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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紐約的編輯喬納斯·福克曼在自己家被與辦公室連線的電話鈴聲吵醒了。他翻了個身,看了一下鍾:凌晨四點二十八分。

    在出版界,午夜緊急電話如一夜成名一般罕見。福克曼不知所措地下了牀,匆匆順着過道走進辦公室。

    “喂?”電話那一頭傳來一個熟悉的低沉男中音。“喬納斯,謝天謝地你在家。我是羅伯特。希望沒有吵醒你。”

    “你當然吵醒我了!現在是凌晨四點!”

    “對不起,我在國外。”

    哈佛大學難道不教學生時區嗎?

    “喬納斯,我遇到了一點麻煩,需要你幫忙。”蘭登的聲音聽上去很緊張。“我需要動用你的公司法人奈特捷卡。”

    “奈特捷?”福克曼大笑道,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羅伯特。我們是做出版生意的,聯繫不到私人飛機。”

    “我的朋友,我倆都知道你沒有説實話。”

    福克曼嘆了口氣。“好吧,我換個説話。我們沒法為宗教史大部頭著作的作者聯繫私人飛機。如果你願意寫《圖騰的五十道陰影》,我們還可以談談。”

    “喬納斯,不管花多少錢,我都會還給你的。我向你保證。我什麼時候違背過諾言嗎?”

    除了上次承諾的交稿日期已經過了三年?不過,福克曼感覺到了蘭登語氣裏的緊迫。“告訴我出什麼事了。我會盡力而為。”

    “我沒有時間向你解釋,但我這次真的需要你幫我。這可是生死攸關的事。”

    福克曼已經與蘭登合作過多年,十分熟悉他那蹩腳的幽默,但這次他沒有從蘭登焦急的語氣中聽出絲毫玩笑的成分。這個人絕對是認真的。福克曼呼了口氣,打定了主意。我的財務經理會殺了我。三十秒後,福克曼記下了蘭登對飛行的具體要求。

    “沒問題吧?”蘭登問。他顯然察覺到了福克曼聽到飛行細節後的遲疑和驚訝。

    “沒問題。我還以為你在美國呢,”福克曼説,“知道你在意大利,我有些意外。”

    “我跟你一樣意外。”蘭登説。“喬納斯,再次感謝。我現在就去機場。”

    奈特捷公司的美國中心位於俄亥俄州的哥倫布市,擁有一支二十四小時隨時提供飛行服務的團隊。

    機主服務代表德碧·吉爾剛剛接到紐約一位企業聯合法人代表打來的電話。“請稍等,先生,”她調整了一下耳機,開始在計算機終端上輸入信息。“從技術上説,那將是奈特捷公司的一次歐洲飛行,但我可以幫你安排好。”她快速進入位於葡萄牙帕蘇-迪阿爾庫什的奈特捷歐洲部系統中,查看了一下目前位於意大利境內和周邊國家的飛機位置。

    “好的,先生,”她説,“看起來我們有一架‘獎狀優勝’停在摩納哥,一小時內就可以將它調往佛羅倫薩。這樣安排能滿足蘭登先生的需求嗎?”

    “希望是吧,”出版公司的人説,語氣中透着疲倦與一絲惱怒。“非常感謝。”

    “不用客氣。”德碧説。“蘭登先生想飛往日內瓦?”

    “是的。”

    德碧繼續輸入信息。“都安排好了,”她最後説,“蘭登先生確認將從盧卡市的塔西納諾FBO出發,此地位於佛羅倫薩以西約五十英里處。他將於當地時間上午十一點二十分起飛。蘭登先生需要在起飛前十分鐘抵達機場。你沒有要求我們提供地面交通服務,沒有餐飲要求,而且已經把他的護照信息告訴了我,所以一切就緒。還有別的需要嗎?”

    “給我一份新工作?”他笑着説,“謝謝。你已經幫了我大忙。”

    “不用客氣。祝你晚安。”德碧掛上電話,繼續完成預訂工作。她輸入了羅伯特·蘭登的護照號碼,正欲輸入其他信息時,屏幕上突然跳出了一個閃爍的紅色提醒方框。德碧看了一下方框中的內容,驚訝得睜大了眼睛。

    一定是弄錯了。

    她試着重輸了一遍蘭登的護照號碼。閃爍的提醒方框再次跳了出來。蘭登如果預訂航班,世界各地任何航空公司的電腦上都會出現這樣一個提醒方框。

    德碧·吉爾盯着屏幕看了一會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知道奈特捷公司非常注重客户的隱私,可這個警示方框已經超越了公司的隱私保密規定。

    德碧·吉爾立刻撥通了相關部門的電話。

    布呂德特工啪的一聲關上手機,開始招呼自己的手下上車。

    “蘭登有動靜了,”他大聲説,“他將搭乘一架私人飛機去日內瓦。一小時內從盧卡FBO起飛,在這裏以西五十英里。如果我們立刻動身,可以在他起飛前趕到那裏。”

    與此同時,一輛租用的菲亞特轎車沿着龐扎尼路一路向北狂飆,離開了大教堂廣場,駛往佛羅倫薩的新聖母瑪利亞教堂火車站。

    蘭登和西恩娜坐在汽車後座上,伏低了身子,費里斯醫生則和司機一起坐在前排。預訂奈特捷公司飛機的點子是西恩娜出的。如果他們走運,這個點子足以誤導對方,從而讓他們三個人安全地通過佛羅倫薩火車站,否則那裏肯定會佈滿了警察。好在坐火車到威尼斯只用兩個小時,而且在國內坐火車並不需要護照。

    蘭登望着西恩娜,而她正不安地盯着費里斯醫生。費里斯顯得十分痛苦,他呼吸困難,彷彿每吸一口氣都疼痛難熬。

    我希望她對他的病判斷得沒錯,蘭登心想。他看着費里斯身上的皮疹,想象着漂浮在擁擠的小車裏的各種細菌。就連他的指尖看上去都像是紅腫的。蘭登儘量不去考慮這些,他將目光轉到了窗外。

    快到火車站時,他們經過了巴里奧尼大酒店——蘭登每年都要參加的一個藝術會議的許多活動常在那裏舉辦。看到它,蘭登意識到自己將要幹一件從未做過的事。

    我沒有去看大衞塑像就離開佛羅倫薩了。

    蘭登默默向米開朗基羅説了聲抱歉,將目光轉向前方的火車站……他的思緒飛到了威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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