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滿面笑容地走進房間。“你知道,傑克,”她説,“假如我不完全信任你,我會認為你們兩人之間有什麼暖昧關係。”
“是嗎?”我説。我從梅身邊住後退了一小步,梅在飛快地鍵入命令。我感到非常不安。“你為什麼有這種想法?”
“怎麼説呢,你們兩個頭緊挨着,像在幹什麼事情。”她説着朝我們走來,“你們看來對屏幕上的東西很感興趣。你們究竟在看什麼呢?”
“那是,嗯,技術可題。”
“我可以看一看嗎?我對技術問題有興趣。裏基沒有告訴你我對技術問題有了新的興趣?我真的感興趣。我迷上了這種技術,它是一種全新的東西,對吧?21世紀已經來臨。不要站起來,梅。我就在你身後看。”
這時,她已經繞過椅子,能夠看到屏幕了。她看着畫面皺起了眉頭,屏幕上顯示的是紅色生長培養基上的細菌細胞組織。紅色圓圈內套着白色圓圈。
“這是什麼?”
梅回答説:“細菌羣體。大腸桿菌原料出現了污染。我得讓一個發酵罐脱機。我們正在檢查問題的原因。”
“很可能是噬菌體,你認為不是嗎?”朱麗亞説,“問題通常出在細菌原料上——是病毒吧?”她嘆了一口氣,“分子製造涉及的任何因素都非常微妙,很容易出問題,而且經常出問題,你得隨時準備解決問題。”她先瞟了我一眼,然後把目光轉向梅,“可是,你們剛才看的肯定不是這個……”
“直的,就是它。”
“是什麼?電子模型的畫面?”
“細菌。”
“哦,細菌,梅,你們一直都在看這個嗎?”
她聳了一下肩,點了點頭。“對,朱麗亞。這是我的工作。”
“當然,我一點也不懷疑你的敬業態度。”朱麗亞説。“可是,你在意嗎?”她伸出手來,敲擊了一下鍵盤角落上的回車鍵。
屏幕上出現了更多顯示細菌生長的畫面。
接下來顯示的是病毒的電子顯微照片。
後來是一份過去12小時的生長數據列表。
朱麗亞接連敲擊了好幾次回車鍵,但是她看見的是細菌病毒圖像,以及曲線和數據列表。她把手從鍵盤上移開。“看來你在這上面用了很多工夫。它真的很重要嗎?”
“這個嗎,它是一種污染物,”梅説,“如果我們不控制它,我們就得關閉整個系統。”
“好吧,繼續幹吧。”她轉向我,“想吃早餐嗎?我想你一定餓了。”
“這建議不錯。”我説。
“跟我來,”朱麗亞説,“我們一起吃吧。”
“好吧。”我回答説。我膘了梅一眼,“待會兒見。如果需要我幫忙,請告訴我。”
我和朱麗亞一起離開。我們順着走廊朝宿舍區走去。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朱麗亞説,“那個女人使我覺得煩。”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很不錯。很有頭腦,工作很認真。”
“而且長得漂亮。”
“朱麗亞……”
“那就是你不吻我的原因嗎?因為你和她搞到了一起。”
“朱麗亞,看在上帝的分上。”
她望着我,滿臉期待的神情。
“你看,”我説,“這兩三週時大家來説都很艱難坦率地説,你最近變得很難相處。”
“我知道我是這樣的。”
“而且,坦率地説,你的做法使我很生氣。”
“你生氣是有道理的,我知道,我對自己給你帶來的麻煩表示歉意。”她側身,吻了吻我的臉頰。“但是,現在我們倆怍常疏遠。我不喜歡我們之間的這種緊張狀態。我們接吻,重新和好吧?”
“過一會兒再説吧,”我説,“我們現在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她做出了頑皮狀,翹起嘴巴,親吻空氣。“哦,來吧,親愛的,就是一個小小的吻來吧,它不會傷着你什麼的……”
“過一會兒吧。”我説。
她嘆了一口氣,不再做親吻的樣子。我們繼續沿着走廊默默往前走了幾步。後來,她嚴肅地説:“傑克,你一直在迴避我。我想知道這是為什麼?”
我沒有回答。我只是發出一聲痛苦的長嘆,繼續朝前走,做出一副她的問題不值得回答的樣子。事實上,我心裏非常焦急。
我不可能一直這樣拒絕和她接吻;她遲早將會知道我已經瞭解真相。可能她已經知道了。因為即便在朱麗亞故作小女人狀時,她也顯得比從前更機敏,更警覺。我覺得她沒有遺漏任何東西。而且,我對裏基也有同樣的感覺。他倆好像保持完全一致,具有超人的洞察力。
另外,我也對自己在梅的監視器上看到的東西感到擔心。那一團黑色雲狀物看來是從朱麗亞的嘴巴里冒出來的。它真的是在那裏,在錄像畫面上嗎?因為據我所知,集羣是通過接觸方式來殺死獵物的。它們殺人不見血。現在看來,朱麗亞身上隱匿着一個集羣。這怎麼可能呢?她有某種免疫力嗎?或者説,那個集羣由於某種原因能夠接受她,沒有殺死她?另外,裏基和文斯的情況又是如何呢?他們也有免疫力嗎?
有一點是清楚的:朱麗亞和裏基不想我們給任何人打電話。他們知道他們僅有直升飛機到來之前的幾個小時時間,所以絞盡腦汁,要把我們孤立在這沙漠之中。顯而易見,這就是他們需要的時間。他們要幹什麼?殺死我們?只是使我們受到感染?到底是什麼?
我和自己的妻子並排沿着走廊向前,但是卻覺得同行的是個陌生人。一個我不再瞭解的人。一個非常危危險的人。
我瞟了一眼手錶。這時離直升飛機到來的時間已經不足兩個小時了。
朱麗亞笑了:“有什麼安排嗎?”
“沒有。只是覺得是用早餐的時間了。”
“傑克,”她説,“你為什麼不對我説實話?”
“我説的是實話……”
“不。你想的是還要等多久直升飛機才會到來。”
我聳了聳肩。
“兩個小時。”她説。接着她又補充説:“你肯定很高興離開這裏,對吧?”
“是的,”我説,“但是,我要幹完全部工作以後才會離開。”
“為什麼,有什麼需要做的?”
這時,我們已經到了宿舍區。我聞到了炒鹹肉和雞蛋的氣味。裏基從房間角落裏出來。他看見我時開心地笑着:“嘿,傑克。睡得怎麼樣’”
“睡得不錯。”
“真的嗎?你看上去有點疲倦。”
“我做噩夢。”我説。
“是嗎?噩夢?太糟糕了。”
“有時候就是這樣的。”我説。
我們一起進入房間。博比正在準備早餐。“香葱炒雞蛋加奶油乾酪,”他興高采烈地説,“你們要吃什麼樣的吐司?”
朱麗亞要全麥吐司。裏基要英式圓麪包。我説我什麼也不想吃,我觀察裏基,再次發現他顯得非常強壯。那件T恤衫下面的肌肉輪廓分明,強勁有力。他發現我注視的目光:“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只是羨慕你的男子漢身材。”我努力顯得輕鬆自然,但是實際上在廚房裏和他們三人在一起,我覺得非常尷尬。我心裏老是想着查理,想着他們幹掉他時的迅速動作。我不餓,我想離開這裏。但是,我想不出什麼辦法能使自己在不引起他們懷疑的情況下離開。
朱麗亞走到冰箱前,打開門。那瓶香檳在冰箱裏。“你們現在準備慶祝一下嗎?”
“好啊。”博比説,“這主意不錯,早上來一點橙汁香檳酒……”
“絕對不行,”我説,“朱麗亞,我堅持我的意見,你應該認真對待我們面臨的局勢。我們還沒有脱離困境。我們得讓軍隊來這裏,但是我們一直無法打通電話。現在不是喝香檳酒慶祝的時候。”
她滿臉不悦:“哼,你這個掃興的傢伙……”
“什麼掃興,見鬼。你這是荒唐可笑。”
“哦,寶貝,別發火,來親親我,親親我。”她又嘟起了嘴巴,從桌子對面俯身過來。
但是,假裝發火是我惟一可以做出的反應。“真倒黴,朱麗亞,”我提高嗓門説,“我們在這裏遇到了這麼大的麻煩,問題就怨你當初役有認真對待。失控的集羣在沙漠裏已經待了多久了——兩週了吧,你不但授有根除它,反而和它一起玩。你耽誤了時間,最後導致局面完全失控,三個人因此喪命。這不是什麼值得慶祝的事情,朱麗亞。這是一場災難。我在這裏是不會喝什麼鬼香檳的,別的人也不會。”我抓起那瓶酒,走到洗滌槽前,啪的一聲砸爛。我轉身對着她,“明白嗎?”
她冷冷地説:“這樣做完全沒有必要。”
我發現裏基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好像他要做出什麼決定。博比轉身揹着我們,埋頭烹飪,似乎對這一場夫妻之間的吵架感到尷尬。他們也感染了博比?我覺得我看見他的頸背上有條細細的黑線,但是我無法肯定,而且我不敢細看了。
“沒有必要?”我隨着大發雷霆,“那些人是我的朋友。而且他們也是你的朋友,裏基。也是你的朋友,博比。我不願再聽到什麼慶祝的廢話了!”我一轉身,氣沖沖地走出了房間。我出門時文斯進來了。
“最好不要激動,朋友,”文斯説,“你會使自己犯心臟病的。”
“滾開。”我説。
文斯眉頭一皺。我從他身邊衝了出去。
“你騙不了人,傑克!”朱麗亞在我身後叫喊,“我知道你想幹什麼!”
我的胃裏一陣翻騰。但是我沒有停下腳步。
“我可看透你了,傑克。我知道你要回到她那裏去。”
“你説對了!’我回敬説。
那是朱麗亞的真實想法嗎’我根本不相信。她這是在誤導我,使我放鬆警惕,直到……直到什麼呢?他們接下來要幹什麼呢?
他們有四個人,而我門只有兩個人——至少可以這樣説,如果他們還沒有感染梅,我們有兩個人。
梅不在生物實驗室裏。我環顧四周,發現一扇側門虛掩着,那門通向樓下安裝着發酵罐的地下層。我走近觀察,發現那些水壺比我原來估計的更龐大——圓形不鏽鋼圓罐子的直徑大約有6英尺。它們四周佈滿密密麻麻的管道,還有許多閥門和温度控制裝置。這裏温度高,噪音非常大。
梅站在第三號裝置前面,在寫字板上做着記錄,關閉了一個閥門。她的腳下襬着一個試管架。我走下去,站在她身邊。她看見我,朝天花扳上瞟了一眼,那裏裝着一個攝像頭。她走到罐子的另一側,我跟在她的身後。在這裏,管子遮擋了那個攝像頭。
她向:“他們睡覺時都是開着燈的?”
我點了點頭。我現在明白他們那樣做的用意了。
“他們都被感染了。”她説。
“對。”
“但是,集羣給他們造成傷害。”
“對,”我説,“可是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集羣肯定出現了進化,”她説,“以便適應他們。”
“那麼快嗎?”
“進化的速度可能非常快,”她説,“你知道艾瓦爾德研究項目的情況。”
那個項目我知道。保羅·艾瓦爾德研究了霍亂。他的研究結果發現,霍亂生物體可以在短時間發生變化,以便維持流行狀態。有些地方沒有清潔水源,可能只有一條穿過村莊的小溝渠;霍亂在那裏肆虐,染病者腹瀉不止而倒下,最後死於非命。腹瀉排出物包含了數以百萬計的霍亂病毒性微生物,它流入水源,感染其他村民。霍亂細菌以這種方式得以繁殖,使疾病繼續氾濫。
但是,當存在清潔水源時,病毒性微生物無法繁殖。受害者在患病的地方死去,不過,他排出的腹瀉物不會進入水源。其他村民不會患病,流行病將會消失。在那種情況下,那種流行病進化成為一種較輕的類型,使受害者能夠四處走動,通過接觸、穿不潔淨的內衣以及其他方式傳播那種較輕的病毒性微生物。
梅暗示,同樣的情形出現在那些集羣中。它們已經進化出一種較輕的形態,可以在人與人之間進行傳播。
“這使人毛骨悚然。”我説。
她點了點頭:“可是,我們有什麼辦法?”
這時,她開始輕聲哭泣起來,淚水順着臉龐流下。梅總是非常堅強。看見她不安的樣子使我覺得緊張。她搖着頭:“傑克,我們無能為力。他們有四個人,他們比我們強壯。他們會像對付查理那樣殺死我們。”
她把頭靠在我的肩上。我伸出一隻胳膊摟着她。但是,我無法安慰她。因為我知道她的話是正確的。
沒有出路。
温斯頓·邱吉爾曾經説過,人遭到攻擊時注意力異常集中。我的思維此時非常敏鋭。我認為自己犯了錯誤——儘管它是人類常犯的一種錯誤——我得糾正它。
我們生活在一個全面進化的時代——進化生物學、進化醫學、進化生態學、進化心理學、進化經笑學、進化算法;但是,人們卻很少以進化方式進行思維,這一點使我覺得驚訝。它是人類的一個盲點。我們將周圍世界視為一種快照,但是它實際上是一部電影,處於不斷變化之中。當然,我們知道它在變化,只是依然我行我素,似乎它沒有變化。我們否認變化的現實。所以,變化總是使我們大吃一驚。父母對自己子女的快速成熟感到驚訝。在他們眼裏,子女總是比實際年齡要小一些。
我對那些集羣在進化過程中出現的變化感到驚訝。那些集羣完全可以同時在兩個方向上進化。或着説,同時在3個、4個、10個方向進化。我預先應該估計到這一點。我應該去尋找它,對它的出現有所準備。假如我當初那樣做了,現在就可能有更充分的準備來對付這個局面。
然而,我卻把集羣作為一個孤立的問題來處理——一個在沙漠裏的問題——我忽略了其他可能性。
這叫做否認,傑克。
我心裏開始懷疑自己還否認了別的什麼東西,懷疑自己還有什麼沒有認識到。我是在哪一點上出的問題?被我忽略的第一條線索是什麼?很可能是這一事實:我與集羣的初次接觸形成了一種過敏反應——那種反應差一點使我喪命。梅管它叫大腸桿菌反應。它是由集羣所帶細菌產生的毒素引起的。那種毒素顯然是製造集羣的那種大腸桿菌進化的結果。這樣看來,在發酵罐裏出現的噬菌體就是一種進化性變化,是對那種細菌的一種病毒性反應——
“梅,”我説,“別急。”
“怎麼啦?”
我説:“我們可能有辦法阻止他們。”
她持懷疑態度,我可以從她的神色看出來。但是,她擦去淚水,聽我解釋。
我説:“集羣由納米微粒和細菌構成,對吧?”
“是的……”
“那些細菌提供原料,以便納米微粒進行自體繁殖。對吧?好。所以,如果細菌死了,集羣也會死去?”
“可能吧。”她皺了皺眉頭,“你是説抗生素?讓大家都使用抗生素?需要大量抗生素才能清除大腸桿菌,他們就得服用好幾天藥,我覺得——”
“不。我沒有打抗生素的主意。”我拍了拍面前的發酵罐,“我想的是這個。”
“噬菌體。”
“幹嗎不呢?”
“我不知道它是否能行。”她説。她眉頭一皺。“它可能行。只是……你用什麼方法把噬菌體弄到他們的體內去?他們是不會喝那東西的,這你知道。”
“那麼,我們將它散佈在空氣中,”我説,“他們會吸收它,而且絕對不會知道。”
“嗯,嗯。我們用什麼辦法把它散佈到空氣中去?”
“沒有問題。不要關閉這個發酵罐。將細菌注入到系統中去。我想讓裝配線開始製造病毒——大量的病毒。然後,我們把它釋放到空氣中去。”
梅嘆了一口氣,“那行不通,燕克。”她説。
“為什麼不行?”
“因為裝配線是不可能大量製造這種病毒的。”
“為什麼不?”
“因為受到這種病毒的繁殖方式的限制。你知道,這種病毒處於漂浮壯態,遇到細胞時便附着在細胞上,將它自己注入到細胞之中。然後,它接管細胞的核糖梭酸,使其製造更多的病毒。細胞停止自身的正常代謝功能,只是製造病毒。用不了多久,細胞便充滿了病毒,像氣球一樣鼓起來。所有的病毒被釋放出來,它們又漂浮到其他細胞上,重新開始那樣的過程。”
“對……那麼?”
“如果我將噬菌體導入裝配線,病毒將會迅速繁殖——在短期內會這樣。但是,它將破裂大量的細胞膜,留下那些細胞膜形成的脂質積垢。那種積垢將會阻塞中間過濾體。在大約一兩個小時以後,裝配線就會出現過熱現象,於是啓動安全系統,整個系統將會關閉。整條生產線會停止運轉。不會產生病毒。”
“可以關閉那些安全系統嗎?”
“可以。可是我不知道關閉的方法。”
“誰知道?”
“只有裏基。”
我搖了搖頭:“那對我們沒有用處。你確定你無法找出——”
“有一組控制編碼……”她説,“只有裏基一個人知道它。”
“哦。”
“不管怎樣説,傑克,關閉安全系統是非常危險的。系統的一些部分是在高温和高電壓條件下運行的。那些爪子製造大量的酮和甲烷。它一直受到監控並被吸出,以便使酮和甲烷保持在特定濃度之下。但是,如果它設有被吸出,就會出現高壓電火花……”她停下來,聳了聳肩。
“你説什麼,它有可能爆炸嗎?”
“不,傑克,我説的是它將會爆炸。就在安全系統被關閉後的幾分鐘後。6分鐘,最多可能8分鐘。出現那樣的情況時,你是不願意在現場的。所以,不能使用這個系統來大量製造病毒。關閉或開啓安全系統都不行。”
沉默無語。
無計可施。
我環顧房間,把目光投向在自己上方彎曲而上的鋼製發酵罐管道。我看了看擺放在梅腳下的試管架。我檢查房間的角落,看見一把拖把、一個水桶和一個容量為一加侖的塑料水壺。我看了一眼梅,她滿面驚恐,強忍着眼淚。
就在這時,我心裏有了主意。
“好啦。還是那樣幹吧。將病毒導入系統中。”
“那樣幹有什麼作用?”
“照着我的話做就行了。”
“傑克,”她説,“我們為什麼要這樣幹?我擔心他們知道我們的想法。我們瞞不過他們。他們太聰明瞭。如果我們這樣幹,他們很快就會知道的。”
“對,”我説,“他們很可能知道。”
“還有,反正這洋做也沒用。系統不會大量製造病毒的。為什麼要這樣幹,傑克?它有什麼好處?”
梅一直是我的好朋友,我現在有了計劃,但是卻不準備告訴她。我討厭以這種方式來處理問題,但是我得分散其他人的注意力,我得使他們上當。她必須幫助我實現這一點——那意味着,她得相信一個不同的計劃。
我説:“梅,我們必須分散他們的注意力,使他們上當。我想要你將病毒導入裝配線內。使他們注意那一點。讓他們去忙乎。同時我帶着些病毒到頂棚下面的維護區去,把它倒入噴淋器的儲水罐。”
“然後打開噴淋器?”
“對。”
她點了點頭:“他們就會被浸泡在病毒中。在這裏的所有人,渾身濕透。”
“説得對。”
她説:“傑克,這辦法可能奏效。”
“我無法想出更好的主意。”我説,“現在,打開這裏的一個閥門,我們取出幾試管病毒。然後,你把一些病毒放進那個塑料水瓶裏。”
她遲疑了一下:“閥門在發酵罐的另一側。安全系統的攝像頭將會看到我們。”
“那沒關係。”我説,“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你得為我爭取一點時間。”
“我怎麼做才行?”
我告訴了她。
她臉色一沉:“你開什麼玩笑!他們絕不會那樣做!”
“當然不會。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我們繞過發酵罐。她把病毒裝進試管。放出來的東西是一種棕色黏液。它發出糞便的氣味,外觀也像糞便。
梅對我説:“你肯定要這樣做嗎?”
“只得這樣做,”我説,“沒有別的辦法。”
“你先來吧。”
我抓起試管,吸了一口氣,然後一口喝下試管裏的東西。我一陣反胃。我覺得我會嘔吐,但是沒有吐出來。我又吸了一口氣,抓起塑料水壺,吞下一大口水,然後看着梅。
“太噁心了,對吧?”
“太噁心了。”
她用兩個手指頭夾起一隻試管,湊到鼻子前聞了聞,把裏面的東西一口吞了下去。我見她一陣猛咳。她控制住自己,沒有嘔吐出來。我把那個塑料水壺遞給她,她喝了一些水,把剩下的倒在地上。接着,她裝了一水壺棕色黏液。
她做的最後一個動作是擰開一個大號控制閥。“好啦,”她説,“它現在開始進入系統了。”
“好的。”我説。我取下兩隻試管,插入我的襯衣口袋裏。我提起塑料水壺一看,上面的字樣是“箭頭牌純淨水”。“待會兒見。”我説着急忙走開。
我進入走廊,覺得自己有百分之一的成功機會。或許,只有千分之一。
然而,我是有機會的。
我後來在安全錄像系統上觀看了整個情況,所以知道了梅的活動。她端着那個裝着棕色黏液的試管架進了廚房。其他的人都在那裏用餐。朱麗亞冷冷地瞟了她一眼。文斯沒有理睬她。
裏基問:“你手裏端着的是什麼?”
“噬菌體。”
“用來幹什麼?”
這時,朱麗亞遠遠地看着她。梅説:“是從發酵罐裏取出來的。”
“哎呀,難怪過麼臭。”
“傑克剛剛喝了一試管。他要我也喝了一試管。”
裏基哼着鼻子説:“你們幹嗎要喝這東西?真奇怪,你們居然沒有嘔吐。”
“我差一點吐了。傑克要你們大家也喝一點。”
博比哈哈大笑:“什麼?為什麼要喝?”
“為了確保你們不受感染。”
裏基眉頭一皺:“被感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被感染?”
“傑克説,查理的體內有集羣,我們可能也有。或者説,我們之中有的人可能有。所以,你們應該喝下這種病毒,它會殺死你們體內的細菌,然後殺死集羣。”
博比問:“你沒開玩笑吧?喝那鬼東西?這不可能,梅!”
她轉向文斯。
“這聞起來像大糞,”文斯説,“還是讓別的人先喝吧。”
梅問:“裏基?你願意帶個頭嗎?”
裏基不住搖頭:“我才不喝那玩意。為什麼要我喝?”
“怎麼説呢,第一,應該確保自己沒有被感染。這第二嘛,我們那樣才會放心。”
“你這是什麼意思?這是在試驗?”
梅聳了聳肩:“這是傑克的意思。”
朱麗亞眉頭一皺。她轉身對着梅,“傑克在哪裏?”她問。
“我不知道。我最後見到他時,他在發酵罐那裏。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
“不,你知道,”朱麗亞冷冷地説,“你知道他的確切位置。”
“我不知道。他沒有告訴我。”
“他肯定跟你説了的。他和你無話不談。”朱麗亞説。“你和他一起策劃了這個小插曲,對吧?你們不可能真的要我們喝下那玩意兒。傑克究竟在哪裏,梅?”
“我跟你説了,我不知道。”
朱麗亞吩咐博比:“檢查監視器。找到他。”她繞過餐桌。“現在你給我聽着,梅。”她的聲音鎮定,但是充滿威脅,“我要你回答我的話。而且,我要你給我説實話。”
梅往後退了幾步。裏基和文斯從兩側朝她圍了過去。梅退到了牆邊。
朱麗亞慢慢地逼近她:“現在告訴我,梅,”她説,“你採取合作態度,對你大有好處。”
博比在房間的另外一側叫喊:“我發現他了。他正在裝配間裏走動。他手裏端着一罐那棕色東西,看上去像是。”
“告訴我,梅。”朱麗亞説着,俯身威脅梅。
她們兩人的距離非常近,幾乎嘴唇都要挨在一起了。
梅半眯着眼睛,嘴巴緊緊地閉着。她極端恐懼,身體開始發抖。
朱麗亞撫弄她的頭髮,“不要害怕。沒有什麼可害怕的。告訴我他端着那個水壺幹什麼。”朱麗亞説。
梅開始歇斯底里地抽泣起來:“我知道這辦法不行。我告訴他你們會發現的。”
“我們當然會,”朱麗亞不動聲色地説,“我們當然會發現的。”
“他裝了一水壺病毒,”梅説,“要把它放進滅火噴淋系統中去。”
“是嗎?”朱麗亞問。“那這樣幹真是太聰明瞭。謝謝你,小乖乖。”
接着,她吻了吻梅的嘴巴。梅扭動着身體,但是她被牆壁抵住了,朱麗亞伸手握着她的腦袋。後來,朱麗亞退後一步説:“待着別亂動。你可要記住。如果你不亂來,它是不會傷害你的。”
她説完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