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大疑雲
如果磯川警官沒有來鬼首村的話,不管金田一耕助再怎麼着急,多多羅放庵這個案子一定只會被當地警方當作單純的失蹤案件。
在磯川警官的請求下,八月十二日的午後,警方在“龜之湯”的休閒室成立“搜查總部”。到傍晚為止,陸續從縣警察總局、分局派來很多協助辦案的警察。
這件案子對磯川警官來講是一場賭注,它有可能根本不是什麼大案件,警方出動一大堆人,結果卻連只小老鼠都沒找着。
如果真是那種結局,磯川警官就必須負起全部的責任。
不過,磯川警官早有心理準備,真要他負責的話,就算因此提早退休也沒關係。
相反的,如果多多羅放庵的失蹤是昭和七年那件案子的延續,磯川警官説不定可以同時解開昭和七年那件案子的謎底。
這件案子由江見鎮的立花警官負責偵辦,協助辦案的警員自己開車過來。一般人大都搭乘從姬路到津山的支線,然後從那裏轉搭巴土來總社,再超過仙人頂來到鬼首村。
本來總社也有警察局,但是總社隸屬於兵庫縣,在調查工作上可能會有一些麻煩。
等到搜查總部成立,所有協助辦案的人員到齊之後,大約是八月十二日下午五點左右。
辦案人員在“龜之湯”的休閒室裏吃完青池裏住準備的晚管後,由立花警官掌控全局,開始重新研討整個案子。
“這麼説來……”
聽完磯川警官和金田一耕助説完整個案件的大致情形,立花警官皺起眉頭説:
“金田一先生的意思是,前天……也就是十日晚上的大雷雨中,多多羅放庵家裏發生兇殺案嗎?”
“不。”
金田一耕助懶散地坐在椅子上,身體好象快從椅子滑下來似的,兩手不斷地敲打着扶手。
“目前還不能這麼斷言,你們必須再詳細調查一番。”
“金田一先生。”
磯川警官在旁邊插嘴道。
“在這種情況下,我希望你毫不隱瞞地將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講出來。”
“‘毫不隱瞞’是什麼意思?”
“你比我們早一步到達案發現場,我想你應該可以提供一下意見,看是從哪一點開始着手調查比較好,也順便給立花警官參考。”
“是啊!”
立花警官不停地點頭附和。
他的年紀大約四十歲上下,身材高而結實,看起來十分精明,説話帶着京都大阪腔。
立花警官在磯川警官的介紹下,想起戰後發生在同一縣的“獄門島”、“八墓村”……等事件,不禁對金田一耕助興起一份敬畏之心。
但是立花警官一見到金田一耕助,發現他竟是如此不起眼的人物,因此覺得有點不屑。不過也因為如此,反而更加深地想盡早破案的決心。
金田一耕助還是睜着那雙惺鬆的眼睛,一臉茫然地搔弄着那頂“鳥窩頭”。
他站起身,從懷裏掏出記事本,拿出兩、三張便條紙。
“談不上是什麼建議啦!不過,我把自己先前想到的一些事情條列下來,請你們看一下。”
金田一耕助有點不好意思地抓着頭説。
“哦。那真是太感激了。”
立花警官眉宇之間露出精悍之氣,探身出來説:
“你能夠隨時把想到的事情記下來,雖然有點支離破碎……但至少可以參考參考。”
立花警官性急地從金田一耕助的手上搶過便條紙,只見上面用印刷字般的整齊字體寫着:
一:放庵先生究竟是生?是死?如果他還活着,現在人又在哪裏?
如果他已經死了,兇手把屍體藏在哪裏?又為什麼要藏起來?
二:栗林是生?是死?
三:假設栗林已經死了,那麼放魔先生知不知道她死亡的消息?
四:神户的叮田家有寄訃間給放庵先生嗎?
五:栗林要求複合的那封信,是喝和二十幾年從神户寄出來的?
六:第一個看到那封信的人是誰?
七:八月十日晚上,自稱是“栗林”、越過仙人頂來到鬼首村的人到底是誰?
八:放庵先生跟“假栗林”對坐兩個多小時,難道他沒發現對方有問題嗎?如果沒發現她是假的栗林,又是什麼原因呢?
九:昭和二十八年以來,放庵先生從何處取得生活費?
十:放庵先生什麼時候取得山椒魚?他要山椒魚做什麼?
金田一耕助記下的就是以上這十條。
“原來如此,這樣一條一條列出來,馬上就能瞭解整個案情的疑點在哪裏,我們也知道該從何處先着手。”
立花警官微笑着説:
“金田一先生,我們就照你寫下的這幾點,逐條逐項討論吧!磯川警官,請你也來幫忙。”
“嗯,我覺得其中有幾項很有意思。”
磯川警官露出笑容説着。
“那我們現在就從第一項開始吧!‘放庵先生究竟是生?是死?’想證明這一點,還需要一些努力。”
“是的,最重要的是必須找到屍體。”
“沒錯,光是那些血跡或穢物的痕跡,還不足以斷定他真的被殺了。”
磯川警官也在旁邊應和。
“可是,金田一先生。”
“是。”
“從你把這個疑問放在第一項來看,你是否認為放庵先生並未遭到殺害?”
“也不是啦!我只是存疑罷了,啊哈哈……”
立花警官帶着狐疑的眼神,看着金田一耕助那張若無其事的臉。
過了一會兒,他的視線再度落在便條紙上説:
“‘如果他還活着,現在人又在哪裏?’這又是另一個疑問。再來是‘如果已經他死了,兇手把屍體藏在哪裏?又為什麼要藏起來?”
立花警官此時説話的語氣非常嚴厲。
“立花……”
磯川警官就像温柔的父親在安慰任性小孩似地説道:
“金田一先生的做事方法一向如此,他會去追究所有的可能性。所以,這件案子在尚未發現放庵先生的屍體,證明他已經遭到殺害以前,金田一先生都會假設放庵先生還活着,我想金田一先生的想法是要我們朝這個方向去調查比較好。”
“原來如此。可是……”
立花警官用力咬緊下唇説:
“多多羅放庵如果還活着的話,現場混亂的情況又該怎麼解釋?”
“照那個狀況來看,有可能是故佈疑陣。”
“故佈疑陣?”
立花警官兩道粗大的眉毛頓時糾結在一起。
“那麼……”
他沉默了好半晌,才發出乾澀的聲音説:
“我們看第二項吧!‘栗林是生?是死?’”
“關於這一項跟第四項,只要去神户找町田這個人問問就知道了。”
“那麼第三條是,‘假設栗林已經死了,那麼放庵先生知不知道她死亡的消息?’這又是什麼意思?”
金田一耕助表情很嚴肅地解釋道:
“這十條裏面,最有問題的就是這一條。根據‘井筒’的老闆娘阿系曾經去參加栗林的喪禮來看,她應該已經去世。可是為了以防萬一,最好去神户查證一下比較好。”
金田一耕助接着説出他幫多多羅放庵寫信的事情。
“第五、六條也很有問題。”
“第五條是栗林要求複合的那封信是昭和二十幾年從神户寄來的嗎?那麼這封信並不是最近才寄出的?”
立花警官拿起那封放在桌上的信,重新檢查信封的郵戳。
可是信封上的郵戳已經模糊不清,除了可以看出是昭和二十幾年寄出的以外,其他都看不清楚。
“這一點去問神户町田家就知道了。”
“立花,金田一耕助説有問題的部分應該是下一項,也就是第六條。”
“接下來是‘第一個看到那封信的人是誰’,這是什麼意思?”
“立花,你看這封信的封口。”
磯川警官從旁邊拿了金田一耕助的放大鏡給他。
立花警官將信封翻過來看。
那是一個女性用的直式信封,封口用剪刀整齊地剪掉,但上頭寫着幾個英文字——“Seal”。
立花警官用放大鏡仔細看,發現用紫色墨水寫的“Seal”已經有點暈開,而且很明顯是因為碰到熱氣的關係;另外,這幾個封印文字的接合處有點偏。
立花警官大口地呼着氣。
“所以這封信在到達多多羅放庵的手上以前,已經有人先看過了,然後一直保管到最近才將封口重新封好,偷偷地放回多多羅放庵那裏;而多多羅放庵什麼都不知道,還以為是剛接到的信。”
“不!這麼一來,事情就太簡單了。”
“什麼意思?”
立花警官驚訝地回頭看着磯川警官。
“金田一先生有另一種推測。也就是説,放庵先生收到這封信後,用剪刀剪開封口,看過信的內容。可是當時他沒有和栗林複合的打算,於是就把信擱着。
這次他巧妙地利用這封信,也就是用它來幫佈疑陣。放庵先生故意把信對着熱氣打開信封,再重新封好,這麼一來,就可以混淆警方的調查工作,住你剛才説的那個方向去偵查。”
“可、可是……”
立花警官瞪大眼睛説:
“剪開封口的痕跡又作何解釋?這……應該是最近才剪開的。”
“金田一先生認為,去年剪開的封口可以再剪一次,露出新的剪痕,這也有可能。”
“可惡!”
“立花,我們只是提出所有可能發生的狀況。”
“是的,金田一先生也必須將這一類的情況列人考慮,至少在屍體發現以前……好,下一條是……”
立花警官的呼吸變得急促,額頭上不斷冒着汗,他一邊用手掌擦汗,一邊迅速地翻開一張便條紙。
“第七條:八月十日晚上,自稱是‘栗林’、越過仙人頂來到鬼首村的人到底是誰?”
“金田一先生覺得,如果放庵先生被那封假信欺騙的話,那個化裝成‘栗林’的人必定出乎放庵先生的意料之外。
不過,如果一切都是放庵先生安排的,那個人就可能是放庵先生的朋友,或者是他自己假扮的。在這之前沒有人看到老婆婆的臉,只聽到她發出低沉的聲音。金田一先生也問過‘井筒’的老闆娘,她説放庵先生年輕的時候沉迷於業餘戲劇,很喜歡演戲。”
這時候,立花警官的眼睛睜得像銅鈴一般大。
金田一耕助眨着惺鬆的眼睛説:
“立花警官,我不是故意要把整個事件弄得很複雜,只是對磯川警官説,這個案子給人一種怪異的氣氛。”
“嗯。”
“別管這些了,立花,討論下一條吧!”
“第八條是放庵先生跟‘假栗林’對坐兩個多小時,難道他沒發現對方有問題嗎?如果沒發現她是假的栗林,又是什麼原因呢?”
“如果假栗林是放庵先生的朋友,或者放庵先生一人飾演兩角色,答案就很簡單了。但如果情形不是這樣,為什麼他會沒發現?”
“金田一先生對這一點有什麼看法?”
“我也不知道。不過,關於這一點可以有兩種解釋。第一種是放庵先生完全沒有發現實情;第二種是他有發現,可是為了某種原因而允許對方繼續假扮下去。”
“然後兩人一起喝酒的時候,放庵先生被對方下了毒?”
“啊哈哈!應該就是這樣吧!”
“怎、怎麼會那樣?”
立花警官激動地説。
“好了,立花,討論下一條吧!”
“好的。第九條是昭和二十八年以來,放庵先生從何處取得生活費?”
關於這一點,磯川警官又加以説明。
只見立花警官臉上再度露出驚訝的神色,過了一會兒才出聲説道:
“磯川警官,你的意思是説,多多羅放庵着着昭和七年那件案子來勒索某個人?”
“目前還不確定放庵先生是否有勒索他人,不過,可能是某個人有把柄在他手上,才會給他生活費封住他的嘴。如果真是這樣,第九條就是昭和七年那件案子跟這次案子之間一個重要的環節。”
“我知道了,這一點我會嚴密調查。”
立花警官在這一條上面畫了三個圈之後,説:
“金田一先生,最後一條是怎麼回事呢?放庵先生什麼時候取得山椒魚?他要山椒魚做什麼?”
“這個嘛……”
金田一耕助又用五根手指亂抓那頂“鳥窩頭”。
“我只是寫下來看看,因為只有九條好象怪怪的。”
“什麼?”
磯川警官跟立花警官異口同聲地大喊出來,兩人都露出一副瞠目結舌的表情。
“搞什麼嘛!”
立花警官一臉嫌惡地瞪着金田一耕助,口中還唸唸有詞。
不過,他馬上又低下頭説:
“不過還是很感謝你。由於你細心的記錄,我們才能理清調查的方向。總而言之,現在必須先找到多多羅放庵的屍體。”
“對!這是第一要務。放庵先生究竟是生?是死……”
金田一耕助神情黯然地自言自語着。
“加藤、加藤!”
立花警官大聲叫喚在隔壁等候的警員。
於是,搜直活動就此正式揭幕!
生活費之謎
事情的演變終於到了有如青年團團員擔心的狀況。
第二天——八月十三日,鬼首村連夜舉辦大空由佳利的演唱會和中元節慶歌唱大賽,立花警官要求他們在傍晚以前協助警察搜索。
由於多多羅放庵一直到十三日早上都行蹤不明,因此警方對於屍體是否沉入那片“食人沼澤”底部的懷疑也越來越濃厚。
“食人沼澤”大約有六百坪大,沼澤底部有很多個湧水池,因此不管天候多麼乾旱,這片沼澤都不會乾涸。
對鬼首村來講,這片沼澤是最好的蓄水池。但如果不小心在這片可怕的“食人沼澤”邊失足掉下去的話,鐵定爬不上來。更何況,這片沼澤這麼大,裏面只有外型醜陋的山椒魚……
警察和青年團團員一起划着小船在“食人沼澤”上搜尋多多羅放庵的屍體,他們撥開整片的菱角花,從小船上丟下網子,用長竹竿往水裏刺探。
可是一整天下來,還是沒有任何成果。
八月十日晚上那場大雷雨,真是幫了兇手一個大忙。因為那場猛烈的大雷雨,把多多羅放庵屋外的所有痕跡沖刷得一乾二淨。
因此,警方尋找屍體的行動宣告失敗。不過,另一方面的調查行動卻有了明顯成果。
首先是留在屋裏的穢物送到縣警局鑑識課去檢驗,檢驗報告在十三日傍晚送達。
檢驗報告説穢物中發現C22H27NO3這種劇毒生物礆,這種生物礆藴含在沼澤桔梗這種植物裏面。
“沼澤桔梗”就是鬼首村這一帶稱為“村長殺手”的植物,它沿着沼澤周圍生長。
其次是昨天晚上派去神户的加藤刑警,他在十三日傍晚帶回調查結果。
根據他的報告,栗林確實已經死亡。
今年四月二十七日,神户市兵庫區西柳原町二之三六、紅屋料理的可田幸太郎親眼看她圍上眼睛。
加藤刑警還去拜訪開死亡證明書的醫生,醫生説她是因為腎臟癌病逝。
町田幸太郎説,他確實寄了訃聞給多多羅放庵,而且還是和寄給“井筒”老闆娘——阿系的明信片一起寄出去的。所以,井筒的老闆娘既然有收到栗林死亡的消息,那麼多多羅放庵不可能沒收到訃聞。
更教人不可思議的是,栗林要求複合的那封信是町田幸太郎的女兒——達子幫她寫的。
達子一看到加藤刑警帶去的那封信,當場認出是她寫的那封信沒錯,可惜她已經不記得正確日期,只隱約記得是去年,也就是昭和二十九年夏天八、九月的時候寄的。
那時候,栗林翹首盼望着多多羅放庵的回信,可是卻沒有等到。
達子眼睛濕潤地訴説當時的情形,後來栗林死心了,從那時候開始,她好象一時之間老了很多。
栗林的來信跟通知死亡消息的明信片都沒有到達多多羅放庵的手上嗎?或者他有收到,卻因為某種理由而把信丟了?
立花警官並進一步調查有關多多羅放庵的生活費來自何處。
“就我所知……”
十二日傍晚,被傳喚到搜查總部問話的“龜之湯”老闆娘——青池裏佳,一字一句慎重地説出以下這段話:
“村長在神户有個叫吉田順吉的外甥,他是村長妹妹的兒子,自從戰後就一直送錢來給村長。大概在昭和二十七或二十八年,順吉死了,當時村長還去了趟神户,似乎是要交涉以後的生活問題,但是交涉得不太順利,他回來後一直嚷着‘傷腦筋、傷腦筋
“他説‘傷腦筋’?”
“是的,不過後來問題應該解決了。有一次我問村長,結果他很高興地説順吉的弟弟願意繼續寄錢給他用。”
“順吉的弟弟叫什麼名字?”
“這我就不清楚了。”
“你知道吉田順吉住在哪裏嗎?”
“警官,這裏有署名吉田順吉的信。”
在一旁出聲的是乾刑警,他從多多羅放庵的信匣裏拿出一捆信件,其中有好幾封署名吉田順吉的信,地址是神户市須磨寺町二丁目,而且還附上電話。
“那就派人去那裏查一下,順便問看看他弟弟住在哪裏。”
“好,我這就去。”
然而,乾刑警一直到十三日傍晚,還沒有從神户回來。
立花警官調查負責分送鬼首村信件的郵局之後,發現從昭和二十八年之後,就沒有任何款項目外地寄給多多羅放庵。
總社有M和S兩家銀行,他們沒有任何匯錢給多多羅放庵的記錄,而且他也沒有存款。
很明顯的,不管多多羅放庵是從哪裏取得生活費,但絕對不是從鬼首村以外的地方獲得。
關於“生活費”這一點,多多羅放庵還對青池裏佳説謊。
“金田一先生……”
立花警官十分興奮,也很感謝金田一耕助的貢獻。
“非常感謝您的幫忙,我們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發現多多羅放庵不為人知的事情。”
“接下來,要趕緊查出村子裏是誰在接濟他。”
磯川警官的態度很積極,因為他覺得這樁案子跟昭和七年發生的案子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緊密。
“不如再找這裏的老闆娘來,問看村子裏誰跟放庵先生最常接觸。”
金田一耕助提議,立花警官馬上命令一旁的刑警:
“對、對,木村,你再去請老闆娘來一下。”
“是。”
木村巡警去了沒多久,青池裏佳就來到搜查總部。
她沉着地回答:
“村長是個世故、見多識廣、談吐風趣的人物,他有空的時候都跟大家一起玩。不過,真要説跟他交情不錯的人,應該一個都沒有吧!”
“你的意思……放庵先生跟大家的交情都不錯,可是卻沒有推心置腹的好朋友?”
“應該可以這麼説。”
“仁禮家的老闆呢?他似乎也是個相當健談的人。”
磯川警官插嘴問道。
“嗯,如果他們兩人湊在一起,場面有可能變得很熱鬧。不過,他們兩人之間很少互相拜訪。”
“沒有過嗎?”
“是的,村長很少去找仁禮先生,反而比較常去拜訪升屋的老夫人。”
“升屋的老夫人是……”
金田一耕助提出問題。
“啊!對不起,‘升屋’是指由良家,這附近大家都以屋號互稱。”
“哦……由良家的老夫人叫五百子,今年八十三歲高齡。”
“金田一先生,你知道得真清楚。”
磯川警官等着説。
“我上次聽‘井筒’的老闆娘説過。你説……放庵先生常去由良家?”
“是的。都是老夫人邀請他的,因為村長是村裏家世最好的人,而且年紀也比較大,大概他們倆比較談得來吧!由良家要是有什麼珍貴、好吃的東西,都會請敦子夫人送去村長家。”
敦子的亡夫——卯太郎正是引發昭和七年那件案子的人。
“老夫人都已經八十三歲,她在行動上……”
“不,老夫人的身體還很健康,她經常到我這裏泡澡呢!雖然她有點駝背,可是她的視力、聽力好得讓人不覺得她已經八十三歲了。”
青池裏佳有京都美女的冷豔氣質,並具備冷靜綿密的思考能力。她默默地看着眼前這三個人,想不透他們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謝謝。以後可能還有問題要請教你,到時候還請多多幫忙。”
磯川警官温和地説。
“好的,那麼我先失陪了。”
青池裏佳低着頭走出去。”
“警官,看來有必要仔細調查一下多多羅放庵跟由良家的關係。”
“查查看吧!”
磯川警官點頭回答。
目前只有一個問題沒辦法解決,就是炸油豆腐壽司從何而來?炸油豆腐壽司是老婆婆唯一留在案發現場的東西,可是到現在還查不到它的來處。
從現場剩下十個油炸豆腐皮壽司來看,至少要使用五張以上的油炸豆腐皮,可是警方向遍這附近的村落,以及鎮上的豆腐店,竟然查不出任何頭緒。
“算了,先把買五張油炸豆腐皮的人記下來,一個個按照順序調查清楚。”
就這樣,警方以多多羅放庵的失蹤事件為中心,開始進行緊鑼密鼓的調查工作,同時,村裏中元慶典的準備活動也毫不鬆懈地進行着。
“磯川警官,讓立花警官他們去調查吧!我們去看看中元慶典。”
晚上八點,金田一耕助跟磯川警官兩個人喝了兩瓶啤酒,吃完晚餐。
這時,擴音機的音樂聲隨風飄送過來。
“啊哈哈!原來金田一耕助對‘魅力女孩’也有興趣啊!”
“當初是誰拿‘魅力女孩’為餌,引誘我來這裏的?”
“啊哈哈!説的也是,那我們就去看看‘魅力女孩’究竟長得如何。”
“磯川警官,你跟不上時代啦!”
“什麼意思?”
“‘魅力女孩’這個詞並不是指她的長相,而是指臀部、胸部……這些地方啦!”
“啊哈哈!那我們就去‘拜見’一下她的屁股吧!”
於是兩人穿着浴衣(注:夏季時節穿的和服),一路開玩笑地走出“龜之湯”。
從“龜之湯”走到村子的中心區需要一個小時左右,沿途又有從附近村鎮蜂擁而來的人羣,因此待金田一耕助他們來到擁擠的“陣屋遺蹟”時,已經將近九點。
“好多人哦!”
“金田一先生,我們繞一圈看看吧!”
自從來到鬼首村之後,金田一耕助還沒到過這一帶,因此磯川警官趁機帶他四處走走。
他們走在一條樹木環繞的荒涼小路上,清楚地看到遠方有座燈火輝煌的牌樓,牌樓下面萬頭鑽動。
“磯川警官,現在在唱歌的就是大空由佳利嗎?”
金田一耕助想加快腳步,磯川警官卻突然位住他的袖子説:
“等一下,金田一先生。”
他用下領指着前方五、六公尺的地方。
“怎麼……”
金田一耕助往磯川警官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這附近特有的赤松大樹邊有兩個女人仁立在那裏。
兩個女人都穿着浴衣,其中一個用布包住整個頭部,頭巾尾端垂在肩膀上。
“磯川警官,那是誰?”
金田一耕助眯起眼睛問。
“是‘龜之湯’的裏子,你還沒見過她嗎?”
“還沒有。那……另一個是女服務生御幹吧!裏子為什麼要包那種頭巾呢?”
“因為她身上從頭到腳長滿了紅痣,如果沒有那些紅痣,她倒是個很可愛的女孩。金田一先生,我們就假裝不知道,直接從旁邊走過去吧!”
可是他們兩人還沒邁開腳步,便有四名男女從“陣屋遺蹟”那邊走來。
裏子一看到他們,慌張地想躲進林子裏,可是她還沒躲進去就被發現了。
“那不是裏子嗎……不用躲啦!”
勝平出聲説道,其他三個人應該是歌名雄、五郎跟仁禮文子。
“裏子,你也來了啊!”
歌名雄臉上帶着歉意説:
“對了,御幹,你有沒有看到泰子?等一下換泰子跟文子了,可是泰子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御幹一聽,便伸手指着森林裏面,不知道回答了些什麼。
“什麼!”
五郎突然發出近似瘋狂的吼叫聲。
“跟老婆婆出去了!老婆婆到底是誰?”
御幹又説了一些話,這回換勝平驚訝地説:
“喂!歌名雄,那不就是去村長家的那個老婆婆嗎?”
磯川警官眼金田一耕助聞言,馬上跑到他們面前。
“御幹……”
磯川警官儘可能放緩聲調,他不想驚嚇到御幹。
“你們剛才説老婆婆把泰子帶去哪裏了?”
徹幹説她跟裏子來這裏的途中,曾經跟泰子擦身而過,當時泰子跟一個駝背的老婆婆在一起,老婆婆用手巾綁成大姊頭,穿着綁腿褲和草鞋。
“御幹,你沒有跟老婆婆説話嗎?”
金田一耕助焦急地問。
“沒有,因為裏子叫我快點躲起來,於是我們倆躲在樹後面看他們走過去。”
裏子默默低着頭,她綁着頭巾,只有眼睛露在外面。
“對方沒有發現你們嗎?”
“是的。”
“泰子當時的表情怎樣?”
“我不知道她害不害怕,不過她看起來好象很驚訝的樣子。”
“歌名雄。”
磯川警官語氣和緩地吩咐道:
“不好意思,可以麻煩你們分頭去找泰子嗎?還有,你們去由良家向看看秦子有沒有回來。如果她還沒有回來的話,就派人去派出所或‘龜之湯’請警察過來好嗎?”
整個事件愈演愈烈。中元慶典結束後,鬼首村出動全村村民去搜尋,可是當天晚上還是沒找到李子。
當泰子變成屍體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升屋的女兒——由良泰子宛如鬼首村綵球歌的內容那般“用升量,用漏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