣亂攪和的話。本家現在就是與三松當家,小夜也成了船東老闆娘了。”
“小夜攪和什麼?”
“祈禱啊”
“祈禱?”
金田一耕助突然想起月代説要去祈禱的模樣,露出驚疑不定的眼神,胸口一起一伏地看着清公。
“沒錯,你也知道本家後院裏有間祈禱所吧!那就是與三松替小夜蓋的。小夜不知道在哪裏學的加持祈禱法術,我到島上來的時候,她已經是個快死的病人了,因此,早就不能作法術了。”
清公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説:
“據説她有段時間氣勢非凡,簡直就像靜御前(源義經之妾)或佛陀,搖着鈴,點着香,口中念着:生駒的聖天、河內的聖天請降臨此處,在下是某歲寅年女子等等的禱詞。”
他像背台詞一般,學着小夜施法時的語調説。
金田一耕助不禁笑了出來。
“念這些幹嗎呀?”
“聖天是佛陀的親戚,照你這麼説來,小夜簡直是女巫嘛!”
金田一耕助又補充了一句,同時心想着——
月代的打扮與其説像是尼姑,還不如説是女巫。
“不管是加持或是祈禱,只要能靈驗,大家才不管是佛陀或是女巫呢!小夜一定是在四處演出的時候,學會這種本事的。”
清公武斷地説。
接着,他清清喉嚨,不等金田一耕助開口,主動接着説:
“大家都説她很靈,比方説肚子痛啦、長瘤啦,她一念就不痛了,而且當時有很多人得了某種怪病,聽説她是念着什麼生駒聖天、河內聖天請降臨,在下是幾歲幾年生的某某等等,然後拿一種怪水給病人喝,竟然能讓病人痊癒,真不可思議呢!不要説與三松,就連島上相信她的人也越來越多,漸漸的,也有其他島上的人來求她,盛名遠播。熱鬧得很。可是這一來對小夜卻是很不好的。”
清公以一種權威姿態下着斷語
“怎麼不好?不是信者日眾、名氣越大嗎?”
“看起來是這樣的。但是小夜太囂張,她也忘了跟千光寺和尚打聲招呼。”
“喔,是這樣啊!”
“和尚可不覺得有趣。從前到寺院裏問吉凶的人,漸漸的都變成小夜的信徒了。和尚本是個心胸寬大的人,起先只是睜隻眼閉隻眼,但小夜的勢力越來越大,甚至還自稱是小夜聖天教教祖,弄出一些亂七八糟的教義,這下連和尚也忍無可忍了。儘管和尚心胸寬大,一旦發怒誰都制止不了,他決心要撲滅小夜聖天教。”
“真有趣,老闆,你還真會講故事哩!”
金田一耕助不想打斷清公的談興,適時捧了清公一下。
“您過獎了,總之,在這個島上,與和尚為敵就是自取滅亡。儘管信徒被搶走,寺院的傳統勢力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瓦解得了的。嘉右衞門和與三松屢有爭執,瞭然和尚都是採取中立立場,一旦他下定決心要消滅小夜聖天教後,便與嘉右衞門結盟,這麼一來,就算小夜有通天的本領,也回天乏術了。”
清公精神亢奮地説着。
“就在船東與寺院聯手下,小夜聖天教的信徒漸漸流失,於是她也越來越慌張,然後開始説什麼大海嘯會席捲整個島,折缽山會一分為二,會下火雨等等,島上的人越聽越覺得離譜,逐漸不再去找她。她又説必須重塑個性根柢,祈禱才會有效,還用火筷子燙傷信徒,這時大家都知道她精神可能有問題,於是,嘉右衞門就在家裏蓋了一個禁閉室,把她關進去。小夜聖天教到此就完全垮了。”
清公説到這裏,語氣中透着得意,彷彿小夜聖天教垮了,他也有幾分功勞似的。
“那與三松呢?”
“在嘉右衞門眼裏,與三松根本微不足道,他從小就不曾違逆過嘉右衞門,這次是碰到小夜這個軍師,才會做出那些事情來。軍師被關進禁閉室了,他就像被拔掉爪牙的野獸一樣,再也不敢跟他父親作對了。”
清公説到禁閉室,令金田一耕助眼睛為之一亮,他接着問:
“與三松就這樣算了?”
清公搖了搖手説:
“不,聽説他還偷偷把小夜從禁閉室裏放出來,沒多久小夜就發瘋死了。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太大的打擊,還是有其他什麼原因,沒多久與三松也瘋了,一樣被關進禁閉室裏去。本家就是因為出了小夜這種女人,才會糾纏出一堆事情來。”
清公把與三松發瘋的原因,全都歸咎到小夜身上。
“小夜是三姊妹的生母嗎?”
“那當然是的。四處流浪的女藝人不只是賣藝而已,常常還會賣身,也因此常常會墮胎,像小夜那樣的女人能生孩子,真是不可思議。”
清公面露鄙夷之色。
“孩子生下來,到底是有幸還是不幸呢?你看那三個女孩瘋瘋癲癲的就知道了。據説,小夜還真是個美女,鼻子高高的,眼睛大大的,很可惜,我知道她的時候,她已經變得像個鬼魅一般醜陋了。”
這是清公惟一一句帶着惋惜語氣談到小夜的話。不過他並不是惋惜小夜的早逝,而是惋惜自己沒有眼福。
“喔!真是有意思。”
金田一耕助由衷地附和着。
就在這時,山谷裏響起一聲槍響,接着兩聲、三聲……霎時,吶喊聲在山谷間四處迴盪着,搜山的人羣也向槍響處彙集。
磯川警官興奮地對金田一耕助説:
“喂!金田一,好像找到兇手了!”
“我們去看看吧!希望沒有人受傷。”
金田一耕助大聲説。
礬川警官帶着他的搜山隊伍,迅速來到折缽山山頂附近。
大家氣喘吁吁地在月光下的山徑上奮力前進,不斷被樹根或石頭絆到腳。
“大家小心點,這附近有一條壕溝,前面是防空監視所和高射炮陣地。”
竹藏在磯川警官背後喘着氣提醒大家。
這附近原來有一片略微傾斜的平滑台地,戰爭時,軍隊利用這塊台地四處冒出的岩石,或是枯瘦的松樹這一類的東西,挖出像蜘蛛網似的壕溝,這些壕溝有的是露出來的,也有很多是上面覆着掩蓋物的陷阱或地下通道。
“這裏的地形真複雜,要藏身在這裏真是太容易了。”
磯川警官感慨地嘆了口氣。
“槍聲是從稍微上面一點的地方傳來的。”
金田一耕助對磯川警官説。
“是啊,現在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安靜?”
清水小聲地問竹藏。
“先上去看看再説!小心點,兇手有槍!”
竹藏冷靜地對搜山隊的青年們説。
大家小心翼翼地往上爬,突然間,岩石的角落裏衝出好幾個人。
“是誰?”
磯川警官大聲喝問。
“那不是清水嗎?剛才是你開槍的嗎?”
金田一耕助一眼看出來人是清水,立刻大聲問道。
“是的,不過是對方先開槍,我們才還擊的。”
“那人呢?”
磯川警官緊張地追問着。
“在這附近的某條壕溝裏突然消失了。對了,我們找到一些東西。喂,把東西拿出來。”
清水説完,站在後面的人就拿出鍋子、裝米的袋子、調味瓶,還有兩三根蘿蔔、魚乾以及一把菜刀,另外還有碗和筷子。
磯川警官眼睛瞪得圓圓的,似乎有點不相信這裏會有這些東西。
“這是在哪裏找到的?”
磯川警官盯着清水問。
“對面的壕溝裏。”
“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説,他從哪裏找到這些東西的?”
“警官,這些東西一看就知道是從鬼頭本家拿出來的。”
清水十分自信地説。
“本家丟了這麼多東西,不可能沒人發現啊!”
磯川警官有些不解地自言自語。
“他們當然發現了,不過他們不説,就表示……啊!有人爬上來了。”
大家紛紛往金田一耕助手指的方向看去。
“是誰?”
清水大喝一聲,同時往前走了幾步。
“啊!清水,是我!我很擔心,特地來看看,剛才好像聽到槍聲,壞人抓到了嗎?”
來人是荒木村長,他説了這一串話之後,才抿着嘴,四平八穩地走過來。
“村長,守靈結束了嗎?”
“結束了。”
“本家……還有,月代還好嗎?”
金田一耕助不放心地問。
“很好,我出門的時候還聽到她的祈禱聲,醫生和了澤在本家等大家回來。”
村長從容地説。
“和尚呢?”
金田一耕助不放心地又問了一句。
“剛才和尚風濕症發作回寺裏去了;分家的人也回去了。請放心,有年輕人在玄關監視着,不會有事的。”
荒木村長還是有條不紊地説着。
不知為什麼,金田一耕助內心的煩躁、不安感卻越來越厲害。
這時候,對面又傳來一聲槍響,接着有人喊痛,還有人喊:
“在那邊,在那邊。”
“兇手出現了!”
大家開始向槍聲處跑過去,吶喊的人羣包圍着海盜山寨,火把忽左忽右地移動着。
“嫌犯往哪邊逃了?”
清水拉住一個搜山隊的青年問。
“那邊,在山脊上。請小心點,阿源受傷了。”
“受傷了?被槍打的嗎?”
“是的,幸好是被子彈擦過,沒什麼關係。”
“好,大家小心點!”
海盜山寨有兩層,往上看,可以看到有個人正沿着上層的山脊彎着腰跑着。由於山脊上岩石嶙峋,到處長着瘦瘦的松樹,因此,那人的身影看起來時現時隱。
“太好了,他往那邊跑,那邊是深谷,這下子看我甕中捉鱉吧!”
清水一馬當先地爬上上層的山脊,站在山脊往下看,東方海面盡收眼底。月光照着海面,起伏的浪潮把月影打碎,銀黑的海面上,點點漁火在閃亮。
“壞蛋!這下你無路可走了吧?”
清水有些得意地喊着。
“清水,小心狗急跳牆!”
磯川警官的話還沒説完,突然傳出一聲槍響。
“呀!”
理髮店的清公發出一聲尖鋭的慘叫。
大家立刻趴在灌木叢後面,以岩石當掩護。
只見約十幾公尺遠的岩石後面,躲着一個男人,正往這邊看着。由於岩石後面都是灌木叢,因此看不見他的臉跟身體,不過這人的左邊是深谷,所以已經無路可逃了。
“乖乖丟下槍投降吧!”
清水大聲地向對面喊話。
子彈又從清水頭上飛過去,這是那男人在用槍聲來回答清水。
“清水,開槍!注意,儘量抓活的!”
磯川警官看到這一幕,立即下令。
清水開了一槍,對方馬上還擊,支援辦案的警察又連續開了兩三槍。
這時,突然一聲尖鋭的慘叫,隨即看到一個男人向左邊的山谷滾下去。
“糟了!”
大家探頭往谷里看,只見那男人從左邊的岩石角落滾到右邊的灌木叢裏,然後像皮球似地彈了幾下,才掉下去。
“下去看看!”
大家攀着樹根或扶着岩石,走進斜斜的山谷。所幸這個谷底沒有水,只有一堆堆的岩石和長得很繁盛的灌木叢。
“在哪裏?人在哪裏?”
“應該在這邊……”
“啊!那邊有人。”
清公指着前面不遠處大聲嚷着。
果然在大約二十尺遠的灌木叢裏,的確站了個人,那個人一動也不動地看着腳下。
“是誰?”
磯川警官厲聲喝問。
那人沒有回答,依舊看着腳下僵立着。
“是誰?”
磯川警官又問了一次。
“再不回答,我就要開槍了!”
對方聽到磯川警官的聲音,略微搖了一下頭。就在這時候,金田一耕助迅速衝進灌木叢裏面。
“警官,不要開槍!”
金田一耕助的褲裙下襬張開着,如風似地跑到僵立的人影旁邊。
“早苗!”
原來那人居然是早苗,只見早苗搖搖晃晃地向前走了兩三步,然後就要倒下了,金田一耕助連忙一把抱住她。
“你為什麼、為什麼到這裏來?”
金田一耕助看到早苗,不禁感到十分意外,他結結巴巴地問。
而早畝只是抬起蒼白的臉仰望着金田一耕助,空洞的眼神里什麼也沒有。
“早苗!”
金田一耕助在她耳邊喊着。
“早苗,你認識這個男人嗎?他確實是你哥哥嗎?”
金田一耕助指着躺在她腳下的男人的屍體,早苗的臉則扭曲得像是忍了很久都哭不出來的樣子。
“不是,他不是我哥哥!”
她雙手捂着臉,傷心得像要吐血似地説。
“真是怪事,他身上並沒有被子彈打到的傷口,看來他不是被槍打中的。”
磯川警官此時也走過來,帶着奇怪的神情説。
聞聽此言,金田一耕助嚇了一跳,立刻反射性地仰頭看着海盜山寨,只可惜從那個角度已經看不到那塊岩石了。
如果説還有故事發生的話,那就是在這時候。
鬼頭本家又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