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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梵蒂岡秘密檔案館位於博爾吉亞庭院遠遠的一角,檔案館裏收藏了兩萬餘冊書卷,據説還有一些珍品,比如列奧納多.達.芬奇散逸的日記,甚至還有未公開發行的《聖經》抄本。

    蘭登步履矯健地踏上了通往檔案館的那條無人的豐達門塔路,維多利亞在他身邊,輕鬆地與他並肩而行。

    維多利亞説:“能告訴我要去找什麼嗎?”

    “找一本一個名叫伽利略的傢伙寫的小書。書裏應該有那個叫做記號的東西。”

    “什麼記號?”

    蘭登加快了步子。“一個秘密地點。伽利略的光照派需要保護他們自己不受羅馬教廷侵害,於是就在羅馬成立了一個高度機密的集會所,他們稱之為光照派教堂,讓他們能聚集在一起討論羅馬教廷禁止的論題。雖然我們知道有這麼個秘密藏身處,但是直到今天也沒人找出它在哪兒。光照派從來不向兄弟會以外的任何人透露他們的藏身之處。這種保密的做法保護了他們,但同時也在他們要招募新成員的時候帶來一個難題。”

    “如果他們不對外宣傳就不能發展壯大。”維多利亞説道。她的雙腿和大腦配合得極為默契。

    “正是如此。光照派希望吸取新鮮血液,但他們不敢拿他們的機密冒險,讓別人知道他們的行蹤。於是他們研究這個難題並找到了一個解決辦法。他們製作了一幅非常巧妙的‘地圖’,指引其他科學家找到他們的棲身地。這個地圖包括一系列隱匿的具有象徵性的標識,分佈在全城的公共場所。一個標識指向另一個……接着又是下一個……連成一條路……最終指向光照派的老巢。”

    維多利亞乜着眼看他。“聽上去就像尋寶一樣。”

    蘭登笑出了聲。“從某種意義上講的確如此。光照派把他們的一連串標識指引的路徑稱作‘光明之路’,任何想要加入這個兄弟會的人都必須沿此路走到底。這也是一種考驗。”

    “但如果羅馬教廷想找到光照派,”維多利亞辯道,“難道他們就不能也跟着標識的指引走了嗎?”

    “不。這條路非常隱蔽,這是一個謎,只有某些人才有能力解開並沿着標識指引的路線前進,找到光照派的教堂在哪裏。光照派有意把它當作一個入會儀式,這不僅是一種安全措施,而且還是一個篩選新人的程序,它確保只有那些最聰明的科學家才能抵達他們的門前。”

    “我不同意這種看法。十七世紀時,神職人員在全世界最有學識的人之列,如果這些標識在公共場所,那羅馬教廷肯定有人能找出光照派的老巢在哪兒。”

    “那當然。”蘭登説。“但光照派設計的時候用了一個方法讓神職人員永遠不會去猜想這些標識意味着什麼。他們創造的標識都是以古羅馬為背景的。他們請一位光照派的藝術家——這人同樣是個奇才——造出了‘光照派’這幾個字的對稱字式的符號,他們還委託他刻了四尊雕塑。”

    “光照派雕塑?”

    “是的,製作這四尊雕塑要遵循兩條嚴格的原則。首先,雕像的樣子看起來必須像羅馬城裏的其他藝術品……讓羅馬教廷永遠都不會懷疑這些藝術品屬於光照派。第二條原則就是這四尊雕塑必須含有特定的主題,每一尊雕塑都要巧妙地表現科學概念上四種元素中的一種。”

    “四種元素?”維多利亞説,“元素有一百多種呢。”

    “在十七世紀時並非如此,”蘭登提醒她,“早期的煉丹術士相信整個宇宙僅僅由四種物質構成:土、氣、火和水。”

    維多利亞似乎感到莫名其妙。“那麼是不是這個光照派的藝術家塑造了四尊雕塑,看起來具有宗教意味,但實際上卻是代表土、氣、火和水?”

    “正是這樣,”蘭登説,“這些雕塑混在遍佈羅馬的不可勝數的宗教藝術品中。兄弟會把藝術品匿名捐獻給特定的教堂,然後利用他們在政治上的影響,輕而易舉地把這四尊雕像放在了他們精心挑選的羅馬的教堂裏。每一尊雕像都是一個標識……微妙地指向下一座教堂……下一個標識在那兒等着。這些標識在宗教藝術的偽裝下起着提供線索的作用。如果一個光照派的申請人能找到第一座教堂和土的標記,他就能按照它的指引找到‘氣’……然後是‘火’……然後是‘水’……最後到達光照派教堂。”

    維多利亞看上去越來越糊塗了。“這跟抓光照派殺手有什麼關係呢?”

    蘭登微微笑了笑,亮出了絕招。“噢,有關係。光照派用了個很特別的名字稱呼這四個教堂,那就是科學祭壇。”

    維多利亞皺皺眉。“可是,這什麼也説明不……”她突然停下來,“科學祭壇?”她驚叫道,“光照派殺手。他警告過紅衣主教將成為科學祭壇上純潔的祭品。”

    蘭登對她投以一笑。“四名紅衣主教,四座教堂,四個科學祭壇。”

    她驚得目瞪口呆。“你是説紅衣主教被獻祭的四座教堂就是標明古老的光明之路的那四座教堂?”

    “我相信是這樣的,是的。”

    維多利亞説:“我們的陪同來了。”

    蘭登抬起頭,看到一名瑞士侍衞兵正匆匆穿過旁邊的綠地朝前門走來。

    衞兵一聲不吭地把他們帶進了檔案館,然後轉過身跟他們説:“檔案就在門裏。上面指示我就把你們送到這兒,然後回去接受另外的任務。”説完衞兵旋即離開了。

    雖然卡洛.文特斯克教皇內侍知道時間緊迫,但他還是慢條斯理地走着。他需要這點時間獨處,理清自己的思緒才能做開場的禱告。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他一個人悶悶不樂地走進了北側樓,過去十五天來的考驗真讓他不堪重負。

    他已一絲不苟地履行了他的聖職。

    依照梵蒂岡的傳統,教皇死後,教皇內侍將手指放在教皇的頸動脈上,仔細聽了聽他的呼吸,然後叫了三聲他的名字,這樣就確認了教皇已經辭世。接下來,他安排了葬禮。一切就緒,他開始準備召開秘密會議。

    走上皇家樓梯的最高層,教皇內侍覺得自己彷彿正站在生命的懸崖邊上。即使從上面這個地方他也能聽到下面西斯廷教堂裏的吵嚷聲——那是一百六十五名紅衣主教不安的説話聲。

    一百六十一名紅衣主教,他糾正自己。

    剎那間,教皇內侍彷彿又經歷了一次童年時代的那場爆炸事情。

    年幼時卡洛的母親馬利亞每天帶他去做彌撒。教堂就是他的家。馬麗亞是個虔誠的上帝信徒,常常帶小卡洛去做彌撒。小卡洛從未見過自己的父親,母親總是對他説:“上帝是你的父親,你是教會的孩子。”一次小卡洛與媽媽參加一個彌撒禮時,一場恐怖爆炸發生了,小卡洛是惟一的倖存者。之後,一名主教到醫院來帶走了卡洛。主教安排他住進了自己主持的大教堂的附屬小修道院。卡洛和修道士一起生活、學習,甚至成了他新保護人的祭台助手。

    現在,卡洛.文特斯克教皇內侍正沿着皇家樓梯走下去,他一邊走一邊對自己説,什麼都別怕,把今晚交給上帝。

    英國廣播公司的車停在聖彼得廣場的東面,記者岡瑟.格利克正汗涔涔地坐在公司的車裏,現在他正在梵蒂岡城裏“值教皇班”。

    格利克的任務非常簡單,他只要坐在這兒,等着一羣傻老頭選出他們下一任頭兒,然後到車外以梵蒂岡為背景錄個十五秒鐘的現場直播就萬事大吉了。

    格利克難以相信英國廣播公司還派記者到現場來報道這等不值錢的新聞。他凝視着擋風玻璃外,自言自語道,“我們這是在幹嗎呢?”

    坐在車後頭擦着鏡頭的攝影師奇尼特.麥克麗回答説:“我們要目睹一件激動人心的大事。”

    突然車裏的手機響了,格利克拿起電話,電話那頭的人話裏帶着濃重的阿拉伯地方的口音。“仔細聽着,”他説,“我即將改變你的命運。”

    格利克聽完盯着手裏的手機看了足足十秒鐘才最後掛上了電話。他轉過身來,那副樣子就像小孩子收到聖誕禮物卻擔心那禮物不是真給他的一樣。“我得到了一個消息,羅馬教廷內部有情況。四個紅衣主教被綁架,而且將於今晚在不同的教堂被殺死。”

    “肯定是辦公室裏哪個不懷好意的人在開玩笑蒙你。”

    格利克早就料到麥克麗會挖苦人,但他沒有在意,只感到渾身激動“他還告訴了我一些別的。撥號連接到英國廣播公司數據庫,怎麼樣?我想看看我們做過的關於這些傢伙的其他新聞。”

    麥克麗嘆了口氣,將電腦連入英國廣播公司數據庫。

    搜索結果出來了,格利克從麥克麗那裏搶過了電腦。麥克麗一臉困惑地從格利克身後凝視着電腦屏幕。格利克説得不錯。英國廣播公司的數據庫顯示,他們那卓爾不羣的廣播公司在過去十年裏早已採編而且刊登了六條關於這個名為光照派兄弟會的報道。

    “噢,算了吧,你不會真的相信打電話的人自我宣稱的那些吧?”麥克麗問。

    “光照派的信使?準備殺死四個紅衣主教?”格利克笑着説,“我真的但願如此。”

    蘭登推開門,從拱形入口走進內室,梵蒂岡檔案館。他畢生的一個夢想。

    蘭登深深吸了一口氣,走向有着奇珍異藏的透明儲藏室。他朝最近的一間走去,乜斜着眼睛看着昏暗的裏面。蘭登認出,玻璃牆裏面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是普通的書架、羊皮紙箱和檢查台。他查看着每一個書架的一頭那閃着紅光的指示標籤。在所有的圖書館裏,這些標籤都表明了那一排書的內容。他沿着透明牆往下查看着那些分類題名。

    彼得.萊埃雷米塔……萊.克羅恰蒂……烏爾巴諾……萊萬託……

    維多利亞把手撐在臀部,環視着這個巨大的空間,然後看着蘭登説道:“教授,我們要找的這個伽利略的東西叫什麼名字?”

    “跟我來。”蘭登説。他輕快地沿着第一條過道走去,查看每一個儲藏間的指示牌,“大概十五年前,巴黎大學的一些歷史學家和我發現了一批光照派的書信,上面多處提到那個記號。”

    “記號。對那條路及其起點的聲明?”

    “對。奇怪的是,任何影射這個記號的地方——像共濟會的日誌,古代科學刊物,光照派書信——都由一個數字提及此記號。這個數字就是503。”

    “那是什麼意思呢?”

    “伽利略寫的三本書,《對話》、《討論》和《圖解》。其中《圖解》是伽利略最隱秘的作品。”

    維多利亞現在看上去被迷住了,“你認為《圖解》裏有線索?那個記號,關於光明之路的信息?”

    “伽利略的‘記號’這個詞就是從《圖解》裏來的。”蘭登走到儲藏間的第三排,繼續查看指示牌。“檔案保管員找一本《圖解》找了好多年,但由於羅馬教廷的焚書運動,再加上這本冊子的耐久性較差,這本書早就沒在世上露面了。大家都認為十八世紀之後,世界上只有一本《圖解》留了下來。”

    “一本?”維多利亞一時間看上去像着迷了一樣,她環視房間,“就在這兒?”

    “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想出來《圖解》裏包含這個線索的。這跟你在光照派的書信中頻繁看到的數字有關嗎?跟503有關嗎?”

    蘭登笑了。“是的。我花了些時間,不過最終想出來了,503是一個簡單的代碼,它就是指的《圖解》。這是光照派玩的把戲,。數字503按照羅馬數字的寫法是——”

    “是DⅢ。”維多利亞想了想,“那DⅢ是什麼意思呢?”

    “DⅠ、DⅡ和DⅢ是非常奇怪的縮寫,古代科學家用它們來區分伽利略那三本經常引起混淆的書。”

    維多利亞馬上打斷他的話。“《對話》……《討論》……《圖解》。”

    這時,維多利亞找到了存放伽利略作品的檔案室。

    為了保存珍貴的書籍,密閉的檔案室裏含氧量很低,裏面差不多是真空。兩人進去後頓時覺得呼吸困難,好一會兒也適應過來。

    維多利亞問:“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蘭登看了看他的米奇牌手錶。“現在剛過七點鐘。”

    “我們要在這一個鐘頭內找到那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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