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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兩個女人的證詞

    痣女

    “啊!警官,你回來得正好。我們要針對昨天晚上的事情,請她們兩位詳細説明一下,你們也一起來聽聽看。”

    聽到立花警官的邀請,磯川警官説:

    “好啊!那麼金田一先生,我們一塊兒聽聽吧!”

    磯川警官是利用他的假期來這個村子度假,可是一發生兇殺案之後,縣警局必須派人來使辦,磯川警官當天就在電話中跟岡山警察總局商議過,正式由他負責本案。

    現在就將審訊現場的狀況,以劇本的方式寫出來:

    時間:昭和三十年八月十四日上午十點。

    地點:“龜之湯”的休閒室。

    人物:裏子(二十三歲)、御幹(二十八歲)、立花警官、磯川警官、金田一耕助。另外還有兩位刑警,一位負責做筆錄。

    在開始審訊以前,金田一耕助第一次正視“裏子”的臉。但由於事實太過殘酷,他不禁轉移視線。

    就五官來説,裏子算得上是相當漂亮的美女,甚至比泰子。文子還漂亮,如果她像正常女孩一樣,肯定會讓村裏的年輕人熱血沸騰。

    只可惜裏子有一半的臉被紅色的痣覆蓋着,紅痣不僅長在她的臉上,似乎還從脖子延伸到全身,從浴衣袖口往裏看,左右手的手掌都長滿如地圖一般的紅痣。

    她的皮膚白嫩細緻,使得紅痣益發顯眼,也因為她正值青春年華,更令人深深感到上天的殘酷與悲哀,教人不忍卒睹。

    這個地方流傳着:如果懷孕中的女人看到太強的火氣,例如火災之類的情景,生出來的孩子就會長紅痣。而裏子的母親——青池裏佳在懷裏子的時候,竟然看到自己丈夫的頭落在爐子裏,燒得面目全非。

    村裏的人都説,因為當時的強烈打擊影響到胎兒,才會使裏子全身長滿紅痣。

    儘管如此,裏子今天早上自己把頭巾拿掉,赤裸裸地露出她臉上的紅痣。

    或許她想面對殘酷的事實,向悲慘的命運抗議吧!

    她神態自若地正視着立花警官。

    “裏子,你不用擔心,只要誠實回答立花警官的話就可以了。”

    磯川警官對她安撫道。

    “謝謝,我知道了。”

    她對磯川警官行了個禮,馬上轉臉面對立花警官,表示她已經準備好要回答問題。

    “那麼……”

    立花警官邊眨着眼睛邊説:

    “首先想請問一下,你昨天晚上幾點離開這裏?”

    “大約快八點的時候。御幹,對不對?”

    “是的。”

    御乾的表情比裏子還要害怕,她膽怯地説:

    “我服侍這位客人用完餐,整理完餐具之後,大約……差十分或十五分就八點了。”

    這麼説來,金田一耕助跟風川警官離開這裏,應該是八點五分左右,當時送他們到門口的只有青池裏佳一個人。

    “你們在什麼地方遇到泰子和老婆婆?”

    “從‘櫻之大師’那裏再過去一點的地方,就在勝平家附近的竹叢。”

    “可以詳細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況嗎?”

    “好的。”

    裏子緊張得全身發抖,不過她依然直視着立花警官説:

    “我們走到勝平家附近的竹叢,發現迎面有人走過來,於是我跟御幹兩人躲進竹叢裏,然後……”

    “等一下,你為什麼要躲進竹叢裏呢?”

    “因為我不太想遇到人。”

    裏子毫不膽怯地回答立花警官這個問題,不禁讓立花警官有點心虛。

    “是這樣啊……你跟御幹兩個人躲進竹叢裏面之後……”

    “泰子跟老婆婆快步通過我們面前。”

    “她們從哪裏走向哪裏?”

    “她們從‘陣屋遺蹟’那邊走來,往‘櫻之大師’那邊走去。”

    “當時你有看到那個老婆婆的臉嗎?”

    “沒有,因為她腰彎得像一把弓似的,而且頭上包着手巾。”

    “那麼御幹,你有看到那個老婆婆的臉吧?”

    “沒有,我也跟裏子一樣。”

    御幹簡短地附和裏子的話。

    “當時泰子的表情如何?有沒有很害怕?”

    “沒有,一點害怕的樣子都沒有,泰子反而像是在催促老婆婆一般,啊!對了,她們好象在談論村長的事情。”

    “村長的事情?”

    現場不僅是立花警官,連金田一耕助跟磯川警官都不禁緊張起來,在一旁寫筆錄的刑警也抬起頭看着裏子。

    “她們在談論村長什麼事情?”

    “我聽不太清楚,只隱約聽到寨子提到村長兩個字。”

    大家面面相覷,磯川警官也探出身問道:

    “御幹,你呢?有沒有聽見泰子提到村長什麼事情?”

    “這個……”

    御幹滿臉驚惶地看着每個人,然後回答:

    “我當時聽到泰子説……村長在哪裏等我?”

    “御幹!”

    立花警官激動地大吼道:

    “你沒聽説老婆婆去過村長家之後,村長就失蹤的事情嗎?”

    “對不起……我聽説了,可是,我沒想到就是那個老婆婆……”

    她縮着肩膀、低垂着頭回答,一張臉紅得像着火般。現在如果再有人返問她的話,她一定會哭出來。

    立花警官狐疑地看着御幹,不過若要以這件事情來責備禦幹,實在是太説不過去了。

    因為徹幹當時心裏只想早一點前往“陣屋遺蹟”,看着連歌名雄都會為之着迷的“怒力女孩”到底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

    偏偏裏子每次遇到人就要躲起來,這使得御幹更加着急,因此才無暇多想其他的事情。如果因為這樣就得遭受眾人責備,那御幹就太可憐了。

    “裏子,你知道村長失蹤的事情嗎?”

    磯川警官想緩和現場凝重的氣氛,轉而問道。

    “不知道,警官,我在聽哥哥説以前,一直不知道村長失蹤的事情。如果我知道那件事情的話,就不會讓泰子跟着老婆婆去了,一想到這裏,我就覺得對不起哥哥。”

    裏子全身又起了一陣激烈的顫抖,長長的睫毛也被淚水沾濕了。

    “裏子,你説對不起哥哥……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金田一耕助提出的問題。

    裏子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瞼説:

    “哥哥喜歡泰子,泰子也喜歡哥哥,泰子的媽媽想讓她嫁給哥哥,而且……而且……”

    “而且什麼?”

    “我媽媽説泰子會是個好媳婦,她還很高興呢!沒想到現在卻發生這種不幸……”

    裏子終於忍不住了,她用袖子按着眼睛,低聲啜泣着。

    御幹被裏子悲傷的情緒感染,不禁覺得發生這種事情,都是因為自己漫不經心害的,於是她也“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警方的審訊工作不得不暫時告一段落。

    雖然立花警官很不耐煩,但他知道年輕女孩哭的時候,唯一的解決辦法是靜待“退潮”時刻,此刻他只好茫然地等待着。

    驗屍報告

    過了一會兒,她們兩人終於停止哭泣。

    金田一耕助率先開口問:

    “御幹,你們是幾點遇到泰子跟老婆婆?”

    御幹抽抽答答地邊哭邊説:

    “我們直接前往‘陣屋遺蹟’,到了那裏還不到五分鐘,就遇到歌名雄他們。”

    大家開始談論泰子的時候是九點十五分,如果是五分鐘前到達的話……就是九點十分。而她們兩人離開“龜之湯”的時候大約是七點五十分,走到“陣屋遺蹟”共花了一個小時二十分鐘。

    就一般女人的腳程來看,她們多花了點時間。不過因為裏子每次遇到人就想問躲,這樣一來,一定會延誤些許時間。

    金田一耕助比她們倆晚十五到二十分鐘離開“龜之湯”,卻沒有在路上遇到泰子跟老婆婆,可見老婆婆是從“櫻之大師”的內側小路經過六道過,帶泰子到瀑布潭的吧!

    如果金田一耕助跟磯川警官走快一點,可能就會遇到泰子跟老婆婆。

    一想到這裏,金田一耕助全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裏子,你當時是不是以為村長拜託老婆婆去接泰子的?”

    裏子擦着淚水回答磯川警官的問題。

    “嗯,我當時的確是這麼想。”

    話一説完,她好象想起什麼,身體劇烈地顫抖着。

    “御幹,你呢?”

    “我也是。”

    御幹垂頭喪氣,回答的聲音像蚊蚋一般小聲。

    這一刻,大家不禁對壘着。

    金田一耕助先前提出“多多羅放庵究竟是生是死?”這個問題,突然成為調查工作的重要關鍵,現場好象有一隻冰冷的手撫摸着每一個人的脖子,氣氛變得很詭異。

    “可惡!”

    立花警官大罵一聲,又慌忙解釋道:

    “對不起,我不是在罵你們。”

    他慌忙安慰着裏子和御幹,並繼續詢問她們是否還有其他的發現。可是無論他再怎麼問,都沒有任何收穫。

    裏子和御幹離開後,立花警官露出挑釁的眼神,向金田一耕助説:

    “金田一先生,這個案子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真是完全搞不懂。”

    “我也一樣完全搞不懂,只有耐心調查了。”

    “説到耐心調查……那得從什麼地方着手才好呢?我連該從哪裏着手都不知道。”

    “看來,還是得先查明放庵先生的下落,不管他是生是死

    金田一耕助的聲音非常低沉。

    接着,磯川警官説出他們在秤屋葡萄酒廠裏發現到升跟漏斗,這才拯救了立花警官的信心。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兇手預先在瀑布潭準備好開和漏斗,可是辰藏卻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把升和漏斗帶回去,因此兇手又再度回工廠去拿升跟漏斗,是這樣嗎?金田一先生。”

    “如果昨天拿回去的升跟漏斗還在辰藏家廚房的話,就應該是這樣。”

    “可是金田一先生,兇手為什麼要做這麼可笑的事情?”

    “立花,你一直問也沒用啊!金田一先生不可能什麼都知道。你還是派人去辰藏家,確認升跟漏斗是不是還在他家。”

    一聽到磯川警官的建議,馬上有一位刑警跑出去調查。

    調查的結果是:辰藏帶回去的升跟漏斗還放在廚房的架子上。

    事後回想起來,這一點竟變成兇手的致命要害。

    就在那名刑警出去調查的期間,御幹又出現了。

    “兩位警官跟金田一先生。”

    “御幹!你有什麼事情嗎?”

    “老闆娘在問早餐是要拿來這裏,或者是你們要回房間用餐?”

    這時他們才想到自己還沒吃早餐;而且一看手錶,竟然已經十點半了。

    金田一耕助突然覺得肚子餓起來。

    “警官,我們還是回房間慢慢吃吧!吃早餐前,我想好好地洗個澡。”

    “那我也去,將早、午餐合併成一餐吧!”

    “好的,準備好之後,我馬上送去。”

    御幹退出去後,隨後進來的是本多醫生。

    “立花,我帶驗屍報告來了。詳細情況還要再解剖,不過我老爸説這樣應該就可以了。”

    “請馬上給我看。”

    立花警官的眼光落在驗屍報告上。

    “死者是被繩狀物勒死的,十四日早上九點驗屍,推測死亡時間大約有十二個小時,因此兇手是在昨天晚上九點左右犯案。”

    “我想應該沒錯,為了預防萬一,我還請老爸一起勘驗。需要再進一步做解剖嗎?”

    “嗯,我想會就地解剖。剛才也跟縣警察總部商量過,要請醫大的緒方醫生急速趕來。對了,我還沒跟磯川警官説過這件事情。”

    “沒關係,你的動作真快。對了,本多醫生,你父親還好嗎?”

    “硬朗得很。我跟他説磯川警官住在老闆娘這裏,他還説好懷念你,想跟你見見面。”

    “當然了,昭和七年那件案子,就是你父親寫的驗屍報告。”

    “是的,這個村子寫驗屍報告的首例還是從那件案子開始呢!”

    “是啊!”

    金田一耕助興味盎然地聽着他們對話。

    就在這時候,御幹來通知洗澡水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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