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小轎在十多名摩門弟子簇擁下緩緩來到近前,小轎上半部由輕紗籠罩,轎中人朦朦朧朧看不真切,只能隱約看出是個少女的輪廓。不過緊隨在小轎之後的人有幾個任天翔卻也不陌生,除了曾經見過的摩門五明使,還有再熟悉不過的蕭倩玉,以及幾名摩門長老。摩門最總要的人物,基本上都在這裡了。小轎剛一停穩,以佛多誕為首的摩門眾人便都拜倒在地,紛紛向聖女請安。群眾中有好事者便鼓譟起來,紛紛道:既是摩門聖女,也算是咱們華夏門的同門姐妹,何不露面讓大家瞻仰一二?任天翔真擔心這些好事者惹惱摩門中人,不定要吃什麼苦頭。誰知那少女已令周圍的侍女撤去轎子上端的紗帳,大大方方地接受眾人各種目光的打量。場中喧囂嘈雜的聲音一下子消失,頃刻間靜得落針可聞。就見那波斯少女只有十七八歲模樣,碧藍的眼眸令人想起最深邃的大海,栗色捲髮隨意的披散肩頭,卻像是經過精心修飾的雲彩。最令人震撼的是她的面容,美得纖塵不染,不帶一絲人間煙火。即便是最粗俗放蕩的登徒子,在這樣一種能淨化心靈的純美之色面前,也不再有一絲淫邪之念,只剩下對造物主神奇之力的敬仰和膜拜如此端莊無邪,柔美純真的少女,只能是出自造物主之手,絕非生自凡塵俗世。
如果說方才人們對聖女這稱謂,還抱有一種戲謔和調侃之意,現在卻是徹底拜服,如此聖潔高貴,至純至美,卻又帶有幾分神秘氣息的少女,確實不愧被稱為聖女。不僅群雄寂然,就連以前見過這少女的任天翔,也是目瞪口呆,啞然無語。艾麗達!他立刻就想起了她的名字,只是她已經跟記憶中那個天真的波斯少女全然不同,現在的她就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令人只能膜拜,卻難再有一分親近之念。啟稟聖女,佛多誕最先打破了場中的靜寂,義門門主任天翔,要咱們先將入侵的薩滿教趕走,才接受咱們成為華夏門一員,這等大事在下不敢自專,特請示聖女示下。就見她瞑目對天凝立良久,像在聆聽來自天籟的聲音。半晌後她終於睜開眼眸,徐徐道:就依任門主建議行事吧。
他們跟華夏門比試了兩場,還剩這最後一場,就由貴教向他們的蓬山老母挑戰吧。任天翔搶著說道,希望能引起聖女的注意,以喚起她的記憶。誰知艾麗達似乎早已忘了任天翔這個人,看也沒看他一眼,便對佛多誕微微頷首。佛多誕立刻躬身拜道:卑職謹遵聖諭。佛多誕說完正要向蓬山老母挑戰,卻聽張果叫了起來:蓬山老母是我的,誰敢跟我爭?有本事先贏了老道再說!任天翔知道,無論薩滿教還是摩門都不是中原武林的朋友,讓他們先鬥個兩敗俱傷,同時窺探兩派第一高手的實力深淺,這是一舉兩得的良策。他忙對張果使了個眼色,笑道:摩門遠來是客,道長何必要跟客人爭呢?就讓大教長先露一手,讓大夥瞻仰其風采,大家說好不好啊?任天翔最後這句卻是再問群雄,群雄自然高聲叫好。張果雖然行事乖張,卻也不笨,立刻知道了任天翔心中的小算盤,他雖然有幾分不甘,但為了顧全大局,也就沒有再爭。佛多誕見群雄都在為自己叫好,也就不再推辭,緩步來到薩滿教高臺之前,撫胸對巨輦微微一拜:久仰薩滿教蓬山老母威名,希望本師有機會領教!巨輦中傳來一聲嘶啞的冷哼:本教日月雙聖是死在你的手裡?佛多誕坦然答道:方才確實有兩個容貌奇特的高手從岱廟出來,剛好遇上本師率弟子前來。
倆人一言不發就痛下殺手,連傷本教數名弟子。本師只好借光明神無上神力,對兩人略施懲戒,只是沒想到兩人武功實在太高,令本師不得不竭盡全力,因此對結果也就沒法控制。眾人聽到這裡,才知道日月雙魔殺摩門弟子在先,佛多誕不過是被動還擊,便對他以恐怖手段殺日月雙魔得舉動多了幾分諒解,只是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手段,竟能令人無火自燃,眾人方才互相打聽,竟沒有一個人聽說過。寂然你能殺本教日月雙聖,有資格接本座一掌!巨輦中再次響起那嘶啞刺耳得聲音,話音剛落,就見巨輦前方得幔賬突然飄了起來,一個碩大無朋得身影突然而出,凌空撲向高臺下方得佛多誕。人未至,場中已捲起一股罕見的颶風,泰山壓頂般將佛多誕得身形完全籠罩。佛多誕姿勢未變,只是抬手一掌迎了上去,群雄只感到地面微微一震,就如同腳下得大地突然抖了一抖。跟著就見佛多誕依舊撫胸而立,而方才從巨輦中撲出的那個龐大的身影,已輕盈地倒翻了回去,依舊落回巨輦中,方才飄起的幔賬此時才緩緩落下,一切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這一下快如電光火石,眾人甚至沒有看清蓬山老母的模樣,雙方就已經結束。眾人不禁看看幔賬低垂的巨輦,再看看姿態未變的佛多誕,實在不知方才二人究竟誰佔了上風。
帳幔中傳出隱約的聲音,卻是蓬山老母以胡語在低聲吩咐。安秀貞俯身在巨輦前聆聽片刻,然後回頭對佛多誕朗聲道:老母說了,中原武林都是些無恥之輩,倚多取勝也就罷了,居然還拉攏邪魔外教入夥,實在令人不齒。你們沒有資格做薩滿教公平的對手,只能做咱們敵人。對待敵人咱們將無所不用其極,所以你們以後要當心了!說著她徒然將聲音提高了幾分,對四周的薩滿弟子高聲道,咱們走!
薩滿教就像來時一樣,片刻間便走得乾乾淨淨,甚至將燒成殘骸的蒙巨和蒼魅也帶走了。除了在對面的那座高臺,沒有留下更多的痕跡。這下頗出群雄意外,雖然沒看清方才蓬山老母與佛多誕那一次交手的結果,但是腳後跟想想,也知道必定是蓬山老母吃了暗虧,所以才鎩羽而去,人們不禁紛紛叫好,對摩門大教長的敬佩之意又多了幾分。不知現在,摩門可算是中原武林一脈,可否成為新結盟的華夏門中一員?鬨鬧聲中,就聽佛多誕在問。
算!當然算!群雄紛紛道,大多數不瞭解摩門底細的人,都在為有這樣強大的盟友而高興。只有寥寥少數有識之士如任天翔等,暗自憂心忡忡,不過方才話已出口,卻也不好再反悔。在群雄的一致推舉之下,中原武林在原來的儒門、釋門、道門、商門之外,又新增了兩大名門,一為傳承自墨家的義門,一為傳自波斯的摩門,從此並稱華夏六大名門。不過在涉及到華夏門的宗旨和領導權歸屬的問題時,卻陷入了僵局。尤其是對於領導權之爭,在原來的儒門和義門之外,又增加了一個摩門。雖然大多數人還沒有真正見識過摩門的武功,但憑摩門大教長擊殺薩滿教日月雙魔、逼退蓬山老母的實力,摩門已經贏得了許多江湖豪傑的擁護,成為呼聲最高的黑馬。
尤其摩門最高神職雖然是大教長佛多誕,但聖女艾麗達才是它的代表。這個美得不帶一絲凡塵俗氣的波斯少女,一出場就贏得了所有江湖豪傑的好感,不少人越來越傾向於接受這個美若天仙的波斯少女領導,擁護她成為華夏門首任盟主。大家推選摩門聖女做華夏門首任盟主,我個人沒什麼意見。任天翔眼見摩門的陰謀即將成為事實,不得已以退為進,朗聲道,不過我有幾個問題,想當面向聖女請教。在群雄的歡呼聲中,就見摩門聖女在兩名摩門弟子陪同下,緩步登上了高臺,款款來到任天翔等人面前。雖然她已用輕紗遮住了大半個面龐,但露在外面那雙碧藍如海的眸子,依然令人不敢直視。雖然看不見她的臉,但就憑這雙世間獨一無二、碧藍如海的眸子,任天翔立刻就肯定,她就是當年在塔里木河畔巧遇過的波斯少女艾麗達,只是現在從她的眸子中,再看不到一絲天真爛漫,只剩下令人不敢親近的肅穆和莊重,而且視任天翔也形同路人。
任天翔放棄了與對方相認的希望,盯著她的眸子道:第一個問題,不知聖女如何稱呼?既然想做華夏門的盟主,不知你可懂得咱們的語言?熟悉咱們的文化?尤其是咱們中原幾個大門派的來歷和傳承?我漢名叫艾麗,對中原文化雖不敢說無所不知,但至少不會比任門主懂得少。少女說著,將儒、釋、道、商、義諸派的基本特點,傳承和來歷簡短地講述了一遍,雖簡短扼要,卻將諸派的特點說得清清楚楚。尤其難能可貴的是,她的聲音是標準的長安口音,完全不帶一絲異族的味道,引得眾人又是一陣喝彩。任天翔心中暗驚,看來摩門是有備而來。尤其令他驚異的是,他從艾麗的眼眸中,完全看不透她內心的情緒波動或心底隱秘,他引以為傲的墨家心術,在這個摩門聖女面前第一次失靈。
很好!看來聖女對咱們中華文化是頗有研究。任天翔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笑問道,華夏文化有個最重要的特點,不知聖女可知曉?艾麗微微頷首答道:知道,不就是男尊女卑,女人不能做一國、一派甚至一家之主麼?只可惜任門主好像忘了,大唐就出過一任女國主,而且幹得好像還不錯。任天翔沒想到艾麗對中華文化這般熟悉,連這也知道。他忍不住再問:聖女有心要做我華夏門盟主,不知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理?又想如何讓整個華夏門在這亂世中求存?就聽艾麗款款答道:釋門有普渡蒼生之念,儒門有捨生取義之說,其實跟本教的信念也有相通之處。在危難之時以拯救蒼生為己任,是本教的一貫宗旨。至於如何讓華夏門在亂世中求存,這說法有些欠妥。身為華夏門一份子,理應在這危難時挺身而出,救民於水火,豈可只想著自己在亂世中苟且求存?她的話又引得一幫以貌取人的江湖豪傑轟然叫好,有人甚至對任天翔起鬨道:任門主若不甘心讓聖女做華夏門的盟主,可以率義門劍士向她所代表的摩門挑戰,只要義門能打敗摩門,我們就擁護你做盟主!這建議引來無數惟恐天下不亂者轟然叫好,眾人紛紛鼓譟道:任誰若不服聖女做盟主,就請率自己門人向聖女所代表的摩門挑戰,只要能勝過摩門,咱們一樣擁護他做華夏門的盟主。百家論道雖然論的是道,但最終也是要靠實力才能證明!
任天翔看看義門眾劍士,見他們臉上俱有躍躍欲試之色,恨不能與摩門再決一死戰。但是任天翔卻不敢下這決心,他知道憑摩門的實力,決非義門一派可以相抗,尤其佛多誕那深不可測的魔功邪術,義門中只怕無人是其敵手。不過就這樣眼睜睜看著摩門最終竊取華夏門盟主之位,他又十分不甘心。正猶豫難決之時,突聽門外馬蹄聲急,有兩匹奔馬由遠而近,徑直衝入了岱廟大門。這二人來得急迫而突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眾人應聲望去,但見兩個騎手汗流浹背,衣衫盡溼,胯下坐騎更是口吐白沫搖搖欲墜,可見二人趕路之急。有人認出了其中一個騎手,不由小聲呼道:是裴文智,是儒門失蹤了的那個劍士!任天翔也認出了另一個騎手,心中不由一寬,遙遙問候道:李兄終於親自趕來,小弟可是盼死你了!來人不是別人,竟然就是隨太子李亨去了靈武的李泌。就見在他前方的裴文智手中高舉一物,對儒門眾人朗聲道:儒門弟子聽著,冷門主臨終授命李泌李公子為儒門新一任門主,並以儒門令符為憑,以裴某為見證人!大家還不快拜見新門主?儒門眾人面面相覷,尤其以肖敬天為首的儒門眾劍士,更是不知作何反應。就在這時,突聽邱厚禮高聲喝道:裴文智,你勾結外人暗算冷門主,已經犯了死罪,如今又勾結外人假傳冷門主遺命,你究竟要幹什麼?我沒有!裴文智急忙分辨,冷門主是被薩滿教日月雙魔所殺,而日月雙魔則是聽命於他們!裴文智指向了混在孔府弟子中間的司馬瑜等人,眾人這下更是摸不著頭腦,不知裴文智為何要指證孔府弟子。肖敬天忙喝道:文智,沒有真憑實據,莫要血口噴人!李泌一直在靜觀事態發展,見肖敬天這樣問,他忙從裴文智手中要過儒門令符,抬手扔到肖敬天手中,胸有成竹問道:泌久仰肖大俠之名,就請肖大俠告訴所有儒門弟子,這面令符是真是假?
肖敬天身為儒門劍士之首,對儒門令符自然不陌生,他接過令符一看,臉上頓時微微變色,如果這是一面真的令符,那麼孔祥宗手中的那面令符是如何而來?他望向孔傳宗,眼中閃爍著駭人的怒火。下的孔傳宗低下頭去,不敢面對他的目光。
請肖大俠告訴大家,這面令符的真偽。李泌在催促。肖敬天艱澀的點點頭:他是真的。此言一出,群雄譁然。紛亂中就聽李泌平靜道:很好,,肖大俠既然認可這令符,儒門中的家事可溶後再議,現在當前大敵,肖大俠能否摔儒門劍士聽我號令?
肖敬天還在猶豫,就聽裴文智急道:大哥,他是冷門主臨終授命儒門新門主,有儒門令符和我作證,大哥還有什麼懷疑?
一旁的邱厚禮急忙道:這面令符是在冷門主遇刺時就失落,落到誰的手裡都有可能,實在不足為憑!儒門眾人也都悄聲議論起來,不知該相信誰的話,就見肖敬天緩緩抬起手打斷了眾人的議論,然後將令符還給李泌道:無論裴文智所言是真是假,這面令符卻是真正的儒門門主信物,肖某願聽從先生號令。
好!李泌接過令符,翻身下馬,環顧群雄朗聲道:在下李泌,今日匆忙趕來這百家論道盛會,除了是受冷門主林中所託,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消息要告訴大家。群雄中有不少人聽說過李泌之名,不由紛紛議論:這不是當年長安的天才少年,十七歲便如翰林後來不知所蹤的李泌嗎?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李泌待眾人議論稍平,這才繼續道:李泌年少時雖然偶有薄名,且受人舉薦入過翰林,但卻無心仕途,因此一直在東宮侍奉太子殿下。知道戰亂突起,兩京淪陷,不得已隨太子去了靈武。在下這次趕來泰山,便是要告訴天下群雄,太子殿下受皇上密旨,已在靈武登基,是為肅宗皇帝。聖上已在靈武豎起平叛大旗,尊先皇為太上皇,並召各路兵馬去靈武勤王。如今溯方,安西,河西等各路兵馬,在郭子儀,李光弼,李嗣業等將領率下已陸續趕到靈武,大唐帝國雖被范陽叛軍打了個措手不及,但現在已經在新皇的領導下,重新又站了起來!
群雄聞言紛紛鼓掌叫好,河北,山東等地,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朝廷的訊息,如今得知太子殿下在靈武登基,豎起平叛大旗,不少人不禁湧出了激動的淚花,范陽叛軍雖然勢力龐大,但總歸是北方蠻族,又軍紀渙散無惡不作,因此永遠也無法成為中原人心中的正統。人們或許會因為形勢所迫,暫時屈服於叛軍淫威,但卻不會永遠背叛大唐。
我受肅宗皇帝所託,千里迢迢趕來泰山,是想借這次百家論道的盛會,聯合中原武林結成聯盟,共同匡扶唐室,討逆平叛!李泌朗聲道:我雖有聖上手諭,但卻不敢以官方身份號令武林豪傑。在下只想以江湖一介書生的身份,以保境安民的拳拳之心,號召大家聯合起來,共謀天下太平!群雄齊聲答應,爭相道:李公子來得正好!咱們剛結成華夏門,正缺一名號令天下的盟主人選,李公子既是天下名士,又有冷門主遺命,不如就做了華夏門的盟主吧!
面對洶湧的民意,李泌轉身對無垢大師合十拜道:大師在上,如今外魔入侵,中原武林危如累卵,不知釋門可否拋開門戶之見,暫時聽我號令?無垢頷首笑道:公子乃釋門前輩懶饞和尚弟子,人品才幹無人能出其右,貧僧願率領門下遵從公子號令。
李泌點點頭,轉向元丹丘和幾名道門弟子,緩緩從懷中拿出一物,正色道:不知幾位道長可識得此物?
幾名道人尚未開口,一條人影已鬼魅般掠上高臺,從李泌手中搶過來那面黑黝黝的鐵牌。眾人定睛一看,卻是那有些瘋瘋癲癲的老道張果,就見他將那面篆刻有血紅字樣的鐵牌翻來覆去看了半晌,滿臉驚訝的喃喃道,這是聖上賜給司馬老兒的丹書鐵卷,怎麼會在你小子手裡?
李泌面帶微笑,目光炯炯的盯著元丹丘道:我是受司馬道長所託,帶著他的信物趕到岱廟,暫時替他接管道門。張果詫異道:司馬老兒怎麼了?如此大事他怎不親自前來?李泌微微笑道,司馬道長被人暗算,無法按時趕來,因此特令在下持他的信物前來,以免道門被人利用。張果恍然大悟,連連點頭道:難怪!我說司馬老兒一生精明,怎麼會有如此糊塗的弟子,原來是這樣。他恨恨的瞪了元丹丘一眼,大聲道:道門弟子聽著,掌門信物在此,所有弟子俱得謹尊號令,不然老道第一個不放過他。
李泌此時又轉向商門岑剛和鄭淵,將一個卷軸遞到二人手中。二人疑惑的展開一看,臉上頓時色變。那是一道肅宗皇帝頒發的聖旨,任命李泌為中原武林各派總盟主。這樣的聖旨對別的江湖人或許沒什麼約束,對商門卻是再權威不過。岑剛還有些猶豫,鄭淵已拱手拜道:商門上下,願謹尊先生號令。
李泌最後轉向了任天翔,正色問道:任門主,不知你和義門上下是否願聽從我的號令,以免中原武林盟主之位,被來歷不明的外人侵奪!任天翔笑道:這華夏門的盟主,只要不是由摩門眾人來做,無論是誰我都沒有意見,若李兄能毅然擔當起這個重任,那是中原武林之福,小弟高興還來不及,豈敢有任何異議?
很好!李泌說著轉向摩門聖女艾麗,一字一頓道:貴教源自波斯,拜光明神,火為教中聖物,因此也稱為拜火教。聖女所率這一支為教尊屬下東方大教長佛多誕所領導,不知我說的對也不對?
艾麗頷首道:沒想到先生對本教竟知道的如此之詳細。
李泌淡淡道:我不僅知道這些,而且還知道貴教它的發源地波斯,已經是被嚴令禁絕的邪教。貴教在波斯曾經盛極一時,但如今早已分崩離析,教中弟子各奔東西。聖女能否告訴大家,波斯國王為何要在全國取締拜火教,甚至對所有冥頑不化的教徒,一律處以極刑?
艾麗眼中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悲慼和無奈,群雄也不禁小聲議論起來,就聽李泌朗聲道:我來告訴大家,那是因為摩門崇尚暴力,教義極端偏激,摩門教規中有一條,同門皆是兄弟姐妹,傷害同門將加倍受罰。但對於非同門中人,尤其是信奉其它神祗的人,在摩門弟子眼中便是異教徒,殺人不僅無罪,還將受到光明神的獎賞,在摩門弟子心中,世界只有一個至高無上的神祗,其它一切神靈都是魔,在摩門佔統治地位的地區,人們只能信奉光明神,不然就在被消滅之列。
群雄聞言頓時譁然,紛紛問:如果摩門在中原坐大,掌門是不是都得拜光明神?李泌頷首道:這個問題大家可以問聖女,問問她摩門教規第十九條是如何規定,光明神是世間唯一至高無上之神,其它神皆是魔。所有信魔者皆有罪,不過每一個光明教弟子,都會幫助他們洗脫罪孽,皈依到光明神座前。這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我們在相當長的時間內,都會接受與其他教派共存的事實。
如果不願歸附貴教,是不是俱在消滅之列?李泌質問道:一種教義,無論他有多崇高多正確,如果以暴力強加給他人時,便無可避免的成為一種威懾他人安全的邪教,如今你們在波斯無法再立足,不得已輾轉萬里來到我中原,如果還抱著自認高人一等的教義不放,不能以平和之心待人,只怕中原也容不下你們。
李泌說著轉向群雄,朗聲道:以我中原人的寬厚胸懷,未嘗不能接受外來教派和學說,比如釋門雖傳自天竺,卻也成為與儒門,道門並列的三大教派之一,摩門要想成為華夏門一員,應該向釋門學習,先革掉那些與人為惡的教規是上策。
本教教規,還輪不到外人來指手畫腳。佛多誕見艾麗理屈詞窮,他終於安奈不住,開口喝道:方才大家已推舉本教聖女為華夏門盟主,你若是不服,儘可向本教挑戰!
好!李泌慨然應戰,對於崇尚暴力的人,必須用暴力才能令他屈服,我便以在場各派弟子,會一會摩門眾高手。不知大教長想要怎樣比試?佛多誕淡淡道:本教有一拜火大陣,乃是由祭拜光明神的大典之舞演變而來,以三十六名弟子共同操練,早聽說中華武學博大精深,各派武學流派皆不同凡響,想必對各種戰陣也有研究。咱們便印證一下最講究配合和戰法的戰陣,不知閣下意下如何?
任天翔曾經見過摩門弟子作戰,必知他們單獨來看武功或許並不可怕,不過一旦結成陣勢配合作戰,實力增強便是數以倍計,他忙以目光示意李泌,希望他慎重考慮,但李泌略以沉吟,便點頭答應道,好!既然大教長已劃下道來,咱們自然要應戰。
佛多誕頷首道:本教聖女曾以普通摩門弟子,演練了一套三十六人的拜火大陣,今日正好借這難得的機會,向中原武林群雄請教!
隨著佛多誕手勢一揮,數十名摩門弟子便如行雲流水般動了起來,按奇異的步伐交叉穿梭,很快便有三十五名弟子各依方位站好,將聖女艾麗圍在了中央。佛多誕躍上對面薩滿教留下的高臺,指著場中的摩門弟子道:這便是由三十六名弟子組成的拜火大陣,由聖女親自坐鎮中央指揮。只要你們能攻到聖女面前,就算你們勝。
任天翔見這三十多名摩門弟子中,果然沒有摩門五明使和摩門長老這樣的高手,他心中不禁有些奇怪,難道摩門真要以普通弟子,挑戰中原武林最頂尖的高手,就見這三十多名摩門弟子東一團,西一簇,初看毫無章法,細看卻發現隱然如千軍萬馬,將聖女拱衛在中央。現在摩門與中原武林比的已不再是個人武功,而是在當下極有現實意義的戰陣,這對不懂此道的中原武林群雄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李泌略一沉吟,然後環顧四周群雄,開口道:我想請義門八士,儒門九劍和釋門十八羅漢組成戰陣,迎戰摩門拜火大陣,不知諸位掌門可否讓門人聽我號令?
群雄見李泌竟要以釋門儒門義門最頂尖高手,迎戰由普通摩門弟子組成的拜火大陣,都以為他有些小題大做了。不過由於他乃肅宗皇帝的代表,眾人也不好公然質疑他的決定,就見無垢,肖敬天和任天翔紛紛點頭答應,對李泌的建議沒有任何異議,只有一旁的朱寶扳著指頭小聲嘀咕:八加九再加十八為三十五,還少一人嘛?要不我上去湊個數?
焦猛抬手就給義弟一巴掌:加上指揮戰陣的那個核心和首腦,不正好就是三十六人?笨蛋!以後別亂開口,給咱們祁山五虎丟臉。
倆人的小聲嘀咕,倒也沒引起旁人注意,就聽任天翔對李泌笑道,咱們對先生充滿信心,先生儘管放手而為好了,咱們義門上下,唯先生之命是從,絕不敢有半分輕慢。
李泌搖搖頭,正色道:這三十六人的戰陣,已相當於一支軍隊,必須由一名統帥統一調度和指揮,才能讓所有人結為一個整體,發揮出最大的戰鬥力,不過這名指揮戰陣的統帥不是我,而是任公子你。
我?任天翔愣了一愣,急忙擺手道:不行,不行!這萬萬不行!我只對義門八士武功知根知底,對儒門劍士和釋門十八羅漢卻是一無所知,如何能指揮他們作戰?千萬不要因為我一個人的孱弱,毀掉了中原武林的名聲。
統帥的強弱不在他的武功,而在於他的頭腦和臨陣應變能力。李泌徐徐道:你看那摩門聖女嬌滴滴的模樣,多半也不會武功,卻能憑她的手勢將三十五名摩門弟子連接成一個整體,公子難道自認還不如那個波斯少女?任天翔心中一動,不過還是搖頭道:我從來沒有指揮過戰陣的經歷。如何能擔此重任?我個人勝敗榮辱是小事,我只怕因我一個人的無能,令眾高手輸掉這關鍵的一戰啊!
李泌沉聲道:兄弟看看這裡除了你,誰還有指揮戰陣作戰的經驗?比起別人,你好歹讀過墨家兵書,墨家對兵法戰陣有過極為專業的研究,你別告訴我那些兵書你早已燒燬,墨家兵法早已失傳。
任天翔心知自己私藏墨家兵書一節,瞞不過李泌的眼睛,而墨家兵法中,也確實有不少關於戰陣的論述和講解。他將那些一知半解的理論在心中回味了一遍,最後硬著頭皮答應道:好吧,我就勉為其難試一試,不過我有言在先,輸了你可千萬別怪我!李泌望向肖敬天等九名儒門劍士,沉聲問道:我想請諸位看在華夏門共同的利益上,暫時接受任天翔的指揮,依照他的號令進攻或防禦,不知諸位可有異議?
儒門中人對君主有種近乎迷信般的崇拜,君王是僅排在天地之後的權威,如今李泌身懷肅宗皇帝的聖旨,在儒門眾人心中便是天子的代表,所以眾人哪會有任何異議?肖敬天連忙點頭答應道:沒問題,我們會謹尊任門主號令。
等等!任天翔突然打斷道:我想用另外一名義門弟子,替下貴派的邱先生。邱厚禮氣憤難當,質問道:任掌門這是什麼意思?
任天翔無辜的攤開手道: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怕邱先生在先前的對陣中已經受傷,影響咱們的實力而已,既然要我做統帥,不會連這點小小權利都沒有吧?邱厚禮還想爭辯,已為肖敬天抬手阻止。就聽他沉聲道:沒問題,邱賢弟暫不出戰,由任門主另外找人代替。見儒門眾人再無異議,李泌又轉向釋門眾人,早已得到無垢之令的釋門十八羅漢,立刻齊聲道:咱們謹尊任門主號令,絕不敢有半點輕慢和懈怠,請先生放心。
釋門十八羅漢其實就是出身少林的十八個武僧,他們當年在西番時就與任天翔打過交道,在五臺山高僧摩訶衍率領下,協助菩提生大師對付害死無塵大師的西番黑教高手。眾僧對任天翔之能早有知曉,如今再次聯手,眾僧自然不會有任何異議。
三派高手合作一處,聽任天翔簡單約定了指揮的手勢和信號後,便分成三波各自分開。任天翔以少林十八羅漢為正軍,以儒門八大劍士為偏師,再以義門八士加上代替邱厚禮出戰的褚剛為奇兵和總預備隊,三波人馬分成三個梯隊,慢慢向摩門的拜火大陣逼了過去,但見群雄早已讓出兩座高臺中間的空地,使之成為一個數十丈見方的戰場。雖然場中沒有任何吶喊擂鼓聲,但那種大兵團才有的肅殺和緊迫感,早已如無形之手在場中悄悄瀰漫開來,扼住了每一個人的脖子,令人呼吸不暢,更難以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