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又沉默了片刻。狄安娜回想起這段經歷,就差不多同遭難時一樣激動,覺得連説話都沒有聲音了。比西全神貫注地在聽她,對於她的仇人,不管他們是誰,早已切齒痛恨了。
最後,狄安娜從衣袋裏取出一小瓶嗅鹽聞了聞,又繼續説下去:
我們剛上岸,便有七八個人向我們直奔過來。他們都是蒙梭羅的人,其中有兩個我似乎認得,他們就是我們被那些帶我們到博熱城堡的人圍攻時,伴送着我們的馱轎的人。一個高級侍從手裏牽着兩匹馬,其中一匹黑馬是伯爵的,另外一匹白色的溜蹄馬是給我準備的。伯爵扶我上馬,我在馬鞍上坐定以後他就縱身跳上了自己的馬。
熱爾特律德騎在伯爵一個僕從的馬屁股上。
這一切剛安頓好,我們的馬就奔馳起來。
我注意到,伯爵一直抓着我匹馬的繮繩,我對他説,我的馬術相當精良,請他不必如此費心,可是他回答我説我的馬容易受驚,可能走上岔路,同他分開。
我們奔馳了十分鐘以後,我突然聽見熱爾特律德在喊我。我回過頭來,看見我們這隊人馬已經兵分兩路,四個人向旁邊的人岔路走去,把熱爾特律德一直帶到森林裏,而伯爵和另外四個人同我仍然沿着原路走。
我大聲叫喊,熱爾特律德!先生,為什麼熱爾特律德不同我們走一條道?
伯爵對我説:這是必不可少的預防措施:如果有人追趕我們我們要用兩條路來迷惑他們,使得這兩條路上都有人説看見過一個女郎被幾個男人搶走。這樣我們就有希望使安茹爵走錯了路,去追趕您的女僕,而不來追趕我們。
他的話聽起來似乎有理,卻不能使我滿意;可是我説什麼好呢怎麼辦呢?我只好嘆了一口氣,耐心等待。
何況伯爵走的這條路的確是回到梅里朵爾城堡去的道路。照我們現在奔馳的速度,再過一刻鐘,我們就可以到達城堡。可是到了我所熟悉的一個林間十字路口時,突然間伯爵向左轉彎,不走把我帶回父親身邊的那條路,而走上另一條路,明顯地離我父親越來越遠了。我馬上叫喊起來,儘管我的小馬奔得很快,我早已一手按住馬鞍的前鞽準備下跳了,伯爵準是對我的一舉一動都歷歷在目,立刻彎過身來,輕舒猿臂把我一摟,從我的馬上把我提了過去,放在他的馬鞍上。獲得自由的那匹溜蹄馬,一聲嘶鳴逃到森林中去了。
伯爵的動作如此迅速,我只來得及喊了一聲,便被他拉了過去。
德-蒙梭羅先生用手捂住我的嘴。
他對我説:小姐,我用榮譽向您擔保,我做的一切都是按照令尊的命令,我們一停下來休息,我便可以拿出證明給您看;如果您認為這個證明還不夠,或者您以為可疑,那我用榮譽向您擔保,小姐,我就讓您自由行動。
我掙脱他的手,將腦袋向後仰,大聲對他説道:先生,您對我説過要送我回到父親那裏去的。
伯爵把馬停下來説道:是的,我説過這樣的話,因為我看見您當時猶豫不決,不肯跟我走,而只要再拖延一分鐘,您和我都完了,您現在不是看得很清楚了嗎?我問您,現在您願不願意斷送男爵的老命?您願不願意受人污辱?您只要説一句願意,我立刻送您回梅里朵爾城堡。
您剛才對我説,您有證明您是按照我父親的意願行事的?
伯爵説道:這封信就是證明。您拿着。到了我們投宿的地方您就可以看信。如果您看完了信以後您仍然想回家,我向您再説一遍,我用榮譽擔保您可以自由行動。不過如果您對男爵的命令還有幾分尊敬的話,我相信您一定不肯回去。
那麼,先生,快點找一個投宿的地方吧,因為我急於想知道您説的是不是事實。
請您記住,您是自願跟我走的。
是的,我是自願跟您走的,我的自願是一個年輕姑娘處在這樣環境下的自願:一方面她必須為父親的死亡和自身的受辱而擔驚受怕,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相信一個她初次認識的人的話,這就是我的自願。不過,不管怎樣,先生,我是自願跟您走的,如果您不相信,那就請您給我一匹馬嗎?
伯爵指揮他的一個下人讓出一匹馬,我從伯爵的馬上跳下來,片刻以後,我就騎着馬同他並排前進。
伯爵對那個下了馬的僕人説:那匹白溜蹄馬不會走遠,到森林裏去找它,叫它的名字;你知道,它像條狗一樣,聽到它的名字或者哨子聲,就會乖乖地跑回來。你直接到拉夏特勒去,我們在那兒等你。
我不由自主地戰慄起來。拉夏特勒位於通往巴黎的路上,離梅里朵爾城堡有四十公里遠。
我對他説:先生,我跟着您走,可是到了拉夏特勤,我們得談談條件。
伯爵回答道小姐,這就是説,到了拉夏特勒,我得聽從您的命令。
這種表面上恭順的話並不能使我放心,不過,由於沒有別的辦法可供選擇,我只好採取唯一能夠使我脱離安茹公爵魔掌的辦法,默默無言地繼續走着。天朦朦亮,我們到達了拉夏特勒。伯爵並沒有領我們進村,在離村子的頭幾所花園還有百步遠的地方,穿過田野,向一所孤零零的房子走去。
我停下馬。
我問道:我們到哪兒去?
伯爵對我説道:小姐,請聽我説,我注意到您的頭腦十分清醒,我請求您判斷一下。親王的權勢僅次於聖上,他正在到處搜捕我們,如果我們在村子裏一間普通旅合落腳,能逃得出他的魔爪嗎?第一個看見我們的農民就會告發我們,我們能夠收買一個人,卻不能收買整個村子呀。
伯爵的回答每次都合乎邏輯,或者最低限度表面上很有道理,使我無從反駁。
我對他説:好吧,那我們走。
於是我們又繼續前進。
一個僕從在我不知不覺間離開了隊伍,先一步到了那所房子,一切都準備好在等待我們。我們走進一間還算乾淨的房間,壁爐裏的火燒得旺旺的,一張牀已經鋪得整整齊齊。
伯爵説道:這兒就是您的房間;我等待着您的吩咐。
他鞠了一躬,退出去,留下我一個人在房間裏。
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燈前,從懷裏取出我父親的信來這封就是,比西先生,請讀信,我請您來評評理。
比西拿了那封信讀起來:
親愛的狄安娜,如果你不出我所料,照我要求的去做,追隨着德-蒙
梭羅伯爵,他一定會告訴你,安茹公爵不幸看中了你,把你搶走和綁架到
博熱的就是這位親王;從這件事裏你就可以看出公爵是任何暴力行為都幹
得出的,等待着你的會是何等恥辱。我決不在這種恥辱下偷生,那麼,只
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嫁給我們這位高尚的友人。只要你一旦成為蒙梭羅
伯爵夫人,伯爵就能挺身而出,保衞自己的妻子,他已經對我發過誓,不
惜使用任何手段來保衞你。因此,親愛的女兒,我現在的願望是婚禮儘早
地舉行;如果你尊重我十分明確的表態,實現我的願望,我將賜給你父親
的祝福,並且祈禱天主,讓天主把保留給像你一樣有孝心的人的全部幸福,
都賜給你。
我不是在命令你,而是在請求你,
你的父親德-梅里朵爾男爵。
看完信,比西説道:唉!夫人,如果這封信確是出自今尊手筆,他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
信是出自他的手筆,我一點也無法提出疑問。不過,我把信一連讀了三遍才拿定了一個主意。最後,我把伯爵叫來。
他馬上就進來了;這可以證明他一直守候在門口。
我手裏拿着信。
他問我:怎樣?看過信了吧?
我回答:看了。
您還懷疑我對您的忠心耿耿和尊敬嗎?
我答道:我本來懷疑的,先生,可是這封信把我缺乏的信心強加給我了。現在,先生,假定我同意接受我父親的勸告,您準備怎麼辦?
我準備把您帶到巴黎,小姐;因為那是個最容易把您藏起來的地方。
我父親呢?
您知道得很清楚,隨便您到哪裏,只要危險過去,男爵就會來同我相會。
既然如此,先生,我準備按照您的條件接受您的保護。
伯爵回答道:我沒有什麼條件,我只不過提出一個救助您的辦法,如此而已。
那好!我有條件,我同您説清楚了:我準備接受您提出的救助我的辦法,不過有三個條件。
請説吧,小姐。
第一個條件,要把熱爾特律德還給我。
伯爵説道:馬上可以辦到。
第二個條件,我們要分開走到巴黎。
我正想向您提出分開走,免得您過分敏感。
第三個條件,我們的婚禮必須有我父親在場時舉行,除非我認為有緊急情況時例外。
這是我最強烈的願望,我正希望他的祝福能夠引來上天給我們賜福呢。
我簡直驚呆了。我以為伯爵對我的約法三章一定有反對意見,想不到他卻完全接受了。
德-蒙梭羅先生對我説:現在,小姐,您能俯允讓我對您提的一些忠告嗎?
請説吧,先生。
請您只在夜間趕路。
我一定照辦。
請您讓我來選擇您投宿的地方和您行走的路線;我所採取的一切預防措施都是為了一個目的,就是使您擺脱安蒲公爵的魔爪。
先生,如果您像您所説的那樣愛我,我們的利益就是一致的;因此我對您的要求,沒有任何反對意見。
最後一條,您到了巴黎,請住在我給您準備好的房子裏,哪怕這房子簡陋又偏僻。
先生,我只求過一種與世隔絕的生活,房子越是簡陋和偏僻,越符合一個逃亡者的需要。
那麼,我們在各方面都取得了一致意見,小姐,為了按照您的意圖辦事,現在我剩下要做的,只是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把您的貼身女僕送回來,以及由我來決定您應當行走的路線。
我答道:先生,我是貴族,正如您是貴族一樣,請您遵守您的諾言,我也遵守我的諾言。
伯爵説道: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您這樣一説,我不久就變成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説完這話,他鞠了一躬,走了出去。
五分鐘以後,熱爾特律德走了進來。
這位好心的姑娘見到我以後心裏十分快活,她還以為人家把她同我永遠隔絕了呢。我把經過的一切向她述説了一遍,我需要有個人能理解我的所有看法,支持我的願望,在必要時只要聽半句話就明白我的意思,我使一下眼色,作一下手勢,就能照我的想法去做。德-蒙梭羅先生的隨和態度使我驚異,我害怕他會違反我們的約法三章。
説完以後,我們就聽見了一匹馬遠去的馬蹄聲。我奔到窗口一望,原來是伯爵沿着我們的來路飛奔而去。為什麼他要往回走,而不是向前走呢?我真弄不明白。可是他把熱爾特律德還給我,已經履行了我們約法三章中的第一章;他離開這裏是去履行第二章,這沒有什麼可説的。何況,不管他離去的目的是什麼;伯爵的離去使我放下心來了。
我們在小房子裏度過整個白天,由女店主侍候我們。到了晚上,那個我認為是隊伍頭頭的人走進我的房間,問我有何吩咐。我覺得離博熱城堡越近,危險越大,我對他説我準備馬上動身。過了五分鐘,他再度進來,向我鞠躬,説一切都準備就緒,只等我就可啓程。我走到門口就看見了我的那匹白溜蹄馬,正像德-蒙梭羅先生所説的那樣,它一聽見呼喚它的名字就跑回來了。
我們趕了一夜的路,天朦朦亮,才像昨天一樣,停下來打尖。我算了一下,我們大約走了六十公里路,不過德-蒙梭羅先生已經採取了一切措施使我感覺不到疲勞,也不怕寒冷:他為我選的那匹白溜蹄馬小跑起來十分平穩;離開房子的時候,人家又給我披上了一件皮斗篷。
這次投宿同第一次一樣,以後每次夜間趕路,也都同我們前一次一樣,處處受到同樣的關心和照料,時時受到畢恭畢敬的接待。很明顯,一定有一個人趕在我們前頭佈置一切,難道這是伯爵嗎?我不知道。因為在整個途中我一次也沒有見過他,想必他正在嚴格地執行我們的約法三章。
第七天傍晚時分,我從一座山丘頂上看見了前面有鱗次櫛比的房屋,那就是巴黎。
我們停了下來等待天黑。天齊黑以後我們繼續趕路。不久我們走過一座城門,映入我眼簾的第一件東西是一座巍然矗立的建築物,從它高大的牆壁看來,我認為是一個修道院。然後我們兩次越過塞納河,向右拐,走了十分鐘以後,到達了巴士底廣場。這時一個彷彿在等待我們的人從一扇門裏走出來,過去對隊伍的頭頭説道:就是這兒。
隊伍的頭頭轉身對我説:夫人,您聽見了嗎?我們到了。
他跳下馬,伸出手來扶我下馬,每停一站,他都習慣了這樣做。
門打開了,一盞放在梯級上的燈照亮了樓梯。
隊伍的頭頭對我説:夫人,您到家了,我們護送您的任務就到這扇門為止。我是否可以認為我們是按照您的意願和遵照上級指示對您十分尊敬而完成任務的?
我對他説:是的,先生,我對您非常感謝,同時請您向其他伴送我的朋友們轉達我的謝意。我本該用更實惠的方法向他們致謝,可惜目前我身無分文。
聽見我道歉意的那個人答道:夫人,請您放心,他們會得到十分慷慨的獎賞的。
他向我致敬以後再騎上馬,對其他人説道:
你們過來聽着,你們當中不許有任何人到明天早上還記得這扇門,還認得出這所住宅。
説完以後,這一小隊人馬便飛奔離去,消失在聖安託萬街頭。
熱爾特律德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關上大門,我們是從小窗眼上看着他們走遠的。
然後我們向被燈光照亮的樓梯走去,熱爾特律德拿了那盞燈在前頭帶路。
上了樓梯,我們到達走廊,三間房門都開着。
我們走進中間那間,這就是我們現在的這間客廳。客廳裏燈火通明,也同現在一樣。
我打開一扇門,發現了一間大盥洗室;然後又打開另一扇門,這就是我的卧室。叫我十分驚異的是,迎面而來的是我的一幅畫像。
我認出來是在梅里朵爾掛在我父親卧房裏的那幅畫像,一定是伯爵向男爵索取,由男爵送給他的。
這是一個新的證據,證明我的父親早已把我視作德-蒙梭羅先生的妻子了,我不禁戰慄起來。
我們視察一下所有房間,房間裏都沒有人,可是一切必需品應有盡有:所有的壁爐裏都生着旺火,在飯廳裏,一張擺好餐具的飯桌在等待我。我很快地向桌上掃了一眼,看見桌子上只放着一副餐具,我放心了。
熱爾特律德對我説道:瞧,小姐,伯爵始終遵守他的諾言呢。
我嘆了一口氣答道:唉!可不是嗎?我倒寧願他違反協議,這樣我也就不必受諾言的束縛了。
我吃了飯,我們第二次又把整個房子上上下下視察一遍,跟第一次一樣,我們沒有遇見一個人。這房子確實是我們的,只屬於我們的。
熱爾特律德睡在我的房間裏。
第二天,她走出去辨認方向。我這才知道我們是在聖安託萬街的盡頭,圖內勒王宮的對面,右邊矗立着的城堡就是巴士底獄。
不過這些情況對我來説意義不大,因為我從來沒有到過巴黎,對這地方我一點不熟悉。
白天就平安無事地過去了;晚上,我正坐下來要吃晚飯,有人敲門。
我同熱爾特律德面面相覷。
敲門聲又響了。
我對熱爾特律德説道;去看看誰在敲門。
她看見我臉色泛白,問我:如果是伯爵呢?
我竭力使自己鎮靜下來,答道:如果是伯爵,就給他開門,熱爾特律德;他既然忠實地信守了他的諾言,我要讓他看看,我也是言行一致的。
片刻以後,熱爾特律德回來了。
她説道:小姐,是伯爵先生。
我回答説:請他進來。
熱爾特律德讓過一邊,伯爵出現在門檻上。
他問我道:怎樣?夫人,我是不是忠實執行了約法三章?
我回答:是的,先生,我很感謝您。
他微笑了,雖然他出盡了全力,可是仍然抹殺不掉那微笑中所包含的嘲諷意味,他説道:那麼您很願意在您的房間裏接待我嗎?
請進來吧,先生。
伯爵走到我身邊,仍然站着,我作手勢請他坐下。
我問他:先生,您有什麼消息嗎?
夫人,您問的是誰的消息,哪兒的消息?
首先,是我父親和梅里朵爾的消息。
我沒有回到梅里朵爾城堡去,也沒有再見到男爵。
那麼,關於博熱和安茹公爵的消息呢?
那是另一回事:我去過博熱,同公爵談過話。
您覺得他怎麼樣?
他在懷疑。
懷疑什麼?
懷疑您的死亡。
您向他證實我的死亡了嗎?
我盡了我的可能説了幾句。
現在公爵在哪兒?
他昨晚已經回到巴黎。
為什麼他這麼快就趕回來?
因為他不樂意呆在他自以為一個女人被他害死的地方。
他回到巴黎以後,您見過他嗎?
我剛從他那兒回來。
他談起過我嗎?
我沒有讓他有時間談起您。
那麼悠跟他談些什麼?
談起他答應我的一件事,我催促他履行諾言。
什麼事?
他為了酬謝我幫過他的忙,答應把我推薦為王家獵犬隊隊長。
我不禁浮現出一個悲慼的微笑,因為我想起了可憐的達夫妮之死,我説道:哦,對了!您是一個了不起的獵手,我想起來了,您的確有權利得到這個職位。
我得到這個職位,並不因為我是一個好獵手,夫人,而是因為我是公爵的忠僕;我得到這個職位,也不是由於我有什麼權利,而是因為安茹公爵不敢對我忘恩負義。
他的所有回答,口氣都十分恭敬,可是其中隱藏着使我不寒而慄的東西,那就是他的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惡意。
我半晌説不出一句話來。
後來我問他:我能寫信給我的父親嗎?
當然可以,不過請想一想,您的信可能被人截取。
我可以到外面去嗎?
您可以自由行動,夫人;不過我必須提醒您注意,您可能被人盯梢。
最低限度星期日我總該可以去望彌撒吧?
為了您的安全,您最好還是不要去望彌撒;如果您一定要去,最好是到聖卡特琳教堂,請注意,這只是我對您的一個小小的忠告。
這個教堂在什麼地方?
就在您房子的對面,街道的另一邊。
謝謝,先生。
大家又沉默了一陣。
先生,我什麼時候可以再見到您?
只要您允許,我隨時可以來。
還要我允許嗎?
當然要。到目前為止,我對您還是一個外人。
您沒有這所房子的鑰匙嗎?
只有您的丈夫有權利得到這樣一把鑰匙。
這樣出奇地百依百順的回答,比起語氣專橫的回答,更使我不寒而粟,我答道:先生,您愛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或者您有重要消息要告訴我的時候您就來。
謝謝,夫人,我會利用您給我的這個權利,但是我不會濫用它為了給您第一個證明,我馬上向您告辭。
説完這話伯爵便站了起來。
我遠沒有料到他會這樣做,他的行動使我越來越驚訝,我問道:您要走了嗎?
伯爵回答:夫人,我知道您一點兒也不愛我,我也不想利用您目前的處境來強迫您接受我的照顧。我只願能夠安安靜靜地呆在您身邊,使您逐漸見慣了我,等到有朝一日您要成為我的妻子時,您不覺得犧牲太大。
我也站了起來,對他説先生,我承認您使用的方法對我體貼入微,所以縱使您的每句話都帶點生硬,我仍然十分欣賞。您做得對,我也要學您的樣子坦率説話;我對您有點偏見,我希望隨着時光流逝,偏見能夠消失。
伯爵對我説:請允許我也抱着同樣的希望活下去,等待着最幸福時刻的到來。
然後,他向我致敬,態度之恭順,更甚於我的最卑賤的僕人。熱爾特律德始終在旁聽我們談話,伯爵作個手勢叫她提燈照路,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