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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複雜的關係

    夫妻各有情人

    “一個星期以前,也就是這個月的十四日之前,還有三個男女住在這間屋子裏,包括老闆夫婦及一個女人,店裏另外還有兩個女人,但她們並沒有住在這裏。”

    長谷川巡警參考户籍簿和町會事務所裏登記的資料,詳細解説,他所説的內容大致如下:老闆夫婦名叫糸島大伍、糸島繁子,大伍現年四十二歲,繁子二十九歲,他們是在昭和二十一年七月的夏天,才接下這家店開始做生意的。根據町會事務所遷居申請上記錄,在此之前,大伍和繁子分別住在中野及橫濱,更早以前,兩人似乎都去過中國。

    糸島大伍外表看起來並不像是會做這種生意的男人,他看起來很穩重,體型稍微胖了一點,臉上經常保持笑容,全身上下沒有特別引人注意的地方,待人很客氣,送酒、煮菜、採買他都幫忙做。

    他的妻子——繁子,也就是“黑貓酒店”的老闆娘,從户籍簿及町會的名簿上看來應該是二十九歲,但實際上卻顯得比較老,或許是因為她通常都梳銀杏式髮型,並且喜歡穿和服,所以看起來比較老氣。

    繁子的臉龐瘦小,身材也很瘦,但是整體卻風韻猶存。她很注意化妝,眼睛和鼻子也長得很好看,也許是五官的輪廓太過分明,反而令人有點俗豔的感覺。在這一帶的女人,似乎沒有一個人的面貌可以和她相抗衡,所以“黑貓酒店”的客人都喜歡找她談天説笑。

    “原來如此,還有呢?”

    “再來就是住在這裏的那位女孩,她的名字叫做君子。”

    君子只有十七歲,來自山裏,不論姿色或性感度,都還不十分成熟,連化妝的技術也很生疏。雖然她曾經出來店外接客,但老闆娘很少強迫她接客,所以,與其説她是酒女,不如稱之為女傭更為恰當。

    而另外兩位女孩一位叫加代子,一位叫珠江。加代子自稱二十三歲,珠江則自稱二十二歲,這兩個人的年齡可能都不是真的。她們平常都化着濃妝,穿着款式新穎的洋裝。珠江的身材稍胖,加代子則很瘦,但加代子對自己苗條的身材頗引以為傲。

    “以上這五個人一星期之前都還在這家黑貓酒店。”

    長谷川巡警補充説明。

    “那麼,你知道他們現在的行蹤嗎?”

    “應該很快就可以查清楚。糸島夫婦和君子已經取得遷出證明書,加代子及珠江等這裏改裝好了,還要回到這裏來上班。”

    “這麼説,屍體不是這四個人之中的一個了?”

    檢察官突然冒出這句問話,害得長谷川巡警猛然瞪着檢察官直看,因為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一點。

    “對不起,可能是我的説明不夠清楚,糸島夫婦搬走之後,我遇到過君子、加代子和珠江。遇到加代子及珠江的時間是關店那一天,也就是四日當天,我在路上遇到她們。我問她們是否不再從事這個行業,她們回答説,等店改裝好了,還要再回來工作,因為新老闆一直希望她們回去工作。而三日時,我則在町會事務所遇到君子。君子來拿遷出證明書,因為酒店不用她了,所以她想到目黑的叔母家去。”

    “老闆娘繁子呢?”

    檢察官突然問到老闆娘的狀況。

    “老闆娘?可是……檢察官先生,那個屍體被殺死的時間是上個月底或這個月初的事,而這家店一直到十四日都還在營業,老闆娘不可能不在呀!對了,後來我也遇到過老闆娘,就是在十四日的晚上。我的派出所就在那邊的轉角,當時我正站在派出所的前面,糸島大伍和老闆娘從我的面前快步走過。我可以確定那一天是十四日的晚上。”

    “所以,那個屍體不是黑貓酒店裏的人了。但是,糸島夫婦搬到哪裏去了呢?”

    “據説他們搬到離這兒相當遠的神户。”

    長谷川巡警立即回答。

    “神户!”

    檢察官靜默了一下之後,突然上半身向前傾,説道:“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長谷川,這是最重要的問題。糸島夫婦是為了什麼原因轉讓這家酒店的?附近的人又怎麼看待這件事?”

    “這個嘛!大家都覺得很不可思議,本來這種生意都是私下另有交易的,單靠賣酒維持開銷並不容易,但是黑貓酒店的生意一直很不錯,所以突然傳出要轉讓的消息,不但附近的人覺得驚訝,就連加代子和珠江也都不相信。只有君子好像瞭解真實情況,因為君子和他們住在一起。以前我在町會遇到她時,她曾經告訴過我。”

    前面提到糸島夫婦是從中國回來的,君子並不確定他們是到中國的哪裏,只是聽説好像是華北地區頗靠內陸的地方。當戰爭結束時,日本人全部被遣送回來,他們夫婦也從內陸來到天津。也許是在途中走失,或是乘船時不得不分開,兩人並不是同時回到日本,繁子比丈夫早半年回來。

    對於一個身無長物,又常年居住在外國,在國內又沒有認識半個人的女人來説,通常只有幾條路可走,不是落入風塵,便是遇到貴人相助,繁子迫於現實壓力,只得在橫濱的酒店內工作。

    由於繁子的眼光不錯,而且交際手腕十分高明,立即交到男朋友。她的男朋友是一個土木建築商,相當有錢。不論繁子究竟是這個男子的第二號或第三號老婆,但好歹總算找到了依靠。

    而將繁子帶離那個建築商的,就是糸島大伍。這其間的過程如何,君子也不清楚。總之,繁子離開建築商後,就利用分手時建築商所給的錢買下這間黑貓酒店。

    “繁子雖然已經拿到分手費,實際上卻並沒有和那個男人完全切斷關係,最近仍然常和那個男人會面。老闆也知道這件事,所以夫婦之間不時發生冷戰。老闆的經濟狀況不好,但是他太太雖然是個身無分文的遣返者,卻仍然有辦法生存,因此老闆在太太面前經常抬不起頭來。更何況,老闆本身在外面也有女人。”

    “真的!那個女人叫什麼?”

    檢察官不由得大聲叫了起來。

    “剛才説過大伍比繁子晚回來,那個女人當時和他一起在船上。回到日本後,一直到找到繁子之前,他們同居了一陣子。不但如此,當糸島與繁子重逢後,他們仍然有見面。”

    “這也是君子告訴你的?”

    “是的。”

    長谷川巡警點點頭回答道。

    “君子為什麼知道這些事情?”

    “從老闆娘那邊聽來的。老闆娘把她當成自己的心腹,有一次還命令君子跟蹤老闆,才發現糸島和那個女人相會的地點。”

    “這麼説,老闆娘也知道那個女人的存在嘍!君子跟蹤老闆的詳細情形你知道嗎?”

    “君子一直為自己的發現而洋洋得意,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長谷川巡警清了清喉嚨,接着又説:

    “那一陣子,市面上因為酒和食物都很不充足,所以黑貓酒店常常休息。每到休息的時候,老闆娘一定會一個人出去和男人會面。老闆知道她另有男人,待在家裏時心情當然很不愉快,便一個人猛喝酒,還把心中的不愉快發泄在君子身上。老闆娘回來後,兩人一定會發生爭執。

    過了一段時間,糸島的態度突然有了極大的改變。當太太出門時,他也隨即出門。君子覺得很奇怪,就將老闆的奇怪舉動告訴老闆娘,繁子也發覺不對勁,便叫君子趁老闆外出時,偷偷在後面跟蹤。”

    “君子應該看過那個女人才對。到底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年紀大約二十四、五歲,名叫鮎子,短髮,口紅擦得鮮紅,在日華舞廳上班。糸島和鮎子在新宿車站會面後,立即轉到井之頭,進入一個奇怪的房子。君子跟蹤到這裏,就立刻回去向老闆娘報告。當晚,老闆和老闆娘發生很大的爭執,之後,他們就不斷的爭吵。

    過了不久,老闆娘也開始反省自己的行為,希望能早日詼復正常的夫妻生活。他們也瞭解到,如果再繼續待在東京,兩人都無法切斷這些複雜的關係,所以想搬到較遠的地方去。因此當老闆突然説要關店時,君子並不覺得很驚訝。”

    這時,檢察官默默地思索了一陣子。在目前的社會上,這種事經常會發生,但是他卻覺得這件事情並不單純,背後可能隱藏着很大的陰謀。

    真正的命案現場

    “糸島的情婦叫做鮎子,那老闆娘的情人呢?”

    “是一個建築業者,也是風間組的老大,好像叫做風間俊六。”

    檢察官將兩個關係人的名字記在筆記簿內後説道:“這個家的情形我大致瞭解了,接下就是日兆。他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也不是不正常,只不過個性比較奇怪而已,但也因此而受到日昭老和尚的器重。蓮華院相當富有,這附近有許多土地都屬於蓮華院所有。以前院內有許多和尚,後來大家陸續去當兵,有的戰死,有的音訊杳然,這麼大一間寺廟,現在只剩下日昭老和尚和日兆兩個人。

    日兆還很年輕,大約二十六歲,本來應該要去當兵,只因為小時候罹患小兒麻痹,有點跛腳,所以才不用去當兵。日昭老和尚在戰前就中風了,大都躺在牀上休養,所以不論是做法事、清洗煮飯、收租金等等,全都是日兆在處理。

    還好日兆是一個不愛説話的人,要不然真不知道會惹來多少麻煩。因為他要收租金的對象都是濃妝豔抹的女人,有些女人會趁機和他開玩笑,甚至動手動腳,但他都不理不睬,所以,古怪的日兆反而非常適合在這裏生存。”

    這時前面傳來門被推動的聲音,可能是工人來上工。檢察官趁機站起來,他要工人繞到後門,自己也穿過走廊來到後門。

    “長官!”

    村井刑警突然從三坪大的房間伸出頭來叫着。

    “村井,發現什麼線索了嗎?”

    檢察官脱掉鞋子進入房間,村井刑警則靜靜將蓋在牆邊的榻榻米上的布捲起來,只見榻榻米上方明顯可以看出有血跡被擦拭過的痕跡。

    “莫非命案現場就在這裏?”

    檢察官睜大眼睛望着村井刑警問道。

    村井刑警點點頭,然後指了指壁櫥前面的榻榻米。

    “請看,這個榻榻米上面有櫃子壓過的痕跡。一般來説,櫃子根本不可能擺在壁櫥的前面,所以這個榻榻米是從別的地方換過來的,而這一塊有血跡的榻榻米,本來是在壁櫥的前面。你再看看這裏!”

    原來壁櫥的門把下方貼着一張報紙。

    “這是我剛才輕輕剝開的。”

    村井刑警將報紙的下端向上翻,下面出現一片血跡。

    “我認為被害人和兇手曾在這個房間發生格鬥,被害人想逃到庭院去,卻在此時被斧頭擊中。但是,請看這張報紙,日期是二月二十七日。由於兇手不可能讓紙門上的血跡擱置太久,同時,隨手可以拿到的報紙應該不會是太久以前的,所以殺人的時間應該是二月二十七日或二十八日,最晚不會超過三月二日或三日。”

    村井刑警用手支着下巴分析案情。

    “這個時間和屍體腐爛的程度大致吻合,但是,村井,這麼説,糸島夫婦和死者的血跡共處了大約兩個長時期之久嘍?”

    (這對夫婦真夠冷血!)

    檢察官想到這裏,不禁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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