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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寶石劫案

    深夜,駐日美軍住宅沉睡在霧谷之中,暗淡的路燈朦朧照着夜幕下的綠色草坪和停在路旁的外國車輛。幾間住宅的窗簾透出燈光,不時傳出播放夜間節目的聲音。

    哨兵端着卡賓槍在駐日美軍住宅大門站崗,離此處一百米左右的一套住宅窗簾緊閉,門牌上用英語寫着:

    “美軍空軍憲兵大尉喬·伊甘。”

    進門的房間是十五張塌塌米的居室兼客廳,靠右邊的房間是廚房兼飯廳。

    房間的左邊有個鑲玻璃的大槍櫃,裏面放着六支步槍:威扎比的零點三七五馬谷那姆,瓦爾薩,乜徑30-06的温切斯特,300馬谷那姆的毛瑟槍,6.5×6.8的邁因利黑爾,口徑0.308的温切斯特——M100型新式自動步槍。這麼多好槍足以使來福槍收藏家垂涎三尺。

    還有六尺滑膛槍,除布勒達、福蘭克、PN勃朗寧自動槍外,麥爾克爾、温切斯特M21,當然不能與丘吉爾等高級槍比。

    室內裝飾都由槍、劍、戰利品構成。屋角還放着一挺取了彈倉和撞針的重機槍,高級音響設備旁邊還放着個裝手槍的金屬箱。

    唱機裏放着過時的音樂,房間左右的高背沙發上,一男一女摟成一團。

    男的是日本人,淺黑色的皮膚,年輕的容貌上籠罩着陰影。他用嘴唇在白金黃髮女人的頸部親暱作愛,左手伸陶她屁股凹部。

    那女人閉着眼,頸部後仰。張開深紅色的嘴唇發出呻吟,給男人的背上留下了指甲痕。

    “卡斯林。”

    男人半睜着眼,激烈呼喚女人的名字,解開她胸前的衣服,臉貼到向上挺立着的Rx房上,邊喘着熱氣邊用舌頭剌激乳頭。被金色汗毛圍着的乳頭鼓得硬硬的,接受着對方的剌激。

    “石原。”

    女人喘着粗氣,左手抱着男人的頭,右手抓住他的手伸向自己的下身,讓對方摸着熱乎乎的柔軟部位。儘管有痛感,但還是讓他不停地摸。

    石原臉上露出一絲嘲笑般的徽笑,作愛的手不停地動作。‘

    女人已無法控制自己,抱住石原的頸項倒在沙發上,石原將她輕輕抱起。

    這女人在美國人中算小個子,而石原在日本人中卻是大個子,肩寬體壯。

    石原踢開卧室門,把卡斯林放在雙人牀上。關好門後,不慌不忙地寬衣解帶。

    女人的丈夫今晚上夜班……

    房間裏的枱燈還開着,一會兒,牀上吱吱作響,女人忍不住地發出好幾次叫聲。這位日本青年表現出的男人的強烈程度使她完全忘記了這是背叛丈夫的行為,因為視槍為第二生命的丈夫——喬根本不能和他相比。

    一會兒,很多粘乎乎的東西弄濕了牀單。卡斯林帶着被送上陶醉之國的滿足香甜地睡了。

    石原慢慢離開她的身體,拖起衣服朝隔壁的浴室走去,他先用燙水衝淋後,再用冷水洗了洗,全身肌肉緊繃繃的,腦袋也淸醒多了。拿幹浴巾檫幹身上。很快穿上衣褲,出浴室後朝居室兼客廳的那間屋走去。

    石原找到卡斯林放在沙發上的手提包,從口袋裏掏出手巾纏在手上,打開拉鍊。

    包上有個鑰匙套,石原拿出後,用它打開放在高級音響設備旁的金屬箱。

    箱子裏塾着天鵝絨,帶槍套的各種自動手槍,左輪手槍躺在那裏睡大覺,有柯爾特——盧加標準手槍,勃朗寧、瓦爾薩、史密斯、韋森、貝勒達……^

    石原看到這些手槍,一下子激動起來,眼睛也愣住了。

    他趕緊拿出9毫米七響的柯爾特——盧加,八響的瓦爾薩P38,九響的貝勒達。

    這三支手槍的共同點是擊鐵都露在外面,如左輪手槍一樣。

    石原把帶槍套的三支手槍和備用彈倉放進自已的提包,又用鑰匙打開金屬箱下面的木箱,取出綠色紋盒,裏而裝的是0.45Acp的子彈和9毫米的盧加子彈,一盒50發。各有六盒。他把子彈也放進提包,關上木箱和金屬箱的蓋子鎖上,恢復了原樣。

    這樣一來,如果伊甘大尉迫問夫人手槍和子彈失竊的事,卡斯林為隱瞞姦情,絕對不會説出石原來的。

    他把自己的提包放到桌上,鑰匙套又放回夫人的小手提包,悄悄回到卧室。

    卡斯林夫人迷迷糊糊地睜開着灰色的眼睛,兩隻胳膊夾住石原的頸項。

    “你要走?……”

    “嗯,今天早上很早就得離開東京。”

    “要去很久嗎?”

    石原裝出一副憂愁的樣子嘆了口氣。

    “我不嘛,你走後我會孤獨的!”她赤裸着半身從牀上跳了起來,接吻的暴雨不停地落到石原臉上。

    石原坐進黑色國民牌車,點上一支煙開車離去。

    四十分鐘後,石原把車開到新宿二丁園的大正槍廟便門前停下。凌晨兩點後,夜幕中閃爍的霓虹燈逐漸減少。

    他剛按響門鈴,窗口的燈就亮了。一個目光敏鋭的年輕男人面孔出現在防彈玻璃窗前。

    對方會意地笑了笑,打開了結實的便門。石原右手提着提包進屋去。

    “順利嗎?”

    年輕的男子邊鎖門邊問道。他是雅也、正在這槍店裏當夥計,今夜值夜班。

    “還順利,你的生意如何?”

    石原輕聲問道。近來,槍生意突然興旺,槍店利用暢銷的槍支牟取額外的暴利。雅也也幹上當中間人得回扣的買賣。

    “太好了。我談成兩支槍的買賣,你快把槍給我看看。”雅也等不及了。

    “到地下室去……”石原提起提包。

    通往地下工廠有兩個入口,一個是從擺着50-60支槍的陳列室進去,另一個入口是便門。他倆走進地窖般的地下室。

    “你看吧,都在這兒。”

    石原打開提包,拿出三支帶套的手槍,雅也高興得吹起口哨來。

    深夜——大正槍店地下室的修理車間裏。石原換上肥大的工作服,和雅也一起把三支手槍分解開,用自動砂輪打磨柯爾待0.45,瓦爾薩P38,貝勒達0.22這三個製造編號。

    打磨掉手槍的製造編號就等於它的來歷不明。如果以後用這些手槍作案,萬一掉在現場,也不用擔心偵緝人貝根據製造編號來查到線索。

    雅也用砂輪打磨時火花四濺,他高興地忙個不停。

    他倆很快把三支手槍上的製造編號打磨掉,又把手槍裝起來。

    “你去試試槍,看瞄準和轉動的情況如何……”

    石原用拇指掀起瓦爾薩的擊鐵,自言自語地説。

    “後天正好是一月一度的休假日,到時我們到僻靜的山裏去,我估計能打響。”

    雅也壓住扳機護圈後面的彈倉製作卡,反覆取、上柯爾特的彈倉。

    “行啊,準備時千萬不能泄露風聲,否則將前功盡棄。”

    石原用毛巾擦那雙油膩的手。

    “離聖誕節還有二十天,能行嗎?”

    雅也低着頭説。

    “不是‘能行嗎?’,而是行!好好幹,會弄到手的。如果你膽怯了,對我們誰都沒好處。”

    石原用平靜的口氣對雅也説道。

    第二天是星期五,也是位於銀座五丁園的純寶堂寶石店的公休日。

    從事寶石商店財會業務的矢野禮子住在雜司公寓,她醒來時已經是上午十點過了。

    禮子二十八歲,身體偏瘦,一副略有不足的美貌。也許是對這位女子大學畢業的才女敬而遠之,至今無人向她求婚。

    禮子看看枕邊的表,這才想起今天是公休日她手腳伸得直直地伸了個懶腰。

    她感到口渴,又不想起牀,翻身打開收音機。

    收音機播送的是學生節目,禮子趕緊關掉,翻開身邊的《女性公話》。

    當翻到單身男女性生活特集處,禮子的目光定住了,她如飢似渴地看起來。

    特集中介紹了單身男女性生活的解決方法——手淫,附有詳細的報告和統計資料,還登載着騎自行車上學感到那種快感的姑娘和下身無意中碰到桌子角而耽溺其中的少女的談話等,書邊上甚至登載着手淫工具的照片和説明,是本借科學之名的色情雜誌。

    禮子感到身體發熱了。禮子的處女時代早已過去,她至今已和男人有過十幾次肉體關係,每次只和男人在旅館同牀共枕一夜,雙方都沒有道出真姓名,以避免事後的麻煩。

    禮子的右手不知不覺地伸進三角褲……

    禮子閉上眼,視網膜中出現了石原的面容,他們是在狹山滑雪場認識的,今天下午三點和他有約會。

    禮子一邊想着一邊加快了指頭動作的速度,張開嘴唇抽泣般地喘着粗氣。

    禮子的快感高xdx潮突然來臨。

    “啊……”

    禮子長嘆一聲,翻身趴在牀上,快感高xdx潮又迅速消失,下午三點,禮子和石原在新宿的“夜幕者”咖啡館裏見了面,石原那副時髦但不地道的美貌足以能使禮子胸醉。

    他們租一輛出租車離開銀座,看喜劇電影時把肚子都笑餓了。他們走進東急飯店的地下餐廳,品嚐自選餐。

    石原和禮子填飽肚子再走上街時,已是七點過了。十二月的晚風很冷,但禮子並沒感覺到,剛才喝的白蘭地開始起作用,她反而覺得臉發熱。

    倆人又到三家夜總會轉了轉,石原勸酒很在行,舞又跳得好,這些都強烈剌激了禮子的感覺器官。

    “喝杯咖啡解解酒,好嗎?”

    石原若無其事地提議,他把出租車朝老闆的“皇后旅館”開去時,禮子會意地點點頭。

    “皇后旅館”座落在山上,屬於超一流旅館,前院的庭園造型極其美觀。禮子不但酒喝醉了,而且心情也陶醉了。石原早已預約好三樓的房間,服務員領他們乘電梯上樓去。

    房間裏裝飾豪華,日用品應有盡有。拉開窗簾透過樹林往外看,渴望夜間歡樂霓虹燈競相閃爍。令人眼花繚亂。不一會兒,服務員端來兩杯咖啡,咖啡上面飄浮着興奮劑,服務員離去後,石原把門關上,回頭看時,禮子早已赤裸裸地仰面躺在牀上……

    第二天早上,房間裏開着暖氣,兩個人一絲不掛地蓋着一條毛毯。石原的左肩上殘留着禮子昨晚在快感高xdx潮中控制不住自己時咬的牙痕。

    “喂……”

    石原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們店近來還景氣吧?”

    “是的——”

    禮子閉着眼回答説。手摸着石原的手接着説:

    “也許這些話不應該由我來説。《純寶堂》是日本最高級的寶石商店,一天賣一千萬日元不算稀奇。十二月份就更賣得多了,去年十二月的第三個星期天,那一天的銷售額就達三千萬日元。銀行星期天不開門,收來的錢只好鎖進大保險櫃裏。他們估計今年能賣到五千萬日元。”

    “真嚇人,能賣到五千萬日元……”石原故作驚訝地説道,心裏卻暗自高興。

    當天早上七點左右,石原把矢野禮子送到雜前谷公寓旁邊,獨自開車回到自己的公寓。

    石原把車停在公寓樓外面,上了二樓,在二褸的盡頭,是他和雅也的房間,石原敲了一下門。

    “還早呢,讓我再睡一會兒。”

    屋裏傳來雅也嫩嫩的聲音,石原掏出鑰匙打開房門。

    “這麼早,我還沒睡醒呢。”

    雅也捲縮在牀上,閉着眼睛。

    “好容易才征服那位純寶堂小姐。”

    石原坐在雅也身邊,掏出一支煙點上。

    “怎麼樣,味道好嗎?”

    雅也一下子睜開眼睛,吃吃地笑起來。

    “還可以,別小看那位知識型老小姐,勁兒大得出乎預料。”

    石原平淡的説。

    “他媽的,我能嚐嚐那味道就好了,真可惜呀。”

    “不想知道比嘗味道更重要的那件事嗎?”

    “想啊,你快説。”

    “到底還記得,據那女人説,估計純寶堂年末的第三個星期天能賣五千萬日元,而且,銀行星期天不開門,正如我們估計的一樣。”

    石原把從禮子那裏打聽到的事全告訴了雅也。

    九點,雅也弄好早飯,早飯是炸雞塊,冷羊腿、燉野鴨湯,還有蔬菜色拉和白蘭地。

    雅也的胄口特別好,每天都要吃掉一大堆東西,石原為了保持身體的靈活性,經常只吃八成飽,今天也不例外,他早早就離開桌子,點了支煙,站在陽台上看看前院,經過修理的草坪沐浴在冬天的陽光裏,顯得特別温馨可愛。

    “忘了告訴你,昨天有人來找過我們。”

    “找我們?幹什麼?”

    石原有點驚詫地問。他倆來這兒的時間雖不太短,但一直都非常小心謹慎地不敢亂交朋友,以免惹來麻煩,引起警察對自己的注意。這也是為什麼倆人要找一份兒正經職業作掩護的原因,從來沒有誰來找過他們。他們也從不帶誰來這兒。怎麼會突然有人找來呢?

    “是品川一帶叫城户的惡霸派來的。”

    “來幹什麼?”

    “大概想敲詐咱們。可是咱們作槍買賣的事被他們打聽到了。”

    “是這樣。”石原鬆了一口氣。

    “我乾脆地回絕了他們,把他們趕走了。”

    雅也吃完早飯,一邊收拾桌子一邊説,今天中午,雅也。約好要與一位買主談一筆槍生意。他換上衣服,説了聲,就開車出去了。

    雅也出去不久,一輛汽車開進了院子裏。從車上下來三個人。

    一個四、五十歲,中等個子的男人走在中間,他身穿一套黑西服,西服內穿着西裝背心,戴在右手中指上的大寶石戒指閃閃發光,灰色禮帽戴在後腦勺上。

    另外兩個年輕人一左一右地護衞着他,那兩人肌肉發達,如同壯牛一般,一副不知在想什麼的愚笨表情。

    三個人直朝着石原的房間走來。中間的那人毫不客氣地推開房門,大踏步走了進來。

    “誰在這兒?”

    中年人大大咧咧地問道。石原一聲不響地站了起來。

    “你是誰?”

    石原毫不客氣地反問道。

    “混蛋。”兩個保鏢叫了起來。“這是城户,品川的城户先生,瞎了你的狗眼,還不過來老實認錯。”

    “城户就是你呀。”

    石原依舊漫不經心地打量着中年人。

    “放肆!”

    兩個保鏢衝到石原跟前。

    “你們剛來,不僅規矩。”城户開口説道,“這一帶的人,一聽到我的名字,沒有不嚇得發抖的,是我在主管這一帶的生意。你們私自做交易,不徵得我的同意,也不上繳保護費,還把我昨天派來的人打了一頓,太放肆了。今天再不交,我一定給你點顏色看看。”

    石原這才知道昨天雅也把城户手下人揍了一頓,想象着雅也把那傢伙揍得屁滾尿流的情景,石原不禁暗自笑了起來。

    “混蛋!還敢笑。”

    兩個保鏢一邊一個伸手抓住了石原。

    “慢着,放開我。”石原平靜地説道。倆個保鏍不知所措地放開了石原,石原朝城户走了過去。

    “城户先生。”

    “幹什麼?”

    趁城户還沒有反應過來,石原一個擊破淚線般的左刺拳打在他的臉上,接着對着仰起的下巴又是一個右下勾拳。城户倒在地板上昏過去了。臉和下巴一下子就腫了起來,好象鼻樑骨被打碎了,眼淚從鼻腔裏流出來。

    “你這臭小子還敢打人!”城户身邊的保鏢衝上來。

    石原掀翻桌子,把先圍上的保鏢撞翻在地,接着使盡全身力氣向擰着小森胳膊的那個保鏢的睾丸踢去。

    隨着一聲沉悶的響聲,石原鞋尖深深地陷入了睾丸部位。那個保鏢雙手捂着胯間,歪歪腦袋,僵直了一瞬間,就象木頭一樣倒在了地上,兩眼翻了翻,眼皮塌了下來。

    石原又迅速轉過身對付被桌子撞倒的那個保錁。

    只見那個保鏢吃為地推開桌子,右手伸向後褲袋。

    “住手!”石原邊喊邊逼近保鏢。

    “他媽的!”

    那保鏢滿口髒話。他邊罵邊從後褲袋裏掏出了一把黑得發亮的0.380口徑的勃朗寧自動手槍。

    石原愣了一下,但是又看見保鏢左手伸向槍栓,他領悟到對方的子彈還沒有上膛。

    石原順手抓起身邊的椅子向保鏢的面部砸去。已拉開槍栓,把子彈推上膛的保鏢本能地閉上眼睛,用拿着槍的右胳膊護住面部。

    椅子正好砸在右胳膊和槍上,保鏢痛得直叫喚,槍掉在地上。

    石原趕緊拾起勃朗寧,拉開槍栓一看,才知道保鏢剛才已把子彈推了上去。

    “還來嗎?”

    石原説着,就把槍口對着仰躺在地板上呻吟的保鏢。保鏢嚇得象狗一樣尿了一褲襠,暈過去了。

    石原壓下勃朗寧槍把上的彈匣固定鈕。彈匣靠自重掉下來,石原用右手接住,裏面還有五發子彈。

    石原取出彈匣和槍膛裏的子彈,裝進自己的衣袋裏。他將勃朗寧手槍的空彈匣裝進槍櫃,扔到地板上,走近被踢破睾丸的保鏍身邊。

    這個保鏢的後褲袋裏有支柯爾特超級38型自動手槍,石原取掉子彈後,又把槍放了回去。

    城户象個大人物,沒帶武器,捱了石原一拳的眼睛和臉腫得跟鼻子一般高。

    “起來。”石原踢了幾下城户的胸口。

    “嗚……”

    城户醒過來,左臉腫得眼睛都睜不開了,用充血的右眼瞪着石原。

    “還是拳頭比嘴管用啊。你受驚了,我扶你起來,怎麼樣?”石原譏諷道。

    “説個球!”

    城户的鼻子和喉嚨裏堵了塊血塊,説出話來很不淸楚。他趴在地板上咳了幾聲,吐出血塊,但血卻不止。城户用嘴向外吐血的樣子就象鯨魚噴水似的。

    “難受嗎?不會不難受的,不過臨死的時候更難受。如果你早點意識到找錯了對手,就不會吃這種苦頭了。”石原笑嘻嘻地説。

    城户用雙手捂着已止住血的鼻子,臉朝天,完全失去了鬥志。

    被踢破睾丸的那個保鏢從聚合中醒來,眼睛悄悄睜開一條縫,裝出還在昏迷的樣子,右手緩緩伸向後褲袋。

    石原早已看到了。保鏢忍着痛掏出柯爾特手槍,慌忙拉起擊針錘喊道。

    “舉起手來,不然我開槍了!”

    “要想開槍,你就開吧。”石原冷淡地答道。

    “叫你嘴硬!”

    保鏢一愣,又馬上把手槍對準石原,閉上雙眼,扣動了扳機。

    一聲空響,撞針打了個空,保鏢趕緊睜開眼睹,拉開槍栓一看,槍膛裏沒有子彈跳出,彈匣裏也無子彈,所以槍栓被送彈片卡住,退不回去了。

    保鏢狼狽不堪,爬起來就逃。

    “等等,你要扔下我不管嗎?”

    城户的話聲剛落,就跟在保鏢身後跑了。

    純寶堂寶石店的大樓面臨銀座五丁園街幸街,雖説大樓只有四層,但是,外裝是天然大理石,比旁邊高出一大節的安普淸大樓要氣派多了。

    純寶堂寶石店的櫥窗里布置着夢境般的照明,凡是路過這裏的人,都向它投去羨慕的目光。

    底樓出售婦女服飾用品和裝飾品等等。

    二樓出售鐘錶和紳士用的零星小裝飾等用品,三樓是心臟——寶石櫃台。四樓有辦公室、經理等的值班室和寶石加工廠。

    純寶堂被公認為是日本最髙級的寶石商店。一年當中去幾次純寶堂是有錢的太太們必不可少的一項活動,三樓櫃枱的大廳是顯示家有權勢的社交場所,名媛淑女衣着華美地出現在這裏,使這裏時常如時裝展覽的展廳一樣熱烈的場面。

    十二月已經過了一半,銀座披上了迎接聖誕節的節日聖裝。連日來,人海的潮流湧向銀座。

    年末是商店的黃金季節。各個商店都加班到深夜。然而純寶堂卻嚴格地保持着七點下班的傳統。它每天早上十點開始營業,下午六點就落下捲簾門。這正好巧妙地刺激了來光顧純寶堂的閒暇太太和紳士的虛榮心。這也是商店的銷售額直線上升的原因之一。

    和石原第一次交歡後一個星期的星期四,矢野禮户在純寶堂的四樓經理部辦公室裏,被堆積如山的收據扎和鈔票扎圍了半天,下班鈴終於響了,禮子與幾個同事一起走出辦公室。

    純寶堂只有四名財會人員。社長的外甥任經理部長,大學畢業,但缺乏業務能力。實際上是禮子這個有五年工齡的會計承擔着經理的責任。

    她們通過工作人員專用門走出大樓時,手錶的指針正好指到六點半。

    有兩位同事明天休息,她們和朋友商量旅遊計劃,加快了去車站的腳步。禮子與她們在地鐵入口處分了手。

    為了避免事後的麻煩,禮子從來沒有和同一個男人睡過兩次。今天又和石原約會,是因為石原的年輕英俊和牀上功夫,把她的肉體和靈魂徹底征服了,她願意為石原拋棄一切,她決定打破誓言,和石原交往下去。

    她乘地鐵到池袋下車後,乘出租車到墓地附近的雜司谷公寓。家用電器和傢俱塞在半榻榻米的房間裏,擠得無處落足。禮子脱下裙子和西裝。

    插上電烤火爐後,她就脱光衣褲,用棉花浸酒精擦全身,擦得特別仔細,乾淨,然後灑上香水。

    禮子沒穿內褲就套上了黑邊的長襯裙,然後打開冰箱,從中拿了十來個鵪鶉蛋來吃。

    半小時後,禮子走出公寓,剛才那個穿着樸實的禮子消失了。深紫色的海豹皮大衣,流行的髮型使她象只夜蝴蝶,完全是一副夜生活內行的打扮。

    她在鬼子母神大街叫了出租車向麻布開去。八點鐘在“雷拉特”俱樂部和石原會面。

    禮子走進拉丁式的雷拉特俱樂部時,石原已在櫃枱前等着了。禮子那不次於外國人的悠長身段和能夠讓瞎子睜眼的美麗容貌很惹人注目。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沒關係,我已習慣了等待。”

    身着黑色西服的石原拉着禮子的手臂朝餐桌走去。

    禮子喝了三杯特奎拉酒菜是辣味很重的墨西哥風味,她感到很不好受。石原帶她跳舞時,禮子滿面通紅,步子也不穩。

    “明天是你休息吧,現在到箱根去,怎麼樣?”

    石原的左手在禮子的腰部輕輕壓了一下。

    “好啊,帶我到什麼地方去都行……”

    禮子兩隻胳膊挽到石原脖子上。

    石原的車停在車場,是輛淡白色的奔馳220型高級車,莊重而豪華。

    “真棒。早就想坐這樣的車了。”

    帶醉意的禮子忘記了自己已經二十八歲。一坐到座位上,就象女學生那樣雙手交叉放在胸前。

    兩人調過情後,石原握着方向盤,輕輕地吻了吻禮子的臉蛋。

    “後面座位上有威士忌和冰水,罐頭魚子醬……不要客氣。”説完,起動了車子。

    坐在奔馳車內幾乎聽不到發動機的噪音。過了多摩川,奔馳車以90碼的速度超過了沿途的卡車、轎車。

    公路上中心線的貓眼和兩旁護欄上的紅色夜光塗料一個勁地朝後飛,與卡車錯車時,產生出一股令人討厭的冷風。

    在驚險和舒適的車身震動下,微醉的禮子感到下身濕了,又沒穿內褲,她連忙墊上手中的手巾,以免弄髒裙子。

    “給我酒……”

    石原左手握着方向盤,右臂挽住禮子的肩膀,摸着她的Rx房,用甜密的語氣説道。

    禮子從後面的網籃裏拿出一瓶蘇格蘭產的威士忌,打開瓶蓋遞給他。石原嘴對着瓶口喝了幾口,遞給禮子。

    禮子接過酒瓶也喝了幾口,邊喝邊嗆。在酒精的刺激下他們的陽氣又充足了,開始繼續作樂。

    奔馳車經過小田原到達箱根山下,然後繼續往山上開去。在羊腸山路上不斷超越前面的車輛,對因過熱而拋錨的車輛,他們更是取笑不已。漆黑的夜空下着小雨,石原冒失地驅車前進。

    離開俱樂部開到宮之下,只花了兩小時,禮子目光興奮,深深地喘了口氣。理應酒精麻痹產生感覺遲純,伹它反而使她更敏感,每當車身震動接觸到墊在下身的手巾時,就發出喘氣般的呻吟。

    奔馳車開進了霓虹燈閃爍着的“梓屋”旅館庭院裏。這家旅館是四層樓的西式建築,可以俯瞰早川。

    也許是熟人關係,值班服務員沒讓石原登記。樓層服務員領他到四樓,走進了通套間的房間。

    服務員備妥浴室就離去了。不大會兒功夫,禮子就脱得一絲不掛,石原的衣服也讓禮子給脱了下來。

    “等等,你先去洗冼温泉浴,我馬上就來。”石原對禮子説。

    “你要快來喲。”

    禮子打開佈滿熱氣的玻璃門,跳進了不斷流人熱泉水的大浴缸,透過窗户,宮之下的夜景盡收眼底。

    石原靜下耳來,聽見了摻雜着樓下淺灘海潮聲的禮子洗澡的水聲。

    石原攝手躡腳地走進卧室,三面牆壁和天花板上裝有玻璃鏡,豪華的雙人牀放在中間。

    石原走到牀邊,旁邊的一面大鏡子無聲地移動開,露出一個暗洞。這是一面單面可視鏡,在鏡子的後面能如實地看到這邊的情景。

    “來了嗎?”石原小聲地問。

    “早就來了——”

    暗洞裏出現了雅也的面容,他舉起了8毫米的攝影機讓石原看。

    “膠捲足夠。淺灘海水聲很大,聽不見攝影機的轉動聲。你得説點最有味道的話,不要關燈……還準備了紅外線膠捲。另外備有錄音機。盡情地表演吧,我全攝影下來。”

    雅也説得象是給自己攝影一樣。

    三天後,石原打電話約禮子見面,她一下班就趕到京橋旁邊的石檔咖啡館。

    二樓的房間,即使白天光線也很暗,厚窗簾隔開的鴛鴦沙發,只有在客人招呼有事時,女招待才能進去。使用沙發有時間限制。只要付錢。沙發還可以當牀使用。

    禮子走進來時,石原已在鴛鴦沙發上等着了,低矮的桌子上放着仿蠟燭燈發出的暗淡的光。因燈光的原因,他有半邊臉成了陰影。

    服務員未端來咖啡之前,石原六神無主的目光直愣愣地盯着禮子的前胸、點上火的煙,很快又在煙灰缸中揉滅。

    “怎麼啦?”禮子雙手握住石原的左手,着急地問。

    “唉……”石原含含糊糊地低下頭。

    “你怎麼啦?你討厭我?”禮子提高嗓門問石原。

    “不是,我不會拋棄你的。重要的是發生了一件難辦的事。”石原説。

    染成金黃髮的女招待端來兩杯咖啡,放在桌上後離去。

    石原從西裝內袋拿出一個大信封,取出幾張照片遞給禮子。

    禮子看見照片,羞得滿面通紅,緊接着,不安和憤懣又使她臉色蒼白。臉皮和嘴唇抽搐起來。

    “這,是什麼意思?”

    禮子大聲問道“照片上是禮子和石原全裸交歡的各種姿態。

    “我也感到吃驚,照片是裝在信封裏今天早上塞到信箱裏來的,還有這個。”

    石原從衣袋裏拿出磁帶。

    “這是威脅?”

    “很明顯。對方打來電話説:如果不想聲張出去,就準備五十萬日元。”石原低沉地告訴禮子。

    “不過,這些照片是怎麼拍來的呢?你是,同夥吧?”禮子發紅的雙眼瞪着石原。

    “冷靜點。這裏不是爭吵的地方,我們得考慮對策。那人説,若不答應要求,就把同樣的照片和磁帶寄給你的商店的老闆,這樣一來,你就會被開除,如果其它的單位知道此事,也不要你的……”

    石原仍然很低沉。

    “對方説了要我幹什麼嗎?我手裏哪有五十萬呢?”

    “這五十萬由我來了結。不過,一下子也湊不到那麼多錢呀,車是老闆的,又不能賣。”

    石原説完就不吱聲了,禮子一直看着石原,那目光如同被追趕的獵物那樣恐慌。

    “對方説,後天以前把餞準備好,交錢時還底片和磁帶。”

    石原結結巴巴地説。

    “……”

    “如果時間再長點,我一定能湊夠五十萬,不過兩天可不行。”

    “我也如此,即使把公寓裏的家電和傢俱拍賣完,也不夠一半呢。”

    “那麼,你看這樣行嗎?向你們的商店借。”

    石原抬起頭,盯着禮子的眼睹。

    “我們商店?”

    “若你直接向總經理提出借錢,他肯定會拒絕的,不過,可以間接借嘛。你實質上擔負着經理的責任,所以,借錢時不讓總經理知道就行了,當然,我絕對能在一個星期內把餞湊夠,到時拿去補上,這樣就不會暴露了。”

    石原熱情,小聲地對禮子説。

    “這種……冒險的事,我不敢。”禮子板起面孔。

    “這也是為我們兩人,我過幾天把你介紹給我老闆,他肯定會中意的,即使計劃落空,你也有工作,你看行嗎?”

    石原讓自己的臉貼到禮子的臉,悲傷地述説道。

    “你……你真的和偷拍照片的傢伙不是同夥嗎?”

    禮子流露出疑惑的目光。

    “怎麼説呢?”

    “算了,別説啦,我相信你不是他的同夥。”

    “……”

    “我不離開你,抱着你……今晚我們一直在一起,錢的事明天再想辦法。”

    禮子站起來,轉到桌子對面,激情地將臉埋在石原的兩膝之間。

    第三天,剌骨的寒風從早到晚,一直未停。快到夜裏十二點時,禮子和石原在雜司谷公寓禮子的房間裏等待來訪的恐嚇者。

    煤氣烤火爐冒着薔薇色的火焰,房間裏仍然感到冷。禮子和石原以泡沫橡膠墊代替椅子面對面地坐着。

    十二點整,從樓下響起的腳步聲在禮子房間外停下,接着就是敲門聲。

    “門沒鎖,請進來。”禮子臉色蒼白,毫無表情。

    門開了,身穿皮夾克,頭戴太陽鏡的恐嚇者走進房間。

    恐嚇者是雅也,在按石原的命令行事。

    “錢準備好了嗎?”

    雅也脱下鞋,盤腿坐在塌塌米上,故意避開石原的目光。

    “沒辦法,只有準備呀。”禮子沒有請雅也坐棉布勢子。

    “你們運氣不佳,認了吧。快拿出來。”雅也厚着臉皮地説。

    石原心裏暗暗髙興,表演得太好了。

    “我會拿的。但是,你也得把底片和磁帶拿出來。”禮子語氣冷漠。

    “你先給我……別客氣。”

    “……”

    禮子站起來,從小衣櫃裏拿出五十萬日元的鈔票札,回到剛才坐的地方。並沒有把錢交給雅也。

    “怎麼?運氣不佳的小姐。”雅也的表情象貓吃老鼠一樣。

    “你先交出來,我再給你,行嗎?這錢是我冒了很大的風險才弄到手的,可不能輕易地給你呀。”禮子的聲音一下子大了起來。

    “的確,那錢是你冒險弄來的,因為是貪污商店的餞。”

    “你瞎説!”

    禮子向石原投去求援的目光。石原只是聳鈐肩。

    “這點小事,我很容易找到線索——”雅也嚇唬禮子。

    “所以,我改變計劃,不要錢了,底片和磁帶也不給你。”説着,一把從禮子手裏奪過鈔票。

    “幹什麼?你這個強盜。”禮子偏着頭站起來,企圖抓住雅也。

    “你才是強盜,盜竊了公司的錢,你應叫警察來,看他先抓誰。”雅也得意地説。

    “……”

    禮子正要反駁,一聽到這話,張着口無力地坐了卜去。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你們總經理的。只要你按我説的去做,我會給你五年、十年也亨樂不完的錢。”

    “……”

    “其實,事情很簡單,只不過是與你們純寶堂有點關係,請你幫幫忙。”雅也説明意圖。

    “幫幫忙吧,拜託你。”石原露出了真面目,禮子氣得要發狂了。

    十二月二十四日——是十二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天,又是聖誕節前夜。估計銀座的夜晚將會人山人海。近年來希望在家裏愉快平靜渡過聖誕節前夜的人不斷增多。但是,也還有不少人,非喝得酩酊大醉不可。

    實際上,太陽還沒完全落山,就有些戴着滑稽面具和帽子的醉鬼,已在小巷子裏踉踉蹌蹌地遊蕩了,他們拉起嘶啞的破嗓門,吼着聖誕節頌歌。

    各個商店都裝飾成聖誕色彩了,陳列窗裏色彩鮮豔的聖誕樹上掛着象徵金銀帶和星星的裝飾物,燈光閃閃。不停地播放聖誕音樂。

    在各種霓虹燈和彩燈的洪流中,只有純寶堂六點鐘準時關門。但陳列窗還開着,燈火通明。裏面陳列的是仿製品,即使失竊,也不會有多大損失。

    傍晚六點半——職員和售貨員都回家了,留在大樓四樓上經理部辦公室的人,只有屈指可數幾個了。

    這些人中有大倉老闆,老闆妹夫總經理南條,三樓寶石櫃台的經理樓井,二樓鐘錶櫃枱的經理黑松,一樓服飾用品櫃枱的經理河野,包括禮子在內四個財會人員,樓下還有兩個夜警。

    今天的總銷售額比預計的要少點,有四千多萬。已按現行的票面分類,鎖進了嵌在牆裏的大保險櫃。

    銀行星期六半天營業,所以,大保險櫃裏還存放着星期六下午的一千五百萬銷售款。

    “這麼多錢在保險櫃裏過夜,只有兩個夜警,我不放心,所以,請南條君等各位經理留下來值班。難得的聖誕前夜,有勞各位,不過你們可以輪換着外出。”

    大倉老闆濃眉下的灰色瞳子閃着光,下達了命令。

    “明白了。”幾個經理答道。

    “很好。那麼儘快檢查完畢。”大倉從鹿皮套內取出了丹赫爾煙斗。

    此時——扮成聖誕老人的石原和雅也擠在混雜的人羣中,正朝純寶堂走去。

    棉花鬍鬚和紅頭巾遮蓋面容,肥大的聖誕服掩住體形,左肩上掛着大口袋,右手舉着聖誕節標語牌。這是聖誕節來臨之前街頭常見的打扮。

    路上的行人並不覺得他倆特別。誰也沒想到他們的聖誕服裏藏着手槍。

    傍晚七點一大樓裏只剰下兩個夜警和四個經理,禮子和同事一起離開了大樓。

    在純寶堂附近溜達的兩個聖涎老人——石原和雅也看到了禮子,禮子若無其事地伸出四個指頭,放到面頰上,意思是説大樓裏,除了兩個夜警,還有四個人。

    石原和雅也看見禮子她們消失在牆角後,慢慢地朝大樓後門走去。

    大樓之間的露天地上有股餿味,各種霓虹燈的顏色映在兩邊的牆上,沒有行人來往。

    電話線和警報線從樓前的電杆通到大樓頂上。警報線通到夜警值班室,並與附近的派出所連接在一起。

    石原在沒向禮子打聽詳細情況之前,認為:為了穩妥起見,首先必須切斷警報線,但是,警報線的結構特殊,一踏上電線,保險絲就會切斷。因此,如果切斷警報線,就等於切斷保險絲,而派出所的蜂鳴器就會報警。

    大樓的後門關着,二樓和三樓沒有燈,一樓後門旁邊的窗户和四樓的窗户露出燈光。

    石原和雅也在後門碰上了頭,把聖誕標語靠在牆上,戴上手套,解開胸前的聖誕服,拔出了手槍。石原的槍是瓦爾薩P38,雅也的是盧卡P08。

    兩支槍的口徑相同,萬一和警察展開槍戰,一個人的子彈耗盡後,可使用另一個人的子彈。

    雅也攝手躡腳地靠近有燈光的窗口,裏面是夜警的值班室。

    雅也從窗角往值班室裏看,中間放着煤炭爐,角上放着兩張牀,退休警察堀田和年輕的自衞隊隊員清水,正在高興地玩紙牌,牀對面的電視畫面上,雲集着名星歌手,還在演唱耶蘇誕生之歌。

    雅也後退幾步,向石原打個手勢。石原笑了笑,但雅也沒看見他的笑容。因為石原面部全被白鬍須遮住了。

    石原放下大口袋,握着拉手推推後門,門是鎖着的,他敲了一下門,沒有動靜,又繼續敲。

    兩個夜警玩得正開心,一分鐘左右後才聽見敲門聲。

    二十歲左右的清水站了起來,右手提着警棍,嘀嘀咕咕地走出值班室。堀田把香煙折成兩節,塞進煙斗,視線轉移到電視機上了。

    “究競……”

    清水剛開口,前額就被石原用槍身猛擊了一下,丟下警棍,慢慢倒下了。他眼前金星閃閃,天昏地暗。

    石原左手挾着快要昏迷的清水,輕輕地將他放在地上。警棍從清水手裏掉到地上,發出的聲響,沒傳到堀田耳裏之前,就與電視機的聲音混合了。

    石原退出來,向窗旁的雅也打了個手勢。他們曾約定,如果石原收拾堀田失敗,雅也就砸窗户跳進去。

    石原走進去,躲在值班室的門旁邊,用拇指打開了瓦爾薩的保險,低聲叫道:

    “堀田先生……堀田先生……”

    “什麼?”

    五十開外的堀田毫無準備地走了出來。

    石原用瓦爾薩朝白髮斑斑的腦袋敲去,堀田的頭蓋骨被敲碎了,他一聲不吭地倒在了走廊上,石原跨進位班室,打手勢讓雅也進來。雅也抓起石原放下的大口袋,進門後,把門關上,並插上了門栓。

    雅也從大口袋裏拿出了繩子和毛巾,綁住清水的手腳,把毛巾塞進了他的嘴裏。

    石原已經剝奪了堀田的自由,把這個昏迷的夜警拖進值班室後,用槍身再次猛擊他們的頭部。

    純寶堂四樓經理部左邊是經理們的值班室,有九張榻榻米那麼大,擺設着高級的日用品,土耳其式的椅子可當牀用。平時也用來接待來往的同行。

    這間屋裏現有南條總經理等四個經理,各自坐在扶手椅或沙發上,用乾魚作酒餚,邊喝着稀釋威士忌邊看着電視,太家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這簡直是在守靈,唯一的區別就是守錢代替了守棺材。”

    南條是大倉看中的,所以他娶了大倉的妹妹,他不但古板,而且年逾四十還不放棄美男子愛打扮的習憤。他一個勁地把稀釋威士忌往喉嚨裏倒。

    “完全如此,誰自願到外面去逛逛,如果你不去,就輪到下一個。”

    “自願……”

    眼皮和嘴皮都很厚的黑松説,一面注視着南條的眼色。

    “你説自願,那麼我就去溜達溜達,兩小時後回來和下個人換班。”

    南條滿臉露出笑容。

    “那我去叫夜警來,你一個人走到一樓,心中不害怕?”瘦子河野取下耳機。

    這時門開了,室內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提心吊膽地朝門口看去。

    裝扮成聖誕老人的石原和雅也站在門前,右手背在背後。

    經理們愣着的臉和提心吊膽的情緒緩和了、當是社長派來慰問的人,在開着玩笑……

    “站在原地不許動,如呆誰動,將不可收拾!”石原壓低嗓門命令道。

    經理們都把這命令當作了玩笑,放聲笑了起來。

    笑聲卻又突然停止了,因為兩位聖誕老人放在背後的右手慢慢地伸到他們面前,每人右手都握着一支自動手槍,看來情況不妙。

    經理們的身體和臉又變得僵硬了。接着膝蓋打顫,牙齒嗄嗄作響。

    石原和雅也拉開槍栓,彈倉上面的子彈被推上了膛,槍栓“咔嗒”一聲,在這沉默的房間裏顯得特別大。

    “別、別開槍,全按你們説的辦。”南條的聲音象是從喉嚨裏擠出來似的。

    “我想聽的就是這句話,都到隔壁房間去!”石原用槍口朝保險櫃隔壁房間一指。

    “……”

    經理房間比值班室還大。嵌在牆裏的大保險櫃有兩米多高。

    “快把保險櫃打開!”石原用槍口使勁頂着南條的背。

    “好疼呀……開保險櫃?請原諒,這裏沒有人知道開保險櫃的號碼!”

    南條的膝蓋頂在牀邊,雙手合在一起向石原求饒。

    “這樣的謊言只有拿到宴會上去説,快點,不然的話,讓你屁股嚐嚐子彈的滋味。”石原風趣地説。

    南條一屁股坐在牆邊,象狗一樣伸着舌頭喘氣。

    “是真的,只有社長和財務經理知道開保險櫃的號碼。”

    “財務經理呢?”石原正經地問道。

    “社長和財務經理都出去了,如果兩人中缺一個,保險櫃是絕對打不開的。……你們走吧,我們不去報案!”南條以為能騙過去。

    “鑰匙在哪裏?”

    “……”

    “問你們鑰匙在哪裏?不説,把你們先打死,過路的人只會以為是在放鞭炮。”

    石原把對準南條的瓦爾薩的保險匣打開了。

    “在……,在這裏,不過,不知道組合號碼是打不開的……”

    南條用發抖的手從口袋裏掏出保險櫃的鑰匙,扔給了石原。

    石原左手接過鑰匙,冷笑着説:

    “都把臉轉過去,他是開保險櫃的專家,總會有辦法的。”

    四位經理面向牆壁,兩手捂着臉,想到可能被打死,有的人哭出聲來。

    雅也從石原手裏接過鑰匙,開始兩、三分鐘,胡亂轉動着號碼盤,然後對準禮子告訴的準確號碼。

    齒輪轉動聲停止後,又一陣開內鎖的聲響,雅也把鑰匙插進鑰匙孔,保險櫃的門打開了。

    雅也和石原同時興奮起來。保險櫃分為幾層,裏面放着很多鈔票捆。

    靠裏面的幾個金屬箱裏,一定裝的是寶石。

    臉向牆的樓井感覺出,他們倆人的視線全集中到保險櫃上,轉過身來,脱下鞋後,輕輕朝門口走去。

    河野抑制住抽泣,也跟在樓井後面,南條和黑松也跟着開始溜了。

    “混蛋!”

    石原和雅也發現後,轉過槍口。

    “站住!”

    但是,經理們過於恐慌,哪裏還會老老實實聽命令呢?當樓井逃到門口時,雅也開槍了,隨着衝擊波和槍聲,樓井的背上開了個小孔,朝前面栽倒在地,手腳還在一個勁兒地痙攣。

    剩下的經理們見樓井倒下了,更是恐慌,雪崩似地湧向門口。

    事到如今,別無它法,石原和雅也的瓦爾薩和盧裏,不斷地吐出火舌,槍裏彈出來的空彈殼,就象是黃色的雪花,瘋狂地飛舞着。衝擊波幾乎把玻璃震破。

    無煙火藥的純白煙充慢了整個房間,兩人直到槍裏的子彈打完後才停止了下來。四具屍體就象用十幾發子彈冼了個澡。血肉,內臟四處飛濺,但經理們還沒有閉上眼。

    雅也的槍口還在冒着白煙,但他拿槍的手有點哆嗦了。

    “別害怕,你趕快把錢和寶石裝進口袋,我來上子彈!”石原的語氣很鎮靜。

    雅也把盧卡槍交給石原,往口袋裏裝錢時,雙膝還在不停地打顫。

    石原取下盧卡的彈匣,從內口袋裏摸出七發子彈裝上了。當把子彈吼裝進槍把後,槍機自動頂上,把子彈推上了膛。他把自己的瓦爾薩也同樣裝上了八發子彈,接着,往另一個口袋裏裝着錢和寶石。

    三分鐘後,他們左肩挎着沉重的口袋,右手拿着標語脾,走出了大樓。瓦爾薩和盧卡里分別藏在他們左腋下的槍套裏。

    他倆混雜在人羣中,剛走了幾步,聽見不吉利的警車上的警笛聲。警笛聲不斷增多,朝純寶堂烽擁而去。一定是哪個愛管閒事的人覺得不對勁,撥通了110報警號碼。

    從銀座撤到新橋之前,又有好幾輛警車,如發情的牯牛從他們身邊飛馳而過,到處都禁止通行。但只檢查私人車和出租車,對幾十萬步行者,警察不可能一個一個地檢查,所以裝扮成聖誕老人的石原和雅也一點也沒引起懷疑。

    他倆溜到汐留貨站的圍牆外,停下腳步。車站擴建,堆積着許多鋪路石子和預製件,根本看不出這是市中心。

    國民車停放在廣場的暗處,他倆上車後,急忙脱下聖涎老人服,摘掉鬍鬚,塞進下水道,開車離去。

    他倆避開大街穿小巷,順利返回到自己的公寓。

    雅緻的建築物裏沒有一點燈光的聲音。

    “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兒,把槍掏出來吧。”石原把車停下,小聲對雅也説進。

    “簡直鴉雀無聲呀,都出門了嗎?真怪呀!”雅也小聲答道。

    “下車吧,一定要把槍拿出來!”石原再次提醒雅也,他右手拔出手槍,左肩挎上沉重的口袋。

    兩人小心謹慎地靠近正門,門沒上鎖。打開正門大廳的螢光燈開關後,燈光很耀眼,並無子彈飛過來,屋裏顯得靜得出奇。

    “石原。”

    雅也有點心慌地喊了起來。

    這時,二樓的燈開了,燈光是從樓梯的平台發出的,石原和雅也的視線和槍口同時轉向樓梯的休息平台。

    “都給我聽着。”

    忽然從石原看不見的地方,傳來城户帶鼻音的聲音。

    “想要什麼?”石原低聲問道。

    “當然是分成羅,忍痛分一半出來吧。”

    “妄想!”

    “不分?我帶來了五個能人,與上次那兩個飯桶可不一樣的。”

    “要打就來吧!”

    “你們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吧,再説你們把寶石全弄來了,又怎麼換成錢呢?如果讓內行鑑定一下就暴露了。只需分給我一半,我既可以教給你們處理方法,又可以介紹高級寶石師。”

    城户嘲笑地説道。

    兩人沉默着,半晌沒答話。形勢對他們太不妙了。

    “喂,樓下的二位,下決心了嗎?”城户的聲音又一次響了起來。

    “下了!”

    “太好了,雙方都可以不付出血的代價。”

    “不過正相反,我不打算分出來,要幹什麼,隨你便,”石原毫無血性地説道。

    “不後悔嗎?”

    城户也掩飾不住狼狽的聲音。

    “要開槍,開吧!”石原大聲吼叫道。

    “他媽的,給我打。”

    城户的聲音剛落,五個人影跳到了平台上,朝樓下亂射。

    子彈飛了過來,石原和雅也單膝跪在地上,舉槍還擊。

    隨着一聲悲嚎,一具屍體滾下樓來。而石原和雅也身負數彈,他一邊翻着避開子彈,一邊還擊着,在沒有失去意識之前,拼命勾着扳機。槍聲突然停止,充滿硝煙和血肉的房子裏又恢復了剛才的寂靜。

    風從被打破的玻璃窗吹了進來,卷着從口袋裏散落出來的鈔票滿天飛舞着。

    聖誕之夜,一個農民在郊外發現了兩個快死了的年輕人。他沒有驚動警察,悄悄地把他們收養在了自己家裏。

    數月後,一個黑暗的夜裏,品川一帶的惡霸城户突然被人從牀上拖起來用刀幹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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