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屍體消失了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嚇你的。你先坐好,我再慢慢告訴你。”
一會兒之後,風間欣吾恢復輕鬆的語氣,指着前面的椅子説道。
水上三太十分不解地盯着風間欣吾看,過了半晌,才慢慢坐回椅子上。
“你説夫人的屍體突然消失了?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部份我待會兒再慢慢告訴你。咱們先來談談石川宏的事吧!你剛才説他還沒有脱離險境?”
“是的,雖然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但是醫生説還得再觀察一陣子。”
“再觀察一陣子?”
“嗯,因為他的體內被注射了一些藥物。”
“果然……”
“目前雖然還沒有檢驗出是什麼藥物,不過醫生從他的瞳孔和其他檢查結果來判斷,大致可以知道是嗎啡之類的藥物。比較糟糕的是,他雖然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就算清醒過來,恐怕無法恢復正常意識。換言之,他有可能喪失心智……”
“你的意思是説,他可能會瘋嘍?”
“醫生也不敢肯定,只説這種可能性滿大的。”
“那麼,你們事後在現場找到注射用的針筒和我內人和服腰帶上的細繩了嗎?”
“沒有。今天早上我再次仔細檢查過那個房間,結查仍然一無所獲。”
“啊!你昨天晚上在那裏過夜嗎?”
“是的。”
“和早苗在一塊兒?”
“怎麼可能!早苗昨晚就去醫院照顧她哥哥了,我才留下來在她哥哥的房裏過一夜。”
“原來如此。所以今天早你再檢查一遍房間,還是沒有發現我內人和服上的細繩和注射器!”
“是的。”
“這就麻煩了……”
“對了,你剛才説夫人怎樣了?”
水上三太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問出憋在心中許久的問題。
“這件事啊……水上先生,我想我內人大概是真的死了……至少我們認為她已經死了。”
聞言,水上三太不由得吃驚地看着風間欣吾。
“你的意思是……”
“我內人的屍體憑空消失了!就在昨天晚上醫生來家裏之前消失了。”
水上三太一句話也沒説,只是一臉狐疑地看着對方。
風間欣吾看出他的懷疑,不禁苦笑着説:“水上先生,我不怪你對我説的話產生懷疑。但是,我真的沒有説謊,也沒有精神失常,讓你聽我把昨晚的情況從頭敍述一遍。”
風間欣吾從桌上的雪茄煙盒中取出一支雪茄,遞給水上三太之後,才喘一口氣説道:“昨天晚上我回到家時已經一點鐘左右了。我對下人説,夫人在外面,她覺得身體不太舒服,想好好休息一下,之後便支開女傭,把我內人的屍體抱進房間裏。”
“後來呢?”
“為了避免引起女傭的懷疑,我還替內人更衣,替她換上一件長襯衣躺在牀上。接着我再打電話給醫生……對了,忘了告訴你,我們家的家庭醫生是鄉田醫生,內人從小就給他看病,鄉田醫生……你認識嗎?”
“嗯,我久仰他的大名。”
“但是很不湊巧,昨天晚上鄉田醫生不在醫院裏,他太太告訴我説,兩天前他應信州一位有錢人邀請,前去信州替人看病,要到今天早上才會回來。於是我交代她,等醫生回來之後,一定要儘快趕來這裏,畢竟這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我實在不願意再找別的醫生,這種心情你應該可以體會吧!”
“是的,接下來呢?”
“由於必須等到隔天早上,因此我決定先睡一覺再説,我特別在內人的牀前放置一座屏風擋着,以免傭人不小心闖進來,撞見她已經死亡的事實。待一切佈置妥當,我才回自己的房間睡覺。等我一覺醒來,已經是今天早上了。”
“嗯。”
“我一起牀,立刻到我內人的房間瞧一瞧,不過當時我並沒有走到牀邊,只是從屏風那兒望過去,見到牀上鼓鼓的,便放心地關上紙拉門。對了,昨天晚上臨睡前,我還特別交代下人們別靠近內人睡覺的那個房間,一直到今天早上九點鐘左右,鄉田醫生來了,我帶着他到內人的牀邊,沒想到她卻……”
“你和醫生一起走到牀邊嗎?”
“是的,結果牀上竟然空無一物,也就是説,我內人的屍體不見了!”
“屍體不見了?”
水上三太的語氣透露出一股懷疑的意味。
“是的,不但我內人的屍體消失了,就連她昨晚外出時身上穿的和服、雨衣……等,所有的東西全都不見了,甚至連她的球寶首飾也都不翼而飛。水上先生,你認為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2秘道
“風間先生……”
水上三太停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擠出一點聲音,但是他仍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沉穩一些。
“別開玩笑了!也許你只是想隱瞞自己的家醜,所以才把夫人的屍體藏起,但是這麼一來,反而更容易引發再大的醜聞呢!我勸你還是快點把夫人的屍體交出來吧!”
“不,我並沒有把她的屍體藏起來。”
“可是,風間先生。”
水上三太笑了笑,繼續説道:“昨晚我們在早苗家發現夫人的時候,她的確已經死了,不是嗎?已經死了的人怎麼還會穿着衣服從這裏消失呢?世間會有這麼荒謬的事嗎?還是有人故意盜走屍體?那麼,對方的動機又是什麼?另外,盜走屍體的人用會用什麼方法法移屍呢?你家裏有這麼多下人,要是有人存心盜走屍體,不怕被人撞見嗎?”
聽了水上三太的一連串質問,風間欣吾突然把香煙捻熄,然後倏地站起來身來。
水上三太見狀,立刻本能地握住椅子的扶手。
“別擔心我不是想揍你,只想請你去看一樣東西。”
“原來如此……不論什麼東西我都願意看。”
水上三太如釋重負地站起身。
兩人走出接待室,朝後走廊走去。
屋外的陰雨依舊連綿,天空也顯得十分陰沉,整棟建築物都籠罩在陰霾的氣氛下。而偌大的建築物裏,竟然看不到一個下人的影子。
風間欣吾帶水上三太來到一間十疊大的和式房間,他一打開拉門,水上三太立刻發現這個房間和另一間二十疊大的房間是相通的,中間以紙拉門隔開,在後面那個十二疊大的房間裏還擺了一座屏風,屏風的一邊擺着一張牀鋪,牀上的寢具看起來鼓鼓的,彷彿真的有人睡在裏面似的。
水上三太走近掀開棉被一看,才知道棉被下面塞了一套寢具和一個座塾。
風間欣吾朝水上三太點點頭,接着又一語不發地走出房間,沿着走廊來到一棟西式建築。
西方建築的周遭依然看不見任何人影。只見風間欣吾在其中一個房間的前面停下腳步。
“對了,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昨天我內人的皮包裏面有一串鑰匙……”
“不,我並沒有看夫人皮包裏的東西。”
“哦。事實上,這個房間裏的鑰匙原本是在我內人的皮包裏,我把那個皮包放在剛才那間房裏。”
風間欣吾打開門讓水上三太看內部的情形,只見房裏就像遭小偷光顧過一般,衣櫥的抽屜全都被拉出來了。
“這是我內人的私人房間,衣櫥的抽屜裏裝有她的珠寶首飾,另外有一些特別貴重的珠寶首飾,全都存放在銀行的保險櫃裏。你要不要檢查一下抽屜?”
“檢查抽屜?”
“是的。”
水上三太依言拉出抽屜,沒想抽屜上所有的鎖已經全部被撬開了。
“如果是我內人要打開抽屜,她應該知道鑰匙放在哪裏才對。”
風間欣吾側着頭説道:“還有,我們夫妻兩人的房間是從這間算起來的第三間。我昨天晚上就睡在那個房間,不過,那個房間有隔音裝置,如果隔壁房間發生了什麼狀況,我也聽不到。”
風間欣吾直直盯着水上三太的眼睛,一臉真誠地説。
然而,水上三太仍然對他的説法存疑。
“你先帶我去看一下那個房間吧!”
風間欣吾點點頭,率先離開房間,回到走廊上。
這條走廊的一側是一間鋪了磁磚的盥洗室,另一側是廁所。
他們兩人接着來到一間和式房間的門口,風間欣吾立刻指着門邊的壁櫥説道:“你要不要檢查一下鎖頭?”
水上三太稍微看了一下,發現這個鎖頭也被人弄壞了。
“請打開門吧?”
水上三太一打開壁櫥,不由得屏住氣息。
原來立在他眼前的並不是一座壁櫥,而是通往地下的密道入口。
“這是……”
“你先進去看看再説。我在前面帶路,你跟在我後面走。”
風間欣吾説着,便從懷裏拿出一把手電筒,帶領水上三太往密道走去。
密道里一共有十六階用水泥砌成的階梯,由於階梯還算平順,所以走起來不太吃力。
階梯的盡頭是一條用水泥鋪成的地下道。
“你看這個。”
風間欣吾把手電筒照向地面,中見地面上清楚印着兩種鞋印。
水上三太這才漸漸明白風間欣吾話中的真實性。
3意外的戀情
兩人繼續往前走,來到地下道的盡頭——一扇鐵門的前面。
水上三太仔細一看,發現門上的鎖頭已經被人破壞,不禁困惑地皺起眉頭。
風間欣吾一言不發地打開鐵門,一間八疊大的房間隨即呈現在眼前。
“這又是什麼?”
這下子水上三太更驚訝了。
風間欣吾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默默地走進漆黑的房間,掀開另一個密道的蓋子。
兩人順着密道往上爬,又看見一扇鐵板門。風間欣吾打開那扇門,外面的光線立刻直射進來。
“嘶,你看這個。”
風間欣吾指着不遠處一片被雨水淋濕的土地,只見上面也清楚印着兩種不同的鞋印,一直延伸到對面的水泥牆邊。
水上三太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説:“這個地下道究竟是做什麼用的?”
“你不知道嗎?這就是美樹子的前夫——有島忠弘在戰爭期間建造的防空洞啊!”
不知道為什麼,當風間欣吾提到有島忠弘的名字時,他的聲音竟顯得有些沙啞。
“怎麼樣?我真的沒有騙你吧!”
兩人回到接待室之後,風間欣吾嘆了一口氣説道。
“剛才你也説過,殉情者若有一人消失無蹤的話,反而會導致更大的醜聞。這一點我不是不明白,所以昨天晚上我才想到請鄉田醫生來家裏診斷,證明我太太是死於服藥過量,沒想到……”
聞言,水上三太不禁同情地點點頭,如今他已經可以接受風間欣吾的説法了。
“這麼説,有兩個男人盜走夫人的屍體嘍!”
“這不是不可能,但是我還想到另一種可能——美樹子會不會根本就沒有死?”
“可是我們昨天晚上明明……”
“你要知道,我們畢竟不是醫生,如果她蓄意欺騙我們……”
“那麼,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這就是我找你來商量的原因。”
風間欣吾看着水上三太,眼中燃起一股奇特的光芒。
“老實説,即使發生這麼嚴重的事,我仍不打算報警。”
“這又是為什麼?”
“因為我想知道兇手真正的目的是什麼。昨天晚上,早苗説這或許是有人殺了美樹子,卻故意佈置成美樹子和人殉情的樣子,藉以掩人耳目。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他要盜走美樹子的屍體呢?所以我認為,兇手的最終目的並不是要殺害美樹子,而是想殺害我。至於你看到的這一切,只不過是他故佈疑陣的手法罷了,這個隱形敵人愈是難纏,我愈想跟他好好地鬥一鬥!”
“你究竟要跟我商量什麼?”
“我想找你一起解開這個謎底。”
水上三太靜靜地看着風間欣吾,過一會兒才面帶微笑地説:“風間先生,昨天晚上我之所以會讓步,是因為擔心早苗的哥哥涉案。現在,既然他們很有可能是遭人陷害的受害者,我也就不必擔這個心了,不過,你是不是仍希望我能幫你保守這個秘密呢?”
“是的。”
“有什麼條件?”
“沒有條件,我知道你並不是一個可以用金錢收買的人,所以我只好從你的職業着手,目前警方什麼也不知道,若是你能暫時幫我封鎖這個消息,那麼我將會提供你各種資料,以便你日後發表獨家報導。反之,如果你現在就報導這件事的話,我勢必會跟你劃清界線。”
“但是不報警,你要如何調查這件事呢?”
“我打算請私家偵探來調查。不過你可以放心,只要是我提供給私家偵探的資料,必定也會提供給你,你考慮一下吧!”
此刻,他的心裏實在很矛盾。
他並不擔心自己會被風間欣吾欺騙,只是擔心這麼做會怠忽新聞記者的職守。
經過一陣心理掙扎,水上三太嘆了一口氣,開口道:“風間先生,你的確説動我了。好吧!我答應,我會保守這個秘密。”
“啊!那真是太好了。”
風間欣吾嘴上這麼説,臉上地沒有任何笑容。
水上三太看他憂心忡忡的樣子,不禁問道:“風間先生,如果兇手的目標是你,你認為他會有什麼企圖呢?”
“這一點我也不知道,或許對方想藉此給我一個嚴重的打擊。”
“那麼,你覺得對方可能是誰?”
“唉!大概是我事業上的敵人吧!在商場上混久了,難免得罪人而不自知……”
水上三太靜靜地凝視風間欣吾的臉,認真地思考着。
風間欣吾一臉悶悶不樂,水上三太又繼續問:“剛才你説那個地下道和防空洞是夫人的前夫——有島忠弘建造的,你認為他有沒有嫌疑?”
“他……或許吧!不過除了他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人也很恨我。”
“是誰?”
“我的前妻。”
“你的前妻現在從事什麼工作?你有她的消息嗎?”
“你是新聞記者,應該知道她現在正在上野附近經營一家蠟像館。”
“啊!你説的是望月種子?”
水上三太不禁大叫出聲,再度看着風間欣吾的臉説:“她不就是當年被當作A級戰犯處死……望月大將的女兒嗎?”
“是的。我年輕的時候被功名利祿衝昏了頭,一心想要出人頭地,所以我娶她為妻,以為從此就能夠平步青雲,誰知道戰後,我前妻的一言一行都讓我受不了,最後終於跟她離婚。當時我給了她許多東西,本想當作補償,要讓她不要太恨我,可是……”
“可是什麼?”
“我這樣做似乎仍無法消除她對我的恨意,聽説望月蠟像館裏陳列了許多我的屍體,甚至還用蠟製作我的首級。”
“這樣啊!對了,我還想請教你一個問題,請你老實回答我。”
“什麼問題?”
“你究竟是在哪裏收到那張畫着框的明信片?”
風間欣吾先是不解地看着水上三太,過了一會兒才眨眨眼睛説:“我不是告訴過你,是在大孤的飯店收到的嗎?”
“這是不可能的。”
“哦?為什麼?”
水上三太説出自己的看法,並大膽揣測另外的明信片是寄給風間欣吾不為人知的情婦那兒。
“但是,如果那種明信片一共兩百張的話,是不是就表示兇手寄出一百零五張呢?”
“要查證這件事不難,只要去吉祥寺的日月堂一問就明白了!”
“是啊!”
風間欣吾看着水上三太,眼中滿是佩服的神情。
“你真是厲害!”
“千萬別這麼説。”
“好吧!我告訴你……”
風間欣吾將身子向前挨近説道:“那些明信片的確只用了五張,但其中一張也許是寫錯了,並沒有寄出去,而且我不為人知的情婦只有一位。”
“原來如此。”
水上三太緊盯着風間欣吾,似乎想看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那麼,你那位不為人知的情婦究竟是何方神聖?”
“如果我告訴你,你會保守這個秘密嗎?這麼做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那個女人着想。”
“我知道,請你快説吧!”
“湯淺朱實……你聽説過嗎?”
一聽到這個名字,水上三太幾乎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起來。
他的眼中除了充滿驚歎的神色之外,還交雜着一種敬畏的情緒。
“她可是個大人物呢!”
水上三太説的沒錯,湯淺朱實現在已是音樂界的女王,更是一位妖滴滴的性感尤物,就連水上三太本身也是她的歌迷。
“事實上,我和朱實的緣份實在很奇妙,”
風間欣吾微笑着説。
“我所渭的奇妙緣份是指……”
“你不知道朱實現在是有島忠弘的妻子嗎?”
剎那間,水上三太又是一驚,他張大了嘴,愣愣地看着風間欣吾。
“剛認識她的時候,我並不知道這一點,因為她一直刻意封鎖自己已經結婚的消息,而且,她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就是奪走她先生前妻的男人。”
聽完風間欣吾這番話,水上三太驚訝得直點頭。
(是的,湯淺朱實現年二十三歲,十年前那宗醜聞曝光的時候,她也才十三歲,應該不會對社會新聞感興趣。)
傳聞是耐不住時間沖刷的,現在除了幾個特定的當事人之外,一般人幾乎都已經忘記這件事,也難怪湯淺朱實不知道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