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惟一正在吃早餐的客人,服務員招待得十分殷勤周到。他從招待宴會剩下來的東西中挑選出最好的食物加熱後送到我面前。
過了一會兒,瓦特也來了。他看上去十分疲憊,好像通宵沒睡,搖搖晃晃地朝他昨天喝酒的桌子走來。就在這張桌子旁,我曾把他教訓了一頓。今天他不屑於看我一眼。服務員問他想不想吃東西,他一口拒絕。
“不,什麼也不吃,給我來瓶最好的葡萄酒。被狗咬了一口,就得抓把狗毛放在傷口上。”
“您也被咬了?”服務員微笑着問他。
“只受了點小傷,但那位牧師已經完全醉死了。您知道嗎,勞斯先生?”
“知道,是兩位攙他上樓的臨時服務員告訴我的。”
“他喝得爛醉,連站也站不住,路也走不了。我只得扶着他,叫人幫我攙着他。我們扶着他走過院子,送他到後院樓上他的房間裏。他有沒有來過這裏?”
“沒有。”
“這倒怪了,他醉得那麼厲害,昨晚會不會……見鬼,他根本就不會來這裏,因為他出不來也下不來。”
“為什麼呢?”
“因為他的鑰匙在我手裏。他儘管喝得爛醉,但他對自己的安全還是非常的留意。他雖然連話也講不清楚了,但他的願望我還是能聽得清清楚楚。他把書賣了,得了一筆錢,就小心翼翼地護着這筆錢。他擔心有人趁他喝醉了潛入他的房間把錢拿走了,因此,他叫我把他反鎖在房間裏並把鑰匙拿走。”
“這真是個怪念頭,只有醉漢才想得出來。”服務員説道。
“為什麼?”
“他可以自己把自己鎖起來,把鑰匙帶進房間藏在身邊。”
“您説得對,我也這樣對他説了。但對喝醉了的人的念頭有什麼辦法呢?我只有滿足他的願望。因為他説他能比我多喝五倍的酒,我就非把他灌得爛醉不可,他想推也推不掉。現在我得過去看看他怎麼樣了。”
他從桌子旁站起來走了。
瓦特對他喝酒喝贏了十分得意,而我並不以為然。牧師要求瓦特將他反鎖在房間裏並把鑰匙拿走,並不是一個醉漢提出的毫無道理的要求。我預感到,這位賣書者是假裝喝醉,想達到某種目的。我突然想到,會不會是個犯罪證據?我的恩法若是對的話,瓦特的金子昨晚一定丟了。要求他……如果他現在過來的話……立刻去看一看他的金塊,那正是我的義務。按理應這樣做,但不按理就不必要這樣做。他在我倆之間製造了這麼緊張的關係,我與其“按理”去做還不如“不按理”去做。
我決定這樣做還有一個充足的理由。即使證明我的預感是對的,他的金塊確實丟了,我相信,想破案的一切努力都將是徒勞的。那位牧師可以證明他坐在客廳裏喝酒喝得醉爛如泥,是他人把他攙到房間的,到現在為止還被反鎖在裏面。那位在我隔壁被我竊聽到的盟友偷了金塊已經逃走了,沒有人認識他。我也無法證明他與那位牧師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我若説我隔壁房間裏曾來過兩個人,那誰也不會相信我的,因為首先服務員對我的説法持懷疑態度。他的證詞與我的説法是不會一致的,並且他還管着鑰匙呢。另外,瓦特的金塊對我來説還沒有我竊聽來的計劃重要。他們想動那個所謂伯父和他的內侄的腦筋,而我呢,如有可能則想挫敗那個計劃。如果我説出我竊聽到的那個計劃,那我就顯得很不聰明,等於把武器交了出去,也不可能去阻止原本可以由我來阻止的犯罪行為。因此,我現在先什麼也不説。
過了一會兒,瓦特回來了,他把那位牧師也帶來了。牧師裝出一副精疲力盡的樣子,儘管他看上去根本就沒有醉後難受的樣子。他吃起東西來甚至胃口很好,而瓦特在一旁還説他連一點點東西也不可能吃下去。這正好看出這兩人中到底誰真的醉了。
他們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談論誰輸誰贏的事,然後又鬧扯些別的,並不失時機地對我攻擊一番。我裝作沒聽見他們説什麼,走出去想先拜訪一下希勒太太,然後再去散一會兒步,讓通宵沒睡的腦子清醒清醒。當我在希勒太太那裏提到要去散步時,她説她想帶上兒子一塊兒去,因為她想盡可能地利用和我在一起的機會。這種客氣的請求不允許我説“不”。我告訴她,一個西部牛仔説出去“走走”,往往並不是平常所認為的那樣,陪着一位女士東遊西逛,用心地去討女人喜歡。
我原來計劃的要幹很多事的散步現在成了慢悠悠的閒逛,最後走到了昨天舉行慶祝活動的廣場。我們只想經過那裏,不想在那裏停留。我們以為,節慶活動已經過去,廣場一定很空。沒想到今天又在射擊。那裏圍着一大堆人,都盯着射靶。希勒的兒子想看個究竟,便走過去,一會兒,他向我們招手,叫我們也過去。到那裏一看,原來是在舉行極其緊張的射擊比賽,正是那位瓦特先生昨天想出來的,沒想到吸引了那麼多人。
我觀看過野蠻的西部獵手數百次的射擊比賽,也參加過這樣的比賽活動。因此對這裏的射擊比賽並不在意,不想讓這樣低檔次的射擊比賽來破壞我本來就不那麼舒暢的心情。但希勒太太對射擊卻感到那麼的新奇,我也只好不情願地加入到觀眾隊伍中去。
今天原定的有獎射擊比賽大約進行了一小時,結果大大出乎射擊手的意料,因為瓦特得了第一名。大家以為高xdx潮已經過去,都準備回家了。
瓦特得了獎正在興頭上,於是想出個主意,將贏來的50美元加到100美元,打中五槍,贏100美元,看誰敢比試。射手中沒人敢與第一名打這個賭。
這時,那位牧師宣佈他想比試比試,大家一片譁然。一位温文爾雅的書商敢於與一位西部牛仔進行賭注達100美元的射擊比賽!這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我在想,感到驚訝的,應該是瓦特自己。我承認,這次射擊一定會比前面的射擊更精彩。當我們站到靶前時,射手已準備完畢。每人要在兩分鐘內射五發子彈。射中的環數加起來,誰的環數多誰就是贏家。
我估計了一下距離,約在120步左右,擊中靶心,簡直是小孩玩玩的事情。令人感到驚奇的是,每人都想用自己的槍射擊,就連那位牧師自己也有一枝槍。賣那些教人為善的書的人,自己竟帶槍周遊?他快步跑回旅店,拿來了槍。
我站的地方離他很遠,但能清楚地看到槍栓是用酸液腐蝕過的,這倒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叫希勒的兒子跑過去,悄悄地看一下槍栓上有沒有烙上生產廠家的名字。他不費吹灰之力就知道了,因為感到新奇的人很多,大家都拿他的槍傳看。他看好回來告訴我,上面寫着“拉林謝爾比勒膝”。
這個名字很讓我生疑。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野蠻西部的獵手們都是因他們的槍而名噪一時。這樣的一個牛仔無論走到哪裏,槍會從這個人的手裏傳到那個人的手裏,大家欣賞它評論它,就像一匹難得的好馬受到行家的鑑定一樣,每個人欣賞後還會跑到別的地方吹給另外的人聽。因而,西部牛仔大多都知道密西西比河,那邊才會有好槍,知道它們的牌子和現在持有人的姓名。温內圖和我走過許多地方,自認為對此深有了解。以“拉林”命名的槍,我知道共有兩枝,一枝在温內圖下屬的一位頭領手裏,另一枝在阿莫-薩納手裏,他是一位野牛獵手,我們曾和他一起過了好幾個星期。在他的允許下也曾玩過他的槍,他在槍托的兩邊刻有兩朵花,右邊是朵A字形的花,左邊是朵S字形的花。要認出這枝槍,得知道上面的線條是一些字母。我們從來沒有聽説這位善良的老人已經去世。因而我只能假設這位牧師手裏的槍是第三枝“拉林”槍。這倒勾起了我要親自見識見識這支槍的願望。
比賽的靶子畫着12個圈,最中心的一圈12環,最外面的一圈是一環。射擊越準,環數越多。兩人開始摸籤,以決定誰先射擊,結果是瓦特先射擊。打賭的錢交給一位婦女保管。
他要射第一槍時,我向前跨了幾步,離他近了一些。我的心目中,西部牛仔是真正的漢子,果然,他第一槍打了8環,這是他剛才射擊中最差的一個成績。接着是7環,接着中了靶心,再接着是11環和9環。他總共中了47環。他這樣善射並又戰勝了這裏的全部射擊手,怪不得他要和這些射擊手打這個賭。
現在,那位牧師上場了。我也加倍地注意他的射擊。因為他現在站的姿勢,眯着眼睛瞄槍的姿勢,已經説明他不是個賣教人為善之書的人。我第一眼看到他這個樣子,就知道他是一個西部牛仔,並且不會是一個很差勁的西部牛仔。
他稍稍地向前彎着腰,拿起槍把子彈推上膛,這正是西部牛仔善射的姿勢。他瞄準後就拉動了扳機。
他打了10環。
“這是第一槍,”他笑着説,“會打得更好的。”
第二槍又是十環,第三槍和第四槍中了靶心,第五槍中了11環,他總共中了55環。
瓦特低下了頭。他昨天還喋喋不休地向這位牧師講他那西部牛仔的偉大性格,因為他相信這位書商根本不瞭解遙遠的西部。現在才知道由於自己的無知輸了8環和100美元。
獲勝者受到了大家的歡迎。他有意識地向四周的人們鞠着躬,然後走到婦人面前準備從她手裏接過獎金。但他還沒走到她面前時,便停住了腳步,舉起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我猜想,他心裏一定在打什麼主意了。
“女士們,先生們,”他高聲説道,“我不想不那麼規矩,我要像剛才瓦特那樣,他把得的獎貢獻出來,我也想這樣做,現在是200美元打五槍。哪位願意上來比試比試?”
沒有人響應。我盯着瓦特看看,難道他不想再試試,把剛才的損失奪回來,還可以贏100美元?他好像正在動腦筋,到現在為止他只輸了50美元,可現在的賭注是原來的四倍,這對他來説顯得太多了點。
希勒太太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輕聲地説:“現在該您去把它贏過來了。”
她的兒子聽到這話後忙搶着説:“那他是用了自己的槍,如果用別人的槍,再偉大的英雄五槍也打不了55環。”
我沒有回答,因為我不想在這裏以任何方式引起人們對我的關注,我只是想看看這位牧師的槍。但事情並非我所想的那樣。
獲勝者又一次向大家提出挑戰,但還是沒人應。他用目光向圍觀的人羣掃了一眼,同時也掃到了我的身上。他的臉上現出一副譏諷的表情,我一看就知道他正在興頭上,一定會向我挑釁。
一點兒沒錯!他舉起手臂指着我叫道:
“大家注意了,這裏站着一位好像是吃過一千匙聰明藥似的人!他昨天對瓦特先生一而再再而三地進行教誨,好像那些像費爾漢德長者或老鐵手這樣的牛仔,在他面前也都是些傻瓜蛋似的。你們大家來看看他!他的樣子像是個拿筆桿子的人,像是個吃紙的人,吃墨水的人,但又那麼胖,好像把西部所有的花招和狡猾都藏到自己肚裏似的。現在給他一個機會,讓他證明一下他不是隻會玩玩詞句。我現在把他叫出來。出來吧!”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我,並且我覺得大家的表情不那麼友好。希勒太太和她的兒子有點泄氣。我保持着鎮定,也不回答他。
“你們看到了吧,他不説話!”牧師接着説道,“這樣的吹牛笨鵝一旦來真的了,就被嚇得要死!”
這時,瓦特大笑着説了句心裏話:“你不要再白費勁了!這個人一輩子也沒拿過槍。”
“或者他沒有錢!”這位牧師又叫道。
“不用他射擊,只要他拿出100美元,就可贏我的200美元,50也行。你們看,他多狼狽,他嚇得汗都出來了。”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不用他下賭注,他是不會中靶的。”瓦特建議道。
“好的,好的!不拿任何賭注就可贏我的200美元!”牧師帶着狡黠的微笑附和着,“我願意用200美元來冒險,只是要讓大家看看這位吃紙的人是怎樣射擊的。”
要是換個人的話,那失敗算是註定的了,我卻覺得這事挺好玩。我裝出一副很尷尬的樣子,隨便讓周圍的人把我推拉到前面去。有獎射擊比賽的熱情越來越高漲,現在又要開這樣的玩笑,可説是到了高xdx潮的頂點。那位五發子彈打了55環的獲勝者,拿出200美元進行比賽,只是為了讓大家樂一樂。大家都感到十分好笑,把我一個勁地向他那裏推去。當他看到我已經站在他面前時,便發出哈哈的嘲笑聲。
“好啊,你終於來了,你……你……怎麼稱呼你呢?”
“麥。”我回答道。
“噢,麥……麥!但是光是叫麥還沒用,只有那裏的那個靶才是關鍵,知道嗎?你是要和我進行射擊比賽,懂嗎?”
“但我……”我猶猶豫豫地説,“我沒有火槍!”
“火槍?火槍?太好了,你們聽到了沒有?他説的是火槍,火槍,哈哈哈哈!這個問題好解決,麥先生,你可以用我的火槍。火槍,哈哈哈哈!用我的,好嗎?”
“那好,那好,我也只有這樣了。”
“是的,你也只能這樣!但你不要打偏啊!我是下了200美元的賭注,你如果打的環數比我多,這錢就給你了,那邊的女士會把錢交給你的。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
“要不要摸一下籤,看誰先射?”
“好的!”
“或者我先射吧?”
“好的!”
他覺得他在我之後,萬一我一發也沒中,那就太對不住他了。
“好!”他大聲叫道,“我先射。大家讓讓地方!現在要讓大家開一開心了。”
人羣還是緊緊地圍着我們。他好不容易讓大家向兩側退去。靶上的子彈孔也用紙糊住了。我的對手已經準備射第一槍了。他舉起了槍,但又把槍放下來,大聲地叫着,好讓大家都能聽到:
“你們不要以為我現在還是要中55環!在他面前,環數打得太高了,我會感到羞恥的。我就隨便打幾槍吧,請大家注意了!”
第一槍中了9環,然後中了8環,又中了9環。這時他集中了注意力,中了個11環,最後一槍中了10環。他總共打了47環。
“這不算多吧,但對這個笨蛋來説已經夠了。”他大笑着説,“給你槍……火槍,哈哈哈哈。這是子彈。”
我默默地承受着“笨蛋”的稱號,拿起槍,槍把朝上,想看看這支槍。
大家看到我這個外行的動作,便發出鬨堂大笑。瓦特大聲叫道:
“我下20美元的賭注,賭他五槍打不到30環。誰不同意,敢和我賭一睹?”
沒有人有這個膽量,只有小希勒叫道:
“我,賭20美元。誰來管錢,讓我的媽媽來管好嗎?”他掏出20美元。
“好的,就這樣定了!”瓦特笑着説,“現在的錢由誰拿着無所謂,最後還是要給我的。”
我的第一眼就是看槍托,我看到上面刻着A和S兩朵花,這正是我們的年邁的阿莫-薩納的槍。這槍是怎麼到現在這個人手裏的呢?是通過犯罪行為?我現在沒有時間來想這個問題。知道手裏拿的槍是我所熟悉的,我的心裏鎮靜多了。但第一槍,我還不是很有把握,因為有可能槍在最近一段時間裏被弄得一塌糊塗了。第一槍應是試射。打哪裏呢?我想只打48環,戰勝對手就夠了。那隻需四發子彈中靶心就夠了。這樣,第一槍我可以隨便打,根本不用對準靶子。
“打呀,打呀!”觀眾不耐煩地狂叫着,“快打呀!還等什麼呀?”
我裝作傻乎乎地托起槍,瞄準了子彈擋牆上的一根樹枝,扣動了扳機。大家看到那麼差勁的射擊,便發出嘈雜的大笑聲。但對我來説,這一槍很成功,我擊中了那根樹枝。
“他打在牆上了。”牧師嚷道,“大家走開一點兒,太危險了,離他遠一點兒。我相信,他會打完的,只要沿着臂膀筒往外射就行了。”
他的戲諺博得了一片掌聲。我又推上了子彈,看到小希勒正一臉憂愁。因此,我對他大聲地叫道:
“別為那40美元發愁,希勒先生!你現在就可以到你母親那裏拿錢了,因為,我會贏的。”
大家聽了我的活,笑得更加開心。瓦特等大家笑完後大聲説道:
“你們聽聽,他現在越來越發瘋了!他現在要超出47環,那這四槍都得中靶心!”
“我是要這樣打的。”我回答道。
“嗬,這不是胡説八道嗎?”
“安靜!你們不要瞎了眼。我得檢查一下槍,好讓它擊中靶心,我不會像牧師那樣一定要用擋風板,像他剛才那麼認真,五槍才打了55環,他只能把自己叫做‘笨蛋’。大家注意了!現在是一槍連着一槍。”
我的第二槍響了,中在離靶心邊一指寬的地方,接着的一槍離中心點又近了一點兒,第四槍和第五槍不偏不倚地都正好穿過中心點。我知道我是太大膽了點,四顆子彈一發接着一發地射出去,但好射手自己會感覺到中在哪個位置上,我正是這樣的一位射手,太幸運了。
與我射了第一槍後的行為相比,現在圍觀的人都改變了態度。開始是顯得十分的安靜,然後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我讓希勒太太把40美元給了她兒子,又走到手裏拿着200美元的婦人那裏。當她正要把錢給我的時候,牧師衝過來嚷道:
“住手,住手!這錢是我的。這一切只不過是開開玩笑而已!”
觀眾一下子把我們給圍住了,他們感到很新奇,想看看我們是怎樣來解決這爭端的。我的對手想伸手去抓錢,我趕緊伸出手臂擋住他,警告説:
“我已經給了你一次教訓,知趣一點兒,不要讓我再教訓你一次,要知道,第二次教訓要比第一次更厲害。你下200美元的賭注,我把它贏了過來,這錢現在可是屬於我的了。我建議你認輸吧,否則我會給你點顏色看看的。”
“想威脅我?”他憤怒地對着我吼道,“你只能嚇唬嚇唬鑽在我大衣裏的蚤子。”
“我倒不在乎你大衣裏的蚤子,我在意的是吃了你良心的大蟲。”
“你對我的良心懂什麼?如果你還要發瘋,那你説説看吧!”
“好的!我問你,你的槍是從哪裏來的?”
“哪裏來的?買的唄!”
“你什麼時候買的?”
“很久以前。十年前吧!”
“你撒謊!”
“撒謊?哼,先生,請注意不要污衊我!”
“閉上你的嘴!我認識這枝槍。你聽到過阿莫-薩納這個名字嗎?”
這一問,讓他感到太突然了,一時有點控制不住自己,臉色立刻變得十分蒼白。但他立刻抖起精神,用顫抖的聲音回答道:
“這個名字……我……我……我沒聽説過。”
“那我告訴你吧。阿莫-薩納是位獸皮獵手,或者説曾經是,他用的就是你現在所擁有的、我剛才用來射擊過的那枝槍。因此四連發能發發擊中。一個人還活着的話,是絕對不會把這樣的槍賣掉或送給別人的。我在想,他的這枝槍一定是被人偷了或是在他死後落入了他人之手。你有什麼話説?”
“你不能證明我的這枝槍是那位叫阿莫-薩納的財產。”
“這是太容易不過了!他的名字就摟在上面。”
“請大家看看!還摟在上面?女士們,先生們,你們仔細地看看這枝槍,如果你們能在上面找到名字,那我馬上就在這裏自縊!”
大家一個一個地搶着察看。沒有人能找到我所説的名字。我指着槍把,向大家解釋道:
“小偷或者甚至是殺人犯當然是不會仔細地觀察這枝槍的。但他也真是個大笨蛋,在這兩朵花中看不出藏在裏面的名字。你們只要仔細看,就會發現這些花紋構成了一個A和一個S,這就是阿莫-薩納的意思!”
現在大家都很容易地找到這兩個字母了,於是,他們對牧師顯出懷疑的神情。牧師咬牙切齒地壓低聲音衝着我説:
“騙子,你不知在哪家商店裏偶爾發現了類似於這兩個字母的花紋,便馬上編出這麼一套謊言來報復我。”
“騙子?在你面前我騙過兩回,都是出於一定的原因,並都與這枝槍有關。還是回到我們的射擊比賽這事上來吧,我射贏了,你現在不想付錢。還是讓大家來作個決定吧,我會不折不扣地遵守大家的判定。好吧,女士們,先生們!你們説,這錢該不該屬於我?”
“應該!”四周響起一片贊同聲。
“好吧,那我就拿了吧。誰來阻止我,我就對他不客氣了。”
我轉身走到婦人面前。這時牧師以極快的速度衝過來,説:
“住手!我實在受不了。剛才是一場比賽,但付錢的事不算。法院裁定,不能強迫任何人付錢!”
“喔喲喲,你自己對法院害怕得都想不起要接受它的幫助。當然嘍,也有你自己來充當法院的,我倒很想見識見識你這樣的法院。我剛才在你面前是充當了一回‘騙子’,並想現在為此付出代價。今天的獎品是三記耳光,我可以現在就打你這三記耳光。我也不要求你出具什麼接收證明書。來吧,你這個假裝善良的人!”
他想趕緊逃開。我一把抓住他的脖子擰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給了他三記耳光,他想躲避都來不及。接着,我將他一推,他馬上跌倒在地上。
我從婦人手裏接過了200美元,一邊往口袋裏裝,一邊向四周的人致意。目睹了剛才發生的一切,他們的態度已經完全轉變過來了。當我帶着希勒太太和她的兒子離開時,後面響起了一片“太棒了”的喊聲。
“這次冒險真是太有意思了!”我的小夥伴説。
“是的。但我倒真不是為了錢,我只是想懲罰他一下。再説,你們對我的信任也得到了回報。我們走吧?”
“好的,當然是回我們家了!”小希勒興奮地説。
“請允許我客氣地拒絕你的邀請。我在想,那個牧師會馬上溜走,因此我得留在旅店裏。我剛才對他説的話使他大丟面子。我估計,他感到腳下的這片土地有點發熱。我陪你們到家門口吧。也許我們晚上還會見面。”
“啊呀,讓我陪在您身邊吧,我們到酒館去喝杯啤酒,您使我感到很開心。我平時很少出門。”
我知道他説的是心裏話,於是就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