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位犧牲者
黑貓酒店的後院裏,為吉和另外兩個工人正在焚燒木屑。兇案發生後,黑貓酒店的改裝工程被迫中斷了一段時間,直到獲得警方的許可後,才又繼續動工。
這三個人出現在黑貓酒店的後院裏並不稀奇,奇怪的是,他們都默不作聲,甚至還注意聆聽周圍的腳步聲,不時望着手錶,好像在等人似的。更不可思議的是,庭院的角落放着圓-和尖嘴鋤,黑貓酒店的改裝工程中,似乎用不着這兩樣東西才對。
“他們來了。”
為吉突然小聲説,三個人於是緊張地離開火堆。
當局長和檢察官從黑貓酒店的後門進來,看到工人時,不覺訝異地皺起眉頭。村井刑警也帶着疑惑的表情望着金田一耕助。金田一耕助則笑着説:“是我要他們來的。只有他們才能在不讓人起疑的情形下,將圓-及尖嘴鋤帶到這裏。畢竟警察拿這種東西走在路上,會很引人注目的。好了,我們走吧!”
金田一耕助帶頭爬上後面的地基牆;為吉和兩個工人緊跟在後面,他們分別拿着圓-及尖嘴鋤,再來就是村井刑警,最後才是局長及檢察官。
沒有人問現在要去那裏,也沒有人問要做什麼,他們看到工人手中拿的工具,便了解是要去挖掘什麼東西,所以大家都默默地前進。
“請注意,這裏到處都有洞穴,昨天刑警先生才……”金田一耕助邊走邊回頭向後面的人解説,但是他一看到村井刑警難看的表情,就笑了笑,不再説下去。
穿過雜樹林後就是墓地。墓地內立滿大大小小的墓碑,由於戰爭的關係,人們遷徙頻繁,掃墓的人少了,整個墓地看起來和廢墟差不多。
金田一耕助帶着大家到墓地的最深處,那裏除了一個倒塌的墓碑之外,什麼都沒有。
“為吉先生,請把這裏的落葉掃開。”
金田一耕助指着墓碑旁的落葉堆説。
為吉於是用圓-將落葉撥開,這時地上出現一個最近才挖掘過的痕跡。局長和檢察官看了,不禁湊過來瞧個仔細。
“兇手用落葉掩蓋挖掘的痕跡,和黑貓酒店後院的手法完全一樣。請將墓碑拿開,在那裏挖挖看。”
由於墓碑不大,並不太重,立即就被為吉他們移開,只見墓碑下面也滿是落葉。
“請看,兇手犯案時相當慌張,他匆匆鋪上落葉後就將墓碑直接放上去,來不及立好墓碑。”
工人們將落葉全部撥開後,開始用工具挖掘。突然,金田一耕助大聲叫道:“請輕輕挖,如果傷到重要證物就麻煩了。還有,請不要用尖嘴鋤挖!”
為吉和另一個人用圓-繼續挖,第三個人則將尖嘴鋤放下,改用手挖。村井刑警也急忙用手幫忙挖掘,其他三個人也着急地看着他們挖。
洞穴愈挖愈深。不久,用手挖掘的那個工人突然大叫一聲,同時慌忙將伸入士中的手縮回。
“有什麼東西嗎?”
金田一耕助緊張地問道。
“我摸到涼涼的東西!”
“好!”
金田一耕助環視眾人一圈之後,又説:
“大家不要驚慌,這裏應該埋着一具屍體,請再繼續挖掘!”
這個新發現激起在場每個人的好奇心,大家全部改成用手去挖。不久,土堆中出現一具裸露且微微發臭的屍體,它的背和臀部已經露出來了。
“兇手為了怕人家知道死者是誰,才將死者的衣服脱光。如果我們再晚一個星期來的話,他恐怕又要變成另一具無面屍了。”
“啊!這是一具男屍!”
檢察官尖聲驚叫,局長也覺得很意外,抿着嘴唇望向金田一耕助。
“沒錯,是個男的。否則你以為是誰?”
金田一耕助微笑反問。
“我……我以為是鮎子!”
局長鐵青着臉回答。
“鮎子?怎麼可能!那個惡魔怎麼會死掉?剛才我不是一直説鮎子還活着嗎?咦?”
當金田一耕助看到屍體的後腦勺時,不由得大吃一驚;而其他人也都愣在一旁,並且覺得毛骨悚然。
因為那具屍體的後腦勺被人劈開了。
金田一耕助拿出手帕,有點顫抖地擦着汗。
“沒關係,只要他的臉部沒有受損就好。刑警先生,請將屍體抬上來,讓為吉先生仔細看他的臉,因為為吉先生説他認識這個男人。”
“用這個手套吧!”
局長説完便將自己的皮手套丟過去。村井刑警戴上手套後,將屍體抬出來。死者的臉上都是泥巴。檢察官拿出手帕,輕輕將屍體臉上的泥土擦乾淨。
“為吉先生,不要害怕,請拿出勇氣來看清楚。這個人是誰?”
屍體的臉已經扭曲變形了,不過幸好沒有受損或腐爛。為吉一邊打顫,一邊望向可怕的屍體。
“他……他是黑貓酒店的老闆……”
金田一耕助將頭轉向局長及檢察官。
也許當大家發現屍體是男人時,他們就已經猜出死者是誰,所以臉上並沒有露出驚奇的表情。此時局長對金田一耕助點了點頭,説道:“看來連糸島老闆也被殺了。”
“是啊!難怪我們找不到他。但他是什麼時候被殺的?”
檢查官也一臉疑惑。
“十四日的晚上,也就是他們夫婦倆在派出所前出現後,糸島就立刻被帶到這個寺廟內,兇手則自他後腦重重一擊。”
“這麼説,兇手是鮎子?”
“正是。”
“那麼鮎子又在哪裏?”
檢察官終於沉不住氣追問下去。
“就在這個寺廟內。你看,她在那邊的倉庫裏面。”
雙重身份
此刻,天色已經漸漸暗了,本來就人煙稀少的寺廟,籠罩在一片灰暗中,迎面吹來的風比平常更冷。
大夥兒都朝金田一耕助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離蓮華院本殿相當遠的地方,有一間較小的建築,在那個建築旁邊有一間小倉庫。那間倉庫一向用來放寺廟的用具及寶物,因為怕發生火災,所以故意建在比較遠的地方。
在場的人一時都靜默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村井刑警才帶頭朝着倉庫跑過去,局長和檢察官也緊跟上去。金田一耕助則轉向為吉説:“為吉先生,你拿着尖嘴鋤跟我來,其他兩個人就留在這裏。”
於是為吉提着尖嘴鋤跟在金田一耕助的後面。
一羣人來到倉庫外面,只見倉庫內掛着一把很大的鎖。
“日兆應該有鑰匙。也許老和尚還有另外一把鑰匙,但老和尚中風了,不好去打擾他,不如用尖嘴鋤撬開吧!”
鎖一下子就被撬開了。金田一耕助向為吉道了聲謝後,就請他離開,自己則伸手去轉動門把。金田一耕助此刻的心情實在太緊張了,連手心都被汗水濡濕。
“各位先生,請小心!千萬不要認為對方是女人就掉以輕心。”
局長、檢查官和村井刑警也緊張得一再握拳又打開手掌。金田一耕助做了一個深呼吸之後,立刻用力將厚重的門拉開。
就在這時——
“危險!”
村井刑警一把將金田一耕助撞開,金田一耕助嚇了一跳,但也已經被撞得跪在地上。就在同時,他聽到扣扳機及子彈從頭上飛過的聲音,嚇得他目瞪口呆,他壓根兒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擁有槍彈。若不是村井刑警推他一把,恐怕他的腦袋已經被子彈打穿了。
“別過來,再過來我就開槍。”
裏面傳來一聲尖鋭的女人叫聲。
金田一耕助保持跪姿朝倉庫內望去,看到一個短髮,穿着洋裝的女人站在那裏。她的臉上沒有化妝,怒睜的大眼睛射出殘暴的光芒,全身充滿殺氣。要命的是,那女人的手槍正瞄準金田一耕助的胸膛。
不僅是金田一耕助渾身顫抖,連局長、檢察官和村井刑警也嚇得臉色發白。
“你到底是誰?”
那女人的聲音充滿怒氣。
“你又不是警察,為什麼要破壞我的計劃?説!你為什麼這麼恨我?”
女人發出歇斯底里的喊叫聲。
“我就知道這一切都是你搞的。昨天看到你在附近偷窺,我就知道事情不妙,本想離開這裏,可是日兆那個大笨蛋,就是不放我出去。若不是那個笨蛋,我早就和以前一樣逃走了。”
女人恨得咬牙切齒。
“事情既然已到這個地步,我也沒辦法了。但我不會一個人死,我要你和我一起死,讓我們一起步上奈何橋吧!”
“住手!”
局長大吼一聲,並且向前踏出一步。但金田一耕助立刻舉起右手來阻止,同時帶着悲傷的表情搖了搖頭。那女人晃了晃槍,局長也就不敢再向前走了。
“站起來!”
女人尖聲叫着。
金田一耕助此刻神志恍惚,全身軟弱無力,好不容易才勉為其難地站了起來,面對那個女人。
局長、檢察官和村井刑警三個人則站在稍遠的地方,什麼忙都幫不上,因為只要他們一有動作,指着金田一耕助胸膛的槍,隨時可能冒出火花來。
“呵呵呵!”
那女人發出鬼魅般的笑聲,重新瞄準目標,準備扣下扳機。
忽然間,她的眼睛望向警察們的後面。就在那一瞬間,她惡魔般的決心竟然崩潰了,不但如此,她還像小孩般,露出委屈的表情。
“繁子,不要做傻事!”
一個男人的聲音從警察們的背後傳來。
就在這時候,她將槍口掉轉方向,指着自己的胸口。“砰”的一聲,在硝煙中倒了下去。
金田一耕助致命的威脅解除了,緊繃的精神一鬆懈,反倒搖搖欲墜,就在他即將倒地之前,後面伸出一隻手將他抱祝“振作一點!”
説話的人是風間俊六。
局長、檢察官和村井刑警紛紛跑到那個只剩一口氣的女人面前。局長滿臉狐疑地將眼神移到風間俊六的身上問道:“沒錯,她就是繁子。”
“可是,金田一先生説這個女人是鮎子。”
“沒錯,局長先生。”
金田一耕助仍然靠着風間俊六,虛弱無力地回話。
“那個女人就是黑獵酒店的老闆娘繁子,同時她也是日華舞廳的桑野鮎子。繁子一個人扮演兩個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