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疑的松子
當佐智被殺的消息傳回湖面對岸的犬神家時,那裏再度掀起一陣騷動;而最受打擊的莫過於佐智的母親梅子。
梅子自從佐智失蹤後,就變得十分歇斯底里,再加上此刻聽到噩耗,更是壓抑不住心中的激動。
她除了對着來傳遞訊息的吉井刑警咆哮之外,還口無遮掩地哭喊着:
“畜牲!松子這個畜牲!她殺了佐智!是她殺了佐智。刑警先生,快點把她抓起來呀!把松子抓起來,判她死刑!不、不,死刑還不足以懲罰她的罪孽,應該將她大卸八塊,放火燒她,還要把她的頭髮一根一根拔下來……。”
梅子如潑婦般説了一大堆駭人聽聞的刑罰後,又傷心欲絕地哭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她才抽抽噎噎地向吉井刑警説:
“刑警先生,你也知道我父親遺囑的內容,如果沒有那封遺囑,松子的兒子佐清肯定是犬神家的繼承人,我父親遺囑上明明白白寫着:想要成為犬神家的繼承者,就非得和珠世結為夫妻不可。壞女人松子的兒子佐清,不但變得面目全非,那張臉還紅腫得跟石榴一樣……唉唷,一想到他那張可怕的臉,我就忍不住想吐;就算珠世再怎麼善良,也不可能選個醜八怪當自己的另一半吧!
因此,松子這個惡毒的女人才會先殺掉佐武,接着又殺了我的兒子佐智,只要她殺死這兩個人,珠世就算再不喜歡、不情願,也非得和那個醜八怪結為夫妻不可,若珠世不願意,就等於自動放棄繼承權;而這個時候,佐清就能獨佔犬神家的事業了。哼!壞女人!松子那個歹毒陰狠的壞女人!刑警先生,請你把那個歹毒的女人抓起來,把松子抓起來!”
梅子一口氣説了一大串的話,吉井刑警為了安撫她,只好試圖轉移話題:
“佐智的死因是被人勒斃,而且兇手勒死佐智之後,不知道為什麼,還把古箏琴繞在他的脖子上。”
梅子聞言,隨即吃驚地瞪着吉井刑警。
“你説佐智是被古箏琴絃勒死的?”
“不,不是。兇手使用繩之類的兇器勒死佐智之後,才把琴絃繞在他的脖子上;不過就連署長也不知道兇手為什麼要這麼做。”
“古箏琴絃……”
梅子神情恍惚地説出這幾個字,過了一會兒,她又再説了一遍:
“古箏琴絃……古箏……”
忽然間,她不知想到什麼事情,臉色突然就得非常不規律,彷彿隨時會倒下去似的……
這個來自豐田村的噩耗除了帶給梅子極大的震撼外,小夜子的母親竹子也深受打擊。
但她的震驚並不是因為佐智被殺,而是由於從吉井刑警口中得知小夜子發瘋,以及她巳懷有身孕的消息,不得不感到心痛。
後來竹子也跟梅子一樣,歇斯底里地罵了好一陣子,頻頻説姐姐松子是兇手,還説她為了讓自己的兒子佐清繼承犬神家的全部家產,才相繼殺害佐武和佐智。
這其中最值得注意的地方是,當吉井刑警告訴她有關古箏絃琴的事情時,她的反應竟和梅子一模一樣!
“古箏琴絃?你是説古箏琴絃?”
剛開始竹子也只是覺得不可思議,可是當她反覆念這幾個字好一會兒後,突然像想到什麼似的,深吸一口氣説:
“啊,琴!”
她的眼神里充滿了恐懼。
“還有前陣子的菊!”
她歇斯底里地吼叫起來,但隨即又陷入沉思當中;不管吉井刑警和她的丈夫寅之助如何問她,她都緊閉雙唇不作任何回答。
過了半晌,竹子終於臉色鐵青站了起來。
“我要去跟梅子談一談,雖然應該不至於會發生這種事,但我總覺得很可怕……或許我應該去跟梅子談一談。”
説完,她便如幽靈般搖搖晃晃地走出房間。
食指的血
犬神家中,最不受這個噩耗影響的,不用説,當然是佐清的母親松子。
當吉井刑警來到松子的房間時,她正在跟古箏老師宮川香琴學琴。
香琴老師一到那須,就碰上佐武事件,之後她去伊那巡迴教學,直到昨天才又回到那須的旅館。
吉井刑警過來後,戴面具的佐清也從自己的房間來到這裏,並坐在母親和香琴老師中間,一句話也沒説。
吉井刑警隨後把佐智被殺以及小夜子發瘋的事做了簡短的報告,可是松子聽完,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不,不但連眉毛都沒動一下,還若無其事地繼續彈着古箏。
總之,她的態度實在冷酷得叫人不敢想信。
倒是香琴老師從吉井刑警一進門便中止彈琴,專心聆聽刑警的敍述,當她知道佐智被殺之後,也不由得張大那雙不太靈活的眼睛,瘦弱的肩膀更是不停抖動。
至於佐清又是什麼表情呢?”
因為他臉上戴着面具,所以這個問題照例沒有答案。
接着,吉井刑警又告訴他們佐智脖子上纏繞着古箏琴絃的事。
“署長也感到百思不解。如果兇手是用琴絃殺人的話,事情倒還單純,問題是兇手先用繩子勒死佐智,然後才在佐智脖子上纏繞琴絃,讓人以為佐智是死於被琴絃……”
松子聽到這裏,那雙彈古箏的手漸漸不聽使喚了,然而儘管如此,她仍沒有中斷彈琴。
吉井刑警則繼續説着:
“所以兇手可能基於某種理由,特別偏好琴絃……除了這樣的解釋之個,我實在找不出其他可能了。對了,前陣子佐武被殺時,兇手用菊花玩偶來佈置現場;菊花玩偶……也就是‘菊’;而這一次則是‘琴’。琴和菊、斧、琴、菊……”
吉井刑警在一旁喃喃自語。
忽然,松子的古箏一聲刺耳的響聲,原來有根琴絃斷了。
“啊!”
松子和香琴老師幾乎同時發出一聲尖叫。
香琴老師甚至嚇得站了起來,松子則慌忙拆下貼在右手上的假指甲,只見鮮血正從她的食指指腹裏滲出。
松子連忙從口袋取出手帕,繞在那根食指上。
“唉呀,你受傷了。”
吉井刑警關心地説。
“是的,剛才琴絃斷掉的那一剎那……”
香琴老師聽了松子的話之後,不禁皺起眉頭,露出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剛才琴絃斷掉的那一剎那?”
她自言自語地重複松子的話。
這時,松子眼中立刻閃過一道不尋常的光芒,這道光芒似乎隱含了騰騰殺氣和極度的憎恨情緒。
不過,那道光芒很快就消失了,松子又變回原來冷漠的眼神,所以吉井刑警本身也弄不清楚,為什麼松子會突然流露出如此可怕的眼神?她的憎恨究竟是衝着何人而來?
香琴老師由於眼睛不便,所以並沒有注意到這點,她還是保持站姿,努力抑制住自己激動的情緒;而一旁的佐清則立刻按住她,叫她坐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剛才香琴老師站起來的時候,佐清第一個反射動作就是跳到香琴老師的身邊,好像要抱住她似的。
松子有些疑惑地看着這兩個人,但不久她又把視線移回吉井刑警身上。
“你説佐智的脖子上纏着琴絃?”
“啊!對不起,我先告退了。”
香琴老師冷不防説出這句話,並慌慌忙忙地站起來。
她似乎被剛才的對話嚇着了,臉色非常難看,腳步也搖搖晃晃。
“啊!既然如此,我送老師出去吧!”
佐清也跟着站起來,香琴老師則吃驚地張大眼睛説:
“唉呀!少爺,不用麻煩了。”
“沒什麼,讓我送你到門口!”
佐清温柔地挽起香琴老師的手,香琴老師也只好任由佐清挽扶。
“對不起,夫人,我先告辭了。”
松子偏着頭,不可思議地目送兩人離去,這才又轉向吉井刑警。
“刑警先生,剛才你説的是真的嗎?佐智的脖子上真的纏着琴絃?”
松子又再問一次。
“當然千真萬確。咦?難道您對這件事有什麼特別的看法?”
松子沉思了一會兒才抬起頭,眼中充滿迷惑。
“這個……對了!我那兩個妹妹知道這件事後有沒有説些什麼?”
“那兩位夫人的反應十分不尋常,好像知道一些內情,可是卻不肯説。”
這時,送香琴老師離去的佐清也回來了,但他並沒有坐下來繼續談話,只是默默向兩人點點頭,便走向自己的房間。
而松子不知道為什麼,她望着佐清的背影,肩頭突然一陣顫抖。
“夫人,如果您知道內情的話,請告訴我們,也好讓件事更快明朗化。”
“是的,這……”
松子的眼神還是驚疑不定。
“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不方便説出來。不過,這件事實在太不可思議了,簡直就令人難以置信;看來我得跟我那兩個妹妹好好談一談,不,我想,我還是先見過古館律師之後再説吧!”
松子説完,立刻按鈴叫女傭進來,吩咐她去請古館律師來一趟,然後又陷入沉思中。
當橘署長和金田一耕助從豐田村回到犬神家時,已經是兩個鐘頭以後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