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大敗而逃
此時此刻,在鍾敏眼中梅蘭的如花嬌靨宛若羅剎鬼婆,他心中滿是恐懼之意,嘴裏想説幾句求饒之言,咽在喉間,哪還發得出來,誰知道這惡婆娘這次又拿什麼狠毒手段來折磨自己。
梅蘭忽然笑靨一凝,沈聲道:“你若肯教本姑娘你那玉石神功,本姑娘或可饒你一條狗命。”
“玉石神功?”鍾敏呆了一呆,不假思索,連忙應道:“只要姑娘肯饒在下一命,在下什麼都肯答應你。”此刻為了保命,管得了許多。
“好!”梅蘭道:“你張開口來!”
鍾敏奇道:“姑娘意yù何為?”他雖在發問,説完還是乖乖聽話張大嘴巴,肉在砧板上,怎能不低頭。
梅蘭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兩顆綠sè丹丸,在他眼前晃了一晃,便與他服下後,這才淺笑道:“這兩粒追魂斷腸丸乃梅花山莊獨門秘方,天下無人能解,平時於你行動無礙,若在半年之內不服解藥,將腸穿肚爛,死得慘不堪言。”
鍾敏只覺那兩粒藥丸入口即化,滿腹皆是辛辣之意,聞得梅蘭之言,待要吐出,已是不及,不禁苦笑道:“梅姑娘這是信不過在下了!”心想從未聽聞梅花山莊使毒,為何有如此厲害的毒藥?
梅蘭冷哼道:“天下除了一人之外,只怕就屬你最不可信。”
“什麼人?”鍾敏此言脱口而出,不由大是後悔,見梅蘭怒目瞪他,心想別惹惱了這惡婆娘,急急乾笑兩聲,以作掩飾。
梅蘭緩緩道:“這半年內,你要傳授本姑娘那玉石神功…”
鍾敏不待她説完,便忙不迭道:“在下當盡心竭力,傳授姑娘玉石神功!”
梅蘭頗為滿意的點點頭,又道:“若半年後本姑娘還學不成那玉石神功,你也坐着等死吧!”
鍾敏差點想跳將起來,破口大罵,還好醒悟得快,語氣轉緩,和聲細氣道:“在下從師三年,玉石神功方有小成,姑娘想在半年之內習成,恐怕萬萬不能。”
梅蘭美目大寒道:“你是説我資質不如你了。”
“不是,不是。”鍾敏連連擺手道:“在下愚鈍之質,姑娘高我何止行倍,只是玉石神功乃道家正宗,由道入基,半年之內想有初成,時間實在不夠。”
梅蘭見他不似説謊,也知這等高明內功亦非一rì之功,沉吟半晌忽道:“你若真心實意授我玉石神功,半年之後,本姑娘自會酌情考慮,解去你身上之毒。”
鍾敏佯作大喜道:“多謝姑娘!”頓了一頓,反問道:“那這半年在下不是要姑娘在一起?”
梅蘭冷冷道:“怎麼,不想和本姑娘在一起麼?”
鍾敏忙道:“當然不是,姑娘温柔美麗…”他話未説完,梅蘭玉手一揚,“啪”的摑了他一記耳光,他此刻身無武功,梅蘭這一掌藴含內力,直打得他頭暈眼花,皆又觸動傷處,痛疼yù裂,待要發火,又知不妥,轉過念頭,卻又生生忍住,低聲道:“姑娘為何打我?”
梅蘭冷哼一聲,卻不答他,自己方才表現哪稱得上温柔,簡直就是潑辣,鍾敏這麼説,不是擺明嘲諷自己,下意識間便打了他一巴掌,不過她並非蠻橫無禮之輩,遷怒於人,到底有些歉意,卻又拉不下面子賠禮道歉,一時怔立當場。
梅蘭不出聲,鍾敏亦不敢再言,免得説多錯多,再挨兩巴掌,他生平最喜沾花惹草,想不到竟落到這麼一個刁鑽狠毒的惡婆娘手中,真是報應。
過了半晌,忽聞梅蘭道:“咱們走吧!”
前途茫茫,鍾敏想起要跟着這惡婆娘半年光景,不由大是頭痛,佯作環目四顧,反問道:“咱們去哪?”
“走到哪算哪!”梅蘭頓了一頓,又冷笑道:“你別指望那姓雷的來救你,那傢伙也沒安好心,等你教會他玉石神功,多半會殺你滅口!”
鍾敏唯唯應諾道:“是,是,梅姑娘所言極是,在下唯姑娘馬首是瞻,姑娘去哪,在下便隨姑娘去哪!”
梅蘭心中忽泛起一個念頭,望着鍾敏換上笑臉道:“或許本姑娘還要借用你一項本事!”
鍾敏瞧着她的笑臉,不覺頭皮發麻,這惡婆娘又在打什麼歪主意?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落地的鳳凰不如雞,老子今年流年不利。
※※※
二人掉頭並馬緩行,南宮燕對楊飛道:“我們這麼回去,那姓方的剛剛吃了敗仗,會不會一時惱了,將事情都説出來?”
楊飛道:“當然不會,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傻瓜都不會幹。”言及此處,向她反問道:“小燕子,你會幹麼?”
南宮燕不覺道:“當然不會!”忽然思起楊飛語中損她是個傻瓜,不由嗔道:“死楊飛,臭楊飛,找死了!”
楊飛哈哈一笑,馬鞭一揚,馭馬狂馳,以他胯下黃膘馬之神俊,南宮燕哪追得上他。
方中翔諸人拖糧帶車,輜重甚多,皆又新敗,士氣低落,行得極緩,二人回馬奔出五十餘里方才碰上,楊飛見方中翔一副垂頭喪氣的慚愧相,心中暗暗好笑,面上卻佯作驚慌道:“方大人,為何如此慘狀。”
齊千户和劉千户皆在,方中翔不敢造次,連忙下馬施禮,恭聲道:“啓稟梅大人,大人命下官領軍北行,路上遇到數千伏兵,下官拼死相抵,方不至全軍覆沒。”這等欺上不瞞下的功夫是官場故伎,劉千户和齊千户對望一眼,不約而同點了點頭,而方中翔語中暗示楊飛臨別之令莫要道破。
楊飛心中冷笑道:“你道老子不知道你中了敵人的計,以多不敵少。”他也不道破,一臉慚愧之sè道:“本官探得敵情,知道前面埋有伏兵,正想回來通知你們,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
方中翔順着他口氣道:“梅大人不必自責,還好糧草無甚損失,只要保得糧草周全,便無罪責,眼下如何行事,還請梅大人示下。”
“眼下士氣低落,人心浮動!”楊飛見餘人都望着自己,大聲道:“傳令下去,大家不必連夜行軍,就地紮營,休息一晚,等明rì再起程。”他這手擺明不給方中翔面子,大軍離代縣不過數十里,不須一個時辰便至。
“可是前面就是…”方中翔yù言又止,見齊千户和齊千户皆已傳令下去,狠狠瞪了楊飛一眼,轉馬馳去。
覓了處背陽面水,易守難攻的小谷,大軍駐紮下來,不用半盞茶功夫,帥帳便已紮好,楊飛卧在榻上,yù睡不能,只能仰首望着帳幕,大動歪腦筋。
南宮燕全無睏意,右手撐着玉頰,瞧着楊飛笑道;“剛才那姓方氣成那個樣子,真是痛快!”
楊飛嘆道:“沒見識就是沒見識,這麼一點小小伎倆就讓你開心成這個樣子。”嘻嘻一笑,壓低聲音道:“看我略施小計,讓那姓方的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吹牛!”南宮燕一臉不屑道:“那你剛才還嚇得連大營都不敢回。”
楊飛道:“要不我這招我們現在哪還能安安穩穩坐在這裏,説不定都中了你萍姐姐的jiān計,見閻王去了,這叫什麼翁失馬,焉知非福。”
南宮燕糾正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連這句成語都不記得,虧你好意思大言不慚。”
這時帳外傳來方中翔的聲音道:“梅大人,下官求見。”
南宮燕小聲道:“他來幹什麼?”
“我怎麼知道?”楊飛白了她一眼,正襟坐好,示意南宮燕持立一旁,這才高聲道:“方大人,請進!”
方中翔掀簾而入,楊飛不待他説話,便笑道:“方兄,小弟正準備找你呢?”
方中翔怔了一怔,問道:“梅大人找下官有何要事?”
楊飛道:“方才我聽方兄之言,説有韃靼兵潛入國境,我為探查敵情,急切之下,不告而去,方兄不會怪我吧?”
方中翔道:“當然不會,梅大人此舉必有深意,下官不敢妄自揣測。”
楊飛道:“方大人所言不虛,果有韃靼兵潛入國境,圖謀不詭!”指了指南宮燕又道:“我在燕飛協助下,追攝敵蹤,潛入敵營,打探之下,好傢伙,此次韃靼兵潛入中土為數不少,不下萬餘,想必是為了搶劫糧草而來,咱們先前所遇不過先鋒而已。”
方中翔大驚道:“怎麼會有如此之多?”雖然韃靼小王子近年屢犯邊關,為朝廷大患,但其所領之部並不算多,不過數萬,只是蒙古騎兵驍勇善戰,天下無雙,邊關將士不敢暫攝其鋒,一向固守,方至此局,他若分出一萬潛入中土,只為劫糧而來,實在不大可能。
楊飛臉sè一沉道:“方大人是不相信本官了。”他話中將方中翔扣得死死的,是以語氣之中也不大客氣起來。
方中翔揖手道:“當然不是,不過敵人這麼多人只劫糧草,是不是有點殺雞焉用牛刀了?”
“當然不是。”楊飛點頭道:“我想那些韃靼也不會如此小題大作。”打開行軍圖,指着太原道:“所以太原才是他們圖謀所在。”
方中翔道:“他們孤軍深入,兵敗在所難免,否則也不須偷偷摸摸的。”
楊飛笑道:“方兄所言也有些道理,不過這次敵方統帥也非泛泛之輩,都是老相識了,你我都認識!”
方中翔訝然道:“你我都認識,是何人?”他與楊飛沒什麼交情,都認識的人實在找不出幾人?
“毒娘子姜依萍!”楊飛嘆道:“我還發現一個天大的秘密,那婆娘竟然韃靼公主?”
方中翔呆了一呆,更奇道:“姜依萍身為韃靼公主,怎會甘心從身於朱陽?”
“誰知道?”楊飛道:“或許是她…”這時南宮燕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不敢再説,掉轉話題道:“那毒婆娘行軍打仗的手段咱們也不是沒領教過,連姚大人都差點栽在她手中,所以咱們還是派人回太原向楊大人和姚大人先行稟告為好,免得那毒婆娘再來個什麼什麼計,攻咱們措手不及。”他一口一個咱們,方中翔哪好不同意他的話。
方中翔雙目緊盯着他道:“不知梅大人yù派何人回去?”
楊飛被他瞧得心中發虛,卻不得不硬着頭皮道:“若是隨便派名親兵回去,二位大人必不會看重此事,得遣個説得上話,有些分量的,依小弟之見,還是方兄回去一趟的好。”
方中翔斬金截鐵道:“不行!”他心想你説來説去,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便是想將我攆走,不知道打的什麼鬼主意,説不得我前腳剛走,你後腳遣了密使與姚昭武,先行告狀,將此次兵敗之罪都推到我頭上,到時我抬出丁文松來也是死路一條。
楊飛故作為難道:“方兄不想回去,那隻好請方兄代小弟督軍,小弟親自回去一趟了。”
方中翔臉sè一沉道:“梅大人不是跟下官開玩笑麼?”須知明律領軍者不接調令擅回者可是死路一條,楊飛怎會沒事回去送死。
楊飛道:“齊大人和劉大人本屬大同,為護送糧草而來,若差他們回去亦不妥當,不若方兄教教小弟該當如何?”
方中翔道:“這個,下官…”
楊飛嘆道:“看來你也拿不出什麼好主意,不如這樣吧,燕飛!”
南宮燕見他叫到自己,慌手慌腳的站了起來,恭聲道:“大人有何吩咐?”
楊飛大有深意的瞧了她一眼道:“你代本官跑這麼一趟!”
南宮燕不知楊飛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只好應道:“卑職領命!”
方中翔早看穿南宮燕本是女子之身,雖知南宮燕與楊飛關係非同尋常,仍覺錯愕道:“這樣也不大妥當吧?”
楊飛笑道:“燕飛與本官是拜把兄弟,姚大人亦見過他,由他回去再好不過,難道方大人還有更好的人選麼?”頓了一頓,又道:“此事就這麼定了,方大人,你若無事,便退下吧!”
方中翔哼了一聲,憤然離去。
南宮燕見其遠去,這才問道:“你幹嘛要把我弄回去?”
楊飛道:“我寫封密函,你拿去交給青青,此事是否該通知她父親,讓她拿主意,這信機密之極,除了你,我能相信別人麼?”
南宮燕恍然大悟道:“原來你説什麼一萬韃靼大軍都是唬那姓方的,都是為了讓人家回去報訊,早説就行了,人家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幹嘛繞這麼老大一個圈子。”
“韃靼兵有多少,你又不是沒見過?”楊飛道:“那姓方的見我身邊平白少了你,心中起疑,説不定找人在途中將你害了,這次名正言順的遣你回去,他膽子再大,也不敢造次。”
南宮燕見他關心自己,頗為感動,嬌聲道:“你想得真周到,密函呢,快寫,我好快去快回!”説着還急急鋪好紙筆,只等楊飛動手。
楊飛提筆寫了數字,忽覺不妥,便道:“此事你帶個口信給青青便成了,不必什麼密函,對了,你騎我那頭黃膘馬回去,腳程更快些。”
南宮燕點了點頭,望了他半晌,方道:“那我回太原去了!”
二人行至帳外,楊飛伴她上了馬,忽覺不捨,柔聲道:“一路珍重,切莫誤了軍情!”
南宮燕當然知道他語中之意,見周圍有不少士卒眺望,便揖手道:“卑職知道了!”言罷,一揚馬鞭,飛馬馳去。
楊飛望着夜幕中那方高高飄揚帥旗上那個斗大的“梅”字,想起前途渺茫,不覺嘆了口氣,負手向後緩緩行去。
直至此時,他心中總有老大一個疑問:為何姜依萍明明知道自己是敵軍統帥,還如此輕而易舉的放過自己,姜依萍那毒婆娘該不會是因為自己跟她有了露水姻緣放過自己吧?轉念又想那毒婆娘心狠手辣,哪會念什麼舊情?
楊飛心念急轉,總覺其中有些不對,不過自己親眼看見姜依萍北返,不會有假,再説只須明rì再趕一天路便可到大同,那時自己便逃之夭夭,不做這什麼百户,千户長,也不不管什麼丁文松,姚柳青,姚昭武,反正他也不是什麼做官的料,不做官的去幹什麼,去找白向天,若再説奪蟬翼劍實在太對不住他了。
楊飛伏在帳中,輾轉難眠,及得三更時分,忽聞帳外隱隱傳來喊殺之聲,他本和衣而睡,急切之下一躍而起,奪門而出,高聲道:“怎麼回事?”
只見四周火光沖天,一名百户狼狽不堪匆匆奔來,高聲稟道:“啓稟大人,敵人襲營,糧車着火,三位千户大人正在拼力禦敵,卑職等在救火。”
丟失糧草,罪名不小,楊飛這一驚非同小可,急道:“情勢如何?”還好他有先見之明,將營寨紮在羣山環繞的一小湖畔,可就地取水滅火。
那百户道:“託天之幸,糧草無恙,只是敵勢甚猛,北面敵勢甚猛,方大人恐怕守不住了。”
楊飛道:“你先去禦敵,我換過鎧甲便去助他。”暗道那毒婆娘果然不好相與,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趁他不備,暗自偷襲。
那百户應了一聲,便即退去。
楊飛一邊大罵姜依萍那毒婆娘,匆匆換上盔甲,覓了一頭戰馬,急急奔去。
大軍處在一個長長的山谷之中,尾首皆有出口,敵軍不知何時繞道背後偷襲,前後夾攻之下雖岌岌可危,還好谷口甚窄,正面交鋒也不過百餘人,倒也不虞有失。
山谷南口由劉齊二位千户把守,而方中翔獨守北面關口,楊飛唯恐有失,雖不願見方中翔,還是趕往此處。
谷口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可見戰事慘烈之極,蒙古騎兵雖然強悍,舉世無雙,可除了初時趁其不備殺入一小隊人馬放了把火外,再也衝不進來。
方中翔雖有千般不是,在戰場之上仍是一名勇將,守在谷口,大有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方中翔見了楊飛,微微一笑,道:“下官幸不辱命,得保隘口不失!”
楊飛高聲道:“方大人辛苦了,就讓本官替你一程吧!”瞧着周身浴血的方中翔,心中暗歎:為何看起來如此正義凜然之人背地裏竟然盡做些卑鄙之事,難道美sè和權勢真有如此大的魅力麼?
方中翔應道:“多謝梅大人,下官去南面瞧瞧!”當下便退了下去。
敵軍狂攻之勢猶自不止,雖然互有進退,但要攻進谷來,卻萬萬不能,楊飛掠至陣前,瞧得這千軍萬馬之勢,只覺心血沸騰,戰場之上不便使劍,便取了根長矛,摒下膽怯之心,大喝一聲“殺啊!”向前殺去,在戰場之中衝殺不比江湖較量,毫無花哨,往往一招便見生死,楊飛武功不高,內功卻深厚之極,藴滿內力的長矛刺去,敵陣之中難有一合之敵,眨眼間已殺了三人。那些士卒見主帥如此神勇,士氣大振,隨他衝殺起來。
天sè漸已拂曉,隱隱可見天邊的啓明星,楊飛直殺出谷外,回首一望,那些韃靼兵已死傷大半,如cháo水般退去。
瞧着麾下士卒敬若天神的目光,楊飛不由哈哈大笑,一聲長嘯,當真説不出的痛快,上次在祈州他可沒這般風光。
“梅大人!”一名親兵近身疾呼,楊飛方始醒覺,稍抑得sè,問道:“南面戰勢如何?”
那親兵一臉悲sè道:“齊千户戰死,劉千户身受重傷,方千户也不行了,南面快守,守不住了。”
“什麼?”楊飛驀地想起,此戰與祈州之戰如此相似,姜依萍亦是佯攻北面,強攻南門,以致城破。
可此時不是怨天憂人之時,楊飛收起悲憤之心,厲喝道:“將士們,殺啊!”
回馬殺到之時,南面谷口已然被破,韃靼兵狂湧而入,加之北邊敵人亦反攻而至,一時之間,大軍身陷敵圍之中,楊飛殺得半晌,只覺到處皆是敵人,身邊士卒漸少,及得後來,竟只餘他孤身一人。
他周身是傷,若非全憑一股意念支持,早已倒地,天sè漸明,迷迷糊糊只聞有人用漢語道:“擒下他,他是公主yù拿之人!”兩根繩索套來,楊飛不及閃避,立時被套了個結實,不由跌下馬來,昏厥過去。
※※※
振威鏢局一行輕騎快馬,剛剛離開小鎮不久,只見後面塵土大作,白向天皺眉道:“立生,你去瞧瞧是些什麼人?”
殷立生領命而去,不及片刻,便匆匆來報:“總鏢頭,南宮世家少主南宮俊求見!”
白向天雖知南宮俊是為蟬翼劍而來,仍不好推而不見,便停下馬來,高聲道:“有請!”
南宮俊馳馬匆匆行近,見得白向天,遠遠揖手道:“白總鏢頭,冒昧打擾,實在對不住了!”
白向天滿臉堆笑道:“不知南宮公子有何要事要老朽效勞?”
“不敢當!”南宮俊揮手示意白向天前行,二人並馬而馳,行出裏許,南宮俊沈聲道:“前途險阻重重,白總鏢頭還是不要押這趟鏢的好!”
白向天哈哈笑道:“咱們開鏢局的過的便是刀口舔血的rì子,若是無驚無險的,鏢主怎會花重金託咱們押鏢!”
南宮俊道:“眼下江湖中人哪個不盯着此鏢,白總鏢頭若與天下人為敵,實為不智,不若就此收手吧!”
白向天道:“人無信而不立,老朽既已答允鏢主押送此鏢,即便拼了老朽這條老命也要送到。”
白向天為人處事一向忍字為先,何時變得如此豪氣萬丈,南宮俊頗感驚異,沉吟半晌,嘆了口氣道:“白總鏢頭若信得過在下,在下願護送貴鏢局一程!不知白總鏢頭可否應允?”
白向天眼中稍現異sè,許久方道:“多謝南宮公子美意,實在不敢有勞大駕?”
南宮俊笑道:“白總鏢頭是怕在下途中圖謀不軌麼?”
白向天雖有此意,卻如何説得出口,支吾道:“南宮公子多心了!”打了個哈哈,又道:“開鏢局的還要人護送的話,乾脆關門算了!”
南宮俊微感不悦,神sè凝重道:“此物本是我家中失物,在下當然有奪寶之心,大凡寶物,唯有德者據之,此物既已失去,便非我家之物,此物一rì是振威鏢局受託之鏢,南宮世家便一rì不會奪之,白總鏢頭且請寬心。”頓了一頓,又道:“貴局此行途經太行山,險阻重重,以貴局之力,實是無力護送,在下不願看到此物落入他手,方出此言,白總鏢頭可體諒在下苦心麼?”白向天仰首哈哈大笑道:“南宮公子既然把話説得這般明白,老朽也不再兜圈子了,眼下便有強敵,不知南宮公子可能應付?”
“是嗎?”南宮俊劍眉一擰,略一揮手,一名南宮世家弟子匆匆行來,稍稍施禮,便恭聲道:“啓稟公子,人手都布好了。”
“很好!”南宮俊道:“退下吧!”待那人退下,這才底氣十足,提氣高聲道:“何方神聖,還請現身一見!”
他此言提氣而發,聲傳數里,最後那個“見”字在羣山間不但迴盪,連綿不絕。
過了許久,仍未見異動,南宮俊正yù再喝,驀地眾人耳中響起一陣“嗡”聲,那聲音非常奇特,好似古箏蒙在被中彈奏一般。
付無忌神sè大變,高聲道:“大家塞住雙耳,以防有變!”振威鏢局眾人雖覺“嗡”聲並無傷己之處,仍各人手忙腳亂撕下布條塞住雙耳。
“嗡”聲嘎然而止,只見前方十丈虛空之處緩緩泛起一陣波紋,那種感覺非常奇怪,就好象前面有一道水幕,有人藏在裏面一般。
南宮俊一聲朗喝,右手一託,手中多出一支玉簫,正是那支天下聞名的天魔簫,簫聲忽起,有若實質的撞在那道氣幕之上,竟然發出“!”的一聲巨響。
南宮俊如遭重擊,胯下坐騎一聲悲嘶,向後連退數丈,終究支撐不住,四肢跪倒在地,若非此馬極為神駿,加之南宮俊御去大半勁力,只怕會立斃當場。
振威鏢局中人見得此勢,哪還紛紛退去,只餘付無忌和白向天在前。
前面氣幕中人一招便擊敗赫赫有名的南宮世家少主南宮俊,武功之高,只怕江湖上曲指可數。
南宮俊強行壓下心口翻湧氣血,極快的服下一顆雪烏丸,這才高聲道:“佈陣!”
只見四面掠來十七道人影,布成一個奇怪的陣勢,將那道奇怪的氣幕團團圍住。
白向天呵呵笑道:“原來南宮公子連天絕大陣都帶來了,到是老朽多慮了。”言罷,便與付無忌退了下去。
南宮世家的天絕大陣天下聞名,據聞當年劍神趙獨行千招之外方才擊破此陣,詡之為天下第一陣,雖然不知較之少林的羅漢陣抑或是武當的七星劍陣孰優孰劣,但盛名之下,當非易與。
那氣幕緩緩淡去,現出一人,白向天遠遠見得此人,神sè稍變道:“厲方邪!”此人昨晚奪劍不成,竟不死心,今rì再來。
南宮俊雖未見過此人,卻聽過他的大名,邪道第一高手果非易與,武功較自己高出老大一截,心中暗歎自己原來真是井底之蛙,武功如此之差,還以為天下無敵。
厲方邪雙目神光環視,竟無人敢與其對視,過得半晌,他忽然仰天哈哈大笑道:“今rì厲某便領教領教聞名天下的天絕大陣。”言罷,右手一揮,其獨門兵刃九旋斬奪鞘而出,在虛空中劃過一道銀光,直襲距他最近天絕大陣那人。
天絕大陣一十七人有的使劍,有的使刀,有的使槍,還有的徒手,而厲方邪所攻之人使劍,所使武功正是南宮世家絕學秋水劍法。
“鐺”九旋斬與那人長劍相交,使劍那人受了厲方邪全力一擊,竟然未退,身形一晃,厲方邪目中掠過一絲異sè,堪堪接過飛回九旋斬,天絕大陣已運轉起來。
※※※
楊飛醒來之時,只覺自己好似處在一個花叢之中,那香味好生熟悉,驀地想起,抬首望去,瞧得蘇無語的絕世玉容,鬆了口氣,輕聲道:“好師父,我怎麼會在這裏?”
蘇花語幽幽道:“傻瓜,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死了?”
楊飛腦袋靠在她胸口,只覺一隻柔軟的小手撫在自己膻中**上緩緩輸入一股真氣,走遍他奇經八脈,他舒服得宛若呻吟道:“有師父在,徒兒知道自己的小命一定保得住的。”
蘇花語忽然“撲嗤”笑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語氣很象是吃軟飯的?”
饒是楊飛臉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反手握住蘇花語撫在自己胸口那支玉手,轉開話題道:“我們這是在哪?”
蘇花語道:“一輛馬車之中!”
“馬車?”楊飛一臉狐疑的四下望了望,此處空間頗小,説在馬車之中倒還説得過去,不過為何感覺不到一絲一毫顛跛之感。
蘇花語嘆道:“你受傷不輕,又在昏迷之中,不便騎馬,我只好弄了輛馬車趕路!”
楊飛道:“咱們這是去哪?”
“太行山啊!”蘇無語道:“你不是説要幫我去弄蟬翼劍的麼?”她此刻語氣和緩許多,渾不似初見楊飛時凶神惡煞。
楊飛“哦”了一聲,又問道:“你是怎麼救我出來的?”
蘇花語淡淡道:“從韃靼大軍中救出來的!”
楊飛見她説得若無其事,但想及她孤身深入敵陣,自千軍萬馬中拖着自己這個半死不活的男子脱身,其中驚險可想而知,他心中感動,不覺將手握得更緊,柔聲道:“謝謝你!”
他用的力氣大了些,蘇花語秀眉微蹙,輕哼道:“你若死了,我找誰去弄蟬翼劍!”
楊飛心中一涼,yù待勉力站起,卻只覺周身痛疼yù裂,“哎喲”慘叫一聲。
這時忽然車窗被掀起一角,夕陽映着南宮燕那張頗為興奮的俏臉道:“楊飛,你終於醒過來了!你還好吧?”
楊飛呆了一呆,奇道:“你們怎麼湊到一起的?”
蘇花語皺眉道:“什麼叫湊到一起?是她找我幫忙救你出來的。”頓了一頓,向南宮燕問道:“小燕子,現在到哪了?”
南宮燕四下瞧了瞧,這才道:“好象快到太原了!”
“太原!”楊飛大驚失sè,氣血一衝,又昏了過去。
※※※
梅蘭瞧着自己現在模樣,滿意的點了點頭道:“這樣子大概沒人認出我來吧?”她問的自然是旁邊一身樵夫打扮的鐘敏。
鍾敏奇道:“姑娘幹嘛要裝成這副模樣?”梅蘭眼下打扮卻是一個六旬婦人,連手上肌膚也被鍾敏用一種藥物弄得又老又皺,決計無人認出他。
“多做事,少説話!”梅蘭憋起聲音,拍拍鍾敏的肩頭老聲老氣道:“乖兒子,現在咱們是**倆,正在趕路,別露餡了!”她一個二十不到的少女,喚已年近四旬的鐘敏“乖兒子”,當真好笑之極,言罷,連她自己也忍不住格格嬌笑起來,還好四下無人,否則還不當作一個老怪物。
鍾敏心中大怒,卻又不能發火,只好哭笑不得道:“姑娘到底想幹什麼?”他暗道總有一rì老子把你這臭丫頭碎屍萬段,以報今rì之恥。
梅蘭止住笑意,橫了他一眼,哼道:“都讓你多做事,少問話,快叫娘!”右手一揚,飛雲劍已然出鞘。
鍾敏無奪只好輕輕喚了聲“娘!”,當真是聲如蚊吶,耳力差點聽都聽不到,還好梅蘭也不是存心佔他便宜,也未在意,又道:“快走吧,振威鏢局一行大概已去遠了!”
“振威鏢局?”鍾敏訝然道:“姑娘也是要奪那蟬翼劍麼?”
“蟬翼劍?”梅蘭奇道:“那是什麼東西?”原來梅雲清並未告訴她實情,也以前也從未聽過。
鍾敏不覺大是後悔自己多嘴,這不是自找麻煩麼?但梅蘭既已問出,只好答道:“據説那是天下第一奇劍,薄如蟬翼,削鐵如泥,其中更藴藏着一個極大的秘密,據傳有無數的寶藏和無數的絕世神功!振威鏢局此次所押之鏢便是這蟬翼劍!”他心想自己別想搶那蟬翼劍了,索xìng據實以告。
“原來如此!”梅蘭想起先前梅雲清小題大作,到長安查訪,原來便是因這蟬翼劍之故。
鍾敏又問了一遍道:“姑娘也想奪那蟬翼劍麼?”
梅蘭點頭道:“當然,這麼好的東西誰不想要!”
鍾敏苦笑道:“可是憑眼下咱們的實力只怕連瞧都瞧不到,若在下武功未失的話…”
梅蘭有些不耐煩道:“不要説這些如果可是的話,如果你武功未失,你還會乖乖聽本姑娘的話麼?”
鍾敏啞然無語,暗道要是老子武功未失你這惡婆娘早被老子先爽再賣,此刻只怕在jì院千人騎,萬人跨了。
梅蘭哪知他心中所思,嬌哼一聲道:“快走,再磨磨蹭蹭的話就真的趕不上了!”言罷,不由分説,提起鍾敏衣襟,展開輕功向前掠去。
若有人此刻瞧見這般情形,只怕會大叫:“有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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