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柱盤旋著射向二十英尺的高空。
蘭登望著水花輕輕落回地面,知道出口越來越近了。他們已經來到“小箍圈”這條樹蔭遮蔽的暗道的盡頭,迅速衝過一塊空曠的草坪後,鑽進一片栓皮櫟樹林裡。現在展現在他們面前的就是波波利庭園最著名的噴泉——斯托爾多·洛倫齊的海神銅像;因為海神手中握著三叉戟,它也被當地人戲稱為“叉子噴泉”。這處水景就位於波波利庭園的正中心。
西恩娜在林邊止步,隔著枝椏仰視天空:“沒看到偵察機。”
蘭登也沒聽到它嗡嗡的馬達聲,當然噴泉的噴水聲也很吵。
“肯定是補充燃料去了,”西恩娜推斷,“這是我們的機會。走哪邊?”
蘭登領著她轉向左邊,他們順著一個陡坡下行。等一走出樹林,碧提宮便映入了他們的眼簾。
“漂亮的小房子。”西恩娜低聲讚歎。
“典型的美第奇式低調。”他揶揄道。
在離他們約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碧提宮正面的石牆赫然聳立,向左右兩邊延伸。它外凸、粗獷的石砌牆體賦予了這座宮殿一種高高在上的威嚴;令人震撼的多組重疊的遮光大窗和拱頂透光孔,更添加了其凜然的霸氣。按照傳統,主宮殿通常位於高地之上,這樣人們從花園裡只能抬頭仰視它。然而碧提宮卻另闢蹊徑,坐落在阿爾諾河旁的一處山谷,意味著人們可以從波波利庭園俯視整座宮殿。
這種視覺效果更具衝擊力。曾有建築師這樣描繪碧提宮——它渾然天成……彷彿那些巨大的石塊在山體滑坡中沿著長長的陡坡翻滾而下,然後在山谷壘成一座雅緻的、堡壘般的石堆。儘管其地勢低,不利防禦,但碧提宮堅固的石頭結構如此氣勢磅礴,以至於拿破崙在佛羅倫薩時亦將其選做權力中心。
“你看,”西恩娜指著碧提宮離他倆最近的一道門,“好消息。”
蘭登也注意到了。在這個詭異的早晨,最受歡迎的景象並非宮殿本身,而是那些絡繹不絕地走出宮殿,前往下面花園的遊客們。宮殿的門開著,說明蘭登和西恩娜能夠毫不費力地混進去,穿過宮殿,逃出波波利庭園。一旦出了宮殿,他們就會看到阿爾諾河橫亙在右手邊,而在河對岸,就是古城的各個尖塔。
他和西恩娜繼續前行,連走帶跑地沿陡峭的路堤下行。他們穿過了波波利庭園的圓形露天劇場——歷史上第一次歌劇表演的場所——掩映在山坡一側,仿如一塊U形馬蹄鐵。然後又經過拉美西斯二世的方尖石碑,以及被安放在其基座上的不幸的“藝術品”。旅遊指南稱其為“取自羅馬卡拉卡拉浴場的巨型石盆”,但在蘭登眼中它其實就是一個世界上最大的浴缸。他們真應該將那玩意兒移到別處去。
終於來到宮殿的背面後,他們放慢腳步,故作鎮定,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入碧提宮第一批參觀者中。他們逆人流而行,沿著狹窄通道下到內庭,遊客們可在這兒坐下休息,在咖啡攤上享受一杯早晨的意式濃縮咖啡。空氣中瀰漫著現磨咖啡的香味,蘭登突然產生了一種渴望,想坐下來好好享用一份有品位的早餐。今天不是時候,他一面想一面向前趕路,進入寬敞的石頭通道,向宮殿正門走去。
就在他倆快到通道門口的時候,蘭登與西恩娜被一群越聚越多的遊客擋住了去路。他們滯留在門廊裡,彷彿是在觀望外面發生的事情。蘭登隔著人群,朝宮殿前方的廣場看去。
和他記憶中一樣,碧提宮恢宏的入口看上去呆板生硬。它的前院沒有精心修葺的草坪或者自然景觀,石鋪路面佔滿了整塊山坡,一直延伸到古奇亞蒂尼街,如同一片巨大的鋪著石頭的滑雪坡道。目光移到山腳下後,蘭登明白了遊客們在看什麼熱鬧。在下面的碧提廣場上,六輛警車已從各個不同方向駛入。一小隊軍警正爬上山坡,荷槍實彈,扇形散開,將碧提宮前坪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