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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牢獄之苦

    第十五章牢獄之苦

    “莊主。”孫姨一聲驚呼,急急接住梅雲清,另外六人則將她圍在正中,以防李夢柔趁機偷襲。

    李夢柔見得那一劍之威,呆立半晌,方才回過神來,此刻梅雲清既已無再戰之力,這餘下七人她尚不放眼中,最後勝利之人終究是她,李夢柔思及此處,不覺一陣嬌笑,七sè劍斜指七人,冷哼道:“放下梅雲清,本姑娘今rì便放你們一條生路。”

    “休想!”除孫姨要照顧梅雲清外,其他六女齊喝一聲,聯袂向李夢柔攻來。

    “要找死麼?”只聞得李夢柔一聲冷哼,空中掠過一道豔麗的七彩光華,最先出手那名梅花山莊高手只覺手中長劍一輕,眉心一涼,待得回過神時,已然香消玉隕。

    她們聯手竟然抵擋不住李夢柔一招半式,另外五女見此情形,心中雖駭,卻更激起同仇敵愾之心,死命向李夢柔攻去。

    李夢柔淡然一笑,七sè劍再度分解,五女每人頓覺自己周圍各有七個李夢柔手持一支彩劍向己圍攻,李夢柔竟以一己之力,化身萬千,反去圍攻梅花山莊五女。

    那梅花山莊五女皆是江湖中成名高手,未想武功與初出茅廬的李夢柔差得如此之多,心中皆想莊主方才與此女戰得不分勝負,難道她們與莊主亦差得如此之多。

    只過得片刻功夫,又聞得兩聲慘叫,便有兩女被李夢柔一劍穿心,立時命喪當場,這哪是高手對陣,分明是場屠殺。

    餘下三女齊齊退去,護在孫姨周圍,若她們仍一意孤行,強行再戰,豈非是個不知好歹的大傻瓜,但此時此刻,還有何人能夠敵得過這小妖女。

    鮮血順著七sè劍那七支劍尖緩緩淌下,猶若一條五彩斑瀾七頭怪蛇,令人觸目驚心。

    李夢柔俏臉生寒,殺氣大盛,一身綠衣上綻滿血漬,便若地獄魔女,緩緩一步步向五女所在之處行來。

    僅那肅殺之氣已壓抑得令人jīng神崩潰,若非幾女自幼習劍,心志堅定,早已棄劍而逃。

    李夢柔充滿殺氣的美目一寒,七sè劍緩緩揮起,正yù出手,忽爾反手揮劍一格,面前現出一個淡淡的人影來,那人六旬上下,鬚髮花白,仙風鶴骨,背後負著一柄古樸曲雅的寶劍,淡然看著李夢柔。

    李夢柔厲喝道:“你是何人?”

    那老者道:“老朽劉純陽。”他此話說得不疾不徐,聲音雖然不大,傳入李夢柔耳中,卻如洪鐘齊鳴,震耳yù聾,顯然內功jīng湛之極。

    李夢柔冷哼道:“你便是華山派掌門‘無影劍’劉純陽,我南海幻劍派與華山派素無怨仇,劉掌門為何阻擾晚輩行事?”劉純陽到底是一代宗師,她雖自忖武功了得,亦有所忌憚,言語之間尚算客氣。

    孫姨將猶自昏迷不醒的梅雲清交到一名同伴手中,向劉純陽深深行了一禮,恭聲道:“晚輩見過劉老前輩。”她年歲已是不小,卻仍較劉純陽低了一輩,當年她初出江湖之時,劉純陽成名已久,還曾得他提攜之情,故此稱他劉老前輩,而不叫劉掌門。

    劉純陽微笑道:“小芙,多年不見,別來無恙。”

    孫姨徐娘半老,已是一把年紀,聞得劉純陽叫她小名,老臉一紅,方道:“多謝劉老前輩救命之恩,他rì華山派若有差遣,梅花山莊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劉純陽淡然道:“華山派與梅花山莊同屬名門正派,相距又近,自當同氣連枝,互相援手。”他此話表面是說給孫姨聽,內裡卻是答覆李夢柔方才之言。

    “既是如此。”李夢柔七sè劍七彩光華大作:“多管閒事的老匹夫,受死吧。”她自說話時開始出招,此話說完,已然劃破十丈虛空,刺中劉純陽胸口,芳心正自大喜,手中一輕,七sè劍卻刺了一個空,劉純陽此身法同她那分光掠影有異曲同工之妙。

    劉純陽若有若無的聲音在李夢柔身後響起:“小姑娘年紀輕輕,火氣倒蠻大。”

    李夢柔冷哼一聲,看也不看,七sè劍回手向後攻去。

    “鐺”劉純陽終於再度出劍,卻是一現即沒,宛若從未出手一般。

    李夢柔柳眉微蹙,嬌叱道:“老傢伙,你就這麼喜歡裝神弄鬼麼?”

    劉純陽涵養功夫極好,他堂堂一派掌門,被李夢柔老匹夫前,老傢伙後,猶自不慍不火,滿臉笑意道:“老朽劍法太差,自然只能裝神弄鬼,唬唬壞人了。”

    李夢柔未想堂堂華山掌門卻是這麼一個憊懶之人,芳心不覺啞然失笑,一聲嬌喝,七sè劍挽起一朵朵劍花,卻是江湖上極為常見的“靈蛇吐信”,只是一條蛇有七個頭,瞧來自然顯得極為怪異。

    劉純陽老眼爆起兩點jīng芒,只聞得一陣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他手持著一柄古劍在那七道光華中似雨中飄萍左格右擋,全然不復無影之名。

    李夢柔忽爾一聲嬌笑,遠遠退去,七sè劍還劍入鞘,方道:“老傢伙,本姑娘打不你,你也別想贏我,來rì咱們再戰,後會有期。”言罷,身形一晃,已至百丈之外,眨眼之間,已然不見。

    孫姨道:“劉老前輩為何不留下那小妖女?若讓她這麼逃去,豈非是個禍害?”

    劉純陽苦笑道:“那小妖女年紀雖輕,武功之高,老朽生平僅見,再打下去,我這條老命遲早會送在她手上。”望了猶自昏迷不醒的梅雲清一眼,皺眉道:“梅莊主傷得不輕,老朽身上尚帶得一瓶三清丹,對治內傷頗有靈效,小芙拿去與梅莊主服用,或許有效。”言罷,手中似變魔術般多了一個黑sè瓷瓶,緩緩向孫姨徐飛而來。

    三清丹是華山派療傷靈藥,江湖聞名,尋常武林中人千金難求,孫姨聞言大喜,接過那瓷瓶,對劉純陽喚她小名也不那般在意了,連忙倒出一顆與梅雲清服下,這才向劉純陽道謝道:“多謝劉老前輩,卻不知您老怎知梅花山莊會有此劫?”

    劉純陽道:“還不是我那小徒弟吳雲鶴,活象死了八十老母般回到華山,問起他來方知南海幻劍派派出這麼一個年輕高手前來中原,老朽見獵心喜,想見識一下名聞天下的七sè劍,只好拉下老臉下山瞧瞧,不想剛好碰上。”

    “那可真是多謝劉老前輩了。”孫姨又躬身行了一禮。

    劉純陽發出一股內勁,虛虛將她托起,哼道:“這麼多年不見,你何時變得如此多禮了,我還是喜歡當年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孫姨沒想他說出這等為老不尊的話來,老臉一紅,似又想起年輕時初闖江湖時的情形來。

    劉純陽又問:“那個孫小子呢?”

    孫姨道:“他現在在長安幫忙山莊打理生意。”

    劉純陽哼了一聲道:“那你們豈不是勞燕分飛,梅花山莊這些臭規矩可真是害人不淺。”

    孫姨神sè黯然,輕輕嗯了一聲,梅花山莊莊規所限,凡梅花山莊出嫁女子仍需留在山莊之內負起保護之責,而梅花山莊內莊除莊主夫婿外從不留男子住宿,孫掌櫃也不例外,只能遠居長安,故她每年與丈夫只能見得數面。

    劉純陽嘆了口氣道:“天下規矩如此之多,卻沒有貴莊這麼不近人情,罷了,罷了,這是貴莊的規矩,老朽也不好多加指責,貴莊離此不遠,想必那小妖女不敢再如此造次,老朽這便告辭了。”言罷,便即向西行去,他看似緩步而行,每一步踏去卻有數十丈之遠,幾個起落,轉瞬之間,已然不見。

    孫姨亦道了一聲“告辭”,望著他遠逝的背影,嘆了一口氣,抱著梅雲清向梅花山莊掠去。

    ※※※

    “這裡誰是主事的?”問話的是臨汾捕頭張涯。

    此刻大堂之內一片狼藉,那幾具屍首早已搬去,而客棧中人全部被官差趕了出來,聚在堂中。

    梅蘭和丁文松逃走後那些錦衣衛盡皆追蹤而去,而這些善後的芝麻綠豆小事自是交給此地官府來辦。

    客棧掌櫃匆匆自桌下鑽了出來,滿臉堆笑道:“張捕頭,小人在這。”他與這張涯打過幾次交道,頗為熟稔。

    “王掌櫃。”張涯以前受過王掌櫃的好處,自然不好再大呼小叫,哼了一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王掌櫃哭喪著臉道:“張捕頭,你也知道我們開客棧的開門做生意,來的客人龍蛇混雜,裡面有個別歹人在所難免,而那些歹人臉上又沒刻字,小人哪曉得什麼人該讓他住,什麼人不該讓他住。”

    “說得也是。”張涯點點頭,望了櫃檯下一眼,瞪著滿臉賠笑的楊飛道:“你又是什麼人,還不快滾出來。”

    “是,是。”楊飛唯唯應諾,自桌下連滾帶爬鑽了出來,只是他身上那套舊衣早已勾得破破爛爛,現在弄得又滿是塵土,看起來倒象街上的乞丐。

    張涯皺眉道:“王掌櫃,這小子是什麼人,怎會和你躲在一起?”

    楊飛不待王掌櫃答話,搶先說道:“捕頭大人,小人是這客棧新來的夥計。”以他此刻情形,倒真有七分店小二的模樣,更妙的是原來那個店小二不知藏到何處,不見人影。

    “是嗎?”張涯見楊飛頗為眼生,向王掌櫃問道。

    還好王掌櫃頗有義氣,含含糊糊的“嗯”了一聲。

    楊飛見狀大喜,自己這條小命已然蒙回了一小半,心道王老哥你幫了小弟,哪天小弟發達了一定忘不了老哥。

    張涯又問道:“你姓什名誰,本捕頭以前好象未曾見過你?”

    楊飛忙恭聲答道:“回稟捕頭大人,小人姓梅名雲飛,本是洛陽人氏,三rì之前流落至此,承蒙王掌櫃大仁大義,見小人衣食無著,極是可憐,收留小人在此落腳,順便幫忙打打雜,捕頭大人貴人多忘事,小人又非什麼大人物,捕頭大人即便見了,也是立時忘去,不記得小人樣貌那是平常之事。”他兩頂高帽張涯與王掌櫃一人一頂,戴得二人既舒且服,至於籍貫,是因想起梅蘭本是洛陽人,洛陽與長安相距不算太遠,口音也相差不多,這張捕頭多半聽之不出,取名楊飛,則是因他想起那個誓言改名之事,不過梅飛之名實在太也難聽,遂取了梅雲清當中那個雲字,如此一改便好聽之極,還跟梅雲清只有一字只差。

    王掌櫃見楊飛說慌連眼都不眨一下,心中暗暗佩服,心想改天得向他討教討教。

    楊飛說得合情合理,張涯亦未聽出什麼毛病,但見他滿臉是傷,又問道:“你這傷是怎麼回事?”

    楊飛信口胡謅道:“昨rì小人招呼一個蘭州來的客人,那客人十分蠻橫無禮,不但吃飯住店不給銀子,還亂磕東西,又看上了一個住店的漂亮女客,竟想非禮她,小人看不過,便與他打了起來,後來便成了這付模樣。”

    “這麼說,你還是見義勇為的大英雄了。”張涯滿臉狐疑的瞧著他,倒真似被打成重傷模樣,不覺又信了幾分。

    楊飛連聲道:“這個小人如何敢當,只是路見不平,自當拔刀相助,小人雖然身份低微,這個道理還是懂的。”

    張涯頗為讚許的點點頭,面sè緩和許多,向王掌櫃問道:“此事為何不上報官府?”

    王掌櫃苦著臉,心道哪有此事,正自不知如何回答,楊飛搶先道:“我們掌櫃是怕事情鬧大了,客人都不敢上門,是以並未呈報官府,還望捕頭大人多多見諒。”

    張涯心想你不報上最好,免得老爺我麻煩,嘿嘿笑了兩聲,想起正事,便又向他問道:“那兩個賊人可還有同夥?”

    若張涯去問別人說不定還會聽到實話,可他偏偏去問楊飛,楊飛怎會自曝來歷,滿臉媚笑道:“捕頭大人明鑑,那兩個賊人正是一對,哪會還有什麼同夥,再說即便有,見得武功蓋世,英明神武,威震天下的捕頭大人,哪還不逃之夭夭,喔,對了還未請教捕頭大人高姓大名,小的來rì回到洛陽亦好吹噓曾在臨汾見過天下聞名的捕頭大人。”他將梅蘭與丁文松說成一對,心中不覺暗自愧疚,心想小蘭啊小蘭,為夫為形勢所迫,,我將你和那姓丁編在一起,可別怪為夫,忽又想梅蘭好似中了那唐備的暗器,那姓丁的莫要似他那晚同梅雲清一般藉口幫梅蘭治傷趁機佔梅蘭的便宜,順便給他一頂綠帽子子戴戴,心中不覺有些擔心起來。

    天下有幾人不喜歡聽人拍馬屁,張涯雖明知楊飛吹捧自己,心中卻極是喜歡,微笑道:“本捕頭姓張,單名一個陽字,懸涯的涯。”

    楊飛聽了立時道:“張涯,張涯,好名字,光聽名字,便知捕頭大人定是一位大大的英雄。”至於這名字如何好法,他一時想之不出,只好含糊帶過,心中卻想:張涯,張涯,怪不得這麼喜歡張牙舞爪。

    張涯心中極為受用,還真當自己是武功蓋世,英明神武,威震天下的天下第一神捕了,他心中極是喜歡,笑著對王掌櫃道:“王掌櫃,你去將客人的登記薄拿來給本捕頭瞧瞧。”

    楊飛聞得此言,當真嚇得魂飛魄消,雖不知梅蘭住店之時在登記薄上寫些什麼,但只需瞧得一眼,兩相對照,自己方才之言那還不立即露餡,他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沒想到還有如此老大一個破綻。

    王掌櫃亦是神sè猶豫,一來不想出賣楊飛,二來若是此時再供出楊飛自己豈非落個欺騙官差罪名,他心中既有此意,行動之間頗是遲緩,佯裝在櫃檯之上翻找起來,還好剛才一場打鬥,弄得上面亂七八糟,那張涯一時尚未有疑。

    楊飛亦假裝幫他尋找,忽然高聲問道:“掌櫃可找到登記薄?”

    王掌櫃見楊飛向他連使眼sè,哪還不知他此舉之意,猶豫一下方道:“還沒有。”其實那登記薄早已找到,一時不好拿出而已。

    楊飛又道:“小的在地下找找。”言罷便持著燭臺佯作俯身尋找,忽爾一把搶過王掌櫃手中那本登記薄,貼身放到懷中,他整個身子藏在櫃檯之下做此動作,誰也不知他曾做些什麼,又假裝突然想起,大聲道:“掌櫃,找不到啊,啊,對了,小的記起來了,那登記薄似被那些歹人無意中毀去了。”

    王掌櫃只好硬著頭皮幫他繼續圓謊道:“好象是毀去了。”

    楊飛心中石頭落地,虛虛向他一揖手,將先前藏在暗處梅蘭給他的那個裝著銀子的包袱塞到櫃檯之下,又指了指,意思是說你老哥的大恩大德,小弟不會忘記的,這些銀子就權充謝意,他一口氣將一大包銀子盡數送出,雖有些肉痛,但為了小命,也只好如此了。

    那張陽早已不耐,對手下兩名衙役道:“你們去將在場之人的來歷細細查問一遍,我好回去交差。”

    楊飛鬆了口氣,差點一跤跌坐在地,幸好王掌櫃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他,方不致被人看出破綻。

    接下來半個時辰楊飛度rì如年,好不容易到等那兩名衙役查問完畢,張陽方道:“時已二更,該回去交差了,這rì子真不是人過的,這麼晚還要把人從被窩裡拽出來。”

    王掌櫃自是點頭哈腰,又悄悄塞了五十兩銀子給張陽,那張陽走到門口,忽又回過頭來道:“如果以後有那些賊人的消息,千萬要報告官府,否則嚴懲不怠。”

    楊飛同王掌櫃連連應是,待那張陽走出門去,二人不覺相視一笑,皆心想總算矇混過關。

    “掌櫃。”張陽人還未走遠,剛才跑得不知去向的店小二匆匆奔了進來。

    楊飛這個冒牌貨未想正牌店小二會這時無巧不巧的回來,恨不能狠狠塞住他這張大嘴。

    張陽回過身來,向正牌店小二問道:“你又是什麼人?”

    那店小二接下來之言差點讓楊飛當場昏倒:“我便是這客棧的小二啊,捕頭大人。”

    張陽滿臉狐疑道:“你是店小二,那他又是什麼人?”

    楊飛搶先道:“小人也是這裡的店小二,我們掌櫃見人手不足,便又僱了小人,你說是不是,掌櫃的?”

    王掌櫃收了他的銀子,更是隻能死撐到底道:“對極,對極。”

    沒想那店小二卻老實之極,望著王掌櫃滿臉不解之sè道:“掌櫃的,他明明是住在我們店裡的客人,你怎麼說他是小二。”

    這下楊飛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心道早知如此,就不要冒充店小二了,老老實實當房客還說不定早就矇混過去。

    張陽厲喝道:“他到底是什麼人?和剛才那幾個賊人有什麼關係?”

    店小二駭得身子一顫,老老實實回答道:“方才那持劍的女子便是他妻子。”

    要是心念能夠殺人,這店小二早被楊飛殺死無數次,楊飛心想你這傢伙剛才躲得可真好,怎麼不被那唐備的暗器殺死?

    “來人啊。”張陽嘿嘿兩聲冷笑:“將人犯與我拿下。”

    早有兩名如狼似虎的衙役將楊飛用腳鐐手鍊銬上,楊飛大聲慘呼道:“冤枉啊,捕頭大人。”

    張捕頭冷笑道:“本捕頭只負責捉拿人犯,你冤不冤枉跟縣太爺說去。”忽又提高嗓門,高聲道:“王掌櫃。”

    王掌櫃額頭滿是冷汗,顫顫兢兢的連聲道:“小人在。”

    張捕頭哼道:“這事如何解釋?”

    王掌櫃雙腿打著哆嗦,差點跪倒在地,囁嚅道:“這個,這個…”

    張陽剛拿了他的銀子,也不好立時落他的罪,便道:“王掌櫃,你在這臨汾也住了幾十年了,一向安分守己,沒啥惡行,這次包庇人犯之罪暫不深究,如果上頭追查下來,本捕頭也沒辦法,你知道嗎?”

    王掌櫃當然知道這是自己那五十兩銀子的作用,連連點頭道:“多謝捕頭大人大恩大德,小人以後必有所報。”

    張陽見唬了他這麼一下,又有油水可撈,心道你這老傢伙倒挺知趣,臉上不覺露出一絲笑意,對鎖著楊飛的那兩名衙役道:“你們帶這人犯回縣衙大牢,其他人回家睡覺,明rì一早還要開堂審案,莫要誤了時辰。”

    那兩名衙役應了一聲,徑自拉著楊飛離去。

    楊飛此刻身份悽慘,那兩個衙役自然不會對他客氣,一路上拳打腳踢,將深更半夜被人從女人被窩裡拖起的氣都出在這喪門星身上,是以等楊飛到了牢房被解下腳鐐手鍊之後已然無法站起,被人架著推入囚室之中,他一張臉更是被打得象豬頭,此刻若是放張銅鏡在楊飛面前,保準他會嚇一大跳,大概連他自己都不認得自己。

    楊飛本重傷未愈,又遭此毒打,已是奄奄一息,全身上下似yù翻轉一般,痛得連叫的力氣都沒了,只能趴在囚室中那僅鋪著乾草,勉強算張床的地上呻吟,心想老子時運為何如此之背,好不容易逃出梅蘭那惡婆孃的魔掌,還沒享受一天好rì子,又落入官府手中,這下只怕真的小命不保。他見梅蘭棄他而逃,早忘了自己先前說過之言,又罵起梅蘭惡婆娘來,他哪知道梅蘭現在身中唐門之毒,已是自身難保,哪還有力救他。

    “隔壁的不要叫了,吵死人了。”說話之人聲音頗大,便似在楊飛耳邊大喝一般。

    此處漆黑一片,哪看得見人,楊飛嚇了一跳,勉力爬起,四處摸了摸,三面是牆,另一面是一排胳膊粗細的木柱形成的牢門,他心中害怕,不覺大聲道:“什麼人?”

    那人答道:“都說在你隔壁了。”

    楊飛道:“我又沒瞧見你,哪知道你在隔壁?”他頭痛yù裂,連說話都極是吃力。

    隔壁之人道:“我們有一牆之隔,你當然看不見我,現在深更半夜,你在那鬼叫,吵得人睡不安生,你不想睡,我還想睡呢。”

    若是平時,李飛說不定會忍氣吞聲,兩人相安無事,但此刻他已落到這般田地,心中一橫,大聲道:“老子要叫便叫,幹你屁事。”

    那人卻不動怒,笑道:“你是犯了何事被關到這死囚房來的?”

    楊飛顫聲道:“這裡是死囚房。”

    那人嗯了一聲反問道:“你被關進了死囚房還不知道?”

    楊飛想到自己已是死囚,心中害怕之極,奮起餘力站起對著牢門高聲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喊到後面,已然泣不成聲。

    待得楊飛喊了片刻,無力再喊時那人方道:“你叫破喉嚨也沒用,沒人理會你的,每個關來此處之人都說自己是冤枉的,最後還不是一個個被推出去砍頭。”

    楊飛似已見到自己身首異處之景,心中大駭,緊緊塞住雙耳,意yù不聽那人之言。

    偏偏隔壁那人似有意嚇他,仍不急不徐道:“你見過人被砍頭的樣子沒有,當腦袋被劊子手一刀砍落在地,會咕碌碌滾出老遠,一雙眼睛還睜得老大,頸口熱乎乎的鮮血向半空狂噴而出,這時屍身才會砰然倒下,血濺當場,真是慘啊。”那人說話聲音不大,偏偏楊飛塞住耳朵也能聽見。

    楊飛聞得那人之言,不覺毛骨悚然,再也按捺不住,似已忘記渾身傷痛,跳將起來,大聲喝道:“你還不是跟我一樣。”

    那人笑道:“我跟你不一樣。”

    楊飛奇道:“你不也是個死囚麼?”

    那人道:“我雖然是個死囚,但在此已關了二十多年,可從來沒有被人推出去砍頭。”

    楊飛心中更奇,滿臉疑惑道:“這是為何?”

    那人故作神秘道:“這可不能說,說了我就沒得混了。”

    楊飛呆了一呆方道:“你是說你要銀子。”這傢伙既有辦法在這死囚房呆二十多年,必有他的活命之法,雖不知他說的到底是真是假,但究竟有了一絲逃生的希望。

    那人嘿嘿一笑道:“小子你倒挺聰明的。”

    楊飛遲疑道:“你要多少銀子?”

    那人道:“一萬兩。”

    楊飛差點跳了起來,一萬兩,那還不讓他去砍頭。

    還好那人又嘿嘿jiān笑兩聲道:“看你這付賤樣也不值一萬兩,這樣吧,咱們打一折,一千兩如何?”

    “一千兩換一條命。”楊飛心想這還差不多,他送給王掌櫃的那包銀子若是在的話,說不定會有一千兩,可他此刻莫說一千兩,便是一兩也拿不出來,只能賠笑道:“這位大哥,可不可以先欠著。”方才那兩個衙役在路上將他全身上下搜了一遍,連僅有的幾兩碎銀都被搜去了,只把兩本破書留給了他,一本自然是那本紫氣神功秘笈,另一本卻是那客棧的登記薄。

    那人笑道:“我早知道你身上沒有,你先寫張欠條給我,再拿件東西做抵押。”

    楊飛苦笑道:“我現在身上別無長物,哪來東西抵押?”他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便是小月送他的龍鳳玉佩,卻不知什麼時候搞丟了,此刻哪來值錢之物。

    那人邪笑道:“你留下一隻手也行。”

    楊飛大驚失sè道:“那可不成。”

    那人道:“這生意可不好談,你不留下一件東西,我要是助你逃出去了,你哪會回來送銀子給我?”

    楊飛想了片刻方道:“我身上還有兩本書,可不可以作抵押?”

    那人哼了一聲道:“我又不是讀書考狀元,要你兩本破書幹什麼?”

    楊飛大感無奈道:“你何不先看看貨再說。”

    那人沉默半晌,方道:“你先把書遞過來讓我瞧瞧。”

    楊飛道:“這裡漆黑一片,我們之間又隔著一堵石牆,我怎麼把書遞給你?”

    那人道:“山人自有妙計,你等著。”

    楊飛等了片刻,忽見一處閃出亮光,在黑暗之中,格外顯眼,連忙爬了過去,原來這囚室靠裡面的牆角拐彎處的幾塊石磚早已鬆動,那人只需抽去便可露出一個可供人鑽行的洞來。

    忽聞那人又道:“你把書從洞裡扔過來。”

    楊飛猶豫一下,先將那登記薄扔了過去,心想這傢伙既然有法子在死囚房弄出這麼大的一個洞來而不被人發現,必有些來頭,心中不覺又多信了幾分。

    又過了片刻,只聞那人怒道:“臭小子,拿本客棧的登記薄來騙我,真的不想要你的狗命了。”

    楊飛只見黑影一閃,那登記薄又被扔了回來,聞得那人發火,哪還不連連賠笑道:“另一本大哥一定看得上眼,如果你是習武之人練了一定會成為天下第一高手。”言罷,便將那本秘笈扔了過去,心中猶自默唸白師伯你莫要責怪小飛,小飛今rì實在是走投無路方才拿這秘笈作抵押,出去之後一定弄一千兩銀子將秘笈儘快贖出去。

    忽聞那人“咦”了一聲,奇道:“這本紫氣神功秘笈怎麼會在你身上?”

    楊飛心道為何此人知道這本是紫氣神功秘笈,但思起白向天之言,心想不能再對不住師伯了,便道:“大哥倒是識貨之人,不過你不要管我怎麼弄來的,我只問你這秘笈可不可以作抵押?”

    那人似沉思了片刻,方道:“你從那洞裡爬過來,我們面談如何?”

    楊飛哪敢說不願意,連忙向那洞口鑽去,心想老子今rì運氣太背,不斷當了一回小二和乞丐,還要鑽了一回狗洞。

    哪知那洞開得太小,楊飛鑽到一半屁股卻怎麼也鑽之不過,那人看得哈哈大笑,伸手在他背心一拍,楊飛只聞得自己全身骨頭霹靂叭啦一陣爆響,屁股似小了許多,這才鑽了過去。

    楊飛只見一人持著一盞油燈站在這囚室之中,那人看不出多大年紀,一身錦衣玉袍,全身鑲金戴玉,一付暴發戶派頭,哪象個死囚的樣子。

    楊飛爬了起來,向那錦衣人揖手道:“多謝大哥救命之恩。”

    那錦衣人嘿了一聲道:“你不用謝我,我是看在銀子的面上,你有銀子就好說,沒銀子就免談。”

    楊飛連聲道:“銀子小弟當然有,只是沒帶在身上,被抓來此處之前遺在一家客棧了。”

    那錦衣人道:“既是如此,你跟我來,我讓你看個地方,你定會信我可以救你出去。”言罷不知在何處按了一下,那囚室一塊石壁無聲無息的滑了開來,現出一道石門,楊飛只見石門之後光華大作,那錦衣人便即走了進去。

    楊飛跟著他進去一瞧,不覺傻了眼,只見這間囚室鑲金嵌玉,裝飾得金碧輝煌,房內四壁鑲著四支兒臂粗細的蠟燭,照得房內明亮之極,地上鋪著上好的波斯地毯,囚室還隔成兩間,裡間顯然是臥室,外面這間卻是客廳,西面還開著一扇窗戶,正對汾河,時時有涼風襲來,這哪裡是死囚室,比軟香居最好的客房還要豪華三分,想必建造這天下最豪華囚室的花費都是這傢伙從死人身上賺來的吧。

    若非楊飛剛自囚室那邊爬過來,他怎敢相信這是臨汾的牢房,心中不覺對錦衣人可以救他脫險之言已然信了大半。

    楊飛不覺鬆了口氣,此刻他方覺周身被那洞口擦到傷處劇痛無比,一跤跌坐到一張上好的檀木椅中,再也爬不起來。

    錦衣人將油燈放到桌上,滿臉得意之sè,手中持著那本秘笈,又翻了幾頁,忽道:“你若說出這本秘笈你是怎麼得來的,我便只收你五百兩。”

    楊飛聽得又可省五百兩,不覺吞了一口口水,搖搖頭道:“這個我答應那人不能說便不能說。”

    錦衣人臉sè一沉道:“如果你不說的話我便不救你出去了。”

    楊飛忽想起這人若是白向天的朋友,自己要是出賣了師伯,豈非自討苦吃,可若是白向天的仇家,自己不說,又得罪了他,思索片刻,決定搏這麼一鋪,大聲道:“男子漢大丈夫,不能說便是不能說。”

    錦衣臉上滿是讚賞之sè道:“你倒是守信之人。”

    楊飛心知這一鋪卻是搏對了,不覺捏了一把冷汗,心中石頭落地。

    錦衣人忽又問道:“你是犯了何事被抓進來的?”

    楊飛心想這又不是什麼秘密,倒了杯茶喝了一口,便將方才發生之事細細說了一遍,又大覺委屈道:“大哥,你說我冤枉不冤枉?”

    錦衣人輕笑道:“這死囚房中所關之人,除了幾個真正罪大惡極之徒,哪個不是被冤枉的,你也不要在那大呼小叫了。”

    楊飛嘆了口氣,心道你這傢伙也太沒同情心了吧。

    錦衣人雖看出他心中所思,卻不道破,又道:“你明rì上堂之時…”

    楊飛望著那扇窗戶,打斷他道:“我現在不能逃麼?還要等明rì上堂?”

    錦衣人搖頭道:“現在風聲正緊,你即便逃,官府追查起來,你能逃到哪裡去,待緩過幾rì再說。“

    楊飛道:“再緩幾rì,只怕小弟人頭不保。”

    錦衣人搖頭道:“官府即便擺明冤枉你,也要做做樣子,開堂會審,再等侯處斬,至少得十天半月之後,你到時還不是逃之夭夭。”

    楊飛又嘆了口氣道:“也只好如此了,不過這幾天小弟的rì子只怕不會好過。”

    錦衣人皺眉道:“你死裡逃生,還想不吃點苦頭麼?挨頓板子是少不了的。”

    楊飛苦笑道:“小弟本來就重傷未愈,方才又受了一頓毒打,早已只剩下半條命了,若再過堂挨頓板子,只怕不用砍頭,便即一命嗚呼,那時大哥的一千兩銀子只怕也不翼而飛了。”

    錦衣人瞧楊飛一付要死不活的模樣,心想只怕大有可能如他所願,略一沉吟道:“這紫氣神功你練過麼?”

    楊飛點頭道:“小弟練過第一層,不過只練了幾次,還不大純熟。”

    錦衣人道:“你打坐調息給我看看。”

    楊飛見地上頗是乾淨,索xìng在地毯上盤膝坐好,按那晚練功之法調息起來。

    他丹田之內死氣沉沉,毫無半分內力,引了半天,也沒聚得一絲半點進來,只好作罷,望著那錦衣人苦笑道:“小弟只練成這樣子,大哥看看是否行得通?”

    錦衣人搖搖頭,忽道:“你運功方法沒錯,只是太過著意,反心神不寧,而且你原本沒什麼內功底子,一開始便練這紫氣神功,連入門自然也是極難。”

    楊飛聽得垂頭喪氣道:“那有什麼辦法?”

    錦衣人緩緩道:“我既然答應救你出去,自然有辦法助你過得此關,你按你所會之法,再練一遍。”

    楊飛依言再度入定,正在拚力自湧泉**收集暖流之時,忽至背後命門**傳入一道極為渾厚的內力,他心知必是錦衣人在助他練功,心中隱隱想起這種感覺似曾相識,也曾經有這麼一人如此助他練功,一時之間卻怎麼也想不起那人是誰。

    耳邊只聞得那錦衣人道:“不要分心,專心練功。”楊飛回過神來,收斂心神,這時自湧泉**再度湧入久違的暖流,他輕車熟路,導入丹田後再在全身奇經八脈逛了一圈,再回到丹田之時,卻聽那錦衣人道:“你資質極高,這麼快便練成第一層,時間不多,接著練第二層。”

    楊飛正想說我第二層還看都沒看過,怎麼練,卻聽那錦衣人已然輕聲唸了起來,正是紫氣神功第二層的口訣。

    那錦衣人似對紫氣神功極為熟悉,每每楊飛遇到不明白的**位和法門之時,他已預先指出,又過了一個時辰,楊飛只覺體內真氣盡數散入全身經脈,而丹田之內卻空空無也,這正是紫氣神功第二層初成之兆。

    楊飛短短一個多時辰之內便即練到第三層紫氣神功,已然心滿意足,正yù收功之時,又聞那錦衣人道:“再練第三層。”

    楊飛不覺苦笑,心想臨陣抱佛腳也不是這麼個抱法吧,但聞得錦衣人開始唸誦紫氣神功口訣,只得繼續練了下去。

    紫氣神功第三層卻不象前面兩層那麼簡單,需得將散入經脈之中的內息逆運再度匯入丹田,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楊飛每每將內息經過一處處**位之時,那處便似一道閘門攔住,只能緩緩一絲絲流過,要盡數流回丹田,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

    他心中正在疑惑,卻聞錦衣人道:“這便是武林中人常說的打通**道了,紫氣神功需得練到第七層才會將全身**道打通,那時紫氣神功才可算得上大成。”

    楊飛聞得要練到第七層,心想我還不得練死,忽又想到,這些內息難道只能走經脈,而不能走其它地方麼,他既有此意,說幹就幹,將真氣散到經脈之外,驀地向丹田運去。

    只聞錦衣人一聲大喝“不可”,楊飛只覺全身一震,立時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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