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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黃金神箭

    神主的隱憂

    “金田一先生,你知道謠曲裏有一首名為‘藤户’的作品嗎?”

    “不好意思,我對這方面沒什麼研究。”

    “那麼,你讀過《平家物語》嗎?”

    “嗯,年輕的時候曾經讀過,卷頭是‘只園精舍的鐘聲,訴説諸事無常;娑羅雙樹的花色,闡明盛者必衰。’到現在我只記得這四句,其餘的都還給書本了。”

    “哈哈哈,這幾句正是重點所在。《平家物語》十三卷裏面有一首詩歌叫‘藤户’,其實藤户是兒島半島的一個地名,源氏當時在藤户佈下兵馬,他手下有一名年輕將領名叫源範賴;平家為了嚴防源氏的攻擊,便在兒島部署軍力,並在藤户南岸配置了五百艘軍船,命令他們嚴密防守,當時的大將軍是平行盛。

    對於以屋島為據點的平家來説,兒島宛如是他們的前哨基地;而源氏一直想攻下兒島,以便向前進軍,但當時海角深及內陸,從藤户到兒島還隔有一道相距五百公尺左右的海峽,源氏的軍船根本無法通過這道海峽,雙方的戰爭就這麼拖了好幾年。

    有一天,佐佐木三郎盛綱在一個偶然的機會,從當地人浦男口中得知這道海峽中間有一處可乘馬通行的淺灘,因此他立刻殺了浦男,以防他將這件事泄露給其他武將知道。”

    刑部大膳説到這兒,稍微喘了一日氣,把煙管放在火爐邊敲了敲,接着説。

    “佐佐木三郎盛綱在知道這個重要的情報後,並沒有立刻發難,反而選在壽永三年的十二月七日,帶着七名家僕一起跳海。大將軍三河守範賴面對這樣的情況,大驚失色地叫道:‘快制止他們!快制止他們!’於是身為土肥的次郎實平急忙揮鞭緊追在後。可是這個時候的佐佐木已經發狂了,對於大將軍的命令根本充耳不聞,硬是帶着他的手下渡海而去。大將軍見到這般情形,開始懷疑事出必有因,於是立刻下令渡海追趕,三萬大騎就這樣人海迫趕佐佐木……”

    刑部大膳愈説情緒愈激動,有時得停下來喘一口氣,才能繼續説下去。

    “怎麼樣?金田一先生,你記起這段歷史了嗎?”

    “這是《平家物語》十三卷的‘藤户’裏面的一節嗎?”

    “嗯,不過這只是其中一小部份而已,還不算完整。由於這是一場跟我們祖先有深厚關係的戰爭,所以我從小便在父親的要求下,硬是將它背了下來。”

    “您的祖先……這麼説,常時的戰役是……”

    “你繼續聽我説吧!當時平家根本不知道海峽中間有一處淺灘,所以完全沒有料到源家會出船攻打過來;等到源氏的三萬大軍朝這邊逼近時,平家車才急急忙忙地派船出去迎戰,源氏的武士們受到鼓舞,披了戰甲便衝上平家的船,展開一場廝殺。

    雙方大戰了一天一夜,最後,平家的兵力終於不敵源氏的三萬大軍,只好捨棄兒島,撤退到屋島,而趁亂逃走的平刑部幸盛便帶着六名家臣躲在這座小島上。”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們祖先的由來?”

    “嗯,事情就是這樣發展下來的。剛開始西國的人對平家還不錯,可是到了第二年,也就是文治元年三月二十四日,發生了壇浦之戰,平家就此被徹底殲滅。

    後來鎌倉的人士召開一場定奪罪狀的會議,會議結果甚至波及到躲藏在這座小島上的七個人;平刑部幸盛為了不連累別人,只好帶着六位家臣從千疊敷跳水自殺,他們跳水的地方就是你昨天採訪過的“落難淵”。

    那件事發生在文治元年的七月七日,文治元年是西元一一八五年,已經是距今七百八十二年前的事了。唉!真抱歉,我一口氣説了這麼多的往事,你一定覺得十分煩悶……”

    “不,我倒覺得挺有趣的。對了,在這七個人躲避仇家追殺的日子裏,他們有和島上的姑娘結婚,並育有後代嗎?”

    “是的。”

    刑部大膳在火爐的對面點點頭説:

    “當時這座小島叫‘妻戀島’,神社也叫做‘妻戀神社’,所祭拜的神抵是在出雲國擊退八歧大蛇的素養鳴尊,歌頌神抵的曲詞有‘發跡入雲,出雲八重垣,偕妻建八重垣,建八重垣’等句子,從這些曲詞中可以知道神社名稱的由來。

    根據史料上的記載,當時宮司的女兒叫日奈子,長得美若天仙,她不但和刑部幸盛結為夫妻,兩人還育有一子;而其他六位家臣也紛紛在這座小島上找到要好的女伴,一起過着夫妻生活。

    總之,這七個人都在島上留下自己的骨肉,然而他們認為自己的骨肉與島上的居民有別,卻又苦於無法光明正大地擁有平家的姓氏,只好將平刑部的平去掉,以刑部作為他們的姓氏。

    原本這座小島上的島民都姓‘越智’,日奈子又是宮司的獨生女,但是她和刑部幸盛結婚,所生之子改姓刑部,並繼續擔任神職。從此,落難到這座小島上的七個人的後裔,竟成為島上重要的族羣,真可謂‘喧賓奪主’啊!”

    (由這番話聽來,大膳先生應該是個非常明事理的人。那麼在昭和十九年越智龍平和巴御寮人私奔的時候,他為什麼會極力反對呢?)

    儘管金田一耕助滿懷疑問,但他並不急着觸及這個問題,轉而問道:

    “那麼,神社的名稱從什麼時候改成‘刑部神社’?而島名又是什麼時候改的?”

    “這個嘛……根據江户時代中期的紀錄,神社和小島應該是從享保時代改名的。當時傳説神主家中有位美若天仙的女兒,消息傳到領主的耳裏之後,他立刻將神主的女兒召入宮中,那時候她才十六歲。

    領主不但把她留在宮中,還非常寵愛她,而她也為領主生下一名世子;為了表示對她的恩寵,領主一聲令下,將神社和小島全部改名為刑部。自從神社和小島改名之後,刑部家族和越智家族之間便存有芥蒂,一直到今天,芥蒂仍舊存在。”

    金田一耕助對這些談話內容根本不感興趣,但即使如此,他還是假裝若無其事地問道:

    “原來這座小島還有這麼一段歷史。那麼,這些古老的記載有保存下來嗎?”

    “不,那些記載早在我小時候就已經流失了。”

    “怎麼會這樣?是因為發生火災的緣故?還是……”

    “起因於一場強烈的暴風雨……那是明治二十六年的事情,當時我才七歲,什麼都不懂,不過我記得《都窪郡志》裏面有這麼一段記載——那一年的十月十四日,日本遭受強烈颱風的襲擊,岡山縣的損失相當嚴重,而刑部島也在那次颱風中遭遇莫大的打擊。

    金田一先生,你應該知道刑部神社建在刑部島南端的懸崖上,由於二十六年十月十四日的大台風造成整座山崖崩塌,刑部神社被埋在山崖下面,神社裏所有的寶藏因此都埋在地底下。”

    金田一耕助一聽到“明治二十六年”從刑部大膳的嘴裏説出來,雙眼不禁為之一亮。

    他倏地想起從淺井春住處發現的古錢,不就是因為長期埋在土裏而生鏽的嗎?而且當時廣瀨警官還問金田一耕助一個頗難回答的問題:

    “這些銅市都是明治二十六年以前製造的,沒有一枚是明治二十六年以後製造的,不知道您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金田一耕助本想趁此機會問刑部大膳:

    “既然明治二十六年發生大台風的時候,整座神社因此被埋在地底下,那麼奉獻箱到哪裏去了?”

    只可惜他還來不及提出這個問題,便有兩個人從二樓正面的樓梯上咚咚地走下來。

    這兩人是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

    由於他們兩人的房間都在二樓,而且又住在隔壁,所以兩人從昨天晚上便聊得十分起勁,到了早上,他們甚至相約出去玩。

    “晦!你們早!”

    三津木五郎一見到刑部大膳和金田一耕助在櫃枱裏,隨即一臉開朗地出聲打招呼。

    然而,荒木定吉就沒有這麼“活潑”了,只見他瑟縮地站在一旁,一副不想跟金田一耕助有任何瓜葛的模樣。

    “啊!你們準備上哪兒去?”

    “昨天我拿一卷底片去前面那家賣風景明信片的商店沖洗,這會兒應該已經沖洗好了;如果洗好的話,我想拿去給巴御寮人看看。”

    “這樣啊!那麼,荒木先生準備去哪裏?”

    “我、我……”

    荒木定吉説起話來吞吞吐吐的,因此三津木五郎代他回道:

    “他想看一看神社,所以我就邀他跟我一塊兒去,我想順便介紹他給巴御寮人、真帆、片帆認識。”

    “嗯,麻煩你了。”

    刑部大膳吸了一口煙管裏的煙絲,苦笑着説。

    “那麼我們走了。”

    三津木五郎説完便催促荒木定吉趕快走,可是他自己卻突然想到一件事,回頭看着櫃枱説:

    “大叔,今天早上好像又有聯絡船到了,是不是曾經離開小島向外發展的島民們又回來了?”

    三津木五郎説完,還朝金田一耕助眨了眨眼,迅即消失在門口。

    其實金田一耕助早就注意到聯絡船抵達碼頭的事,但聽到三津木五郎直接説出來,反而讓金田一耕助感到有些尷尬。

    “那麼……謝謝您的招待,我先告辭了。”

    金田一耕助説着便從椅於上站起來。

    “金田一先生有急事要辦嗎?”

    “其實也沒有什麼急事,只是前面街道上挺熱鬧的,所以我想……”

    前面的街道並不是現在才開始這麼熱鬧,打從金田一耕助受邀到櫃枱和刑部大膳談話的時候,外面就已經開始傳來太鼓和笛子的聲音。

    (看來是一些提早回到刑部島的島民正在進行預演吧!)

    金田一耕助一方面想出去看看街上熱鬧的樣子,另一方面,他的懷裏還裝着寫給磯川警官的信,不早一點寄出去不行。

    “既然你沒有別的事,那就請你多待一會兒吧!因為太夫正好搭乘剛才那艘船回來,我想順便讓你跟他見見面。”

    “您説的太夫是指刑部神社的宮司嗎?”

    “是的,就是巴御寮人的丈夫。我想請你跟他見見面,或許會對你的調查工作有所幫助。”

    聽到這裏,金田一耕助不禁有一種被人看穿的感覺,可是他實在沒有理由拒絕刑部大膳的要求,只好勉為其難地坐在位子上。

    幸好過了一會兒就有兩個西服裝扮的男人走了進來。

    第一個進來的男人又瘦又高,一張馬臉配上絡腮鬍,不但沒有一絲威嚴,還給人一種滑稽的感覺。

    經過刑部大膳的介紹,金田一耕助得知這個人就是巴御寮人的丈夫——刑部守衞。

    刑部守衞實際年齡是五十二歲,整整大巴御寮人十三歲之多;再加上巴御寮人長得十分漂亮,因此金田一耕助實在很難將眼前這個男人和巴御寮人聯想在一起。

    “金田一先生,接下來我要跟你介紹的這一位,就是刑部島的村長——刑部辰馬,他算起來是我內人的侄子。”

    第二個進來的男人——刑部辰馬的外形與刑部守衞正好相反,肩膀下垂,脖子又粗又短,年齡大約五十五、六歲。

    從他們兩人對刑部大膳必恭必敬的態度來看,刑部大膳應該是這座島上的最高主權者,他不僅是巴御寮人的外叔公,也是刑部神社的總代表,因此他在島上的地位無人能及。

    “太夫,這位先生昨天就到我們這兒了,你只要看過這封信,就會知道他是誰。”

    刑部大膳從火爐的抽屜裏取出越智龍平寫給他的介紹信,遞給刑部守衞。

    刑部守衞一看到寄件人的名字,立刻皺起眉頭,一言不發地將信紙抽出來。

    信的內容非常短,他很快便看完了,並把介紹信遞給村長——刑部辰馬。

    “昨天晚上我就已經看過這封信了。”

    刑部辰馬發出乾笑聲説道。

    “哦,是這樣啊!”

    刑部守衞把信箋放進信封裏,遞還給刑部大膳,同時轉頭對刑部辰馬説:

    “剛才在碼頭時你説有一位稀客來我們這兒,就是指這位客人嗎?”

    “嗯,想不到吧!龍平竟然有這麼一位特殊的朋友。”

    刑部辰馬這些話説得相當諷刺,不過刑部守衞似乎沒有把它放在心上,他看着金田一耕助説:

    “信上説由於你身體欠佳,所以想在島上靜養一陣子?”

    “是的,最近我有點疲累的感覺,所以才想……”

    金田一耕助還沒解釋完,刑部守衞已經揮手説:

    “沒關係,只要你喜歡就儘管留下來。對了,金田一先生,你是什麼時候見到越智先生的?是最近嗎?”

    “嗯,我是在兩天前——也就是六月二十九日見到越智先生的。”

    “哦?你在什麼地方跟他碰面?”

    “在東京的丸內飯店。”

    “當時越智先生有沒有跟你提到我的事情?”

    “什麼也沒有提到。”

    “這就奇怪了……”

    刑部守衞蹩緊眉頭,本想説些話,卻又改變心意説道。

    “哦,沒什麼,如果你只是純粹來這裏靜養的話,那就好了。”

    但刑部大膳卻哪壺不開提哪壺,開口問道:

    “太夫,你剛才説‘奇怪’……究竟是什麼事讓你覺得奇怪?”

    “是這樣的,大叔。”

    雖然照輩份算來刑部大膳應該是守衞的外叔公,但是因為叫外叔公太麻煩,所以平日守衞都以“大叔”稱呼刑部大膳。

    “金田一先生和越智先生見面的前一天,我剛好跟他見過面。”

    “在什麼地方?”

    “就在丸內飯店啊!”

    刑部辰馬聞言,立刻吃驚他説:

    “太夫,這麼説來,你曾經去過東京!”

    “是的,因為神社裏有些事要辦。”

    刑部守衞對村長説話的態度與他對刑部大膳説話的態度有明顯的差別。

    金田一耕助忍不住重新審視眼前這位馬臉、絡腮鬍的神主。

    “大夫,你為什麼會去見龍平呢?”

    “他以前曾説過,如果我去東京的話,歡迎我去丸內飯店。”

    “可是你們兩個之間有什麼事情好談?”

    “大叔,越智先生以前不是曾經説過重建神殿之後,如果神體還是和從前一樣,就好比是刻了一尊佛像,卻沒有神靈入主一般,所以他打算再奉獻一個新的神體。”

    “這麼説,你這次就是為了去迎神體回來?”

    “是的,因為神體已經做好了,越智先生希望我前去迎神體回來。”

    刑部守衞一邊解開一個長方形布包,一邊説:

    “對了,金田一先生。”

    “什麼事?”

    “文化資產調查委員是專門鑑定神社或寺院寶物的團體,寺院通常會保有一些年代久遠的佛像或是畫作,非常具有文化價值;而神社則一定會有神體,有的神體是古鏡、古錢幣,也有的只是一塊石頭。

    我們刑部神社以前的神體比較不精緻,根本無法拿出來供信徒參拜,不過,現在的神體可是我們1刑部神社之光哩!全日本的神社裏還找不到一間神社供奉着如此昂貴的神體,大叔、村長、金田一先生,請你們看一看。”

    刑部守衞得意洋洋地從布包裏取出一個寬八公分,長五十五公分的長方形白木箱子,在打磨得非常光亮的箱蓋上還寫着幾個黑色的毛筆字——

    刑部神社御神體光陰

    “這是一支箭?”

    “是的,大叔,這支箭絕不同於以前我們所保有的那一支,你們可要看仔細嘍!我保證你們看了一定會驚歎萬分的。”

    刑部守衞將箱子直立起來,一臉虔誠地將雙手放在額前擊掌,並且深呼吸一口氣,把力量匯聚到肚臍下方的丹田,然後打開蓋子,從箱子裏取出一個用錦布包住的東西。

    當刑部守衞掀開錦布的那一剎那,不僅刑部大膳、刑部辰馬瞪大雙眼,就連金田一耕助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只見那支箭的長度大約四十二公分,而令金田一耕助他們驚歎的是,這支箭從箭尾到箭頭的部份居然全部用純金打造,也就是説,這是一把純金的神箭。

    各懷鬼胎

    刑部神社的祭典在七月六日、七日兩天舉行,不過一直到七月六日上午,依然陸續有人搭船回島。

    每當有船隻抵達的時候,碼頭就會響起一陣歡呼聲,祭典的熱度也因此持續增温。

    根據警方事後調查,回島的島民一共有一百零二人,這些人大都姓越智,而且是在越智龍平的周旋下才回到刑部島。

    “你的委託人究竟在打什麼主意?難道他想在這座小島上搞革命嗎?”

    磯川警官接到金田一耕助寫來的信之後,立刻趕搭七月四日下午的船隻來到刑部島,並提出這個疑問。

    他原先沒料到聯絡船上坐滿回島的島民,而且碼頭附近都是震天價響的太鼓聲、與以前荒涼、蕭條的景況比起來,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難怪磯川警官一看到這種熱鬧情景,霎時目瞪口呆。

    “我不知道,越智先生一開始也沒有告訴我祭典活動會這麼熱鬧。”

    “是嗎?龍平真的沒有告訴你這件事?”

    刑部大膳感到非常不可思議,另外兩人——守衞和辰馬也滿臉疑惑地看着金田一耕助。

    “沒有。或許越智先生認為我只是來這座小島上靜養,根本沒有必要告訴我這件事情。”

    聽完金田一耕助的解釋後,面面相覷的三人頓時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笑容。

    “不管這件事了。這支神箭真是漂亮,全都是純金打造的嗎?”

    “不,聽説是用十八K金打造的。”

    “哇,讓我看看!”

    村長説着從刑部守衞手中接過那支名為“光陰”的神箭。

    “哎呀!好重……對了,這支神箭的究竟價值多少?一定很貴吧!”

    “村長,我們怎麼好意思問這種事呢?別教金田一先生看笑話了。”

    “不,神主,其實我也正在猜測它的價值呢!這支神箭一定相當貴重吧?”

    “關於這一點,我並沒有問過越智先生,不過要知道它的價錢也不難,只要查出現今十八K金一克是多少錢,再秤出神箭的重量就沒問題了。”

    “説的也是,啊!這支神箭真的很漂亮。”

    刑部辰馬好像非常喜歡這支神箭,他一面説,一面不時地轉動沉甸甸的神箭。

    “喂!辰馬,小心點,要是不小心刺到人可就不得了了。”

    “嗯,你説的沒錯。這支箭的箭頭相當鋭利,要是被它刺到的話,我看一定小命不保。”

    刑部守衞聽到村長這麼説,臉色立刻黯沉下來。

    “別説這種不吉利的話,快把神箭放回箱子裏。”

    村長見刑部守衞臉色變得很難看,儘管心中有點不捨,卻也只好將神箭遞給他。

    刑部守衞收回神箭,再度用錦布將它包裹住,慎重地將它放回箱子裏。

    這時,刑部大膳目光犀利地看着刑部守衞問:

    “太夫,龍平為何願意將這支神箭交給你?他有沒有提出交換條件?”

    (是啊!問題就在這裏,他們可有協議交換條件?)

    金田一耕助和磯川警官並肩走着,心裏想的卻是那天他在‘錨屋”聽到的對話。

    當時刑部大膳提出的問題一針見血,刑部守衞隨即露出狼狽的神情。

    為了避免尷尬,金田一耕助故意離座走到外面。至於後來他們三人在裏面又説了些什麼,金田一耕助就不知道了。

    “金田一先生,你在想什麼?”

    “呢……沒什麼。警官,你想先到‘錨屋’放行李,還是……”

    金田一耕助好不容易才從沉思中回過神,趕緊詢問磯川警官。

    “嗯……我想先見見你在信中提到的三津木五郎,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裏?”

    “五郎今天又邀荒木定吉去刑部神社玩了,我們就直接去神社找他們吧!”

    “也好。對了,到達刑部神社之前會經過島上的派出所,我們順道過去看看。”

    礬川警官説的沒錯,島上的派出所就位在新在家盡頭的後面,由於這座小島屬於兒島警局的管轄範圍,因此派出所的建築形式與下津井的差不多,旁邊的柱子上也掛着一塊牌子,上面寫着——

    兒島善察局刑部島派出所

    磯川警官一走進派出所,原本坐在位子上低頭辦公的巡警——山崎宇立刻一臉驚訝地抬起頭來。

    “警官,這座島上又發生事情了嗎?”

    “啊!是有一點……不過我先問你,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後,島上可有什麼改變?”

    “沒什麼改變啊!還不是老樣子……對了,警官,您見到大街上熱鬧的情景了嗎?”

    “嗯,剛才我們沿路走來的時候已經看到了。”

    “咦?你們……”

    山崎巡警這才留意到一直站在磯川警官身邊沉默不語的金田一耕助。

    “警官,這位是你的朋友嗎?”

    “是的,他是金田一耕助先生,是我的老朋友。”

    “聽説他是私家偵探,而且還是越智龍平先生介紹來的。”

    雖然金田一耕助從未在派出所露面,可是他知道這座小島一有任何風吹草動,就會立刻傳遍大街小巷。

    更何況他從事的行業如此特殊,也難怪大家會議論紛紛。

    “是啊!不過你不用擔心,我的朋友不會有問題的。不過,我倒是聽説島上另外又來了一位叫三津木五郎的年輕人……”

    “嗯,那個年輕人怎麼了?”

    “他有沒有來過這裏?”

    “有,他是一個非常容易相處的人,不但陪我聊天,還問了許多有關島上的事情,對島上的風土民情十分喜愛呢!我看他是個吹豎笛的高手,就半開玩笑地對他説,巴御寮人和她的兩個女兒都是彈日本琴的高手,要是他能和她們一起合奏就好了,沒想到他一聽我這麼説立刻猛點頭,還説:‘嗯,有機會我一定和她們合奏一曲!”

    金田一耕助聽到這裏,先是看了磯川警官一眼,然後移開視線,向前跨出一步説:

    “山崎先生,請問你跟三津木五郎談過越智先生的事情嗎?”

    “這……或許有提過,不過我已經忘了……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看到山崎巡警一臉擔心的樣子,金田一耕助不禁微笑起來,並安慰他:

    “沒什麼啦!況且就算你不説,他一樣會從別的地方知道這件事情,他可是一位非常好奇的年輕人呢!”

    對了,山崎先生,聽説你在島上駐守很長一段時間了,那麼,你知不知道越智先生和大膳先生之間的關係如何?

    我聽説越智先生曾經和巴御寮人在昭和十九年一起私奔,大膳先生知道這件事後,派人把他們追回來,而且還運用計謀讓越智先生接到一封來自車中的入伍召集令……”

    “嗯,這件事我也聽説過。”

    “那麼你是不是跟三津木五郎提過這件事?”

    “是的,因為那位年輕人既豪爽又可愛,所以我不知不覺就……不可以告訴他這件事嗎?”

    “啊!沒關係,反正這座島上的居民都知道這件事……警官,我們是不是就此告辭,再去島上其他地方看看?”

    金田一耕助安慰一下單純的山崎巡警,然後催促磯川警官離開派出所。

    一離開派出所,金田一耕助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説:

    “唉……這下我終於明白他是從哪裏打聽出那麼多情報了。看來他為了調查這些事,着實費用了不少心思。”

    “金田一先生,你認為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目前我還不敢斷言,或許他真的只是‘什麼都想看一看、做一做’吧!”

    説着説着,兩人已經穿過新在家來到地藏坂。

    這時,金田一耕助突然想到一件事。

    “警官,待會兒你見到他之後,會問他關於淺井春的事嗎?”

    “你覺得我該不該問?”

    “我建議你把那位目擊證人帶來辨認,説不定會有收穫哦!”

    “嗯,我今天本來也想帶她來這裏,不料對方正好有事,怎麼也走不開,所以我只好吩咐廣瀨警官明天務必要把她帶來。幄!對了,我先告訴你一聲,那位目擊證人的名字叫川島美代。”

    金田一耕助沉默了一會兒才説:

    “警官,我們今天先不提淺井春的名字,以免打草驚蛇。你覺得呢?”

    “我也這麼想,那我們今天就先問青木修三的事情……”

    正當金田一耕助和磯川警官邊走邊討論的時候,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正在刑部神社內接受笛子和大鼓的特訓。

    兩個年輕人都在毛衣外面套上一件祭典時穿的背心,頭上還綁着布條,三津木五郎吹笛,荒木定吉打太鼓,看起來還真有模有樣呢!

    站在一旁教他們的老師——巴御寮人不禁十分滿意他説:

    “五郎吹得真不錯,定吉的表現也是可圈可點。”

    “真的嗎?嘿嘿!以前我們故鄉舉行祭典的時候,我也曾經參與過這樣的活動。”

    聽到巴御寮人讚美自己,荒木定吉顯得非常高興。

    “定吉,你的故鄉在哪裏?”

    “在岡山縣總社附近的柿木。御寮人,你聽過這個地方嗎?”

    “我聽過總社,它好像是一家規模相當大的藥材公司。”

    “是的,我這次就是利用農閒時期幫他們推廣藥品,我父親生前也做過這個工作。”

    “啊!令尊去世了?”

    “是的,我父親是在昭和三十三年六月間去世的,當時我才十二歲,剛從小學畢業。對了,御寮人,我父親的名字叫荒木清吉,生前經常來這座島上,你見過他嗎?他那時候的年紀大約三十六歲……”

    荒木定吉目光炯炯地看着巴御寮人的側面。

    不知為何,巴御寮人突然把視線移向地藏嶺,説道:

    “啊!五郎,金田一先生在那裏,他好像還帶了一位朋友來……”

    其實不用巴御寮人提醒,三津本五郎就看見金田一耕助和另一個人的身影,而且他一眼就認出走在金田一耕助身邊的男人,就是他先前曾在鷲羽山遇見的那個人。

    但是三津木五郎並不在意這些,倒是巴御寮人剛才奇怪的態度令他十分好奇。

    (御察人為什麼突然把話題轉到金田一耕助和他的朋友身上?面對荒木提出的問題,她為何顧左右而言他呢?

    莫非……御寮人真的認識荒木的父親——荒木清吉?)

    三津木五郎一面想,一面探詢地看着巴御寮人的側面,眼中漸漸浮現一抹懷疑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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