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洋裁店
“蒲公英洋裁店”所在的商店街,位於社區的西側。
金田一耕助後來得知,這條商店街是聰明的地主知道附近要蓋新社區,因此在“日出社區”的旁邊興建了四棟狹長的兩層樓建築。
這四棟兩層樓建築面對社區排成一列,“滿公英洋裁衣”位於商店街最裏面,隔壁那間店正在裝修中,再過去則是理髮店。
警察從第二十號大樓的屋頂走下來後,轉往商店街勘查。他們一到現場,“蒲公英”的店門前已經擠滿了人。
“蒲公英”的櫥窗內陳列着今年秋天流行的布料和裝飾品,但是店裏的布料種類不多,玻璃櫃擺放的珍珠鏈、耳環、胸針等裝飾品也嫌少的,看起來這家店開張沒多久。
店裏有一個角落用簾幕將三面圍成一間設計室,從簾幕的空隙可以看見裏面有一個很大的穿衣鏡。
“喂!其他的人呢?”
“在二樓,二樓好像有問題呢?”
“這樣啊!”
店裏還有工作室,工作室前面有一座通往二樓的樓梯,辦案人員在登上樓梯前,不約而同往工作室看了一眼,只見裏面有兩個女人全身僵硬地坐在那裏,她們是户田京美和幫傭河村松江。
一行人在工作室前面脱下鞋子,山川警官、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等按順序登上狹窄的樓梯,就這時,金田一耕助感覺到京美在背後投來尖鋭的視線,令他感到有些刺痛。
“江馬,有發現什麼嗎?”
山川警官一邊拉開二樓的拉門,一邊問道。
“啊!主任,小心腳下,別踩那邊!”
江馬刑警尖聲喊道。
山川警官一聽,連忙往後退了幾步。
二樓這間六疊大的房間看起來像是片桐恆子的起居室兼寢室,榻榻米上鋪了地毯,放着牀和衣櫥,小小的三面鏡將房間擠得更為狹窄。
在拉門邊內側的地毯上面,有個小小的咖啡色圓印子。
“江馬,地毯上的痕跡是什麼?”
“好像是一滴血跡,説不定這裏是兇殺案的第一現場……啊!警官,請你過來這邊。”
山川警官、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三人小心地走着,彎腰檢視地毯上的圓印子。這個圓印子看起來確實很像血跡,而且好像在還沒幹涸的時候,就被人從上面踩過去似的。
“只找到這點血跡嗎?”
“是的,目前只找到這一處。”
“警官,如果這裏是殺人現場的話,事情就複雜了。為什麼兇手要把屍體搬到垃圾場那邊去呢?”
“就是啊!所以我認為有必要進人這個房間檢查、蒐證。”
江馬刑警十分盡責地督促部下采集指紋。
“除了老闆娘之外,還有別人住在這裏嗎?”
“沒有,只有老闆娘片桐恆子一個人住在這裏,另外有個幫傭早上來工作,晚上八點就回去了,就是在下面工作室裏那位年約五十歲的婦人。”
“這下麻煩了!”
金田一耕助怕影響到警方的調查工作,十分客氣地站在拉門邊張望着。
從地毯到牀、衣櫥和三面鏡,在此都顯示出老闆娘的偏好與風格。不過引起金田一耕助注意的是,房裏每樣東西都是新的,看不見任何一樣舊東西。後來,他才知道這一點在這個案子裏具有重大的意義。
暗藏玄機
金田一耕助站在拉門邊觀望房裏的設備,他的視線落在牀邊的小桌子上。小桌子上有枱燈、內插一朵玫瑰花的小花瓶、一個外形漂亮的鬧鐘,還有五、六本外國雜誌。
“要不要拍一些照片存證?”
金田一耕助向江馬刑警詢問。
“剛才已經拍過,還畫了結構圖。”
“那我可以進去嗎?”
“可以,請進。”
金田一耕助看到牀上鋪着一襲華麗的鍛子被,絲毫沒有凌亂的痕跡。
(不能就此斷定這張牀昨晚沒有被使用過,如果這裏是第一命案現場的話,或許兇手將屍體揹出去的時候,已經整理過牀鋪了……)
“江馬,這雜誌上的指紋……”
“我們已經採集過了。”
“那我可以碰羅?”
“請”
小桌子上共有五本“FANCYBALL”英文雜誌,那是一本譯為‘化妝舞會’的外國雜誌,讀者不限於婦女,是男女皆讀的流行雜誌。
金田一耕助拿起最近一期的“FANCYBALL”,快速找到目錄頁。
霎時,他皺起眉頭,只見雜誌上寫着——
LadiesandGentlemen
“金田一先生,找到什麼線索了嗎?”
“沒什麼……我等一下再跟你解釋。”
金田一耕助隨口回答等等力警官的問題後,又將視線落在手上的雜誌。
(“LadiesandGentlemen”,作者是“EDITOR”……)
那一欄位於“編輯後記”,是總結全書內容的一頁,文章開頭寫的就是“LadiesandGentlemen”,而且是用“italic”字體印刷。
“LadlesandGentlemen”這些英文字不僅出現在文章開頭,每次換行的時候就會重複使用一次。例如:金田一耕助手上的這一期雜誌,就一共用了三次;而且它的字體和金田一耕助懷裏那封怪信的字體一模一樣。
“警官、山川警官,這裏有一個用‘LadiesandGentlemen’起頭的評論文章,我在想別期雜誌可能也有登,可以查一下嗎?”
“金田一先生,這裏面有問題嗎?”
“等一下我再説明,這件事很重要。”
大家分頭查看其他四本雜誌的內容,結果每一期都有相同形式的評論文章,而且都各使用三次的“LadiesandGentlemen”。不過,這幾本雜誌都沒有被剪過的痕跡。
“江馬,請你找看看房子裏面還有沒有這種雜誌,如果有的話,請查一查上面的‘LadiesandGentlemen’有沒有被剪下來。”
所有人對金田一耕助的吩咐大感不解。
“金田一先生,為什麼要這麼做?”
“等等力警官、山川警官,請你們到陽台上來一下好嗎?”
二樓西側有個可供曬衣服的陽台,三個人走到這裏,立刻看見下面的馬路上擠滿密密麻麻的人潮。
“警官,你記得銀座後面的‘3X酒吧’嗎?就是兩、三年前你常常帶我去的那個地方。”
“記得,有什麼問題嗎?”
“那裏有個叫‘春美’的女孩,本名叫緒方順子,她經常在很晚的時候還請警官和我吃茶泡飯。”
“對!她是個身材苗條、頗具姿色的女孩。”
“那個女孩已經結婚,改姓須藤,並住在這個社區裏。帶我到這裏,以及向警方報案説被害者可能是這裏老闆娘的人,就是這位須藤順子。”
等等力警官看着金田一耕助的臉説:
“她找你來這裏,是不是有什麼事件要委託你調查?”
“不,我們是碰巧在澀谷遇到,然後她提到這個社區最近發生一些怪事,她説我一定會有興趣的,因此半強迫地把我拉來這裏。”
“怪事?”
“是的。在我説明之前,我希望你們能答應保守秘密,我已經取得須藤順子的同意,只要你們肯保密,就可以將這件事情告訴你們。”
“好的,是什麼秘密呢?”
“就是這個。”
金田一耕助説着從懷裏拿出資料夾,然後打開資料夾取出那封怪信。
等等力警官接過信封,並看着它説:
“這位須藤達雄就是須藤順子……也就是以前那個‘春美’的丈夫?”
“是的,請看裏面。”
等等力警官拿出信封裏的便條紙,將它打開來看。
霎時,他和山川警官不由得驚叫出聲、等等力警官反覆看了兩、三次後,默默地將便條紙拿給山川警官;他等山川警官看完後才説:
“金田一先生,這封怪信開頭的‘LadiesandGentlemen’的印刷字體,跟剛才那本‘FANCYBALL’雜誌上的字體很像。”
“我覺得這是從雜誌上剪下來的,請你仔細比對一下。”
“金田一先生,這封怪信的發信人就是‘蒲公英’的老闆娘羅?”
山川警官興奮地説。
“這樣斷言還稍嫌太早。‘丸善’也有賣那種雜誌,我曾經在‘丸善’的西洋書籍部有看過,不過並不是每個家庭都會有。”
“好,我們把每一期雜誌都找出來,説不定可以找到剪下‘LadiesandGentlemen’的雜誌。”
“金田一先生,你認為這封怪信跟這次兇殺案有關係嗎?”
“還不知道。事情是這樣的,前天須藤順子的丈夫去上班後,她就發現那封信,她説信是貼在鏡子上可以明顯看到的地方,結果那天晚上,她丈夫就沒有回來了。她犯下這種錯誤,卻好像沒有什麼罪惡感。”
“那麼信裏面寫的都是事實羅?”
金田一耕助苦笑着回答:
“嗯,她當然也很後悔……可是,她有自信如果她向須藤達雄道歉,她的丈夫就會原諒她。須藤順子擔心的並不是他們夫妻之間的問題,而是她想找出寄這種怪信,企圖拆散他們夫妻的卑鄙人物。在距今一個月或半個月的一名女子差點因此自殺。”
“金田一先生。這種怪信是否已經散佈到整個社區了?”
“須藤順子説,所有收到這種怪信的人,都保密不説。”
“那個差點自殺的女孩是……”
“她叫京美,就是剛才在樓下工作室裏的年輕女孩。”
“那女孩受到怪信的恐嚇嗎?”
“詳細內容我還不清楚,不過聽説寫了很多下流的事情,例如去檢查處女膜之類的……”
“檢查處女膜……金田一先生,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於是金田一耕助苦笑着從他在澀谷遇到須藤順子開始説起,一直到發現兇殺案為止。
等等力警官和山川警官聽了,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金田一先生,這麼看來,這件案子就不可能是過路殺人魔臨時起意的殺人事件羅?”
“這個還不清楚,不過,我想你們最好先知道社區裏有這種事情發生。啊!須藤順子來了。”
須藤順子從第十六號大樓和十八號大樓之間往這邊走來,她身邊還帶了一個好像是剛才待在畫家房裏那個穿紅毛衣的女孩。
“金田一先生,請過來一下。”
他們三人從陽台回到六疊大的房間時,江馬刑警叫住金田一耕助。
“你剛才不是要我們查看這些雜誌有哪一期的‘LadiesandGentlemen’被剪下來嗎?”
“是的,怎麼了?”
“您認為剪下來的印刷字跟這件案於有關嗎?”
“江馬,這件事情以後我再慢慢解釋,有什麼線索嗎?”
“是這樣的,剛才本間發現這個東西,是在牀單下面找到的。我本來覺得不重要,可是剛才你提到‘剪下來的印刷字’,所以……”
江馬刑警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牛皮紙信封,用力搖晃一下,便從裏面掉出一張破爛的便條紙。
便條紙上貼了整片剪下來的印刷字,金田一耕助他們一看到便皺起眉頭。
“我看看。”
等等力警官把便條紙拿來放在手掌上。
“金田一先生,你看!”
金田一耕助和山川警官的額頭靠在一起看着這張便條紙,只見金田一耕助抓着雜亂的鳥窩頭,嘴唇噘起來,好像要吹口哨似的。
便紙條上的內容如下:
白與黑與
莊旅館
也在此社區
白嗎
光看這些字眼,當然猜不出整篇文章的內容。不過在這裏找到剪貼印刷字的信,表示須藤順子説的話是真的,這種怪信果然普遍散佈整個社區。
“江馬,這是從牀單下面找到的嗎?”
“是的。我們發現牀單整理得很整齊,覺得很奇怪。既然地毯上有血跡,為了預防萬一,我們仔細搜查房裏的每個小地方,結果就在牀單下……正好是枕頭下方的位置找到這個。”
“只找到這些嗎?”
“目前只找到這一小片。”
“請你們再仔細一點找,這可能是日後很重要的證物,必須慎重保管,等一下再請山川警官告訴你其中緣由。對了,金田一先生。”
“是。”
“只有這一小片,根本看不出其中含義。‘白與黑’是什麼啊?”
“這……”
“會不會是説要將某事分析清楚的意思呢?”
山川警官插嘴説道。
“有關‘莊旅館’,我猜想會不會是某某‘莊旅館’?”
“最近市面上多了很多家新旅館,取名某某‘莊’的旅館也很多,如果能再多知道一個字就好了。”
等等力警官冷哼一聲。
“警官,如果這張紙片是昨天晚上被人放進牀單下面的話,那就表示有人整理過這張牀。”
“金田一先生,還有其他部份我覺得很有問題。”
江馬刑警在旁邊説道:
“其中之一是指紋。這個櫥子的把手至少應該會有老闆娘的指紋吧!可是我們找到的指紋,卻只有現在在樓下的幫傭河村松江和縫紉工户回京美兩人的;這兩個人從一早就為了找老闆娘,在這裏進進出出好幾次。”
“也就是説,老闆娘的指紋被擦掉了?”
“有可能是昨天晚上最後離開這裏的某人把指紋擦掉了,老闆娘自己不可能會做這種事情,可見老闆娘離開這裏的時候,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隨着種種疑點浮出枱面,大家愈來愈確定片桐恆子是在這個房間被殺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