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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英譯者前言(附對《萬湖會議紀要》一文的按語}對一個退役的海軍軍官來説,往往覺得時間難以打發,不過,近年來我一直在專心埋頭翻譯阿爾明。馮。隆將軍的《失去了的世界帝國》及其續篇《世界大屠殺》。

    這些戰略概要都搞自隆那厚厚兩卷對第二次世界大戰的作戰分析,這是他作為戰犯在獄中服刑期間寫的。抽去了為這些概要提供佐證的戰役分析,隆的看法也許看來太籠統。然而他的整部著作是為軍事專家寫的,他們都能直接閲讀德文。一個德國出版商最早把它編纂成一部上下兩集的戰爭通俗歷史,其他人們只能從這本節本來了解隆的觀點。

    雖然這兩卷書帶有作者的民族主義濃厚色彩,但是書裏的總的戰略觀點理當引起讀者的興趣,他們需要有本詳細敍述大戰全過程的“反面”觀點的值得一讀的著作。隆對太平洋歷次海戰的透徹分析,顯示了德國軍事專業上的登峯造極,要知道太平洋是遠離其本國的一個戰場。凡是我感到無法同意隆的觀點的地方,我的批註都以仿宋字標明。

    我在本書前面加上隆在臨死前不久為一本軍事雜誌寫的一篇文章作為序,題名《萬湖會議紀要》。我認為這篇文章應列為所有軍事院校一年級學生的必讀物。

    自從《失去了的世界帝國》出版以來,我收到了許多來信,有的來自老朋友和戰友(其中有位蘇聯將軍),他們對我甘願宣揚一個已定罪的德國戰犯的觀點表示驚訝。我並不是為德國人辯護。他們發動了人類有史以來最最罪大惡極的戰爭,幾乎取得勝利,並在戰時保密的藉口下犯下了史無前例的罪行。我認為我們必須研究德國人的心理狀態,這種心理狀態導致大規模襲擊(從軍事角度上看是出色的),以及他們對一個瘋狂的暴君那種死心塌地的效忠。要是沒有阿爾明。馮。隆之流跟隨希特勒,為他奮戰到底,阿道夫。希特勒這一輩子就只能做個不中用的、狂熱的吹牛大王,決不會成為歷史上最強大的魔王,差一點把文明世界摧毀。這就是我為什麼翻譯阿爾明。馮。隆著作的原因,也是我為什麼認為《萬湖會議紀要》應當成為軍人必讀物的原因。

    維克多。亨利於弗吉尼亞州奧克頓一九七零年九月十二日第三版按語讀者繼續來信,同我爭論,彷彿我和阿爾明。馮。隆持有同樣觀點;其實我翻譯他的著作正是因為他的觀點使我大為震驚。

    作為一個專業軍事分析家,隆往往頗有見地,有時非常高明。他引用的事實難得出差錯。如有錯誤,我一律在批註中指出。不過他對這些事實作出的解釋往往受到德國民族主義的歪曲,這種民族主義就是產生希特勒的根源;但如果我把自己的全部不同見解都作為按語,本書篇幅就要加一倍。因此,在這些篇幅裏你看到的是一種富有才智而不很正常的見解。如果讀者不知不覺中竟同意阿爾明。馮。隆的觀點,那最好還是好好嚴格檢查一下自己和自己的思想;凡是不同意他觀點的讀者恐怕都是我一派的。

    維克多。亨利於弗吉尼亞州奧克頓一九七三年十月十七日《萬湖會議紀要》阿爾明。馮。隆將軍著軍事作家往往回避本文的命題,不過猶太人問題對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進行及其後果都有影響。這個問題不能永遠置之不理。人們也用不着害怕就這問題作番坦率的探討,因為這絲毫無損德國軍人的榮譽。

    遠在大戰以前,國家社會黨的猶太民族政策已經造成了軍事上的混亂。一千一百萬散居歐洲各地的居民早已被稱為我國血統上的大敵。在德國,《紐倫堡法令》早已剝奪了他們的公民資格和從事商業活動及專業工作的資格。第三帝國一旦採取軍事行動來實現歐洲正常化,勢必一開頭就得認真對付這個遍佈歐洲大陸的緊密結合的僑民團體,猶太人有神通廣大的社會關係以及在海外的雄厚資源。軍隊對這問題是無法追根溯源的。他們只能就事論事來處理這有關國家安全的問題。

    我們不能不把猶太人列為有潛在力量的地下組織,無論人數方面也好,聰明才智方面也好,物質手段方面也好,都難以對付。最可怕的敵人往往是鋌而走險的人,他們沒有什麼可失去的。其他民族的游擊隊可以改變他們的效忠對象,同我們站在一起。猶太人就沒有這種選擇餘地。軍隊沒有別的選擇,只有同當局這些特殊對待猶太人的措施合作。

    這些措施的性質如何,不屬軍隊的職責範圍。共同執行這一任務的有各個聯邦警察機構,如德國中央保安局、蓋世太保、黨衞軍保安處、正規的黨衞軍等等,五花八門,各自代表爭權奪利的納粹權貴。所有這些機構匯合成一個單一的執行阿道夫。希特勒意志的有力工具,因為有關猶太人的政策是由阿道夫。希特勒一個人作出的。這一政策的實質就是消滅歐洲的猶太民族。應該指出的是這一政策失敗了。儘管希特勒政權在歐洲大陸統治將近四年,歐洲的猶太人約有一半仍死裏逃生。這個政策的執行自始至終都是被官僚主義搞壞的,完全與軍隊無關。

    實際上,直到大戰結束,戰勝國的軍隊揭露了所謂死亡營的秘密以後,德國軍隊,從最下級的步兵直到最高司令部裏的最高級將領,才對希特勒的真正目的有所聽聞。

    關於這項秘密政策的文獻劫後殘存的自然為數不多。因為這項政策的貫徹極為謹慎。關鍵性的命令都是口頭下達的,“只有你知我知”。白紙黑字的材料確實是如此稀少,以致某些權威人士經過冷靜思考都堅決認為,所謂“滅絕”也者,根本純屬子虛。根據這種論調,除了幾十萬猶太人之外,其他所有的猶太人實際上都逃到了蘇聯,逃到了西方,或者逃到了巴勒斯擔;所謂死亡營無非是囚禁不法分子的集中營而已,那裏的條件理所當然是苛刻的;而焚屍爐只是專門焚化那些死於國禁的人的一種常規衞生設備而已。

    不幸的是,這些書面文字記錄雖然寥寥無幾,偏偏提出了相反的情況。例如,目前殘存的集中有花名冊上標明被處死的人極少;而好幾千囚犯往往在同一天死於“心力衰竭”。顯然這種大批人員同時發生心力衰竭的情況一定得有誘發原因。硬要把這樣死亡的人同判處死刑的人分別開來,無異是為了追究法律責任而作過細的分析。

    何況,還有討論“齊克隆B”毒氣的無痛苦致死功效,拿它同槍斃以及一氧化碳窒息對比的黨衞軍文件,等等,等等,還有德國工業廠商同黨衞軍軍官關於設計和修建特大規模的焚屍爐的詳細來往信札,等等,等等。所有這些確鑿無疑的文件都表明,有一項有計劃地製造及處理大批人類屍體的計劃。因此,人們不由不承認確實有過消滅屍體的做法。

    在這些殘存的德國文件中,沒有一份比《一九四二年一月二十日萬湖會議紀要》更説明問題了。

    《萬湖會議紀要》由於我方各條戰線突然崩潰,這份會議紀要才得以見天日。我國數以噸計的許多絕密文件,按標準保密慣例本來應該銷燬,現在都原封不動落到美、英、蘇三國手中。《萬湖會議紀要》就是其中之一。

    假如莫斯科在一九四一年十二月突然陷於我方中路集團軍羣之手,那麼同樣有損聲譽的文件就會落人我方手中。斯大林是個完全跟希特勒同樣殘酷無情的人物。他下令對自己的俄國人民多次進行大規模秘密屠殺,他的走卒都乖乖地照辦了。估計被殺人數高達六千萬之多!可是至今也沒有一份官方檔案把這件事揭露出來震驚世界。因此,也就沒有人把俄國人民污衊為殺人兇犯的民族。

    再者,假如我們按照我在一九四零年六月白白鼓吹一陣子的方案,一舉跨過英吉利海峽對英國實行閃電式襲擊,攻佔了倫敦呢?那樣一來,有什麼丟人現眼的白廳檔案逃得過我們的揭露呢?在印度,在埃及,在馬來亞,在南非,事實上凡是英帝國主義打出英國國旗的地方,凡是當地人民紛起反抗,不願被榨乾血汗來養肥盎格魯一微克遜人,因而遭到英國軍隊野蠻鎮壓的地方,這種駭人聽聞的事件本來都有案可查。可如今這些事情依然是個矇在鼓裏的秘密。

    只有德國才蒙受本國檔案被揭露的恥辱。只有德國才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甚至戰敗國日本都被允許保留他們的天皇和政府機構,這一來他們就可以把南京屠城和巴丹島向死亡的進軍事件的有關文件都隱藏起來。

    其實《萬湖會議紀要》這類文件在每個國家的秘密檔案裏都存在。天下人性到處都一樣。讓美國公開有關自己滅絕紅印第安人的檔案吧,公開有關自己從墨西哥手裏搶走得克薩斯的檔案吧,公開有關珍珠港事件以後自己迫害美籍日本人的檔案吧。然後讓我們來看看這類事實比起《萬湖會議紀要》揭露出來的真相究竟如何吧。

    萬湖會議這份會議紀要是共計十五頁的油印密件,是美國調查人員在翻閲繳獲的大量我國外交部的檔案時發現的。有條註解説明原來印了三十份。如今只剩下編號為第十六的外交部的那一份了。世界史學者要深入瞭解希特勒的猶太人政策全靠這麼細的一根線索。秘密差一點被保住了!

    文件記述美國參戰後不久,一九四二年一月二十日,在柏林的格羅斯一萬湖區國際警察組織總部大廈裏舉行的一次會議。會議主席是海德里希,一個曾因醜事被撤職的海軍軍官,在一片混亂的納粹時代當上了保安警察的頭子和德國中央保安局的頭頭。這個叫海德里希的傢伙在黨衞軍裏位居不得人心的希姆萊之下,是第二號人物。早在一九四二年初,黨衞軍就已經掌握我國保安和警察各部門的大權了。因此當海德里希召開這次會議的時候,各部次長都紛紛趕來。他們同七個黨衞軍人員會晤了大約一個半小時,由其中之一,阿道夫。艾克曼中校作會議記錄。這些會議記錄由海德里希審訂,成為《萬湖會議紀要》。

    這八名高級官員分別來自司法部、內務部、外交部、東方佔領區區事務部、波蘭總督轄區、德國總理府以及四年計劃全權代表辦公室等——事實上,除了武裝部隊之外,每一個重要政府部門都有人蔘加。沒有證據可證明武裝部隊部門有任何人員知道這次會議的舉行。

    這是《萬湖會議紀要》暴露出來的嚴峻事實。德國國家的榮譽委託給我們武裝部隊,而我們武裝部隊卻一無所知。這是秘密警察與聯邦官僚機構的一次聯席會議。艾克曼一海德里希這個文件證明了這一點。

    英譯者按:馮。隆將軍在自己著作中通常並不靠捏造事實來推逶責任。可是,他在這裏不是作為一個軍事歷史家,而是作為一個特別辯護士。事實上,雖然沒有德國武裝部隊的代表出席萬湖會議,德國軍隊的確參與過執行對猶太人的政策,這一史實材料是千真萬確而令人沮喪的。——維。亨。

    海德里希召開這次會議似乎是要取悦他的上級。六個月以前,在一九四一年七月三十一日,當我們大舉進攻蘇聯時,德國元帥赫爾曼。戈林就在一封絕密信件中命令他組織部署一下對付猶太人的問題;必要時吸收政府其他部門參加;並且“儘快”提交一份草案給戈林,寫明已經採取了什麼行動,進一步的計劃是些什麼。儘管按黨衞軍的慣例,這類事情並不見諸文字,《萬湖會議紀要》的產生顯然是因為要戈林對海德里希的巴結有個深刻印象。

    戈林在信件中使用了“猶太人的徹底解決辦法”的字句。自從會議紀要揭露以來:“徹底解決”這一説法在反德作品中具有了討厭的附帶涵義。海德里希經常使用一個更為確切的名詞:“區域解決辦法”。本文即使用這一名詞。

    區城解決辦法那些年來,在各種政策分析文章中,出現過三種解決猶太人問題的辦法:移民解決辦法,驅逐出境解決辦法以及區域解決辦法。

    起初納粹分子認為他們一旦掌了權,大多數猶太人就會移往國外。可是結果,德國的猶太人竟不願放棄自己的家園和事業,以及祖先的墳墓,甚至在希特勒的紐倫堡法律把他們貶成下層賤民以後還不願走。他們希望納粹政權只是一陣轉眼就過去的暴風驟雨。歐洲別處的猶太人看來也沒什麼人認為會發生大戰,也沒什麼人認為一旦打起仗來,德國會打勝。因此,留在德國的猶太人比離開德國的要多得多。在德國國境以外,猶太移民就微不足道了。

    不過即使對少數想離開的猶太人來説,移民解決辦法也擱淺了。如果德國不再歡迎希伯來人,那看來其他地方也不十分歡迎。希特勒上台以後,西歐各國對猶太人入境的限制一年比一年嚴格。新世界那些人煙稀少、幅員廣袤的國家,在“被壓迫人類的避難所”美國的帶頭下,紛紛當着猶太人的面評的關上一扇扇鐵門。這是人對人不講人道的歷史中一個黑暗的篇章。

    等到希特勒政權明白猶太人不願移往國外,而且發現反正要想法進入別國也不容易,這時候驅逐出境的解決辦法就提出來了,即強迫他們遷移。棘手的問題是:在到什麼地方去?

    在所有的驅逐出境計劃中,現在殘存的文件中最突出的一個就是馬達加斯加計劃。強迫歐洲的猶太人在南非沿海這個法屬島嶼上定居的問題曾經過相當的考慮。但是由於困難重重——缺少船隻來運送這一千一百萬人,敵人控制着海面,開支浩大,又生怕得罪法國維希政府,而我國正在尋求同他們通力合作,還有就是這個尚未開發的熱帶島嶼不適宜歐洲人生存——因此很難説清這一規劃所產生的問題有多嚴重。海軍方面後來向希特勒指出,總有一天英國會在馬達加斯加登陸,以保衞他們在印度洋上的海上交通線,這時把猶太人安置在該島上的一切談論才告終止。元首宣稱,英國只會“把這些害人的桿菌重新散佈到全世界”。

    事態就這樣發展到只能在歐洲的土地上就地解決。這就產生了區域解決辦法。海德里希在萬湖揭開了這秘密上蒙着的紗幕,這樣聯邦的官僚們能一勞永逸地清楚瞭解他們要乾的工作的性質了。

    方案照理在二十世紀應該不容這項殘酷的方案存在。真可惜!科隆、德累斯頓、卡廷和廣島説明了這種在戰時的道德淪亡的情況確實不僅僅限於德國。區域解決猶太人問題的辦法是個輕率的方案,是那幫不負責任而不稱職的坐辦公室的柏林官員憑空想出來的。從行政的角度看,這方案自始至終都搞得一團糟。正象人們去政府大廈那些舒適的套房裏憑空想出來的大部分計劃一樣,看起來頭頭是道,井井有序,一到現場就碰壁了。在執行的過程中,確實有許許多多的猶太人送了命,但總的説來,這是個空前未有的可恥失敗。

    區域解決辦法的關鍵在於一九四一年我們佔領了大片土地。千尋萬覓終於找到了東方佔領區這塊能把猶太人送去的地方。因為這兒用不着同什麼政府磋商,用不着向當地百姓進行撫慰。這是處在德國炮口下的半個歐洲大陸,人口稀少。

    海德里希提出了一個最最言之成理的簡單計劃。要把歐洲的猶太人“從西方清理到東方去”,暫時集中在過境猶太人隔離區,然後按性別編成龐大的勞動大隊,運送到東部佔領區去。到了那裏叫他們修路,為了軍用目的這一落後地區非常需要公路。在採取這個行動的過程中,“多數猶太人無疑會受到自然因素的淘汰”,如因生活條件惡劣和勞動削弱體力等。至於少數幾個經過考驗、死裏逃生的人,海德里希直率地説,只得對他們作出“相應處理”了,因為自然淘汰結果證明他們是頑強的,不把他們處理掉,他們就會構成猶太民族新生的苗子。這就是當時政府的殘酷無情的思想。

    內閣官員的一致反應是高度的熱忱,紛紛提出建議以改進或加速計劃的執行。會議在一致同意的良好氣氛中結束,會後還按照上層官場的慣例舉行美酒佳餚的盛宴。

    不過這個方案几乎一開始就搞不成。勞動大隊根本沒有建立起來。公路也沒有修建。從一九四三年起,在我軍撤出俄國的急行軍過程中,軍隊深深感到該方案未能實現而大吃苦頭。確實,全歐洲的猶太人都被集中起來,裝運到東方去,運到波蘭的過境猶太人隔離區去。可是他們就在那兒呆下來了——這些被囚禁的難民人數龐大,對德國的人力物力上造成一個極大的負擔,在衞生方面和治安方面都對後方構成一個日益嚴重的威脅。

    後來的那些黨衞軍會議紀要現在一份也沒有了,無法説明為什麼放棄了海德里希的計劃。區域解決辦法被胡亂地改頭換面,變成了在日益擴大的過境猶太人隔離區附近修建大工廠,並就地利用猶太人的強迫勞動。他們試圖通過削減營養、強化勞動進度等等辦法,來實現預期中的自然縮減人數。可是要把一千一百萬人口連根拔掉、重新安置,終究是件簡直難以想象的行政工作,完全不是負責這項規劃的柏林那幫蠢村解決得了的,結果正如上文所述,有一半猶太人逃過了這場浩劫。由於這規劃而罹難的不過五百五十萬,最高估計為六百萬。

    減少痛苦的處決我們至今還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時候一下子改用毒氣室進行無病致死的(減少痛苦的處決),也不清楚是怎樣一下子這樣做的。人們對這個弄不清楚的問題普遍存在曲解和誤解。

    海德里希的這一計劃是一幫養尊處優的官僚搞出來的,他們不象軍人那樣受過那麼多折磨,吃過那麼多苦頭,經歷過那麼多次出生入死。結果搞出來的這個計劃竟是一場荒謬透頂的大丑劇。人類精神和肉體的應變能力是異常驚人的。戰俘忍受了好幾年的惡劣生活條件。他們幾乎學會把任何東西都拿來吃喝。在求生欲的驅使下,他們精力枯竭的身體的需要幾乎縮減到零。所有這些現象都發生在過境猶太人隔離區。自然淘汰的速度緩慢,叫人頭痛。突然瘟疫蔓延了,病菌才不分抓俘虜的和被俘虜的呢。因此,病弱的猶太人成了當地居民和我們武裝部隊的一個經常威脅。

    這些事態的發展分明引起了這種想法:反正這些人無異已經判了死刑,那麼何不採用一種迅雷不及掩耳的無痛致死法,免得他們長期受苦呢?同時豈不又可去掉我們軍隊的一大包袱?這個包袱竟有這麼沉,當初倒沒及時料到呢。

    原來,採用毒氣室的理由完全本着這些實質上屬於人道主義的精神。挽救猶太人的生命是根本辦不到的。阿道夫。希特勒親自發布命令要弄死他們,他的意旨就是法律。人們只能用最正當、最實用、最文明的方式來執行。關於一百萬兒童就這樣被毒死這個無可抵賴的事實早已被大肆宣傳,這件事回想起來是令人遺憾的。然而活活餓死對兒童説來會是一種更加痛苦的慢性死亡,這樣做父母的也得忍受眼看孩子日漸消瘦而死的痛苦。

    至於掠奪那些新來的猶太人,甚至掠奪那些不幸死難者的屍體,這種行徑確是不能原諒的。黨衞軍用這種方式積累了價值好幾十億馬克的金銀財寶,但這對德國的作戰方面是否有好處還是個疑問,因為希姆萊一海德里希的特務機構飛揚跋扈,貪污腐化。至於利用屍體製造肥皂的傳説,當然是英國重彈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無稽之談。

    軍事影響:(一)人力這不是一個毫無軍事影響的後方問題。區域解決辦法具體地損害了我們的軍事行動。

    最大的損害是人力方面。大批健壯的德國男子從作戰任務中抽出來,去管理猶太人。搜捕隊、集中營看守等等,都是從當地居民中徵募的。儘管如此,還足足有好幾個師的德國人不去打仗,偏偏在政府機關和集中營裏瞎忙着猶太人事務。

    人力不足的問題在我們工廠裏也是經常發生的。戰俘和佔領區來的強迫勞動者充其量只是半心半意地在幹活,而且不管槍斃掉多少人,他們依舊堅持搞破壞活動。不過猶太人倒是人才濟濟,有能工巧匠,有專業人士,男男女女對任何技術性勞動都是一學就會。事實上,在毫不容情的搜捕隊來把他們運走之前,他們就是被這樣使用的。他們不大搞破壞活動。相反地,他們工作得非常出色,這説明,他們拚命想保持自己的生命和自己親人的生命。我們就這樣喪失了幾百萬非常可靠、動機高尚、生產能力高強的勞動力。

    最後一點,在納粹主義統治下,瞧不起猶太人的作戰能力是普遍風尚。他們固然在黨衞軍的管教下,看來好象是一幫温順馴良而不堪一擊的人。然而這種情況是可以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驚人大轉變的,這點已由戰後在巴勒斯坦所發生的情況證明了。我們要是當初能在東線用上一兩百萬象目前的猶太軍隊這種素質的戰士,那該有多好呀!當時這種想法會被當作笑話看待。今天,悔之已晚了,我們只能表示驚訝而已。

    軍事影響:(二)軍需和後勤當時對鐵路運輸所造成的負擔真是不堪設想,而且是經常性的。不管列車塞得如何滿——這種超載是眾所周知的——大部分車皮被佔用始終是個嚴重問題。前線始終沒有足夠的車皮和火車頭。作戰師的官兵坐在後方車站籟籟發抖,而專門用來運送猶太人的列車卻裝得滿滿的,車輪滾滾開向東方,然後空車回來,不作其他用途。這種非作戰的用途有一種壓倒一切的秘密優先權,這種優先權在美國只給過製造原子彈的單位。

    軍事影響:(三)士氣盡管這政策的最終意圖始終是保密的,可是許多德國部隊確實親眼看到了在執行的情況。這是有案可查的。遺憾的是,有些部隊也被吸收進去,不僅在運送猶太人或看守猶太人這方面出了力,而且在屠殺過程這方面也效了勞。

    當地的部隊司令官有時也提供並運送流動行刑隊,因為他們辦的是官家的事。這些黨衞軍行刑隊,名叫特別行動隊,緊隨在我們挺進的軍隊後面開進了俄國。為了把游擊隊活動在萌芽狀態中就消滅掉,他們奉命不經審訊就可以把政治委員槍斃;這就是一九四一年三月發佈的著名《政治委員命令》。他們還奉命把凡是搜捕得到的猶太人都當作德國安全的主要威脅,立即予以消滅。當地居民都高高興興,自告奮勇加入特別行動隊來對付當地的猶太人,結果駭人聽聞的事層出不窮,特別是在立陶宛、羅馬尼亞和匈牙利。幾十萬猶太人在軍管區範圍之內,遭到了比較守紀律的德國行刑隊有計劃的槍殺。

    德國士兵無法始終避而不看正在發生的事情。在個別情況下也有受錯誤思想指導的當地軍隊司令官竟然准許他們的部隊——甚至命令他們的部隊——參加屠殺。結果事實俱在,還有照片為證:身穿德國武裝部隊制服的士兵在槍殺懷裏抱着嬰兒的猶太婦女。這類事件無疑在我們隊伍裏起了某種瓦解士氣的作用,並引起人們對我們打仗的目的產生懷疑。一支軍隊出現這種情況,其戰鬥精神就受到了破壞。正如區域解決辦法的許多方面一樣,這個破壞我軍士氣的作用是不能以百分比或其他説明問題的數字來表達的。然而,這是東線的一個真實因素。象失敗主義一樣,缺乏自信對作戰方面起的影響雖然看不見摸不着,卻是非常重大的。

    一個軍人受的訓練就是為了殺人。就是拿自己的命去跟敵人的命拼;這是最最正大光明的當兵準則。軍人有時也不得不執行比較遺憾、比較骯髒的任務。他們必須槍斃矇住眼睛、無能為力、站着等死的間諜或游擊隊員。按照命令他們有時必須把可能成為游擊隊好戰士的小夥子、小姑娘和婦女絞死。不過這並不説明軍人始終忍受得了這種差使,特別是一個德國軍人,受的訓練既要在戰場上驍勇善戰,又要講究體面,顧全廉恥。在這點上納粹對我們德國青年造的孽是難以忘懷的,也是不可原諒的。

    敵人的本質因此我們就歸結到整個問題的核心上:這項解決辦法儘管弊端重重,究竟是不是一種絕對必要的戰時保安措施?難道猶太人真是希特勒所假設的危害帝國安全的根本大敵?在這一問題裏連帶產生了另一個問題——“哪一種帝國?”

    自從法國大革命以來,我們在哲學上和政治上出現了兩種不可調和的帝國概念。

    (甲)自由主義的概念:一個愛好和平的帝國,在文化上主張對外開放,兼收幷蓄,給猶太人以自由權,仿照法國和英國的榜樣建立資產階級民主政體,使德國在軍事上處於次要地位。

    (乙)國家主義的概念:帝國作為一支新興的世界力量,大英帝國的天然繼承者;建立一種盪滌一切外國色彩的德國文化;根據波拿巴主義者的“舉國皆兵”的思想,建立武裝部隊;盲目忠於國王,忠於國土,忠於基督教的古老美德。

    在這兩種思想之上忽然冒出社會主義來了,它帶來了四海一家、平均主義和廢除私有財產那種感情用事、毒害非淺的大雜燴。但國家主義才是德國的真正精髓。凡是國家主義的帝國佔上風的時候——如一八六六年,一八七零年至一八七一年,一九一四年,一九一七年——我們就強大勝利。凡是自由主義和社會主義分子露面的時候,德國就受苦受難。

    全靠阿道夫。希特勒的政治天才,把國家主義帝國的奧秘同社會主義那鼓舞平民的吸引力溶合在一起。因此就產生了國家社會主義,一種一觸即發的羣眾運動。希特勒這種改良的社會主義不會引起軍方反對。這種社會主義就是實行嚴格的經濟控制,對除了猶太人以外的全體人民採取基本的就業、保健和福利措施。

    然而猶太人是德國自由主義的主心骨。‘自由主義給了他們公民權和優惠。自由主義讓他們在金融界、自由職業界和藝術界自由發揮他們的幹勁和才智。這些過去受歧視的人,那時到處拋頭露面——興旺發達,一副外國派頭,身居要職,不加檢點地炫耀他們暴發的財富。對猶太人來説,自由主義是他們的救星。因此,對阿道夫。希特勒這樣一個獻身國家主義的人來説,猶太人看來就是根本大敵了。

    説來傷心,一切做法都是根據這個觀點而來的。

    猶太人的真正實力然而在一樁實際的歷史事實面前,所有為區域解決辦法辯解的企圖都落空了。事實證明猶太人沒有能力拯救自己,也沒有能力促使別人來拯救他們;而自衞本能正是對一個民族的真正實力的試金石。

    在希特勒掌心外的猶太人只能二籌莫展地旁觀,眼看着他們在歐洲的骨肉兄弟落得個不明不白、兇險可怕的下場。那麼希特勒作為信念的那個論點,所謂猶太人在政治上牢牢地控制着西方世界的根據究竟何在呢?猶太人既説不服一個國家為他們敞開大門,也買不通一個國家這樣做,連對南美洲區區一個共和國都起不了作用,那麼所謂他們無窮無盡的財富又究竟何在呢?一九四四年,在秘密開始泄露的時候,他們苦苦哀求英、美人士去轟炸奧斯威辛,結果白費一場口舌,那麼所謂他們無孔不入的影響又究竟何在呢?

    這些事情都是不言而喻的。希特勒誇大了猶太人的威脅,把本意善良的德國人民引上了邪路。猶太人原可以對我們大有用處的。我們這一方要是加上了他們在人力、技能和國際影響等方面所起的重要作用,而不是減去這部分的重要作用,那就會眾望所歸。説不定到後來連這場戰爭的結局都會不同了!

    因為即使在歐洲以外的猶太人沒有力量進行解救,他們製造的輿論還是強有力的。他們的大叫大喊使人們相信羅斯福和丘吉爾對我國人民的歪曲,儘管我們打的仗是基督教世界反對赤色分子暴徒的仗,可是羅斯福和丘吉爾卻把我國人民描繪成匈奴和鬼子。這就產生了兩個同我們的事業生死攸關的政策——“德國第一”和“無條件投降”——這種政策把兩個強大的財間統治集團不可挽回地推到歐亞布爾什維主義一邊去了。

    如果納粹政權把我們統治下的幾百萬猶太人處理得英明得體,就決不會鬧出這類事來,這就是區域解決辦法在軍事上所造成的悲慘的矛盾局面。猶太人並不是強大的敵人;但是他們原可以成為強大的朋友的。由此可見,納粹對猶太人的政策應該認為是一項代價慘重的軍事上失策。不過這事沒有同武裝部隊商量過,不能責怪武裝部隊。這就是從這份碩果僅存的主要文件——《萬湖會議紀要》得出的必然結論。

    英譯者按:我初次把本文的譯稿遞交《美國海軍學會會議記錄彙編》編輯特恩布爾。C.“巴克”富勒海軍中將時,他原稿退回,並用紅墨水大字草草寫着:“把這種微不足道的、冷酷而令人噁心的狗屁塞到《會議記錄彙編》裏來,用意何在?”他是個老海員了,也是我的一個好朋友。我在他的批語下寫道:“為了向我們自己表明我們原本可以做到哪些事。”寫好就把稿件寄回去了。過了六個月,文章在《會議記錄彙編》上刊出了。以後,我在好些場合碰見過巴克。富勒,他都絕口不提阿爾明。馮。隆的文章。他至今還未提起呢。——維。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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