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紫氣東來
楊飛生平尚是首次拿着如此多銀兩,不覺將包袱緊緊抱在懷中,走得又急又快,生似會在鏢局內遇到強盜一般。
他剛轉過一個拱門,迎面而來的赫然是白玉霜,見得他此樣,抿嘴笑道:“飛揚,你抱的什麼東西,這麼寶貝?”
“沒什麼?”楊飛反問道:“峻哥怎麼了?”
“他啊,這麼大人了,還象個孩子,發了通脾氣,便上牀睡了。”白玉霜言及此處,俏臉泛起一絲淡淡的紅暈,顯然付峻曾對她手腳不規矩過。她仍對楊飛手中包袱較有興趣,又問了一遍道:“你抱的包袱裏面到底是什麼,沉甸甸的。”説着,玉手一揚,楊飛看都沒看清,懷中包袱已被她一把搶了過去。
楊飛只好苦笑道:“沒什麼,只是一百五十兩銀子而已。”
“怎麼會有這麼多?”白玉霜大奇道:“你不是隻有五十兩銀子的分紅麼?怎麼會有一百五十兩?”
楊飛如實道:“我要辦一件要緊事,急需兩百兩,就找師兄們借了一百兩,還差五十兩。”説到這裏,忽然想起白玉霜是總鏢頭的獨女,平時甚少見她花錢,積蓄的的私房錢想必不少,何不找她藉藉,可又思及自己雖和她熟識,究竟是個大男人,找女人借錢,若傳將出去,還不給師兄們笑話,尤其是付峻,只怕早笑掉大牙了。
白玉霜瞧他神情,便知他心中所思,微微笑道:“你是不是要找我借錢?”
既然不用自己先開口,楊飛當然忙不迭點頭,連聲應是。
白玉霜肅容道:“要我借銀子給你可以,不過你得先告訴我為何要如此多的銀子,要不我不但不借你,這些銀兩也沒收了,我先代你保管,以後再還你。”
楊飛聞言心中大急,語帶央求道:“玉霜姐。”
白玉霜問道:“是不是為了女人?”
楊飛不由點點頭,可見得白玉霜俏臉一寒,連連揮手道:“玉霜姐,你不要誤會,不是你心中想的那種事情,待我將此事來龍去脈説給你聽,不過你可不能告訴表哥,説我借了你的錢,要不我會被他笑一年的。”説到最後一句時,聲音不覺小了許多。
白玉霜伸手重重的在他腦門爆了一記響栗,笑罵道:“你們表兄弟都是一個德xìng,你表哥也借過我幾次錢,也不許我跟你説,這下好,你們兩個扯平了,誰也不許笑誰。”頓了一頓,哼了一聲又道:“難道我們女人便不是人,跟我們借錢就這麼沒面子麼?”
自二人長大有了男女之防以來,白玉霜還從未有如此親暱舉動,楊飛想起自己剛來振威鏢局之時,白玉霜只有小蝶般大小,如今卻長成一個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望着她高聳的胸脯,忽爾思起梅雲清來。
白玉霜見他被打了卻一言不發,卻怔怔的盯着自己胸脯不放,雖説十分無禮,芳心卻不惱他,反微有甜蜜之意,啐罵道:“小sè鬼,跟你表哥也是一般的。”
楊飛聞得白玉霜之言,方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剛才行為,恨不能找個地洞鑽去,白玉霜儼然是表哥付峻的未婚妻,也就是自己的嫂嫂,怎可如此無禮,心中不覺只罵自己該死。
白玉霜頗是親熱的拉起楊飛右手道:“這裏説話不方便,你先到我房裏去,再將你的秘密一五一十説給我聽。”
楊飛握着她柔軟的小手,心中忍不住浮想連篇,身不由己的被她拉了去。
白玉霜的閨房在振威鏢局東南角一處頗為僻靜之處,本來還有一個叫小絲的貼身婢女,今晚中秋,便回家團圓去了,故而房中此刻靜無一人。
這裏原是白向天所居之處,白玉霜十五歲那年她母親病逝,白向天心中感傷,便搬離此處,讓與了白玉霜居住。
白玉霜點亮油燈,楊飛忍不住四處打量,客廳、內室、書房一應俱全,他記得此前最後一次到這裏還是四年前,雖然不記得那時房中情形,可感覺已大不一樣。
白玉霜特地將油燈挑到最亮,招呼他坐下,這方才道:“現在四下無人,你可説出你的秘密了吧。”説着,她的俏臉已滿是笑意。
楊飛略一思索,便將小蝶之事一一道出,當然有些地方要微加改動,比如本是付峻帶他去軟香居,説成是自己無意中逛到那裏被強拉了進去,至於梅蘭那一段,自是略過不提,這樣也少了許多香豔情節。
白玉霜聽完俏臉居然有些紅,笑罵道:“定是付峻那sè鬼帶你去的,要不飛揚這麼老實的人怎會一個人去那種地方,看我以後不好好修理他。”
楊飛大急,要是付峻曉得是白玉霜從他嘴裏知道二人去逛jì院的事,那他以後還有好rì子過,只得低聲哀求道:“玉霜姐,你可千萬別提這事,要不峻哥還不得罵死我。”
白玉霜嗯了一聲,也不知聽沒聽進,望着楊飛道:“還是飛揚好,去那種地方不但不去欺辱那些可憐女子,還要去救她們出火海。”
楊飛聽她話中大有情意,大驚失sè,心道玉霜姐莫不是喜歡上自己了吧。
白玉霜轉身回到內室,過了半晌方才出來,手中拿着一張銀票,交與楊飛道:“這裏有二百兩,你先拿去,若是多了,便將你欠師兄們的錢還了,等你以後有錢了再還我。”
楊飛料不到白玉霜如此慷慨大方,本yù婉拒,但一想説不得那軟香居的鴇母耍什麼花樣,何況二百兩隻是秋月説的,萬一少了又要來借,還是先拿着以備不時之需,他心中既有此念,道了一聲“謝謝玉霜姐!”也就老實不客氣的將銀票收入懷中。
白玉霜看了看窗外道:“現在正是卯時,想必那些青樓jì院尚未關門,飛揚你明rì一早就要起程,現在速去把事情辦了,若是那小蝶沒處去,便帶到我這裏來,以後再安頓她。”
楊飛根本未想得如此周全,他只知贖出小蝶,至於救出小蝶後如何安置她壓根沒想那麼遠,他自己也不過一個半大孩子,做事自然衝動,從不思前顧後,此刻聞得白玉霜之言,這種念頭一閃而過,也未多想,便向白玉霜道謝告辭,從後門又悄悄溜了出來。
天上皓月高懸,東苑花街之上卻人聲鼎沸,軟香居前車水馬龍,熱鬧非凡,楊飛在門口張望半晌,思起此來目的,只得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大堂之內人滿為患,那老鴇更是忙得連招呼都沒功夫向楊飛打,只有一旁閒坐的老熟人chūn花眼尖,一眼瞥見楊飛,心道終於有生意上門了,急急湊到楊飛身畔,嬌聲道:“哎喲,楊公子,一會不見,又來了,你一定是來找秋月妹子吧,那可真不巧了,秋月妹子生病了,病得可不輕喲,不如今晚就讓奴家陪公子吧。”她自是瞧見楊飛負在背上的包袱,沉甸甸的一看便知是銀兩,心想老孃今晚把你這個毛頭小子侍侯得舒舒服服的,那些銀子還不都是老孃的,她心中如此想,不覺越看楊飛越是順眼,越看越是喜歡,將身體軟綿綿的靠在楊飛身上,那灼人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包銀子,就差沒一口將楊飛吞下去肚了。
楊飛對她卻沒什麼胃口,好不容易聽得她將話説完,臉sè一變道:“秋月姑娘白天還不是好好的麼,怎的晚上就病了?得的什麼病?”
chūn花酸溜溜的道:“誰知是什麼病,興許是相思病吧。”
楊飛懶得理她,他識得秋月房間所在,徑直向樓上走去。
秋月房門緊閉,亦未亮燈,楊飛敲得數下,卻毫無聲息,忍不住高聲喊道:“秋月姑娘,秋月姑娘。”
方中立時有了聲響,過了片刻,房門“吱呀”一聲打開,現出秋月慘白的俏臉,看起來她是當真病了,只見得她衣襟凌亂,顯是剛從牀上爬起,見到楊飛,面現喜sè道:“原來真是楊公子,快進來。”
楊飛見她如此光景,不願打擾,本yù離去,可一想此來之事,不由問道:“小蝶姑娘呢?”
秋月奇道:“一個時辰前,楊公子你不是託人將她贖出去了麼?”
楊飛心中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失望,高興的是可以省下這筆銀子,失望的是終讓梅雲清搶先一步,自己這個人情欠定了,不覺問道:“是不是個梅姓女子來贖出去的?”
秋月搖頭道:“是個姓孫的中年人,不過他説是受你所託,梅莊主讓他來的。”
楊飛知道那人必是孫掌櫃,這才放下心來道:“這就對了。”
秋月反道:“小蝶是不是到你哪兒去了?”
楊飛苦笑道:“沒有,我還不知道這消息呢,我只是託他們贖小蝶,可不知她們有沒來辦,這不我帶了銀兩來麼。”
秋月將油燈點亮,拉他回房招呼他坐下,勿勿梳理了一下零亂的秀髮,便道:“我去弄些酒菜來。”
楊飛忙起身拉住她道:“不用了,既然小蝶都贖出去了,我坐坐就走。”
秋月反手將門關上,輕聲道:“公子今晚不在這留宿麼?”
楊飛聞言不覺老臉通紅,連聲道:“不用了。”偷偷瞧了秋月一眼,卻見她淚流滿面,不覺問道:“秋月姑娘,你……”
秋月低聲抽泣道:“公子,你還是嫌棄秋月。”
楊飛連連擺手道:“沒有,沒有,我哪有那個意思,秋月姑娘你別亂想。”
秋月忽爾撲到他懷中,輕聲道:“那你為何又…?”
楊飛本yù推開,可如何下得了手,只好作罷,苦笑道:“不怕秋月姑娘笑話,我先前來這只是一時好奇,絕無半分塗瀆之意,何況我還是個…”他大感不好意思,一時説不出口,只得支吾以對。
秋月仰首瞧着他,猶自掛着淚痕的俏臉露出一絲笑意道:“還是什麼?”
楊飛支吾半晌方道:“還是個處男。”
秋月聞言忍不住“撲嗤”一笑,可楊飛接下來之言卻讓她黯然神傷:“不過我已經有心愛之人了,而且他答應嫁給我。”
楊飛本説得眉飛sè舞,可一瞧秋月神sè,方知不妙,連忙住口。
秋月緩緩鬆開他,轉身拭去淚痕,方回過頭強作笑臉道:“那秋月去弄些酒菜,陪公子喝點酒,讓公子高興高興。”
楊飛瞧她那付模樣,心中亦不覺一痛,右手忽爾**一拉,將她緊緊摟在懷中,低頭親吻着那嬌豔yù滴的櫻唇。
良久,楊飛方才鬆開秋月,她那原來蒼白的俏臉滿是紅暈,有些喘息的將螓首緊緊靠在楊飛懷中。
楊飛心中忽泛起一個念頭,輕聲道:“我把你贖出去好不好?”
秋月仰起俏臉緊緊瞧着他,顫聲道:“是真的麼?”
楊飛微笑道:“橫豎我帶了銀子來,既然小蝶贖出去了,輪也該輪到你了。”
秋月心中大喜道:“你帶了多少銀兩了。”
楊飛老老實實道:“三百五十兩。”
秋月微蹙柳眉道:“可能還差點,不過我存了點私房錢,這就拿來給你。”
楊飛吶吶道:“這怎麼行?”
秋月道:“你是贖我出去,難道我不能出點力。”
楊飛含笑看着她自衣櫃的一隱密處取出一個小包,裏面除了一些珠寶首飾外還有幾張銀票。
秋月道:“這些銀票有一百八十兩,早知道的話還可以將這些珠寶首飾先拿去當了,公子不如你明天再來吧。”
楊飛搖頭道:“我明天一早有事要離開長安,可能要很長時間才能回來。”
秋月略加思索道:“五百兩銀子,興許夠了。”
楊飛興沖沖道:“那我這就去找你們這的鴇母。”
秋月一把拉住他道:“還是讓我去吧,我畢竟跟了她兩年,什麼事都好商量,我先問個底,你再跟她還價,要是你去問,説不得給你開個天價。”
楊飛只得點點頭。
秋月一古碌將小包塞在他手中道:“你暫且收下,若是銀兩不夠的話再拿這些首飾出來作抵押。”
楊飛“嗯”了一聲,秋月略整衣襟,行了出去。
過了許久,秋月方領着那鴇母走了進來,楊飛正yù出聲,那鴇母已然先説道:“喲,楊公子,聽説你要贖我女兒秋月出去是嗎?”
楊飛點點頭,笑道:“你瞧,我連銀子都帶來了。”
鴇母眼睛一亮道:“有銀子就好説,就怕公子銀子不夠。”
她話中頗有瞧不起楊飛之意,楊飛出身寒微,最討厭聽此言語,哼了一聲道:“要多少銀兩,你就開個口吧?”
鴇母伸出十指都戴滿寶石戒指的雙手在楊飛面前比劃道:“八百兩。”
楊飛見她獅子大開口,不覺心中滿是怒氣,卻見秋月向他輕輕搖了搖頭,只得生生忍下,賠笑道:“您老的價也太開高了吧,降一降如何?”
鴇母道:“既然公子是秋月的老主顧了,看在秋月的面上,七百兩吧。”
楊飛心道還是不夠,只得仍是賠笑道:“再降一降。”
鴇母盤算了一下,嘆了口氣道:“既然公子這麼説,那就六百兩吧。”
楊飛仍不滿意道:“再降一降。”
鴇母面sè微變,哼了一聲道:“公子是不是不想幫秋月贖身了。”
楊飛滿臉堆笑道:“不是不想,而是我現在只帶了五百兩來。”
鴇母寒着臉道:“公子既然沒錢,就不要來充闊客,等公子帶夠了錢再説。”
楊飛再也按捺不住,正yù發火,秋月已一把掩住他的嘴道:“媽媽,女兒都跟您好幾年了,沒功勞也有苦勞吧,既然楊公子只帶了五百兩來,給女兒一個面子,就五百兩吧。”
鴇母冷哼道:“這可不行,當初我買你就花了五百兩,如果五百兩賣了,豈不是白養了你兩年。”
秋月笑道:“可是我問過帳房的金先生,當初那個老東西是五十兩賣我進來的。”
鴇母豈料有人已經泄了她的底,只得尷尬的笑道:“好吧,五百兩就五百兩了,楊公子,我可是看在秋月的面上才這麼便宜的,想想秋月現在可以這軟香居的紅人啊,她走了我們這軟香居還可怎麼做生意啊?”
楊飛不待她嘮叨完,連銀票帶元寶,數了五百兩交給她,冷冷道:“夠了吧。”
鴇母數了數白花花的銀子,眉開眼笑道:“不多不少,五百兩。”
楊飛氣沖沖道:“那我可以帶秋月走了吧。”見鴇母點點頭,便yù拉着秋月離開,他早就不想呆在這烏煙瘴氣的地方了。秋月對他連使眼sè,楊飛頗是不解,皺眉道:“你還有什麼事麼?”
秋月只得湊到他耳邊輕聲道:“我的賣身契你忘了拿。”
楊飛哪曉得這麼多名堂,頗為難堪的笑了笑,對正yù離去的鴇母道:“你好象忘了給一件東西。”
鴇母心中正自得意,只要有了那張賣身契,秋月還是這裏的人,聞得楊飛之言,故作不知道:“我拿錢,你走人,還有什麼東西啊?”
楊飛有求於她,只得賠笑道:“秋月的賣身契你忘了給我。”
鴇母故作剛剛記起道:“公子,你不説,老身我倒忘了,你等一下,我這就去拿。”言罷,便勿勿離去。
楊飛對秋月道:“她不會玩什麼花樣吧?”
秋月笑道:“幹我們這一行也要講信譽的,她收了你的銀子,你不要賣身契是你的事,如果她不給可以到官府去告她啊。”
楊飛想想也對,要怪只能怪自己太粗心大意了。
那鴇母來得倒挺快,銀子沒了,手中倒多了一張黃紙,楊飛一把接了過來,遞過秋月道:“你看看是不是這張?”
鴇母笑道:“老身怎會騙公子呢?”
秋月細細瞧了瞧,方點頭道:“正是這張。”言罷,又遞還給楊飛。
楊飛接過二話不説便撕了個粉碎,看得鴇母直是肉疼。
楊飛這方才對秋月笑道:“從今天起你便是zìyóu之身了。”
秋月滿懷感激道:“多謝公子。”
鴇母嘆了口氣道:“秋月,你收拾一下,便跟楊公子走吧,女大不中留啊,媽媽想留也留不住。”
秋月點點頭,極快的收拾了一個小包袱,便同楊飛離開了這個她住了兩年之處。
到了大廳,一干閒着沒客人的jì女都圍了上來,嘰嘰喳喳説個不停,大多説些秋月運氣真好,遇到貴人什麼的羨慕之言。
大閒人chūn花卻湊到楊飛身邊,媚笑道:“楊公子,既然把秋月妹子都帶走了,怎麼不帶我這個姐姐走,真是太不公平了吧。”
楊飛懶得理她,將她輕輕推開。
chūn花卻仍不死心道:“我這個姐姐可比秋月妹子的功夫好得多,保證能讓公子更加舒服,公子若是帶我回去,奴家保證和秋月妹子侍侯得公子舒舒服服,妥妥當當。”
楊飛見她越説越猥狎,哼了一聲,正yù發火,忽聞一男子聲音道:“快,再拿酒來,本公子今天不醉不歸。”
這聲音楊飛再熟悉不過,正是情敵南宮逸,當真是嚇得魂飛魄散,心道若是讓他發現自己,而且還是在這種地方,還不一刀將自己宰了,當下顧不得和chūn花吵嘴,衝入人羣中拉着秋月便走。
沒走得幾步,迎頭撞上一人,正是吳雲鶴,楊飛暗道糟糕,低頭故作不見,連秋月都忘了拉了,勿勿從他身邊走過。
吳雲鶴“咦”了一聲倒並未阻攔。
楊飛出了軟香居門口,自是大喜,跑得更快,一口氣奔了幾條街方才停下,回頭一望,南宮逸並未追來,這才放下心來。
不過為何南宮逸也會在今晚來喝花酒,而且無巧不巧也選軟香居,不會是特意來找自己麻煩的吧,楊飛心中一驚,又覺自己太過多疑,要是特意來找自己麻煩為何喝花酒喝忘了。
這時秋月方才氣喘吁吁的追了上來,上氣不接下氣道:“公子,你幹嘛跑這麼快,象見到鬼一樣。”
楊飛見她俏臉滿是汗珠,心中愛憐,正yù打趣兩句,忽聞身後傳來南宮逸的聲音道:“他不是見到鬼了,他是怕見到我。”
楊飛駭得連轉身的勇氣也沒有,只覺手心冰涼,緊緊拉着秋月的小手,方感到一絲暖意,顫聲道:“南宮公子你想怎麼樣?”
南宮逸冷哼道:“雲清答應嫁給你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你還要來這種地方花天酒地,跟這種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今rì我便代雲清一掌劈死你。”
楊飛緩緩轉過身,見南宮逸站在自己身前不到一丈之處,遠遠的屋檐上還站吳雲鶴作壁上觀,在這兩大武林高手環顧下,自己會飛也飛不了。
南宮逸滿身醉意,晃晃悠悠的走到楊飛身畔,舉起右掌便yù一掌劈下。
楊飛心道我若接你一掌,哪還有命在,他最是膽小,怎會站着等死,一把拉過秋月,轉身便跑。
方奔出十餘丈,楊飛只覺一股極大的力道狠狠的擊在後背之上,他只覺五臟方腑似yù翻轉過來一般,再也支持不住昏厥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楊飛方才醒轉了過來,發現自己正躺在地上,而秋月正一瞬不瞬的瞧着他,他不知為何南宮逸會放過他這條小命,只得問秋月道:“剛才發生什麼事了?”
秋月道:“剛才那個公子打了你一掌,公子你就暈過去了,那個公子的酒方才清醒了一些,後來又來了一個持劍的公子,二人爭吵了起來,好象是為了該不該殺公子你,再後來開始要殺你的那個公子扔下一瓶藥,便氣沖沖的同後來那公子走了。”
楊飛聞得她公子前公子後,直聽得頭暈腦漲,還好秋月説得十分清楚,他一聽便知其意,不覺問道:“什麼藥?”
秋月摸出一個綠sè瓷瓶,遞給楊飛,瓷瓶裏面尚剩了幾顆雪白藥丸,正是先前南宮俊受傷時,南宮逸給他服的那種,這藥對治內傷頗有奇效,想不到竟會贈與自己,怪不得受了那麼重的一掌此刻自己便似沒事人一般,這瓶藥可是好東西,當下便塞入懷中放好。
秋月微笑道:“我便是照他説的將這種藥給你服了兩顆,想不到公子你一會就醒了。”
楊飛忍不住道:“不要再喊什麼公子了,以後大家都是朋友,秋月姑娘你叫我小飛,飛揚都行,別人都是這麼叫我的。”
秋月忙道:“這怎麼行,以後秋月是公子的人了,不敢説什麼公子的朋友。”
楊飛自地上爬了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對秋月笑道:“我也出身寒微,跟你身份一般,你已是zìyóu之身,以後找到一户好人家便嫁了,以後大家互相照應。”
秋月眼圈一紅道:“這麼説公子以後不要秋月了。”
楊飛見她説得楚楚可憐,忍不住在她嫩滑的臉蛋上捏了一把,輕笑道:“我怎會不要你。”
秋月大喜道:“這麼説秋月以後可以服侍公子了。”
楊飛無奈點點頭。
秋月又道:“剛才那個打了一掌公子的公子離去之前離下一句話説…”
楊飛聽公子聽得頭都大了,便道:“那傢伙叫南宮逸。”南宮逸既對他不客氣,楊飛對他語氣中亦不會客氣。
秋月連連點頭道:“那傢伙説以後若是公子負了雲清,他便是尋到天涯海角,也要殺了公子。”
楊飛心中暗歎,看來自己的仇敵越來越多了,個個武功都比自己高,自己以後還怎麼活啊,想及此處,不覺唉聲嘆氣起來。
秋月見他愁眉苦臉,也不便多説,陪着他默默向前行去。
直走了半個長安城,秋月忍不住問道:“公子,你準備帶秋月去哪啊?”
楊飛呆了一呆,他下意識間走向回鏢局的路,難道也要把秋月帶回去,雖有些不妥,卻也只有如此,先將秋月安頓在白玉霜那兒住下再説,便道:“回我居住之處。”
秋月俏臉並無欣悦之情,反有一股淡淡的哀愁道:“公子家住何處?”
楊飛道:“城北的振威鏢局你聽過沒,那的付鏢頭是我叔叔。”接着又將振威鏢局的情形略略説了一遍,又道:“我便是將你安頓在我那玉霜姐那裏。”
秋月忽道:“公子,這恐怕不妥。”
楊飛大奇道:“怎麼不妥?”
秋月道:“我原本是個風塵女子,若是跟***住在一起,豈非對她清譽有損。”
楊飛一想也對,皺眉道:“那應該如何是好?”他毫無這方面的經驗,出了問題也想不出辦法。
還是秋月久經風塵,經驗豐富,只聽她笑道:“秋月先找家客棧住一晚,明rì再去租間小屋,再找些事做,賺了錢秋月可以自己養活自己,不用公子費神,以後公子若是悶了,累了,便可來找秋月,説説話解解悶,公子,你説好不好?”
楊飛心道這豈不是金屋藏嬌,不過這確是個好主意,連連點頭道:“好是好,不過我明天就要離開長安,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你一個人能行麼?”
秋月嫣然笑道:“秋月在風月場中呆了兩年,什麼場面沒見過,難道連自己都照顧不了麼?”
楊飛一起也是,便道:“眼下我們便去幫你找間客棧投宿。”
秋月忽爾又道:“公子,求您件事。”
楊飛笑道:“你這麼乖,別説一件,一百件也成。”
秋月輕垂螓首,低聲道:“秋月想改回本名幸小月,以後公子就叫我小月吧,不要再叫秋月姑娘了。”
楊飛知她想忘去過去那段痛苦回憶,亦代她高興道:“是,小月。”
幸小月(秋月)這方才抬起頭來,滿懷深情的望着楊飛道:“謝謝公子。”
楊飛就近找了一間河洛客棧,此處離振威鏢局不遠不近,主要是怕太近的話給鏢局的人知道了反而不妙。
楊飛將那剩下的三十兩銀子和將些本屬幸小月的珠寶首飾都交與她,並囑她一定好好照看自己,方才安心離去。
又來到鏢局後門,楊飛暗笑自己這兩天都快成走後門的專家了,伸手一推,那鐵門竟未上鎖,連翻牆都免了。
推開門,躡手躡腳走了進去,正yù鎖上門,忽覺身後站了一人,楊飛不覺嚇了一跳,回過頭來一瞧,竟是白向天。
楊飛一時嚇得不知如何是好,走也不是,不走更不是。
還好白向天一臉和sè道:“小飛你這麼晚才回來麼?”
楊飛吶吶道:“總鏢頭,我,我…”他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支吾以對。
白向天道:“我並無責怪你之意,你不必緊張。”
楊飛方舒了口氣,忍不住問道:“總鏢頭,你在這幹什麼?”他此言出口,方覺後悔,自己實在不該多問,白向天都不問自己去哪了,為何自己還傻傻的去問他在這幹什麼,不是討罵是什麼。
出乎他意料之外,白向天並無不悦之sè,反微笑道:“我在這等你回來。”
楊飛大是吃驚的嚥了一口口水方道:“總鏢頭等我回來?”心道這也太離譜了吧。
白向天點點頭道:“小飛,以後若是無人之時便稱我師伯,叫總鏢頭顯得太生份了一些。”
楊飛點頭道:“師伯找我有什麼事?”他倒見機得快,要是沒事幹嘛乾巴巴的在這等他一個無名小卒。
白向天見他腦筋轉得挺快,頗是嘉許道:“你跟我到我房裏來一趟,我有些話要問你。”
楊飛心中念頭急轉,想起必是跟梅雲清有關,便點了點頭。
以前楊飛倒從未來過白向天所住之處,他房中佈局與白玉霜那間大致相似,卻少了一份脂粉之氣,多了一種陽剛之感。
白向天自發妻死後,並未續絃,故房間雖大,卻只有他一人居住,連侍婢僕人都沒一個,待楊飛進房後,白向天便將門窗緊閉,不知所為何事。
白向天一向待要楊飛比他叔叔付無忌待他更好,雖然心知肚明白向天不會做什麼對他不利不事,可到底心中害怕,心兒不覺撲撲直跳,恭恭敬敬的站在房中一動不動。
白向天負着手,在房中來回跺着方步,忽然嘆了口氣道:“跟峻兒相比,我一向看好你,你人比他聰明,又不似峻兒那般做事不留餘地,雖然你生xìng懦弱,説得不好聽就是膽小怕事…”
楊飛聽到這裏,雖不知白向天所言何事,亦不禁老臉一紅,被人説成膽小鬼畢竟不是一件很光彩之事,他靜下心神,又聞得白向天道:“但這個缺點可以通過後天的努力改正,而且你行事較峻兒穩重,懂得收斂,不那麼鋒芒畢露。”
白向天一一道來,楊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麼多優點,不覺聽得心曠神怡,心中大是得意,不過他當然不敢形諸於sè,臉上仍是一臉肅然。
白向天又道:“我本來想將霜兒許配給你。”
楊飛聞得此言宛若晴天霹靂,連連擺手道:“這怎麼成,玉霜姐和峻哥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情深意重,郎才女貌,相敬如賓,我插在裏面不大好吧。”
白向天聞得他亂套成語,亦不覺微露笑意道:“我還沒説完,你急什麼?”
楊飛連聲道:“是,是,師伯,小飛聽着呢。”
白問天又道:“後來你叔叔跟我説了好幾次峻兒跟霜兒的事,霜兒也應允了,這事就這麼定下了。”
楊飛方鬆了口氣道:“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對。”
白向天瞧着他微笑道:“我知道你別有心上人,是不是梅花山莊的梅雲清啊。”
楊飛大窘道:“師伯你怎知此事?”
白向天道:“我是過來之人,這難道也看不出。只不過那梅莊主條件實在太好,你和她恐怕不大合適。”
楊飛忍不住輕聲道:“她已經答應嫁給我了。”
饒是白向天如此穩重之人,聞得此言亦不禁呆了一呆,失聲道:“什麼?”
楊飛心道為何每個人聽到此事都是這般反應,白向天已經算好的了,要是付峻還不知道是什麼表情。他又道:“不過她提出一個條件,要我做到一件事方能嫁給我。”
白向天不覺大感興趣道:“什麼事?”
楊飛硬着頭皮説了出來:“要我五年之內成為天下第一人。”
白向天反而沒有剛才那種驚異之sè,點點頭道:“難道她會答應你,這跟沒答應有什麼區別?”
楊飛見連白向天也不看好自己,不覺垂頭喪氣道:“我也知道近乎不可能,可是如果不答應,連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白向天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安慰道:“有志者事竟成,説不定哪天你能達成你的心願。”
白向天尚是第一個沒説他喪氣話之人,楊飛大是感激道:“謝謝師伯的鼓勵,小飛一定盡力而為。”
白向天又問道:“昨天晚上梅莊主是不是來找過你?”
楊飛見話入正題,老老實實回答道:“她昨晚來還帶我去見了一個人的屍首。”
白向天道:“是不是在一個破廟內,那人耳墜下有個黃豆大的痣?”
楊飛奇道:“師伯你為何知道?”
白向天不答反問道:“梅莊主她又問了你些什麼?”
楊飛道:“她問我有沒有在鏢局見過那人?”
白向天又問道:“你如何回答?”
楊飛道:“我説見過,師伯,你怎麼了?”
白向天聞得楊飛之言,身形一顫,容顏竟似突然蒼老了十載,搖了搖頭方道:“我沒事,你不必擔心。”
楊飛見他不願多言,心知自己必是泄露一個很重要之事方至如此,可是若是問自己那人是梅雲清的話,他兩邊取捨,説不得仍會泄密。
白向天怔立半晌,忽沈聲道:“小飛,你想不想學上乘武學?”
楊飛心道我想得要命,要不然如何去做天下第一人,故聞得白向天之言,便連連點頭。
白向天忽行往裏間,過了片刻手中拿了一個紅綢包走了出來,遞與楊飛,方道:“這裏有一本武功秘笈,你回去依法勤加修練,以你的資質,三年可有大成。”
楊飛正yù打開瞧一瞧,白向天又道:“等你回去再看吧,如果裏面你有何不明白之處,你可以去問霜兒,她會告訴你的。”
楊飛點了點頭,將紅綢包塞入懷中,恭恭敬敬的道:“謝謝師伯。”
白向天道:“你切記不可將此事告訴你叔叔,尤其是峻兒,知道嗎?”他道出此言時聲音雖極柔和,卻有一種無比威嚴,使得楊飛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白向天柔聲道:“時候不早了,快點回去歇息吧,明早還要趕路。”
楊飛本yù詢問為何不可將此事言及付峻,可見他不説,只得恭恭敬敬施了一禮,緩緩退出房去。
他步出房外,堪堪反手關上門,白向天便驀地熄燈,屋內立時一片漆黑。
楊飛忍不住摸出懷中那紅綢包,打了開來,裏面有薄薄一本書,藉着月光,方才看清封面上書了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紫氣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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