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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四章

    第一百零一章我宣佈博克儂為逃犯

    於是在塔樓腳下一間圓形的空屋子裏,我寫了我的發言稿。那間屋裏只有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而我的發言稿也恰似這間屋子:圓滑、空洞、沒有內容。

    可是這篇發言中有希望,並且是謙卑的。

    我發現不依靠上帝寸步難行。過去我從來也沒有象現在這樣特別需要得到上帝的支持,也從來不相信可以得到這種支持。

    但是現在我發現非相信它不可,於是乎我也就相信了。

    再者,我也需要得到人民的支持。我叫人開列一張參加慶賀儀式的名單,看到並沒有邀請朱利安·卡斯爾和他的兒子蒞臨。我立刻派人送信邀請他們父子來參加紀念會,因為他們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我的人民。沒有被邀請的只有博克依。

    關於博克依的問題如下:

    我也曾考慮過請他參加我的政府,那樣就能給我的人民帶來太平盛世。我也想到在紀念大會的歡樂氣氛中,把宮殿門外那個可怕的鈎於取下來。

    可最,後來我意識到太平盛世就不是向人民提供一個高高在上的聖人,而是要提供豐盛的食物、舒適的房舍、正規的學校、良好的身體、愉快的時光、人人就業的機會。這一切我和博克依都拿不出來。

    因此善和惡還得保持分離狀態;善留在森林裏,惡留在宮殿中。而這種相持所能帶來的歡樂就是我們不得不向人民提供的一切。

    有人敲門。一個僕人來通報,客人開始到了。

    於是我把我的發言稿裝在口袋裏,走上我的塔樓的螺旋形樓梯。我到了我的城堡最上層的雉牆上。我四下打量着我的客人,我的僕人,我的懸崖和我的温馨的海水。

    第一百零二章自由的敵人

    當我想到所有站在我的最高的城垛上的那些人的時候,我也想到了博克濃的“第一百一十九首小調”,在唱那首小調中他邀請我們和他同唱:

    “‘我的老夥伴們哪兒去了?’我聽見一個悲份的人如此問道。

    我在那悲份的人的耳邊竊竊私語:

    ‘你的夥伴們完蛋了。’

    來賓中有霍利克·明頓大使和他的夫人、自行車廠的老闆H·洛·克羅斯比和他的夫人黑茲爾、博愛主義者和慈善家朱利安·卡斯爾和他的兒子、那位作家兼旅館老闆菲利普、畫家小牛頓·霍尼克和他的音樂家姐姐哈里森·C·康納斯太太、我的天仙蒙娜、弗蘭克·霍尼克少將和山洛倫佐的各類官員和軍事將領共二十人。

    死氣沉沉——現在幾乎一切都死氣沉沉。”

    正如博克依告訴我們的:“告別是永遠不會錯的。”

    在我的城牆上有放掰了當地美味的便餐架:烤鳥肉是用這種鳥的綠色羽毛包着的;燻蟹是把蟹肉從殼裏取出、剁碎、用椰子油炸了後再塞回蟹殼裏去的。一指長的小梭子魚的肚子裏塞着香焦醬;不發酵也不加作料的死麪玉米脆薄餅上放着一塊四方形的白煮信天翁肉。

    我聽説這些信天翁就是在這個便餐架所在的牆垛上的小塔樓裏打的。

    有兩種飲料,都沒有冰鎮過:本地的甜酒和“百事可樂”。“百事可樂”裝在塑料罐裏,本地甜酒盛在椰子殼裏。本地甜酒有一股説不出的甜香味,這種味道使我想起自己的青春歲月。

    弗蘭克能説出這種香味的名稱。他説;“這是丙酮。”

    “丙酮?”

    “一種用來做飛機模型的膠合劑。”

    我沒有喝那種本地甜酒。

    做為一位大使,做為一位美食主義者,明頓大使頻頻舉起椰殼祝酒,做出一副他熱愛人類和一切營養着人類的飲料的姿態。但是我並沒有見他真地把酒喝進去。我偶然看到他帶着一件我沒有見過的行李,這東西看起來象一個法國制的牛角箱子,原來那裏面就裝着一個將要投進大海的紀念花圈。

    我看到唯一是在喝酒的人就是H·洛·克羅斯比。他完全沒有什麼嗅覺。坐在一尊大炮上,用碩大的屁股蓋住火門,從椰子殼裏喝着丙酮,他感到煞是愜意。他用一架日本造的大雙筒望遠鏡眺望大海,遙望着那些架在停泊在近海木筏上的靶子。

    那些靶子都是用馬糞紙剪成的人形。

    山洛倫佐空軍的六架飛機正在表演掃射和轟炸。

    每一個靶子上都畫着一個真人的漫畫像,兩面都寫着名字。

    我問是誰畫的,結果得知畫家就是那位基督教牧師沃克斯·休瑪那。他現在正站在我身旁。

    “我不知道您還長於此道呢!”

    “澳,是的,我年輕的時候不知道幹什麼才好。”

    “我想您最後的選擇是正確的。”

    “我祈求上蒼為我指明道路。”

    “您已經得到了指示。”

    H·洛·克羅斯比説;“他們實際上把每一個與自由為敵的人都當成了靶子。”

    第一百零三章對於作家罷工的

    一種醫療意見

    還沒有一個客人知道我將要做總統了呢。也沒有人知道“爸爸”即將臨終。弗蘭克作為官方代表告知大家,“爸爸”在舒舒服服地養病,“爸爸”向大家致意。

    弗蘭克宣佈紀念活動的程序如下:首先,明頓大使獻花圈以紀念百人烈士,接着是飛機打靶,最後弗蘭克要講幾句話。

    他並沒有告訴他們在他講話之後我還要發言。

    人們仍把我當作觀光記者來接待,因此,我還能到處從事些“格蘭法龍”的活動。

    我對黑茲爾·克羅斯比説:“你好,媽媽!”

    “唉喀!這不是我的孩子嗎?”黑茲爾給了我個香噴噴的擁抱,接着便對每一個人説:“這個孩子是個印第安納老鄉!”

    卡斯爾父子站在和別人稍微離開一點的地方。長期不受“爸爸”的恩寵,他們對於這次邀請感到奇怪。

    年輕的卡斯爾稱我為“內幕消息記者”。他説;“早安!內幕消息記者,世界上有什麼新情況?”

    “我也要問你這個問題呢!”我説。“我正想組織一次作家總罷工,並且一直堅持到人類最後覺醒之時。你支持嗎?”

    “作家有罷工權嗎?那不是和罷工的警察和消防隊一樣了嗎?”

    “或者是大學教授。”

    “對呀,或者是大學教授,”我認可地説。我搖搖頭説:“不!我的良心不允許我支持這種罷工。一個人一旦當了作家,我想他便接受了一項神聖的義務,要以最快的速度生產快樂、啓蒙和安慰。”

    “我不得不想到,一旦再也沒有新書,沒有新戲,沒有新的歷史、沒有新的詩歌,將會出現何等的慌亂?”

    我問他:“如果人們都象蒼蠅似的死去,你有多自豪?”

    “我想他們更會象瘋狗一樣死去——狂吠,相互亂咬,再咬自己的尾巴。”

    我轉身對老卡斯爾説:“先生,假如人們被剝奪了文學的安慰的話,他們將怎樣死去呢?”

    他説:“只有兩種症狀;心臟腐爛或是神經系統萎縮。”

    “我想,沒有一個是好受的。”我説。

    “都不好受,”老卡斯爾説,“為了上帝的愛,敬請你們倆繼續寫作!”

    第一百零四章磺胺噻唑

    我的天仙蒙娜並沒有接近我,也沒有用那含情脈脈的眼神召喚我到她身旁去。她以女主人的身分向山洛倫佐人介紹了安吉拉和小牛頓。

    現在我對這位姑娘做着估量——我回想“爸爸”昏倒時她的麻木及與我和她訂婚時她的淡漠——對她的評價在崇高和低賤之間徘徊。

    她是否代表女人的靈性的最高標準呢?

    抑或是一個冷血動物,還是一個茫茫然迷上木琴、只知道崇拜美和“博克-瑪魯”的人呢?

    我永遠也不會知道的。

    博克依教導我們;

    “一個情人就是一個撒謊者,

    他對自己也撒謊。”’

    而真實的人是一點也不可愛的,

    他們的眼睛就和蛤蜊肉一樣!”

    所以我想他的教誨很清楚。我的蒙娜是聖潔高貴的。

    在“民主百人紀念日”那天,我問菲利普·卡斯爾:“告訴我,你今天與你的朋友和崇拜者H·洛·克羅斯比説過話嗎?”

    年輕的卡斯爾回答説:“我穿着這套衣服,打上了領帶,穿了鞋,他就沒有認出我來。我們已經就自行車的問題做過一次很好的談話了。我們可能還會再談的。”

    我發現我不再取笑克羅斯比想在山洛倫佐開自行車工廠這件事了。做為這個島上的行政最高領導人,我很需要有一個自行車廠。對H·洛·克羅斯比其人其事的尊敬之心油然而生。

    我問卡斯爾父子:“你們認為山洛倫佐人民願不願意實現工業化?”

    那位父親説:“山洛倫佐人民只對三件事情感興趣;捕魚、男女私通和博克儂教。”

    “您想,他們對進步可能感興趣嗎?”

    “他們倒也看到了一些,但只有一個方面的進步使他們感興趣。”

    “哪方面的?”

    “電吉他。”

    我走到克羅斯比夫婦身邊。

    弗蘭克·霍尼克正和他們在一起呢。他給他們解釋博克儂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反對什麼東西。“他反對科學。”

    克羅斯比問;“頭腦正常的人怎麼會反對科學呢?”

    黑茲爾説:“要是沒有青黴素我和我母親早就喪命了。”

    我問:“你母親多大歲數了?”

    “一百零六歲了。不是很了不起嗎?”

    “當然了不起,”我説。

    “要不是他們那一回給我丈夫用了一點藥的話,我可能已經成了寡婦了,”黑茲爾説。她一定得問問她丈夫那種藥的名字:“親愛的,那次救了你的命的那玩藝兒叫什麼來着?”

    “磺胺噻唑。”

    我犯了個錯誤:從傳過來的食物碟子裏拿了一片夾着信天翁肉的麪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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