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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急不可耐

    一

    一吃完飯,鷲尾他們便在看守的監視下,分別走進了二樓的幾間大牢房去了。這種大牢房,一間住二十人。在這問鋪着草蓆,不帶廁所的大牢房裏。鷲尾他們要渡過晚飯後到七點睡覺前的這段時間。房間裏幹什麼的人都有:有不去車間而在這兒組裝插花和摺扇的打工囚犯;還有的蠻有興趣的下着圍棋和象棋;有看書報的;還有寫家信的;聽廣播的;聊天的,應有盡有。

    大牢房的鐵格子門從外面被看守鎖上了。有的膽大一點的囚犯便乘看守不在時,違反監獄規定,悄悄掏出了幾根不知什麼時候從哪兒弄到的香煙點了起來。

    這個大牢房的囚犯頭兒,是一個叫川島的男人,他曾犯有流氓傷害罪和恐嚇他人等前科。這次收監的原因。是因強xx致死,即他在強xx往後,為了達到最高的快高,而將被強xx女性的頭擰斷致死被逮捕起訴的。他是個典型的性虐待狂。被判為無期徒刑。他長着一副水桶般的粗壯的身材和浮腫的臉。他用火柴點着了叼在嘴上的一根香煙。無法弄到香煙而又無法抵禦這種“飢餓”的其他囚犯,都把貪婪和羨慕眼光集中到川島嘴上的那根香煙上,這些囚犯不由自主地靠攏到川島吐出的煙跡周圍,拼命地把它吸進自己的鼻子裏。

    鷲尾走到了川島身邊。川島的臉上露曲了應酬般的笑容。他划着了一根火柴,給鷲尾叼着的一根香煙點着了火。

    川島是這間大牢房的頭兒,但對鷲尾來説,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因為鷲尾畢竟是一次殺了十餘名男人而被捕入獄的,所以,象他這樣如此兇殘的囚犯,按監獄裏通常的“規矩”來説,牢房的頭兒也得讓他三分。

    但是,生來內向孤獨、性情兇狠如同惡狼一般的鷲尾,根本不喜歡管教和干涉其他囚犯,稱王霸道;同時他也十分討厭受到別人的管制,所以大家也沒有把他看成是一牢房之主。

    驁尾深深地吸了一口。一種欣快感頓時傳遍了全身,當吸完了半隻的時候,他才吐出了一點點煙霧來。他從嘴上取下這半根香煙,遞給了一個靠着吸他吐出的煙霧的囚犯。這個囚犯如獲至寶一般,犬口大口地貪婪地吸着,惹的其他囚犯一湧而上,為這半根香煙打成一團。

    因為香煙不好弄,所以囚犯們都把每個煙蒂折開,把煙絲抖出來,重新捲成煙捲,物盡其用,決不浪費。

    鷲尾躺到川島身邊,閉上了眼睛。

    躺在一旁的川島朝鷲尾湊了湊,問道:“藤本對你説什麼了?”“不問你也知道吧!”鴛尾不耐煩地答道。“嗯……我幹。我可不願意一輩子被人關在這裏面。人生太短暫了,幸虧沒有判我死刑,那可太可怕了!”川島自己嘟噥着。“武器都蒐集到什麼程度了?”鷲尾睜開眼睛問道。

    “我們利用修事的機會,把報廢了的汽車後輪上的彈簧拆下來製成了二百把短刀和五十把長刀。隱藏的地點只有牢房的頭兒藤本一個人知道。”

    “可是,獄方連輕機槍都有呀!而且,在四周的高牆上的機槍槍座,還通過地下通道和警備總部相連着,警備部隊可以隨時增援!”

    “正好有一條地下通道從木工車間下邊通過。我們也挖了地下通道和它相通。我們用車間裏的木材把洞口堵上了。”

    川島得意地笑了笑。

    “原來如此。這麼説,你和藤本就看中了我,不過,我真能幫你們什麼忙嗎?”

    “當然、當然了!”

    “你的有什麼根據?”

    “你體力超羣,非同一般人。所以,也就因為這一點,藤本先輩看上了你,並把奪取機槍的事情拜託給了你。”

    川島壓低了聲音對鷲尾説道:

    “為什麼要我去搞機關槍……”

    鷲尾的臉一下子變了。

    “這我不知道!反正藤本先輩是這樣吩咐的。”

    “你不會不知道!説!”

    如同一隻勇猛的黑豹一般身材的鷲尾頓時跳了起來,猛地擰住了川島的衣領。

    這是發狠一般的力量。被衣領勒住了脖子的川島,憋得滿臉通紅,透不過氣來,手腳“叭噠叭噠”地四下亂抖。不一會兒臉就變成了豬肝色.

    “不得了了!看守快來呀!”

    “快救救他吧!主任!”周圍的囚犯見此情景,驚慌失措,但誰也不敢上前,騷亂中有人大聲地喊來了看守。

    二

    以為監獄中的囚犯發生了暴動,來不及去取槍的看守的手裏拿着警棍和手銬一邊慌慌張張地跑過來,一邊拉響了警報並馬上通知了保安部。

    就在警報發出刺耳的響聲一剎那間,鷲尾立刻恢復了常態。他把用力勒着川島脖子的衣領的手放了下來。

    川島像瘋了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滿臉都是冷汗,渾身上下還在緊張地抽搐着。

    鷲尾馬上伏到他的耳邊小心説道:“沒事了吧?我是一時激動。”

    “知、知道了。我知道該怎麼説。”

    川島一邊呼哧呼哧地喘着,一邊斷斷續續地説道。

    這時,帶着催淚彈和手槍、專用高壓警棍的七、八員保安部人員闖了進來。他們個個如臨大敵一般。“誰敢鬧事我們就不客氣了!”説着。七、八隻各式槍對準了牢房的囚犯們。他們像真的面對企圖鬧事的囚犯一樣神情十分緊張。川島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他是在拼命地強作自然,但那個笑還是和哭一樣似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和鷲尾剛剛切磋了一下柔道技藝。怎麼啦?各位?”他似乎是在詢問,實際上是在爭取同屋囚犯的一致口徑。“是的,是那麼回事。”“我看錯了,以為他們倆從打起來了呢!”囚犯們都異口同聲地作證。“真是這樣嗎?”保安部的部長,滿臉怒氣地問負責這間牢房的看守。“這、這個牢房的囚犯剛才大聲喊,説是川島被鷲尾殺、殺死了……”負責的主任有苦難言地説道。“要是真出了亂子。你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今天晚上的事情就算了。”保安部的部長扔下這句話,就氣咻咻地帶着部下走了。

    這個主任惡狠狠地盯着鷲尾他們。“我説諸位,你們想幹什麼?!在這個監獄裏鬧事要是捅了出去。對所長的前途可不利呀!連保安部的人都撒手不管了。不許再開這種玩笑!要是存心和我過不去,就把你們這間牢房的人餓上三天!”主任也暴跳如雷,氣得大聲罵道。“這可不是開玩笑吧,連主任都嚇成這個樣子了呢!”川島的臉上露出了討好的笑意。

    “住口!做為懲罰,在燈熄之前。任何人都不得講話!要是有一個人交頭接耳、小聲嘀咕,明天就不開飯!”“要是想去廁所怎麼辦?”一個因輪姦罪入獄的年輕囚犯一本正經地問道。“就是拉了褲子也不準出去!知道了嗎?!”主任臉都氣歪了,他咆哮道。雖然囚犯都表示出了不滿,但他們知道這個主任就是喜怒無常,如果真的違背了他的命令,他真會那麼幹的。於是大家便都默默不語的呆坐着……

    好容易捱到了七點鐘。

    鷲尾幾個人走出了大牢房,回到了三樓的單人牢房。

    川島一邊緊緊跟着鴛尾,一邊説道:“如果從這逃出去之後,你就能夠知道你一直想知道的自己的過去了!”

    “這個我懂。我早就過膩了這兒的日子了!”

    “那麼,你下決心和我們一起幹了?”

    川島抑制不住心頭的興奮問道。

    “説什麼話?!再不安靜明天就讓你們絕食了!”

    一個看守揮動着警輥向他們嚷道。

    鴛尾的單人牢房在第五獄舍的三樓正中央,僅有一坪(3.3平方米。——譯者注)大小。在房間的一角放着一牀又小又薄還略有潮濕的被子,還有一個枕頭和幾條毛巾放在上邊。在裏邊一點約有半坪鑲着一塊木板的地方,還有一個璧式馬桶,放下馬桶蓋子,就可以當桌子用的洗臉池。

    天花板很高,在那兒吊着一隻昏暗的燈泡.即使鷲尾站在馬桶蓋上向上跳,也是夠不到那隻燈泡的。

    三

    安着鐵格子的窗户又小又高,從那兒可以看到釜川河的河水,也可以看見監獄高牆上了望台的機槍和探照燈。

    這時,從鴛尾那遙遠的記憶中,似乎模模糊糊地回憶起常常使用的這種機槍的事情來。

    鷲尾走進了這間又潮濕又狹小還帶有一股刺鼻的黴臭味的單人牢房。看守立即把鐵格子門關了,加了鎖。

    房間裏顯得十分悶熱,在這個季節裏,就是到了夜裏也是在攝氏三十度左右。因為僅有的那麼一個小窗口還被牢牢地嵌上了硬度極高強化玻璃,風是根本吹不進來的。

    鷲尾鋪上了被子。雖然感到十分疲勞,但渾身汗水和着水泥牆壁蒸發出的濕氣,使他無法能躺下去。

    他脱光了衣服,擰開水龍頭,用毛巾擦洗全身。然後坐在馬桶上,用水衝着頭。

    九點了,安放在走廊上的喇叭裏還播放着喜劇節目。中央瞭望所和各單人牢房為一個扇形結構,所以鷲尾想自己的樣子一定會被看守們看到的。

    但是,他們就是看到個別囚犯進行手淫也不過是當成笑料開心地恥笑一番而已,因此對鷲尾這樣不過是赤身裸體也就不加過問了,所以一直也沒有人來命令他穿上衣服。

    鷲尾閉上了眼睛。他在努力地回憶自己的過去。儘管他知道這是徒勞的,但他還是不能抑制住這個念頭。

    在他的記憶中,只記得四年前自己躺在府中的警察醫院時的情景。在這之前的記憶成了一片空白。當時,他在某種疼痛的感受下恢復來知覺,於是他才知道自己的頭部被打中了一顆三十八口徑的手槍子彈.

    當時,他雖然恢復了知覺,但意識還是處於朦朧狀態之中,他被牢牢地綁在了牀上——他是過了好久才知道自己的名字叫鷲尾的——但從那開始,他就被警視廳搜查一課的警察們團團圍住,陷入了劈頭蓋臉的審問之中。

    處於朦朧而混亂的鷲尾,並不明白他們問的得都是什麼。

    當他從警察的審問中終於弄清了自己所處的地位和遭遇時,已經是他躺在這個病牀上一星期之後的事情了。當時他剛剛經過手術,取出了頭顱裏的那顆子彈頭。

    自己的全名叫鷲尾進,是總部駐在東京一家大企業的輕井瀉宿舍管理人員夫婦的兒子……

    雙親在自己的高學時代就因交通事故逝去了。自己則受到了國家的優撫照顧,直至上了國防大學

    他在國防大學的成績優秀,畢業成績為全校第一。畢業後,他進了陸上自衞隊。但關於自己在自衞隊的詳細情況,連防衞廳也不對警視廳進行交待……

    事發之後,對關於自己從自衞隊軍官時代的事情,警視廳進行了全面的調查:頭三年他在商士學校擔任過助教官和教官,但從那以後,他便以化名去專門從事特殊的任務了……

    就在這次事發的三年前,他突然辭去了自衞隊的工作,而從那以後,警視廳對他的調查也就再也瞭解不到了……

    當自己被送到這所警察醫院時,是因為當時自己被人用槍擊中頭部倒在了奧多摩的日原川河灘上。但就在自己倒地的周圍,還有十來具關西暴力團山野組的戰鬥員死屍……

    而且,當時自己的手裏,還握着一隻十四發裝的大口徑白朗寧手槍,上衣口袋裏還裝着四隻預備彈夾。而這隻白朗寧手槍的槍膛線,經檢驗又正好與被槍殺的這十具屍體的槍擊傷痕完全一致。

    自己大難不死。檢回了一條命,但在治療槍傷的同時,便以殺人嫌疑罪被捕……等等。

    強韌的體力使鷲尾從死神的手邊逃了回來。

    但是,由於腦部受了重傷,使他喪失了一部份記憶力。

    在摘取頭部子彈頭手術後一個月,鼙尾便被逮捕,儘管他全面否認,但仍以殺人嫌疑罪受到了起訴。地方檢查院的判決花費了一年的時間。當然,這一年一直被進行身份調查。判決時,由山野組的幹部做為證人出庭。但是,儘管他們與鴛尾素味平生,誰也沒見誰,他們仍以“鷲尾與被害組員早有宿怨”而主張嚴懲。地方檢查院判處鷲尾終身監禁。

    當時自己的住所也想不.起來了,口袋裏僅剩的幾萬日元也因買個人的生活用品而被花掉了。

    按法規被指定了一個律師,鷲尾也沒有興趣。他根本不想再上訴了。隨後,他就被送進了這所津釜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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