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倉駕駛着黑色的“日暑”回到上北澤時。已經是晚上7點了,他把“日暑”停在“菲亞特”邊上,鎖上了車門,在裏面做了一會兒伸展運動。
然後取出放在“日暑”車門袋上的注射器和那瓶維生素B,進了房間。
走到鋪着那張“萬年牀”的吃飯間,點上石油爐子,脱下衣服,披上拖地睡衣,一下倒在被子上。此時他並不很累,行動前他得養精蓄鋭,好好休息一下。現在離深夜還有一段時間。
朝倉叼着香煙,凝望着向天花板嫋嫋升去的煙霧,內心一片寧靜。突然,不知為什麼,他想起了高中時第一次體驗女人身體滋味時的情景,覺祖胸口憋得慌。
那時自己寄宿在川越的伯父家,靠做推銷報紙和送報掙生活費過活。有一次,下着大雨,道路泥濘,自己推着馱着報紙的自行車走着。這時,身邊開過一輛當時算高的美國造“帕卡多”車子,被濺了一身泥巴。
坐在車後座上的是某個大工廠經營主的女兒,年級比朝倉高,為了報復,以及對有錢人家的僧惡。他接近了那女人。那女人像陶瓷品似地又脆嫩又可愛。
那是個繁星滿天的夜晚,人間河堤上螢火蟲閃爍,蝙蝠來回飛舞。朝倉就在那裏首次強行侵犯了她。失去貞操的她,痛苦地扭着身子,爬到了堤壩上,水兵式學生上衣和裙子上沾滿了夏天的草上的露汁。
從此,年輕的朝倉再也不顧時間和場合,發瘋地追求起那個女人。
白天,就在空着的電影院的角落裏站着,上課間休息時就在學校游泳池的陰影處,冬天在農家的乾草小屋裏,一嚐到了禁果的甘美后,她絲毫沒有拒絕他。
香煙灰掉到了臉上,朝倉從回憶中醒了過來,許久他才站起身來把注射器塞進了一個盒子,與一雙女人穿的高筒襪一起放進皮大衣的口袋裏,然後穿上一條很厚的粗斜紋布褲。又在褲袋裏放進一副手套和一把小刀。
朝倉來到地下室,從地洞裏取出了舊毯子細繩、PPK自動手槍和螺絲刀等。把手槍插在腰帶上,把另外的東西都搬到了停在院子裏的“日唇”上。
朝倉重又回到家裏關上爐子。當他來到院子裏時,手上已戴上了手套。然後用戴着手套的手,擦了擦手觸到過的車子表面。一切都準備好了,朝倉坐進車子,發動了發動機。此時已是晚上9點了。30分鐘後,“日唇”來到了寶田情婦的家門口。牆邊上仍然停着跟昨晚一樣的“哥倫比亞”。
朝倉關了馬達,把調速杆放到空檔上,讓“日唇”憑慣性滑行到“哥倫比亞”後面,然後輕輕地踩了上剎車,車停住了。朝介開始等待,他把身體斜靠在座位上像睡着似的。10點半後來往行人開始減少。
朝倉下了“日唇”,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繞到了“哥倫比亞”前面,普通地彎腰取出了一根鋼絲。
儘管戴着手套,這並不影朝倉手指的靈敏度,只見他用左手輕輕地按着“哥倫比亞”前部的倉蓋,右手把鋼絲插進了鎖孔,不一會兒,鎖開了,由於他左手按着蓋子裝有彈簧的倉蓋悄無聲息地慢慢打開了。
他回到“日唇”取來了毯子、螺絲刀和手電筒。
全部打開“哥倫比亞”前蓋後,只見備用輪胎、工具箱等昨夜裏看見過的東西依然在那裏,他把毯子鋪在底下。
仍舊蓋上蓋子,只是還稍稍留了點空隙。
朝倉迅速坐上“日唇”發動馬達,稍往後退了一點後,便轉向右邊,把車子停到了對面的小公園後面。把車門全部嚴嚴實實地鎖上後。朝倉穿過小公園,返回“哥倫比亞”。在經過前面那個中華炒麪店和“壽司”店(注:壽司為用魚菜、醋、鹽等做成的飯卷)時,他躲進了樹蔭,利用樹蔭作掩護通過了店前。
回到“哥倫比亞”,朝倉又打開前蓋,鑽進了鋪有毛毯的行李倉裏,隨後從裏面上了鎖。由於鋪了舊毛毯,已經不像昨晚那祥不舒服了。
倉裏很窄,一關上蓋子就根本沒有開工具箱的餘地了,朝倉暗自慶幸自己在褲袋裏放了一把螺絲刀。
車內儘管很黑。但戴在左手上的夜光錶準確地告訴着朝倉時間。這給了朝倉以力量。終於,零點10分左右傳來了車外寶田的聲音。
“比平時晚了,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唉,年紀不饒人哪。”
“您還年輕着呢,夜裏您還是那麼有勁嘛,不要太顧忌您妻子,偶爾在這裏過個通宵麼?要不然,我真受不了啦。”那女人裝腔作勢地説道。
“再遲我也要回家的,這是我的習慣。”
“可是你的心臟不太好呀,別硬撐着傷身體了。”
“所以我才硬是要回家的,因為心臟病一般是在凌晨發作的,要是我倒在你那裏了,會給孩子們丟臉的。”寶田道。
“別説這種不吉利的話了。”
“還不是你先説的。算了,不説了,下次要是有空,我真想根你一起到‘藏玉温泉’去舒服它二三天呢。那裏的温泉很舒心,據説對心臟有好處。”
“太高興了。”
“外面太冷了,快進屋去吧,明天我還會來的。”
寶田走到“哥倫比亞”前,馬上響起了開關車門的聲音。車子後部的發動機響了,強烈的震動立即傳到了前部。朝倉躲着的行李倉。從朝倉背後的備用輪胎後側又傳來了燃燒器的噴火聲,伴隨着而來的是一陣與石油爐子一祥沒有完全燃燒的煤氣臭味。
“哥倫比亞”慢慢啓動了。由於這車裝着自動變速器,雖然速度慢了點兒,但開起來平穩而勻稱,託它的福,朝倉免了被鐵板角撞痛身體。而且車子的彈簧很柔軟,儘管路面不太平,車子搖晃得厲害,但還不至於撞得朝倉骨頭生疼。
車子一開動,朝倉就從口袋裏取出了手電筒和螺絲刀,在手電筒的照射下,開始用螺絲刀鬆開倉蓋鐵鎖的固定螺旋。一會兒幾顆螺絲便鬆開了。這樣,只要用手指輕輕一旋,蓋子的鎖就能拿下來了。朝倉憑直覺判斷,此時車子正朝澀谷缽本街的寶田家開去,路線與昨晚的一模一樣。
不久從暖氣燃燒室裏傳來的熱氣使得朝倉渾身發熱,汗流狹背,像是被烤在火裏似的難受。而且部分廢氣被逆風頂回到了行李倉,朝倉的頭漸漸感到沉重起來。
過了一會兒,朝倉憑柏油路上車輪和感覺和車喇叭、發動機的轟鳴聲知道,車子已經到了中原街了。
車子在紅燈前停了幾次,然後向左轉。肯定到了富士銀行邊上了,接下去像是要穿過住宅區開向碑文谷街道。
過了3分鐘左右,朝倉用長筒襪套在滿是汗水的臉上,呼吸更加艱難了,朝倉用螺絲刀尖在嘴巴和鼻子部位的長筒襪上開了個口,然後把蓋鎖的固定螺絲全部卸了下來。他把蓋子稍稍打開了一條縫,把口鼻貼了上去,雖然頭部被卡得極不舒服,但與呼吸到新鮮空氣相比,這點痛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車子果真行駛在住宅區裏了。朝倉把前蓋子掃開了,打開了的前車蓋擋住了寶田的視線。寶田急忙剎住車,口裏咕濃地罵着從車上下來,繞到車前想蓋上蓋子。
朝倉把螺絲刀放回袋裏“呼”地一聲掀開蓋子猛地站了起來。
此時他的右手搭在插在褲子皮帶上的自動手槍的槍把上,皮大衣前面的扣子敞開着。
深夜的住宅區裏一個人影也沒有。寶田微弱地哼了一聲,咧了嘴,雙手按着心臟厲害地搖晃着,臉色一下子變得蠟黃。
朝倉不動聲色地從行李倉裏下來,支攆住快要倒下去的寶田只見他雙眼緊閉,額頭和鼻尖上滲出大穎的冷汗。
朝倉抱起足有60公斤重的寶田,像抱六、七歲的小孩似地將他抱到了助手席上。
馬達仍未熄火。朝倉拿下了還蒙在臉上的長筒襪,用細繩將開了的倉蓋捆在消聲器上防被風吹開。然後坐上駕駛席啓動了車子,把調速杆調到了D檔,一踩油門。車子平穩地向前駛去。
兩分鐘左右後,朝倉停下“哥倫比亞”,來到了附近的目黑不動產商號旁邊的髒河堤的一塊空地上。
這裏停着20輛左右等待出售的小型卡車。周圍都是寺院的圍牆。即使稍微發出一點聲音,也沒人會聽見。他又到停在那裏的小型卡車、輕便卡車的駕駛席裏張望了一下,裏面空無一人。
回到“哥倫比亞”,只見寶田正顫抖着從袋裏取出一個紙包,打開後拿出一個儒米紙包着的東西硬吞了下去。之後重又閉上眼睛喘息着。
朝倉把手放在座位靠背上看着寶田的表情。等到寶田呼吸稍微緩和了一點,便拿出了注射器放到後面座位上。
“寶田,是我呢,是我呀。”朝倉靜靜地説。
“求求你了,別動我,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對我來説,以後才是我生命的開始,別殺了我。”寶田痛苦地叫道,還在閉着的眼角上掉下了眼淚。
“我很能理解你不想死的心情,我真不想讓你死呀。”朝倉道。
“為什麼要殺我?”寶田睜開了一點充血的眼睛,身體劇烈地顫抖着,隨即又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這很簡單,只要你坦白就行了,總經理説只要你如實地説了,就饒了你的命。”
“是……是總經理派來的?”
“是的。等聽完你説的以後。總經理叫我看住你。要是一旦知道你説了謊話,就立即收拾你。”朝倉用低沉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説道。
“我知道你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人。我不説謊,我把什麼都告訴你吧。”
“説你出賣公司投靠了鈴木,你承認嗎?”
“請原諒。因為我無法像其他一些頭目一樣能任意侵吞公司撈到便宜,而且又要在千景身上花些錢,所以鈴木看透了我的心思,花言巧語把我騙上鈎了,説只要把關於東和油脂公司的情報告訴他,他就每月付我50萬,而且如果他的事成,他讓我當總務部長。”寶田站着,捏在左胸上的兩手輕輕地痙攣着。
“這倒是可以理解的,眼看着別人油水撈足,而你卻分不到肥,這也難怪。只是我想問你的是:你都把些什麼情報透露給鈴木了?”朝倉微笑着道。
“我把頭兒們如何損公肥私的事告訴了鈴木,但都是沒有證據的。你知道,我是不可能從公司獲得任何證據的。總之,我是為了錢才這樣乾的。”
“這車子也是用從鈴木處拿來的錢買的嗎?”
“是的。我也很清楚,鈴木是個為達到某種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他一旦大功告成,就會把以前利用過的人像扔廢紙似地扔掉的。很可能鈴木一旦把持了東和油脂,不但不會把我升為總務部長,甚至還會馬上把我辭退的。因為我知道了他這一點,所以盡把些沒有證據的情報告訴給他。我知道即使東和油脂真成了鈴木的了,那第一個犯愁的就是我。”
“那麼,你把我的事告訴鈴木了嗎?把我賣了多少錢?”朝倉向寶田套着話。
“對不起。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寶田的嘴唇越發抖得厲害了。
“説。你是怎樣把我的事告訴給鈴木的呢?”朝倉眼睛裏浮起了一絲殘忍的光而微微眯着。
“不是我主動對他説的,是鈴木他問我的,説是你這麼年輕卻一下得了200萬股東和油脂的股票,而且又升為推銷處副處長。因為不久前你還是一個一般的財務處職員。”
“你都説了些什麼?”
“我説謊也不管用了,全説給你聽吧。我告訴他説,朝倉副處長是因為替公司幹掉了幾個無用的人,才作為獎賞得到這200萬股股票的。”
“你把幹掉的人的名字也説出來了嗎?”
“我沒能經得起300萬元的誘惑。讓我老實告訴你吧,我對你很嫉妒。”寶田深探地吸了口氣。
“行了,反正沒有證據,是嗎?”朝倉的口已經很乾了,他舔了一下快要鞍裂的嘴唇,又道:“那麼,你把我收拾掉的那幫人為什麼對公司不利的原因也説給鈴木聽了嗎?”
“我只告訴他,這幫人是因公司領導集團內部的腐敗而想趁機撈一把的人。我沒有把他們殺了櫻井的事告訴他。因為我發現他問到櫻井時的眼神很是認真。令我害怕。所以我預感到要是把東和油脂僱了兩個殺手殺了櫻井的事告訴他的話。肯定會發生什麼不堪設想的事,我跟你説的全是大實話,請放了我吧!”
寶田睜開了眼睛,血色重又回到了他的臉上。朝倉把手伸到後座上,打開盒子取出了注射器,拉開推筒往裏面灌着空氣。
“你要幹什麼?”寶田驚叫道,那神情像是心臟就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似的。
“雖然我覺得很對不起您。但又不得不叫你死。”朝倉用近乎和藹的聲音,輕輕地抓住寶田的手腕説:“不必擔心。馬上就會很舒服的。往血管裏注空氣,心臟馬上就停止跳動的。要是我不這樣乾的話。你的心臟本來就不好,活在世上反而會受許多苦的。”
“……”
“據説要查出因注射空氣而導致的死亡。非得在水裏小心翼翼地解剖心臟不可。只是,做這種麻煩的檢查非要在對死因很懷疑的前提下才動手的。而你,就是心臟麻痹死了,誰都會出來證明你本來就有心臟病的。好了,快挽起手腕……一點也不疼的,還沒有被蝨子咬一口痛呢。”
朝倉像哄着小孩似地説道。左手想去拉寶田的手腕,寶田頓時全垮了,渾身痙攣着,臉色由蒼白而發青,頭垂了下來,哪裏還有力氣掙扎。
朝倉放心地嘆了口氣,鬆弛了下來。他脱下左手上的手套,摸了一下寶田手腕上的脈搏,脈搏已經沒有了,大概心臟麻痹又發作了。
朝倉重又戴上了手套,把注射器拆開收進盒子裏,然後拔出發動機鑰匙,下車後拔下還插在前倉蓋子的鎖孔上的鋼絲。
打開倉蓋,用鑰匙開了那鎖,藉着手電光,拾起了幾顆掉在倉裏的螺丁,將鎖重新裝回到了原處。
取出鋪在底下的舊毯子,合上蓋,用鑰匙鎖好。然後把舊毛毯扔進了髒河裏。那毯子一開始浮在上面,等到吸足了水後便沉了下去。
回到車上,朝倉又摸了一下寶田的脈搏。
脈搏已完全停止了,朝倉讓寶田的屍體靠窗邊坐在助手席上,就像睡着了似的。然後啓動了車子。
他把車子開回到以往寶田經常經過的路段上,那裏此時聞無人跡。
朝倉讓車頭朝着碑谷街方向,在車道中間停下了車。下了車。讓馬達繼續運轉,他把寶田移到了駕駛席上。又把他的手放在已經除去指紋的方向盤上。屍體還留有餘熱。朝倉最後將寶田的右腳擱上油門調速杆仍然在D檔上,退出車子關好了門。
由於車子是自動變速裝置,不用開啓離合器,而只要等寶田因體重而加在擱在油門上的腳的重量後,轉速上升,車子便慢慢地啓動了。它搖搖晃晃地向前駛去,像是個爛醉如泥的人在駕着車子似的。
一開始“哥倫比亞”順利地經過了一個垃圾箱。等前進了100米左右後,速度已經上升到20公里左右了。
然後“哥倫比亞”就以每小時40公里的速度直奔前去,不一會前胎便陷到了溝裏,車子恰好撞在水泥電線杆上。
只聽“轟隆”一聲,同時看見車身偏了,玻璃窗碎片四處飛舞着,接着電線杆慢慢倒了。變壓器火花四濺,附近人家的電燈一下全黑了。大概是變壓器短路了。
朝倉聽到了許多樓房裏打開玻璃窗子的聲音,便疾步朝沒有街燈的角走去。
來到“環狀六號”時,朝倉聽到了巡邏車和救護車的汽笛聲,他若無其事地走到街口,叫住了一輛路過的出租車。
他故意換乘了好幾輛出租汽車,繞道來到南幹來寶田情婦的住宅附近,這時已經凌晨1點半了。
看見坐來的那輛出租車的車燈遠去後,朝倉走向停在小公園後面的“日唇150”坐了進去。
讓發動機預熱了5分鐘左右後,朝倉把車子開向中原街道。朝多摩川駛去,他不慌不忙地一邊開着車子,一邊在腦子裏回想剛才寶田説過的話。
那個鈴木肯定是盯上我了,好像還認識我呢。
鈴木這個對手絕非是輕而易舉能對付得了的。要是有朝一日被戮穿的話,那肯定不會是因為公司裏的上層領導們,而是因為鈴木。
雖然如此,朝倉還是不想屈從於鈴木,但是給自己留條後路也是有必要的。
朝倉從多摩堤、玉川街繞道回到上北澤家時,已經2點20分了。
朝倉一進門一屁股坐到“萬年牀”上,就覺得肚子很餓了。於是,起身走到廚房看了一下冰箱。發現裏面只剩一些乾巴巴的奶酪和一串乾魚味臘肉片。
朝倉換上了在“帕咪嘎馬”服裝店做的一套高級西裝,襯衫換成灰色的細豎度紋的,領帶是深灰色的絲綢料。
為了慎重起見,朝倉把PPK綁到了小腿上,然後坐進了“皇冠”。即便朝倉不向頭兒們去彙報今晚的事,寶田的妻子也會去告訴公司頭兒們的吧?説寶田開車時心臟麻痹發作車子撞到電線杆上死了。
朝倉在赤堤的“赤松莊”附近下了車。走向二樓京子的房間,開了門鎖。在開門之前朝倉憑直感就猜想到京子在房間裏。
沒錯,京子正等在房間裏,她開着石油爐子,仰躺在沙發上,腳上蓋着一條毛毯,腦上蓋着一本時裝雜誌,像是在打着磕睡。
朝倉聳了聳肩,關上門走向廚房。
經過沙發前時,京子跳了起來。亂蓬蓬的頭髮垂在額前,額上發着令人不快的光。
“啊。小寶貝對不起,請你原涼,我瞞着你到遠處工作去了。”朝倉笑着把手伸向京子。
“朝倉!”京子儘量剋制着自己的感情,大叫了一聲。
朝倉臉上的笑容凝固了,這不可能,京子競然知道了自己的真名!
“朝倉,這是你的真名吧?你一直跟繪理子在一起,而讓京子找一直在這裏空等着吧?”
京子眼睛裏的那種令人驚悸的光消失了,繼而變成了絕望的衰憐的神色。朝倉不想抵賴了。
“今天沒有去見她,我累了,能給我來點喝的和吃的嗎?”説着坐進了沙發。
京子默默地站了起來。走向廚房,從廚房裏傳來了京子的抽泣聲,還有盤碟的碰撞聲,朝倉似乎覺得在這短短的人生裏已經經歷過不止一次這樣的場面了。京子哭好後,過了一會兒就把牛排和伏特加酒裝在托盤上端來了。雖然這時京子重又化了妝,但是從她那紅腫的眼皮還看得出她哭過的痕跡。
“對不起,糊了。”
京子把菜和酒放到桌上在朝倉身邊坐了下來,朝倉感覺到的是一個繪理子所不具備的成熟的身體。
“沒關係,只要是你做的,我都覺得好吃。我不會埋怨的。”
朝倉往盛在杯子裏的伏特加上擠了幾滴檸檬後,一口喝了下去,胃一下子燒了起來。
“我已經沒有怨恨了。我只是怕失去你,你邊吃邊聽聽我的話好嗚?”京子閉上了眼睛。
“好的,天亮前還有一段時間呢!”朝倉把刀子插在牛排上。
“最近,小泉他經常跟我説起他們公司的部下朝倉的事,跟我説一個一般職員的朝倉如何發跡到成了總經理的女婿的事。”
朝倉啃着牛排。
“聽着聽着我就覺得他説的朝倉跟你一模一樣。憑女人的直感。於是我讓他給我看了朝倉那人的照片。小泉他把3年前去慰安旅行時拍的財務處裏的人的照片拿了來,他指着照片跟我説,要是女人迷上了這種男人,那等待她的只有恐懼和不幸。他指的就是你。”
“你打算怎麼辦?把我的事向警察告密?”朝倉半開玩笑似地説。
“我怎麼可能去幹這種事呢?而且要是我去幹的話,你肯定會把我給殺了的。”
“你怕死嗎?”
“已經不怕了,我倒更怕失去你後,無法忍受的寂寞。要殺我的話,就請殺吧,我不會把遺書寄到警察局去的。”
京子睜開眼睛,朝倉用餐巾揩了揩嘴巴,眼睛盯着京子。
“沒有錢、沒有門第、沒有後盾的我要想在這人吃人的社會里飛黃騰達,不得不這樣幹哪。所以我也不擇手段。當初接近你也是為了想通過你獲取公司的情報。但現在要是失去了你,我就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是為誰奮鬥了。現在我己經不能沒有你了。”
朝倉説着。臉上的神色顯得無比堅毅。
“繪理子的事呢?難道那個女人也只是你的一個手段?”
“那事是總經理硬逼我的,軟硬兼施。而且是那女人迷上了我。”
“當然,我要跟她結婚,是為了掌握公司實權,讓那些兔崽子們看看我的本事。但是,我愛的就你一個,我不再説第二遍了。”
“以後還常常跟我見面嗎?”
“不然我會瘋的。特別是當我失意時,只要一把臉埋在你的胸中,勇氣就馬上又會上來啦。”
“朝倉,我相信你。無論怎樣被你欺騙,我都願意相信你。你活着就是我的幸福,你可千萬不能死!”
京子突然又沒命地瘋了起來,臉上淌着淚水,身體因漲滿的激情和慾望,顫抖着向朝倉纏了過來,嘴唇像發瘋似地尋求着朝倉的嘴唇。
朝倉熱烈地回報着她,他温柔地推開衝動的京子站起身來,脱掉了褲子和裏面的襯褲,把綁在小腿上的手槍也一起拿下了,然後對京子説:“今天我沒有到繪理子那裏去過,是為你留着的,你不信來試試。”
京子抽泣着,把嘴唇湊到朝倉兩膝之間。小泉好像沒把自己今天晚上去殺人的事情告訴京子。
朝霞從窗簾的間隙處悄悄地射了進來。朝倉哲也揉着惺鬆的眼睛坐了起來,室內刺骨的冷意使他哆嗦了一下。
一看枕頭邊上的熒光表,已經8點半了。要是平時的話可以不去公司,但因昨晚幹了那件事,今天還是去一下為好。
“真冷。”京子也醒來了。
“我要去上斑了。你繼續睡吧”
“我去給你做早飯。”
京子也起來了,朝倉的早餐是半杯濃咖啡,一大盆涼抖青菜,加3個半熟的雞蛋。
“我再睡一會兒就去青山的汽車練習所。最近為了打發時間,我在學開車,再學一下就能考到駕駛證了。”
朝倉坐進‘TR4”朝公司開去,由於車子好久沒有用了,蓄電池似乎漏了許多電。他在等紅燈時不得不輕輕地踩着油門充電。
朝倉把“TR4”停在日比谷收費停車場後。向京橋的公司走去。
走進經營部推銷處辦公室時已近10點了。一走到桌子上,鄰桌的淡島處長就湊過來對朝倉説:
“寶田頭目晚上死了,園田部長弔唁去了。”
“真可惜。什麼病?”
“據説開車時引起心臟麻痹,車子撞到電線杆上去了。聽説車子是跟我一樣的‘哥倫比亞’,看來我也得小心了。”
“一死什麼都完了。”
朝倉聳聳肩,拿起了文件。中午時分,小佐井親自打來了電話。
“剛從寶田家回來,你幹得真出色,謝謝了。寶田經常就診的醫生把寶田患有心臟病的事對警察説了,所以警察那方面就不必擔心了,寶田的妻子和情婦正在吵架,真是夠嗆。”
“那太好了。”
“對你來説也許是種累贅對了。總經理女兒好像迷上你了,總經理叫你今晚6點到赤坂葵街的三升旅館1116號去一下,那房間上次你去過的。據説總經理有個東西要交給你。”
“知道了,那輛車怎麼辦呢?”
“是啊。你就把它仍然停在原來地方去吧。把鑰匙交給安西管理員就行了。”小佐井掛斷了電話。
朝倉放下聽筒對淡島説。
“我出去一下,説不定今天就不回來了。”説着走出了房間。
朝子坐上“TR4”到了上北澤家。走到赤松莊附近,坐進了停在附近故意不讓京子看見的“皇冠”。車子開進了日比谷的N旅館地下停車場,把鑰匙交給安西管理員,此時已經近2點了。
離6點鐘還有一段時間,朝倉走進了旅館的休息大廳,拿起放在電話機旁的按服業分類的電話號碼薄,翻到私人偵探一欄。關於私人偵探業辦公室的號碼竟有十幾頁之多。朝倉盯着其中一個外面正登着大幅廣告的大户頭號碼沉思了一下。
他想到池袋的國際信貸服務處去看一下,這地方從地理位置來説是在朝倉的上北澤和東和油脂公司的相反方向。因為上面印着近10個電話號碼,估計這辦公室不會太小。
朝倉坐出租車來到了池袋。國際信貸服務處設在春日街的都電池袋東段附近的一座租來的大樓裏,佔着整個三樓。休息室盡頭有個問訊處。朝倉報了個假名。不久。朝倉就被領到放有二十幾張桌子的大房間邊上的一個接待室。
接待朝倉的是30歲上下的男人。他説自己是調查副主任南村,他禮貌地拿出了名片。但那狡猾的眼睛時不時地窺視着朝倉。
“請允許我不説出我的真名和住地,所以要聯繫的話,由我來找你們,錢我會付的。恩,這些先作為定金。”説着,朝倉把10張1萬元的鈔票放在桌子上。
“是嗎?那麼你託咐的事呢?”南村露出被煙燻黃的牙齒笑着問。
“請你替我找個跟我很相像的人。我工作上需要一個替身。所以那人儘量是個沒有什麼依託的人,或生活並不舒適的人,以便他為了餬口而儘快地答應我。”朝倉道。
朝倉哲也走進赤坂葵街的三井旅館休息廳時,已是下午6點差5分了。他乘電梯到了十一層。
總經理等着的1116號房間正是上次朝倉曾經被叫去從牆壁孔窺視過那個背叛了東和油脂的殺手的地方。
朝倉敲了敲1116號房間的門,門打開了一條縫。一個總經理的私人秘書探出了頭,一看是朝倉就趕緊把門整個打開了,彎着腰向朝倉行着禮。
這裏有兩個房問,一間起居室兼客廳和一間卧室。朝倉一進起居室,清水總經理就係着曳地睡袍從卧室迎了出來。
“啊,你來了,今天因寶田的事很早就被叫醒了,所以在這裏休息了一下,快,請坐。”
説着向朝倉指着沙發,自己在對面的扶手椅上坐下了,秘書打電話給房間服務員要了紅茶,然後自己退出了房間。
“我幹得怎麼樣了。”
朝倉拿起桌上香煙盒裏的一支煙,點着了火。房間裏立即充清了巧克力昧道的雪茄香煙昧。
“沒説的,簡直令人不能相信。”總經理道。
“我也沒有想到他會自己引起心臟麻痹。哦,説你有事要交待我。是什麼事?”朝倉吐了口煙。
“啊,是這個。”
總經理把手伸進睡袍內口袋。朝倉的神經微微緊了起來,説不定總經理説聲“你已經沒有什麼用了”就拿出手槍來呢。
“是我,服務員”這時,聽到了敲門聲。
“能替我去開一下嗎?”
總經理從內口袋裏抽出手對朝倉説。朝倉斜着身子朝門走去,視線始終沒有離開總經理。走到牆壁轉了一下自動門鎖的把手。
進來的不是刺客,而確實是旅館服務員。手上端着一個放有兩隻紅茶壺和兩隻紅茶杯子的銀盆。
朝倉聳了聳肩回到了沙發,總經理給了服務員小費,在票子上籤了名。
壺邊上分別放有薄圓片檸檬、白蘭地和牛奶。朝倉往紅茶裏滴了幾滴白蘭地,總經理放了些牛奶。
“噢,對了……”默默地品嚐了一會紅茶後。總經理自語道,一邊將手又伸進了睡衣口袋。只見總經理掏出一個像是裝有貴重東西的盒子。
“是訂婚戒指,就説是你選中的拿去給繪理子戴上。”説着把小盒子遞給了朝倉。
“對不起。”朝倉若無其事地打開了盒蓋。
“……”。朝倉屏住了氣息
原來裏面裝的是一個鑽石戒指,大概有3克拉(注寶石的重量單位,1克拉為200毫克)雖然並不算很大,但它那千錘百煉通體透明的鑽芯閃出的神奇的光芒,確實具有一種攝人公魂的魔力
“是黑金鋼鑽,這種東西很少有。”總經理道。
朝倉沒有回答。繼續凝視着鑽石發出的炫目的光芒。他不知道這要花幾百萬元還是幾千萬才能買到。但他馬上理解了。多少世人為了爭得她而拋頭顱灑熱血,營營以求。樂此不疲,乃至死而無憾了。
“你們的訂婚宴定在下週六,但繪理子肯定等不及了,我真沒想到這孩子竟然會這麼着迷於一個男子的,這簡直是個奇蹟。”
“繪理子現在在伊豆山別墅裏等着你,説是要聽聽你的意見,快去吧!能不能你先向她求婚?”
“明白,我滿足你的要求。”朝倉蓋上了鑽石戒指的盒蓋。
“謝謝。以後對外人説你和繪理子是在俱樂部裏認識的,可以嗎?”總經理説。
“可以。”
“那麼,繪理子就拜託給你了,什麼時候回來都沒有關係。”總經理把畫着去別墅的路線的紙條放到桌上。
“那麼,我就失陪了。”朝倉站了起來。
到了走廊上,那個站在電梯旁打發着時間的總經理的私人秘書向朝倉行了禮,又回到l116室去了。
朝倉一到休息廳。就撥電話到參宮公寓京子的房間,想對京子説要離開東京二三天,叫她別擔心。
但是,來接電話的不是京子而是小泉。朝倉馬上捏住鼻子變着聲音説:“我是花村,訂的那炒麪還沒有好嗎?”
“喂,這裏可不是炒麪店。”小泉掛斷了電話。
朝倉繞到停車場,坐進停在那裏的“菲亞特”。他先去了一趟池袋國際信貸服務公司,然後又回了趟上北澤,最後才向別墅開去。
兩小時後,“菲亞特”以時速130公里的速度在真鶴收費道路上飛駛着。過了收費道路,一靠近熱海,路上便到處都是施工留下的殘渣碎石,路面也變窄了。朝倉放慢了速度。
左邊沿海的松林裏有些海膽、鮑魚、海螺菜商店,朝倉在第五家店前面拐向了左邊。
“菲亞特”飛濺着小石子,開向上一個山道,清水總經理的別墅離伊豆山還有很多路。
以第二擋的速度曲曲折折開了7分鐘後,到了一個用石子鋪着路面的T字形岔口。右面路標上寫着右邊通到清水別墅,左邊那條道通向s百貨店宿舍。朝倉往右拐了進去。坡度更大了,開了3分鐘,朝倉的“菲亞特”來到一座青岡棟做的大門。門右邊是1公里多長的土圍牆,左邊是高高的禿山。
渾濁的門燈照着寫有“清水”二字的門牌。朝倉把車停在門前,關上了發動機,山中的靜寂頓時向他襲來。靜中隱隱地傳來了細細聲。朝倉本想按按車喇叭,但他發現門柱上有內線自動電話機。下了車,朝倉按了一下電話機的開關。
“哪一位?”傳來了一個老頭子的聲音。
“是朝倉。小姐在家嗎?”
“請稍等片刻,我就來開門。”那人回答道。
儘管他説稍等片刻,可事實上朝倉足足等了十幾分鍾,那男人才走了過來,打開了邊門。他穿着一件半截布褂子,是個50歲上下的人。
“我是別墅門衞,勞駕您這麼大老遠來,小姐肯定會很高興的。”
説着回到門內,打開了大門。朝倉把車子開進了門的內側。別墅波瀾起伏,有山,有水。還有峽谷、森林,到底有多大,朝倉一點都沒數。門左邊有個簡陋小房,右邊停車場裏停着一輛漂亮的“190sL庫板”雙座汽車。
朝倉把車子停在“190sL”邊上。下了車。那已關好了門的老頭説了聲:
“請小心些。”
説着把一個手電簡交給朝倉,並把自己那隻打開,照着朝倉腳下,兩人從石級和碎石子路往裏走去。道路兩邊是假山,瀑布的聲音更響了。
“真大啊!”朝倉頗有感溉地説了一句。
“有16萬平米呢!花15年時間造起來的。施工的時候,我還是園藝師呢!”別墅門衞很自豪地回答道。
瀑布的小溪橫斜過院子朝山下流去,穿過一座架在峽谷上的橋,走了約3分鐘後就看見了建在草坪斜坡上的約230平米大的平房,從裏面漏出一些燈光來。有人打着手電筒從草坪上跑下來了,朝倉憑直覺感到那是繪理子,於是加快了腳步。
果然是繪理子,只見她穿着一身普通的“結城”絲綢衣裙。臉頰紅紅的,洗過的衣裙在黑幕下通體發亮。朝倉有種莫名的新鮮感。
“你來了。”繪理子撲倒在朝倉的懷裏。一股香氣從繪理子的頭髮上照了出來。
“好想你。”朝倉緊緊地擁抱着嬌小的繪理子。
“啊,我先失陪了……”門衞像逃避似地朝大樓走去。
“今天晚上我要跟你商量一件大事,是來徵求你的意見的。”綢裙裏繪理子身體的熱量傳到朝倉的掌口,他沙啞地説了一句。
“真的嗎?”繪理子抬起雙眼,突然從朝倉身上掙脱開,朝建築物左邊的亭子跑去。
朝倉故意慢吞吞地追趕着繪理子,繪理子白哲的腿肚子在裙子下襬下閃爍着。
在草坪斜坡頂上的亭子裏,朝倉抓住了繪理子。嘴裏説着“小傢伙”。就從兩腋下伸過雙手樓住了繪理子的脖子。
一到這裏,視野就開闊了,草坪前的斷崖對面是寬廣的大海,右邊是熱海,左邊是真鶴半島,遠處能看見半島上閃煉着寶石似的燈光。
朝倉默默地等着繪理子喘氣的平息。
朝倉知道自己的手掌下硬硬的是繪理子高高隆起的結實的Rx房。
“我愛你,做我的妻子吧!”朝倉説。
“再説一遍,大聲地説一遍。”繪理子轉向朝倉。
“跟我結婚吧!”朝倉大聲地説着,兩手使勁地按在繪理子兩肩上。
“我愛你,我是你的。”
繪理子踮起腳,兩手圍在朝倉脖子上,兩人的牙齒相碰了,過了很長時間。當兩人嘴唇分開時,只見那唾液像根根絲似地還連在兩人的嘴唇上。朝倉從口袋裏摸出那個寶石盒子,把鑽石訂婚戒指戴到繪理子手指上。繪理子把手伸了出去,微弱的星光下,那鑽石發出像彩虹似的光芒。
別墅起居室的地板上鋪着地毯,窗子是法國式的,後院平時能看見防風林末端的海,但現在壁爐裏山毛棒烤出的熱氣模糊了玻璃窗。
繪理子和朝倉一進這間房,那門衞的妻子就出來打招呼了,她過去像是在温泉裏當過傭人,那化妝和穿着一點也不俗氣。
“他叫朝倉,請別吃驚,是我未婚夫。”繪理子熱情地介紹道。
“啊,恭喜恭喜,真般配啊!”
“真這麼想的嗎?”
“多有男子漢的氣魄呀,要是沒有結婚。我也會着迷的。”那女人笑着説。
“可別誘惑他歐!”
“開開玩笑呢。小姐,您真的一下子變得像個女人了,我馬上去拿菜來好嗎?不知道找做的菜合不合胃口?”
“好的不過,還是先拿些冰塊和簡單的下酒菜來吧,請馬上就拿來。”
“知道啦”
那女人退下去了,不到3分鐘就端來了冰塊和魚子醬。
“您要喝點什麼?”
繪理子走近家庭酒桌。
“啊,來杯伏特加雞尾酒,要烈一點的。”
“我也跟你一樣。”
繪理子用冰塊鎮了一下雞尾酒搖晃器和杯子,然後換下了冰塊,以7份伏特加加1份苦艾酒的比例。靈巧地往搖晃器裏倒着酒。
繪理子把微微起泡的雞尾酒倒進杯子裏,就划着火柴,把火柴插在杯子上,再往上面濺檸檬汁,不一會那燒過的擰檬汁的芳香更和進了雞尾酒。
朝倉坐在壁爐前的扶手椅上,跟繪理子肩並肩地挨着。他交換地品嚐着伏恃加雞尾酒、魚子醬和繪理子的嘴唇,暗想要是每個週末都能像現在這樣過倒也不錯。全身的緊張松馳了,酒精迅速象電流一樣地通遍了全身。
不久菜端來了,有黑綢、大蝦等,都是些附近海里打上來的東西。繪理子不斷地把菜往朝倉嘴裏夾。朝倉覺得他的食慾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好。
“上次,我跟你初次見面時,我盡説些令你生氣的話。請原諒。不過,那也許還是為了遮掩我的害羞呢。”繪理子説。
“沒關係,好久都沒有像今晚這樣醉過了,現在要是開車回去可就麻煩了。”朝倉説。
“不嘛,我可不讓你回去。你要是硬要回去,我就把你車胎的氣放掉。”
“認輸。我認輸。”
“已經替你準備好房間了,你累了吧?睡覺前要洗個澡嗎,是露天浴室,不過那水是從温泉用水泵抽上來的,我陪你去。”
“太好了。”
“稍等一下,我去給你拿換的衣服。”繪理子在朝倉額頭上吻了一下,站起身。
繪理子回到起居室,抱來了浴衣、和服式棉袍和毛巾等。朝倉也站了起來,走路有點搖搖晃晃,他想已經好幾年沒有這種感覺了。
兩人穿着木屐出了院子。打着手電穿過草坪,從剛才來過的亭子穿過假山,朝前方約10米左右處的斷崖石級走去。一到那裏,就聞到了一股撩人心魂的温泉氣息。
登上石級,只見樹林中到處是煙霧瀰漫,此地已近海岸,森林帶寬闊了起來,不一會兒在暗淡的燈光下,一個小遊泳池大小的露天澡池便出現在眼底。那瀑布的聲音彷彿是從深山裏傳來似的,澡池中央有個百砂島,邊上還有小溪經過。
“每年春節,我都在這裏洗澡。看新年頭一天日出,當然去歐洲旅行時除外。”繪理子説。
“明年兩人一起來看好嗎?”
朝倉道。隨即,心中升騰起一股對自己沉溺子如此閒適的生活中的無名之火,迅速地脱光了衣服跳了進去。浪花四濺,他像海豚似地傲遊着,繪理子笑着把朝倉脱下的衣服,掛上搭在岩石之間的竹簾上,然後蹲在那裏,像看守着淘氣的孩子似的,用母親似的眼光盯着朝倉。朝倉的憤怒慢慢地平息了。
“你也來吧,好嗎?這裏總不會有人來偷看的吧?”朝倉招呼着繪理子。
“把頭轉過去。”繪理子偷偷地笑着説。
朝倉游到了靠海那邊,仰躺着,眼睛膝朧地看着滿天的小星星,也許這才是真正的人生。
繪理子靜靜地游過來,把浪花濺到朝倉臉上。然後兩人在温泉裏捉着迷藏,互相撥着浪花。不久朝倉樓住了繪理子。在暖和的砂島上,兩人互相貪婪地汲取着對方的身體……
第二天是星期六。朝倉和繪理子坐上了清水總經理的一條系在樁子上的遊艇。
這條全長才7米的小遊艇有兩個100馬力的發動機。艇身儘管窄小,但也有船艙。兩人讓遊艇在初島和真鶴之間漂着,吃着從水裏釣上來的生幼魚片。在船艙裏互相擁抱着避着寒風。
星期天,他們開着繪理子的“l60SL”到伊豆玩了一趟,繪理子把照相機也帶上了。
他們倆在石廊崎吃了中飯,從西海岸越過土肥山頂又在一個叫“船原”的飯館裏品嚐了烤臘肉。晚上住在修善寺沿桂川旅館,第二天中午,朝倉把繪理子送回別墅,自己一個人開着“菲亞特”回東京。
這三天裏,朝倉覺得自己全身心都鬆弛了,可是一卷進都內上下班時間的交通旋渦裏,他又一下緊張了起來,快適和安樂一下子從腦海裏消失了。
下午3點左右,朝倉的車子開進了京橋東和油脂公司的停車場。走進營業部推銷處的辦公室,一坐到桌邊,就問處長淡島在他外出期間有沒有出什麼事。
淡島回答説,總經理秘書今天來這裏看過二三趟,其它沒什麼。朝倉點點頭,便埋頭看着堆在桌上的文件,按着印章,過了一會兒他到六樓敲了敲總經理辦公室的門―確切地説是敲了秘書辦公室的門,因為要進入總經理的辦公室之前,還得先經過秘書辦公室和兩個接待室。
一個秘書開了門,一看是朝倉,就馬上向他行了個禮,把他讓進了屋。總經理的私人秘書從桌後站了起來,笑着走向朝倉。
“您回來了?”説着向朝倉行了個禮。
“剛才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不,不是我找你,是總經理他。”他一邊説着,一邊把他帶到裏邊那個接待室。
接待室佈置得象法國王朝時代的客廳似的。他坐進了一張皮沙發,從桌上的一個煙盒裏拿出了一根煙,抽了近一半時,總經理室的門開了,清水總經理走了出來。
朝倉想站起來,總經理用手示意他坐着。他自己也坐到了朝倉對面的沙發上,對朝倉説:
“太謝謝你了,繪理子從伊豆山給我來了電話,説是過得很快樂。”
“我也很快樂。”朝倉回答道。
總經理好像並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兩人談的都是些關於結婚宴會,以及宴會上的服飾穿着問題等。20分鐘後,朝倉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過不多久就5點了。下班時間一到。朝倉整理完桌子,便跟其它職員一道出了大樓。繞到了樓後面的停車場。
啓動了車子,朝上北澤住處馳去。
當朝倉過了赤坂見附進入青山街道時,發現後面有車子跟蹤着他。跟上次不同。這次他們很是小心謹慎,所以過了很長時間他才注意到。而且不知為什麼,那“皇冠”老是不住地交換着車頭燈。“皇冠”上坐着兩個人,是朝倉未曾見到過的陌生面孔,朝倉懊惱地陋了一下嘴,由於去了繪理子處,身上沒帶着手槍。行李倉的備用輪胎下儘管還藏着一支38口徑大型自動手槍,但它太大了,無法藏到褲腿裏去。
而且一路上車子擁擠不堪,無法一下子甩掉它,又加上道路兩邊因為在施工,挖了條深溝,除了十字路口外無法進入邊線。朝倉打定主意,看對方怎麼樣再伺機行事。上北澤是絕對不能去了,上目黑公寓也肯定被監視了。
為了謹慎起見,朝倉從車子前坐間的箱子裏取出安全遞須刀。把一張刀片藏在襯衣衣袖捲起的地方,另一片放進西裝領子裏側的隱袋裏,剩下的那片放到車子地板的墊子下,又把插在門袋裏的一把扳手插進褲子皮帶上。
車子朝“放射四號”的青山街道開去,過了澀谷後,在大橋車庫附近右拐。這時那輛跟蹤車從車窗裏伸出一根便攜式近距離無線步話機的天線。然而拐了彎之後,朝倉並沒有發現。
上到彎彎曲曲的坡道,右前方有一條岔道,它通向朝倉報給公司裏的公開住地清風莊。清風莊夾在許多大公館之間,是一座頗為祖糙的二層樓木結構房子,道路對面的花店主人就是房子的主人。為了避免碰到老熟人耽擱時間,朝倉把車子停在距離清風莊還有3所房子的一個公館邊上。
把車子靠牆停下後,他繞到了公寓的後門。盡營朝倉每個月都按時向主人郵寄房費,但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回過清風莊了。“皇冠”好像沒有跟到這裏來朝倉想,要不要把那把藏在後備輪胎下的大型自動手槍取出來?朝倉一邊想着一邊朝公寓後門的安全樓梯上去。
那跟蹤的人肯定是受鈴木指使的。只要到東和油脂的花名冊上去查一查,他們就知道這清風莊了,所以説不定他們已經到這裏來搜查過了呢。
朝倉走到二樓,輕手輕腳地走近左端自己的房間。他先在門前側耳傾聽了一下,然後用鑰匙開了門。
門開了,走廊上的微弱的燈光照進了緊關着窗子的黑洞桐的房間。朝倉本想就在那狹窄的水泥地上脱下鞋子,但由於考慮到好久沒有打掃了。地板上都積滿了灰塵,於是就穿着鞋子走了進去。
突然―朝倉發覺右背後櫃子裏有人影晃動,他迅速跪下一條腿,將膝蓋撐在地板上想轉過身來。
可是己經晚了,朝倉頭部受了很重的一擊跌坐了下來,朦朦朧朧中看見有個人從櫃子裏跳出來,舉起細長的像球棒似的,頭上裝着彈子球一樣的兇器往自己頭上擊來,隨即從頭到腳感到一陣劇痛,兩眼一黑失去了知覺……
等朝倉醒過來時,周圍一片漆黑。他很想吐。身體也搖搖晃晃起來。
當朝倉完全恢復知覺後,他覺得頭像被鑽裂開來似地疼痛。手腳無法動彈。起先還以為身體麻木了。原來是手腳被捆綁了起來。呼吸很艱難。傳來了發動機的聲音。
他這才醒悟過來:自己中了圈套被綁架了。朝倉渾身冒汗。四周一片漆黑,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呢?難道自己不是在車子上嗎?呼吸更加艱難了,況且又悶又熱。朝倉終於弄明白自己被裝在睡袋裏。像粽子一樣,連頭連腳被捆起來了。他仰躺着。況且雙手捆綁在背後。上身的重量全壓在手腕上了。疼痛異常。
朝倉覺得車上應該有好幾個人,但沒有聽見説話聲,每當車子在十字路口急煞車時,朝倉都想從睡袋坐起來。
但強大的衝力又把朝倉的上身撞回到地板上。
“放老實點吧。你這小子運氣不好,這車子是食品運輸車。沒有窗子外人看不見你的。還不如老老實實別動。”終於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朝倉呻吟着,原來這是小型卡車呢,怪不得軸彈簧這麼硬。朝倉為了儘量使自己身體舒服些,在睡袋裏橫躺着。儘管又跌了五六次,但由於睡袋的墊子是羽毛做的。又由於本來頭部就像裂開一樣的疼痛,這時已毫無感覺了。
車子又開了30分鐘左右,街上的噪音漸漸遠去了,朝倉的頭疼也開始有點平息了。
車子停了,聽到鐵柵欄門響了一下,隨即又啓動了。朝倉根據車輪摩擦的聲音判斷。車子進了條碎石子路,像是到了某個公館裏。
車子又停下了,聽到貨倉的開門聲。好幾個人走來把朝倉抬了起來。還傳來了輕輕的吃喝聲。
其中有個人罵朝倉身體重。朝倉曲起被捆着的右手腕的手指。在襯衫折裏摸着刀片一摸到那刀片。黑暗裏的朝倉臉上擦過了一絲狼也似的微笑。
那幫人抬着朝倉先登上了樓梯,過了會兒又下去了,像是到了一個地下室,腳步聲的迴音很重。
他們把朝倉的身體粗魯地扔在水泥地上。
“辛苦了,回去吧!”傳來了象是在什麼地方聽見過的年紀不大的老頭子的聲音。
“是。”
那些年輕男人回答着,解開了睡袋的繩子和拉鍊。把朝倉的身體從睡袋裏拖了出來。一陣眩目,朝倉緊閉着眼。那幾個男人把朝倉抬到固定在牆邊的一張鐵架椅上,用繩子把朝倉綁在上面。
這是個四面都是很粗糙的用水泥做的地下室。朝倉對面的沙發上悠閒地坐着一個五十六七歲的大塊頭男人。是鈴木。因為他經常在電視上露面,並講解些經濟問題。他穿着高級的筆挺的西裝,臉顯得很梢幹。只見他專注地盯着朝倉,眼裏發着令人不舒眼的光。
朝倉歪着嘴笑着,慢慢地環顧左右,這裏很可能就是自己葬身之地。裏面很煞風景,周圍一點裝飾都沒有。朝倉左邊桌上的錄音機靜靜地轉着,右邊放着一架立體聲收錄機,連在收錄機上的軟線盤成一團掉在地板上。鈴木右邊放着一個用三腳架撐着的探照燈,探照燈還沒有亮。此時像一支小口徑槍正對着自己。
除了鈴木,房間裏還有幾個把朝倉抬來的人,個個都是30至35歲左右的強壯男人。
“栗原,你留在這兒,另外的就上去吧。”
鈴木咬着沒有點火的雪茄頭説道。那3人走出地下室,留下了一個有着一雙冷冰冰的透明似的眼睛和一張滿是傷痕的臉、身體壯如雄牛的男人。
“抓到他之前真是費了好大的功大,不過中了圈套就不那麼難辦了。”
那人,他就是那個在車上吃喝過自己的人。朝倉想,躲在公寓櫃子裏的肯定也是這個栗原了。
“你從來沒有失敗過,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也從來沒有失信過我。”鈴木鄭重其事地説。
“過獎了。”
栗原走近鈴術坐的沙發,把打火機的火遞過去,給鈴木銜着的雪茄點了火,鈴木吐着煙,輕輕地向栗原點了點頭,又把眼睛盯在朝倉身上了。
“現在開始審判。判決己經定好了,要判處你死刑。”
“別演戲了。”
朝倉道。同時右手指悄悄地動着,想取出放在左邊袖子折上的剃鬚刀片,但不太好拿。
“那麼跟你説説判你死刑的理由。首先,你殺了我的兒子,雖然他自稱櫻井,但他是我的私生子,這你也該明白的吧!”鈴木落下了一滴眼淚。
“我沒有殺過他。”朝倉回答道。他使勁地想取出那刀片。
“其二,你收拾了跟你一起殺了我兒子的兇手。作為獎賞,你拿到了很多東和油脂公司的股票。”
朝倉的右手好不容易把刀片取了出來。
“理由之三,你玩過我情婦石川朱美,朱美最近才坦白出來,現在她在精神病院裏。”
“……”
朝倉也用憎惡的眼光盯着鈴木的眼睛,一邊暗想用刀片割斷捆在手上的繩子。他的胳肢窩下已被汗水濕透了,下腹也是冷冰冰的。
“理由之四,你殺了投靠我的寶田頭目。”
“你有證據嗎?”朝倉冷笑道,好不容易在一根繩上割開了一個裂口。
“證據倒是沒有,但馬上你會自動坦白交待,請求我饒恕你的,我要好好地欣賞欣賞那時候你的痛苦樣兒,幸好你的身骨都像野獸似的強壯,所以你不會輕易地發瘋而剝奪我的樂趣的吧?”
“原來你是個下賤的色情狂!”朝倉露着牙笑道。
“住口:我可不想聽這種髒話,我是為了復仇和實際利益才想讓你發瘋而死的。”
“真愛耍花招。”朝倉道。捆在後面的手腕慢慢地往上伸去,夾在右手食指之間的刀片夠上了綁在椅子上和朝倉身上的繩子。
“理由之五,就是為了實際利益。你總該知道的吧?你的那200萬股股票對我很有用處。”
“你現在擁有500多萬股股票,要是加上我那200萬股,你就擁有東和油脂公司總股數3000萬股的四分之一了,那樣的話,無論是你想把持東和油脂,還是想用高價買進股票,你都可以隨心所欲了。但你如何能把我的東西據為己有呢?我倒要請教請教。”朝倉道。此時捆在身上的那5根繩子已經割得差不多了,只要稍一用勁就要斷了。
“在你挺不住拷問而發瘋前,你肯定會把一切都説出來的。你的隱匿處。股票的隱匿處,放印章的地方等等。我彷彿已經看到了,我拿着蓋有你的印章的股票和轉讓證去東和油脂公司時,那幫人的狼狽相了。”鈴木低聲地獰笑着,繼續道:“但我不會做那種在你屍體上留下痕跡的傻事的。當然,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又要另當別論了。現在我要給你的處罰是德國納粹在破俘虜之口時用的一種方法,也就是往你耳朵上插上耳機。然後……”
……
錄音機已經被砸壞了,探照燈、立體聲收錄機和耳機都安然無恙。
“求求你了,請饒恕我吧!”鈴木絕望地向朝倉哀求着。
探照燈旁邊放着香煙盒和打火機。
朝倉點上一支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坐在剛才被綁着的鋼摺椅上,靜靜地等待着鈴木發抖的停止。那把P38自動手槍沒有離開右手。
不一會兒,鈴木停止了抖動,又漸漸地恢復了那副冷酷的表情。
這時朝倉已抽完第三根香煙了,他又打開了手槍的保險:“我不想殺你,只要你認真地回答我的問題。否則,我將使你成為一個行屍走肉,讓你活着,還不如死了的好。明白了嗎?”
朝倉淡淡地説道。
“我輸了。我不會瞎掙扎的,只求你饒了我吧。”
“好,就這樣。你承認你殺了栗原嗎?”
“承認。”
“我再問你,你為什麼説我殺了櫻井?”
“難道你沒有殺過櫻井嗎?”
“沒有!現在你的生死命運都掌握在我的手裏,我何必對你説謊?”朝倉道。
“這麼説,殺死我兒子的是東和油脂僱傭的殺手和石井了?”鈴木説。
“關於這個,我還不便告訴你。總之,我沒有殺櫻井。”
“我尾隨櫻井是因為他掌握了大量東和油脂內部的營私舞弊的證據,本想中途攔截他。哪想到還有人在我前面已乾淨利落地把他幹掉了。”
……
“等我拿到錢以後”
朝倉從用手絹包着的勃朗寧手槍中取出彈倉,將槍體和彈倉分裝在口袋裏。所有的勃朗寧實用自動手槍上都裝有彈倉安全裝置,取出彈倉後彈室裏的子彈就不會走火。
保險櫃在樓上,如果你擔心我部下的話,你可以拿手槍押着我上樓。”
“那好吧,謝謝你的好意,請把剛才從我口袋裏拿出的東西還給我吧。”
“吉松,樓上房間裏的吉松保存着。”鈴木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打開了門,鈴木從與一樓連接着的混凝土樓梯上走上去。後面跟着的朝倉,用西裝下襬遮住手槍雖還沒試打過,不知道這槍的性能如何,但要是在10米以內,命中率一般來説是不會很低的。
一打開樓上的間房門,三個在煙霧騰騰中打着牌的男子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臉色刷地變了,雙手連忙伸向口袋或腋下的手槍。
“不用擔心,別慌,從今天開始,他是我們的同夥了。”鈴木道。
“所長。”
“大家不要對他動手,這是命令。”鈴木訓斥道。幾個部下很勉強地把手放下了。
“栗原因手槍走火死了。真可惜,大家把他的遺體安置一下。”
鈴木道。並叫住想下樓去的吉松,告訴他把朝倉口袋裏的“菲亞特”車鑰匙及駕駛證等東西都還給朝倉。
離開房間,走過一條又長又寬的走廊,鈴術把朝倉引到個有20多張榻榻米大的書齋,書齋的壁架上擺滿了很厚的法律方面的書。
來到桌邊的鈴木拿起電話聽筒給銀行撥了電話。朝倉把槍對準鈴木,同時捲起很厚的窗簾向外面張望了一下,在慘淡的月色下,洋式庭院四周聳立着高高的圍牆。
鈴木把電話打到了“不二”銀行玉川分行的分行長家裏,對方好像剛聽完了一個電話。
“這個時候打攪你,真是對不起。我知道現在銀行早關門了,但我跟你是好朋友,你能不能給我立即送700萬元來?我有急用。”鈴木道。
不一會兒,他説了聲“拜託了”便擱了電話。然後他又走到書齋角落的酒桌邊,問朝倉要點什麼。朝倉在安樂椅上坐下後,要了杯白葡萄酒。
鈴木用衞生紙擦了一下臉,一連喝下3杯威士忌。不一會兒臉上有了光澤。然後用大杯子給威士忌兑水,坐到了朝倉對面的一張椅子上。
朝倉關了“P38”的保險,插到褲帶上。
“我們一起把矛頭對準東和油脂的那些營私舞弊者吧,這是很有搞頭的。但是,東和油脂上面還有新東洋工業這樣個母公司,我們也不能將它排除在外。”朝倉對鈴木説道。
“我知道。但是,就是新東洋工業公司也會有漏洞的。這樣的話,下一個目標就可以是新東洋工業公司了。”鈴木只咧了咧嘴唇笑了笑説。
“這是Y大臣的想法吧!”
“嗯?”鈴木露出了一幅狼狽相,然後道:“東和油脂生產彈藥,新東洋工業生產槍支,如果把這兩個公司掌握在手裏的話,一旦第二次朝鮮戰爭爆發,就能大撈一把了。”
“如果日本國內發生內亂,掌握彈藥和槍支生產的也將是強者,也許到時候還會產生出將警察和自衞隊拉起來作為私人武器的獨裁者,到那時你就能成為國家的財政部長了。”朝倉笑着道。
“你別隨便亂講啊。”鈴木臉上顯出膽怯的神情。
“你的事我保證對Y先生保密。但是,你最好不要再有奇怪的想法了。你如果與先生為敵,他們馬上會讓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鈴木以忠告的口氣對朝倉説道。
20幾分鐘後,不二銀行的兩位職員在一個女管家的引導下走了進來,他們像是下班回家後被叫來執行任務的。
兩人是拿現金來的,鈴木移開一個書架,從裏邊的保險箱裏取出存摺和印章,還有一捆現鈔。
兩位行員一拿到鈴木的存摺就馬上走了。鈴木把一堆萬元券共1500萬元的鈔票放到了朝倉前面。
“這錢是我們事先講好的,所以你也要把我的手槍還我。”鈴木道。
朝倉把25口徑自動手槍的槍膛和彈倉裏的子彈盡數取出,然後用手帕將自已的指紋擦乾淨了,遞給鈴木。
第二天早晨,在上北澤的隱匿處。醒過來的朝倉渾身仍感到有些疼痛。但是頭已經不太痛了。
哼哼着站了起來,拿着朝刊和從冰箱裏拿出來的桔子水又回到了牀上,一邊抽着香煙,一邊閲覽起來。看着看着,睡意又襲了上來,他的身體還需要休息。
當他再次醒來時,已是下午1點多了。身體的疼痛也好多了。
朝倉拿起走廊上的電話給池袋私人偵探所國際信息中心撥電話。
“請叫調查副主任南村接電話。”朝倉對交換台的小姐説。
很快傳來了南村的聲音,並詢問了對方的姓名。
“是星期五委託尋找替身的。”朝倉答道。
……
“公司的社長。歐洲某國的c工廠,發明了一種能輕易地把煤變為鑽石的方法-當然這種發明是不可能的,這只不過是舉個例子罷了。A公司和B公司都在策劃購買專利使用權。但是,A想搶先一步飛到c工廠,與c交涉關於購買專利使用權的事宜,不料這一消息被B知道了,B也急急忙忙前往c地,這樣一來,專利價格一下子漲了許多,而且B有可能與c成功地簽訂合同,為了不使B知道我已去c地,我就必須在c地與c交涉。而不在日本國。這段時間裏,安排一個跟我一模一樣的人坐在辦公桌上。”朝倉煞有介事地説道。
“有道理,所以你連姓名、地址都不告訴我。不過敝公司在這方面從來都是最可靠的,我們公司決不會依靠出賣個人隱私做資本去大撈一把的。”南村聳了聳肩。
“這我知道。”
“你的替身,是一個名叫若月淳的年輕人,今年27歲,獨身。老家在靜岡,沒有父母,也沒有兄弟姐妹。這人到上月為止一直在一個小型商事會社裏做事,可那家商事會社卻因金融緊縮的影響而倒閉了。現在他好像暫且靠救濟金和失業保險金度日了。唉,在這個就業難的時代,其實只要你有心,馬上就能夠找到一個新的工作的。不過現在的年輕人即使失業了也不會有什麼痛苦的。他現在正一個人住在一個叫‘獲窪’的公寓裏。”南村像背誦似地説着。
“體形如何?”
“體重看來不如你,身高6尺,與你差不多吧。”
“我能否見見他?”
“讓部長陪你去,在你回到這裏之前,我得寫一份詳細的報告和協議書。”南村説着站了起來。
走出辦公室,南村叫來了一位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名叫野武。他遞過張名片給朝倉,把朝倉帶到了大樓後面的收費停車場。
兩人乘上停在那裏的輛“貝蘭德”。車上裝有無線電。野武駕起車向獲窪駛去,因沒到傍晚交通高峯期。用了不到半小時就到了目的地。
野武在允許停車的南日停下了車,兩人步行過北口進人了夾在中央線和青梅街中間的歡樂街。很多酒吧和飲食店都還沒有開張。
野武走進一家又一家的彈子游樂室,在第三家彈子房,他向在門口等他的朝倉打了個暗號,並在自動售貨機裏塞進50日元,然後用手接住流出來的彈子。
朝倉也走進了充滿噪音的彈子房,只見徘着9列彈子枱的左角方向,野武在一個高個子男人後面停下了腳步。
那男人側面對着他們,正在機械地做着遊戲,外表確實很像朝倉,遊戲的技術也很高。只見他接彈子的盤子裏盛滿了彈子,腳邊的3個箱子也都裝滿了彈子。
若月左邊台子空着,野武站在那張台子前和他搭着腔。若月很冷淡地跟他搭着話,這樣。朝倉能看過若月的正面了。
一瞬間,朝倉彷彿覺得自己是對着一面鏡子。當然,若月臉部各段分開來就不一定很像了,但從整體上來看,確實和以前夾着尾巴做人的自己一般無二。朝倉歪了歪嘴唇。
那天晚上,朝倉來過青梅街,撩開了荻佳附近的那一家五香菜串店的門簾。內衣口袋裏己不是要燒悼的那些照片了,而是換上了國際信息服務中心出具的報告了。
那報告上寫着若月只要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每夜都要來這家店。而且,喜歡豆腐和雞蛋做的五香菜串兒(注:用豆腐、蕩蒜、芋頭等穿成小串加糖和醬油煮成食品)。因為這店到若月住的公寓只需兩分鐘。
在馬蹄型櫃枱前正坐着兩個人,那個四十幾歲、還稱不上是美
人的老闆娘看見朝倉道:“嗯,今天晚上……”
話只講過了一半便突然吞吐起來,表情很是困惑。
“若月還沒來嗎?我是他表兄,叫鹽澤。”
朝倉用預先想好的話説道。然後在櫃枱前坐了下來。報告上寫着。靜岡支局調查的結果證明,若月有一位叫鹽澤的表兄,並肯定從少年時代起兩人就再也沒有碰到過。
“你們兩人真太像了,若月大概去看電影了。我猜馬上就要來了,你先喝一點什麼吧。”老闆娘大獻殷勤道,表情的困惑釋然了。
朝倉要了一杯酒,就着油豆腐吃。等了不過20分鐘,若月彎腰走了進來。
不等老闆娘説有客人在等你,若月已把視線盯在了朝倉的臉上,顯出不敢相信似的神情。
“我是靜岡的鹽擇,好久不見了。”
“啊,你真是鹽澤?變多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若月説出的話聲音也有些相像。
“問了公寓裏媽媽説這裏是你常來的地方。”朝倉回答説。
若月在朝倉旁邊坐了下來,向老闆娘要了啤酒。和兩隻杯子。
酒拿來後,他把一杯放到朝倉前面。
“乾杯。到底是表兄弟嘛,怎麼樣,老闆娘?”説着舉起杯子。
“真像雙胞胎似的。”老闆娘歪着頭説。
“有鋪着草蓆的房間嗎?”朝倉一口就全喝了下去問道。他知道有這種房間的。
“請,請!”老闆娘唱歌似地説道,從櫃枱裏出來,打開了朝倉身後的帶格子的門,裏面左邊是廁所,右邊的水泥地通向鋪草蓆房間的正門。老闆娘走了進去,打開爐子叫他們進來。
“拿酒來,還有五香菜串兒。”朝倉道。
酒和五香菜串兒上來了,若月大口地喝着,一面看着朝倉那7萬元一件的西裝:“你看來過得很不錯嘛?我這邊,公司都倒閉了。”
“要賺錢老死了還形子。若月君你想賺錢嗎?”朝倉道。
“這還用問?”若月的臉上掠過一絲不快。
朝倉把10萬元的錢放在若月前面,若月差點把杯子打了。
“這是定金,當然是你那個新工作的。所謂工作,其實只要替我去坐坐班就行了。實話跟你説吧,事實上找不是鹽澤,我是在物色跟我面貌相像的人。”朝倉盯着若月的眼睛道。
“我覺得……有點糊塗了,你是説想找人冒充你?”
若月很敏感,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每天你付l萬元,除此之外每月再付你10萬。怎樣?”
“這話好像不能令人相信。誰知道你到時候會不會被無緣無故地抓起來?這可划不來。”
若月説着。但眼睛卻始終在那10萬元上溜來溜去。
“這可不是無聊的偵探小説。我跟你指紋不一樣。而且你難道……”
……
反之,東和油脂現在僅僅只有其外表。而內部卻已潰爛了,為了不使污水濺到自己身上,而讓新東洋工業和鈴木直接進行交易,那麼或許投靠新東洋工業倒會是太平無事、穩如泰山的,但是櫻井以生命的代價收集起來的東和油脂最高階層的不正當行為的所有證據到哪兒去了呢?要是真被鈴木獲取了的話即使不買股票,鈴木也是能掌握住東和油脂的全部了。
與東和油脂一起毀滅。我是絕不幹這種傻事的,朝倉在黑暗中咬緊了牙。也許。我被伊豆山莊的奢侈生活所迷惑而過高地估計了清水總經理的財力了。
為了充分利用東和油脂和鈴木之間的鵡蚌相爭而大賺一票,同時也為了在相爭中成為清水家的一員。得先設法調查出清水的資產。可是想要進行調查,卻是個很棘手的大難題……
朝倉在黎明時稍稍打了個盹,早上8點告別了京子,駕駛着“菲亞特”離開了。
因是早上高峯期,到達港區法務派出所―登記所足足開了一個多小時。登記所大門已經開了。
朝倉在那兒花了20元買了表格紙,申請查看芒伊皿子汀處清水總經理的房地產,辦事員把紙放入了櫃枱內。登記所內並排放了幾張很粗糙的桌子,桌子雜亂地堆放着分街區很厚的登記薄。已經有幾個代筆者和經營不動產的人抱了幾冊登記簿在那兒做記錄了。
朝倉花了3分鐘時間,才找到了寫有清水房子面積的帳薄。朝倉發現清水的宅地由共立銀行設定,具有15億的抵押權。朝倉並沒有吃驚,撇抵押是今年年初的事。
朝倉竭力回想清水在伊豆山別墅的正確地址,和熱海市登記所附近一家代筆店的名字。朝倉的腦力還沒有衰退,馬上就想起來了。
走出登記所。朝倉駕車來到附近的郵局。
他剛想寫上“速寄清水別墅登記簿抄本字樣”但因想盡快知道事實,所以在粗糙的紙上寫上了“後天,星期四上午9點。清水別墅如果已有抵押的話。其金額、抵押權人和日期請電話通知我。”又添寫上了隱匿處電話號碼和寄去的錢作為勞務費請一定收下等字句,然後連同5000元一起裝入了現金掛號信封。收信地址是熱海的一家代筆店。
朝倉走進京橋東和油脂營業部的銷售處的房間,已過上午10點半了。
見處長淡島和部下都拍手歡迎着自己來着,朝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恭喜你!你的愛神之箭終於射到了總經理的千金了。”淡島用手揮了一下金光閃閃的信封,就差沒擁飽朝倉了。
朝倉抽出信紙一看,是星期六在帝國飯店舊館舉行繪理子和朝倉訂婚宴會的請貼。
部下開心地捉弄朝倉,朝倉苦笑着。向大家一一還禮。淡島和部下們都笑談着如何才能儘快發跡之道。
中午休息以後,朝倉被叫到總經理室,坐在接待室裏的清水問朝倉:“請貼收到了嗎?”
“剛才我看見了,謝謝!”
“鈴木那兒最近好像也沒有怎麼來騷擾我,我終於又能恢復原來安心的生活了。”
“共立銀行那邊呢?”
“沒問題,而且,銀行和新東洋工業己同意讓你在下次大會時出任要職了。”
“謝謝!”
朝倉臉上露出了微笑,他當然不會講已經和鈴木取得了協議,在鈴木的後面有Y等事。朝倉考慮是否把有大臣參與之事透些給清水。半小時後,朝倉終於還是沒有説。走出了總經理辦公室。
……
“我收下了。我像在做夢還沒有醒。”
“不過,你會醒來的。那就是等我訂了合同回到日本的時候。這段時間裏,請你充分體驗體驗花花公子的滋味。”朝倉説着,在雪茄上點着了火。
“你的名字和公司還不能告訴我嗎?我絕不會背叛你,也不會泄露秘密的。”若月認真地説。
“你就會知道的,我不在日本期間,你去替我坐在我的辦公桌上,你就會知道到底是誰了。現在先別瞎操心,好好習慣習慣高級生活。”
“我代替總經理您的工作?”
“公司的人員我會告訴他們的,不用擔心。對你來説,所謂的工作只是瞎蓋章就行了。如果碰到一定要見外公司的人時,就在喉嚨口用濕布纏住,藉口支氣管炎,不能發聲就行了。”
“不過,我現在有一點為難。”朝倉在熄滅的雪茄卜又點了火。
“是什麼?”
“如果以我的名義申請護照的話,競爭對手很快就會知道我出國的事情。”
“你是想用我的名字申請護照和簽證嗎?”若月放低聲音説。
“你真聰明。用100萬作為交易,怎麼樣?手續委託旅行代理店。很方便你親自要跑的地方是外務省,並去打一針預防針,很輕鬆的。”朝倉淡淡地説。
“要是被警察識破了怎麼辦?”
“因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所以不會被識破的。而且萬一被識的。跟你明説了吧,你也該知道的,鈴木他們已經盯上我了。於是,我為了迷惑他們,找了一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
“是替身。”
“對,但那人不是傻瓜,他懷疑是不是自己被危險地利用了,所以我跟他説我是東洋彈簧公司的總經理,是很可靠的,請他放心。東洋彈簧公司的總經理是以誰的名義?”朝倉問道。
“藉着白石一郎的名義。要是這事的話,你儘管去借用吧。不過那東西就多拜託了。”小泉有氣無力地説道。
“知道了,剛才跟你説的事情一定給我保密,要是出了差錯被人去鈴木那裏告了密,就完了。”
“我們都互相把今晚的事截在心裏吧。”小泉把烤焦了的蘑菇放進嘴裏,慌慌忙忙地説。
第二天9點多,朝倉上北澤住處的電話鈴響了。朝倉今天一直睡了十幾個小時,此時正睡眼惺鬆地坐在牀上抽煙,他一聽見鈴聲就眺了起來。
朝倉一拿起聽簡,就傳來一個口齒不清的聲音。
“是朝倉嗎?我是熱海八木司法書記。”
“謝謝,我是朝倉,可真快呀。”
“你的信收到了,昨天晚上就收到了,所以今天馬上就去查了一下,想盡量比你指定的日子提前一點完成。你肯定想早一點知道的,是吧?”
“這可真是太感謝了!”
“那麼,我就給你簡單地彙報一下吧。清水氏名義的伊豆山土地房產並沒有5億抵押權,而是共立銀行2億,新東洋工業3億都記着今年1月7日的日期。”八木説罷又詳細地説了一大通別的。
“謝謝了,我託你辦的事情代為保密。”朝倉回答,額頭上冒出了冷汗。
“知道了,不過那調查費我們可不能……”
“請收下吧。那麼,再見。”朝倉掛斷了電話。
難道清水總經理在與鈴木的爭鬥中己將中飽私囊的錢悉數吐出了嗎?或許是他想盡可能把那筆錢變為流動資金而隱藏起來?要不就是他已經看破了東和油脂即將破滅,而從形式上把母公司新東洋工業和大股主共立銀行作為他的債權者,藉以逃避別的債權者的迫逼?朝倉百思不得其解。
現在朝倉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已經腐敗透頂的東和油脂即便在與鈴木爭奪股票時獲勝了,它的壽命也不會太長了。而且很顯然清水總經理把朝倉立為總經理而自己逃到“安全島”去。假如等朝倉當上總經理時,東和油脂的漏洞也趨向於真相大白了,到時就會責無旁貸地落到警察和警視廳特別搜查部手裏,並遭到許多債權者的圍攻。到那時自己就欲哭無淚了。
朝倉走進地下室取出100萬元裝進了西裝口袋,出了隱匿處。
10點半左右,朝倉到了“凱索”肪室若月房間。這時若月正在用餐,他的臉色由於醉酒過度而顯得蒼日。他一看見朝倉手裏的100萬現鈔,臉上頓時起了紅雲,馬上答應去取户口本辦理申請出國。
朝倉回到公司裏。不一會小佐井就來商談即將來臨的婚宴上的服裝和儀表之事了,並試穿了一下暫時縫起的西裝。
一試完,朝倉就走進了一個空着的領導用的接待室,吩咐一個秘書去叫來小泉。
“我朋友答應你的要求了,想馬上把日元換成美元。”朝倉對進來的小泉説道。
“總額有多少?”
“6000萬。400萬換l美元的比例的話能換15萬美元。當然這些錢並不會全用來買你要的那東西,所以儘量弄點面額大一點的,但加些100美元面額的也行。”
“15萬美元,好吧,什麼時候要?”
“今天晚上。我們這方我跟你見面,不過你這麼爽快就答應了,有把握嗎?那對手可靠嗎?”朝倉問道。
“這6000萬,其中2500萬是從櫻井處奪來的,2000萬是從淡島、園田處長拿來的,1500萬是從鈴木處要來的,要是換了些偽幣來,豈不成了泡影?”朝倉想。
“既然如此。我就不瞞你了。對手是猶太籍的‘菲利·美松’美國銀行的東京分店。那裏開出的支票全世界通用,所以用日元去換時可以不直接換成現金。但是,另一方面,要是換給那家銀行偽幣或盜用禁幣的話,那他們是絕對不會放過那人的。所以要是你今天晚上拿去換的是盜用禁幣的話,還是請趁早撤回吧,我還不想死呢。”小泉道。這威嚴的表情,朝倉已經好久沒有見到過了。
“沒問題”朝倉回答道。
“那就好。嗯,你要賣給我的那東西有多少?”小泉又回到了他那卑躬曲膝的表情。
“1公斤零300克。純度超過90%。請你在近日內準備好相當於6500萬日元的美鈔。另外,今晚交易一成功我另外再送你10克。”
“1公斤零3O0克,是真的嗎?就是説我這輩子都不用擔心斷頓了。”小泉興奮得手舞足蹈。
當晚5點。在澀谷碰頭的朝倉和小泉乘出租車到了麻布龍士。
……
絕對不會來催促的。清水總經理大概為此花了很多錢吧?訂婚儀式一結束,朝倉和繪理子就坐着繪理子的“貝茲1900L”開往伊豆山的別墅去了。
星期一中午,朝倉坐出租車回到了東京。一進公司營業部銷售處辦公室。部下們一個個都用羨慕的眼睛看着他,當他正在翻着一大批文件時,外線電話鈴響了。
“是銷售處副處長朝倉。”
“是你啊。你到什麼地方去了?是我,聽得出來嗎?”這是鈴木打來的電話。
“啊,是你啊。”
“有急事跟你聯繫,這裏不好説,對不起,請出來一下好嗎?我就在東和油脂公司附近的‘太阿魯德’京橋等你,那種熱鬧的地方反而不顯眼……別擔心,就我一人,不會發生什麼事的,掩讓部下在車上等着。”
“知道了。”
朝倉掛了電話,對處長淡島説自己來了個學生時代的朋友,就出去了。現在再回到隱匿處去取小錄音機是來不及了,於是他進了公司邊上的東歐航空大樓,在樓內小賣部又買了只超小型錄音機。
“太阿魯德”京橋正在演喜劇,所以一樓休息廳裏沒什麼人。坐在沙發上的鈴木正焦急地吐着雪茄煙的煙霧,邊用手指彈着架起來的腳。一看見朝倉,他就站了起來。
朝倉打開內口袋裏的小錄音機開關後,就背靠牆坐了下來。鈴木移向他對面也坐了下來,説:“我應該向你道喜―但我不知道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了?”
“你不是答應過我從東和油脂公司的頭目那裏暗地為我購買股票的嗎?而且還答應經常向我彙報公司內部的動向。但是這一星期裏,你不僅杳無音信。而且還跟總經理女兒訂了婚。難道你想……”
“好,明天我領你到東洋彈簧公司去,把你介紹給職員們,説你就是白石一郎總經理。”小泉説。
當晚朝倉又去訪問了住在青山南街“普蘭斯頓”旅館的每3日會一面的若月。是幾天前讓他從“凱索”搬過來的。
穿着瀟灑衣服的若月,跟剛與朝倉見面時相比時髦得多了。牀底下還放着像是女人遺忘下來的長筒襪。他從行李箱裏取出白蘭地叫朝倉喝,表情很是開朗。
“變得帥多了。”
“託總經理您的福。我以前真不知道人生竟然是如此之樂。現在終於明白了,只要有錢就會有女人。”若月眯縫着眼睛説道。
“工作進展得怎麼樣了?”
“護照辦好了,預防針也打了,聽旅行代理店説,再過3天簽證也能搞好了。”若月笑着回答説。
朝倉走出旅館後順便到“獲窪”若月的公寓去了一下。他截着手套靈巧地用鋼絲打開了鎖,走進了二樓若月的6張榻榻米大小的房間。難道他去取郵件時都沒有進過自己的房間嗎?房間裏陰森森的,吃剩的年糕還在那兒,都腐爛變質了。朝倉在房間裏找了找,確證他房間裏沒有藏着有關朝倉的黑材料後,走出了房間。他坐上停在離公寓不遠處的“菲亞特”朝上北澤住處馳去。
在公寓附近的電線杆背蔭處,只見有個豎着領子的女人站在那兒,朝倉馬上覺察到是京子。但這時朝倉已經把方向盤打向右邊。朝大門開來了。躲避已是來不及了,朝倉只得下了車,開了門。那女人從電線杆後面走了出來,沒錯。是京子。她競然找到了自己的隱匿處了。
“是你嗎?”京子的聲音很是沙啞。
“請進,我正盼着你來呢!”
朝倉臉上毫無表情地説着,把車開進了院子。朝倉一從車上下來,京子便雙手一揮,一個發着亮光的東西飛了過來。朝倉本能地一擋接住了它,原來是把登山刀。
“殺了我吧,一起死吧。”京子一把揪住朝倉不放。
“死未免還早了點兒。好不容易為你準備了這個家。我之所以沒有把這房子告訴你,是因為我想讓你到時候大吃一驚哪!”朝倉竭盡温柔地勸説着京子,但他深深地知道,要處理京子的時候也為期不遠了。
京子看到這裏似乎沒有女人來過的跡象,便稍稍平息了些,並説她是昨天晚上等朝倉等煩了。出來散步時偶然找到這裏的,朝倉叫京子把赤松莊還了,搬到這裏來住,並把那裏的傢俱賣了。
小泉的東洋彈簧公司地處板橋東新街,面朝川越街道。辦公室裏有15個人,廠房就在隔壁,共有30來個職員。所謂工廠只是名義而已,事實上不過是個倉庫,裏面堆放着要賣給東和油脂公司和新東洋工業的產品。第二天,朝倉在小泉的帶領下走進公司的總經理室,把朝倉作為名義總經理白石一郎介紹給了職員。
以後朝倉每天在那裏度過中午的那一個小時。第三天,朝倉把l公斤零300克海洛因以165萬美元的價格賣給了小泉。朝倉也給京子留了一部分。
第四天,朝倉從東和油脂回來時,把若月叫到了神宮外苑。
“簽證搞到了,據説還可以在代理店兑換500美元或英鎊,護照簽訂等都放在旅館門衞處了。”若月報告説。
“好知道了,那麼明天就跟我一起去我公司吧,現在可以告訴你了,我叫白石一郎,經營着板橋的一家東洋彈簧公司。”
第二天、坐着“菲亞特”跟朝倉一起去東洋彈簧公司的若月戴着太陽鏡和帽子,豎起衣領,故意裝扮得跟朝倉不一樣。在朝着暄鬧的川越街道的總經理室裏,他完全放鬆了戒備心。朝倉一給他100萬元。他就把護明、簽證交給了朝倉。兩個小時後,兩人又回到了旅館。
“這下放心了吧?”朝倉笑着道。
“懷疑了您。真對不起!”
“這也是可以理解的。我還有些事要辦,再過二三天就要出發了。這二三天裏你就好好玩玩吧。”
“謝謝!”若月彎腰道謝。
朝倉走出旅館在公共電話亭給鈴木打了個電話。
“是我,你已決定把股票賣給我了嗎?我已經把錢準備好了。”鈴木興奮地説。
“決定了,但我有一、二個條件,能在什麼地方見見我嗎?”朝倉説。
“當然可以。就在上次那地方吧,下午l點半。”鈴木爽快地説道。
當朝倉按約定時間到了那裏時,鈴木已經等在那裏了。朝倉
打開小錄音機的開關走了過去。
“什麼條件?”鈴木直截了當地問。
“我在報紙上看到了,Y大臣15日去歐洲。”
“還有一個星期。只有先生這樣的真正有實力的人,才敢大膽連續8天離開日本。一般的人出去了3天就會擔心自己會不會被某某人背叛了。”
“我把股票買給你,是我想作為Y先生的隨員一起去國外,護照已經以另外人的名義辦好了。”
“這可不行。”
“要是我永遠離開日本,你殺人的事就再也不會被揭穿了,你要是不答應我的請求,我就把這磁帶拿到《讀賣新聞》社去。你大概是很清楚的,那報社有一個對抗Y先生的s大臣,你以前説過的話我都把它錄在裏面了,跟先生商定處理栗原屍體的話也在裏面了。”
朝倉從內口袋裏取出了小錄音機。鈴木的臉色變了。
“好吧,我跟先生商量商量。”
“是嗎?總之,股票將在出發前的飛機場裏交給先生。那麼,再見。明天這個時候我還會給你電話的。”朝倉站了起來。
第二天,朝倉給鈴木打電話時,鈴木説Y大臣己答應了朝倉的條件,並叫朝倉告訴他借用何人的名義取得的護照,以便在報紙上刊登和通知訪問國。朝倉猶豫了一會兒。説出了若月的名字。當天晚上,朝倉又回到了上北澤隱匿處拿下了門牌。又在褲袋裏放進了一件毆打用的兇器,把“菲亞特”停在“普蘭斯頓”旅館的停車場,然後打電話給若月。
“我就要出發了。從明天起你就要做我的替身了,以後不要住旅館了,就住到我家去。”
一會兒,若月回到旅館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房間,拎着一個提包走了出來。
當朝倉的“菲亞特”停在上北澤住處時,京子就馬上從房間裏跑了出來,當她看見跟朝倉一模一樣的若月時,就驚得呆若木雞了。
若月下了車,就在這時。朝倉在若月後腦部重重地擊了一下,這擊太猛了,頸骨彎了,皮膚就像要綻開似的,若月哼都沒哼一聲就一命嗚呼了。
……
鈴木慌忙抓住朝倉的手腕,臉上的表情彷彿要哭似的:“對……對不起,我把股票還給你吧,我兒子櫻井以前藏起來的東和油脂的內部醜行證據找到了,説是包在聚乙烯裏沉在了我辦公室的水箱裏了。你明白,有了這,沒有股票也能使東和油脂公司破產了。”
“那就委曲你了。你也明白。要在這裏吵鬧的話,立刻會上電視的。”朝倉冷冰冰地説。
……
Y大臣一行不用受海關檢查。朝倉哲也慢慢地登上正吐着煙霧的噴氣式飛機的舷梯,一隻手漫無目標地朝着下面的芸芸眾生揮舞着,那戒指像是吸了血似地閃爍着紅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