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在大廳集中,帶着電子遊戲機和彈球遊戲機。這時沒有人玩。他們用焦慮不安的目光看着我,我跟他們解釋我們得做事情。我的計劃非常簡單——集羣本身要求我們必須得做什麼,儘管我繞過了那個令人不安的事實。
簡單説來,我告訴他們,有一個集羣逃脱了,我們無法控制它,而且,那個集羣顯示出了自動組織行為。“無論什麼時候你有一個高度自動組織元件,它就意味着,集羣在受傷或被分開後能夠自動重新組合起來,就像它面時我時作出的反應。所以,必須把這個集羣全部徹底地消滅掉。這就是説,要把那些微粒置於熱、冷、酸環境或高磁場中。從我觀察到的它的行為來看,我們消滅它的最佳時間是在夜裏,那時集羣失去了能量,降到了地面上。”
裏基嘀咕道:“可是我們已經告訴你了,傑克,我們在夜間無法找到它——”
“説得對,你無法找到它,”我説,“因為你沒有給它做標記。聽我説,外邊是一片茫茫大沙漠,如果想要找到它的藏身之處,就必須給它做上明顯的標記,無論它到哪裏,你都可以跟蹤它。”
“用什麼給它做標記?”
“那就是我要講的第二個問題,”我説,“我們這裏有什麼樣的標記劑?”
回答我的是一臉茫然的面孔。
“想想吧,夥計們。這裏是一處工業設施。你們肯定有某種東西,它可以給那些微粒做上標記、留下我們可以跟蹤的尾巴。我説的是一種發出強烈光線的物質,或者一種具有特殊化學標誌的信息素,或者是某種放射性元素……沒有嗎?”
更多的人一臉茫然。他們搖着頭。
“嗯,”梅説,“當然,我們有放射性同位素。”
“好的,很好。”
我們這時已經有了一點進展。
“我們用它們來檢查系統的泄漏情況。直升飛機每週送來一次。”
“你有什麼樣的同位素?”
“硒-72和錸-186:有時候也有氙-133。我不確定我們手裏現在有哪些種類。”
“我們有哪些種類的半衰期元素?”
某些同位素會很快失去放射性,時間以小時或分鐘來計算。那樣的同位素對我來説沒有什麼用處。
“半衰期元素平均時間為1周,”梅説,“硒是8天。錸是4天,氙-133是5天。精確地説是5.25天。”
“好的。這些同位素的任何一種對我們來説都適合,”我説,“我們為集羣打上標記後,只需要放射性能維持一夜時間。”
梅説:“我通常將那些同位素放入氟代脱氧葡萄糖中。氟代脱氧葡萄糖是一種液體葡萄糖基。你可以進行噴灑。”
“那應該不錯,”我説,“那些同位素存放在什麼地方?”
梅淒涼地笑了笑。“在庫房裏。”她説。
“在什麼位置?”
“外面。在那些停着的汽車附近。”
“好的。”我説,“我們出去取吧。”
“噢,看在上帝的分上,”裏基説着舉起了雙手,“你的神經是不是出了毛病?你今天上午差一點死掉,傑克。你不能再出去了。”
“沒有其他辦法。”我説。
“肯定有的。等到天黑以後再説。”
“不行。”我説,“因為那意味着,我們要等到明天才能噴灑了。那樣,我們要等到明天才能追蹤和消滅它們。那意味着我們要等36個小時,而那種生物進化的速度非常快。我們不能冒那樣的風險。”
“冒險?傑克如果你現在出去,你絕對不能活着進來。你有出去的這種想法也真他媽的瘋了。”
在這個過程中,查理·戴文波特一直盯着監視器。這時,他轉向大家:“不,傑克沒有瘋。”他對着我咧開嘴巴笑了。“這次我和他一起去。”查理開始獨自哼起來:“天生狂野。”
“我也去。”梅説,“我知道那些同位素存放的位置。”
我説:“真的沒有必要,梅,你可以告訴我——”
“不。我要去。”
“我們要臨時製作一個噴棲器來用。”大衞·布魯克斯小心翼冀地挽起了袖子,“大概是可以遙控的。那是洛西的專業。”
“好吧,我也去。”洛西·卡斯特羅説,看了大衞一眼。
“你們都要去?”裏基的目光掃過我們,腦袋不停地搖。“這樣做極其危險,”他説,“極其危險。”
大家默不作聲。我們只是看着他。
後來,裏基説:“查理,你他媽的能不能閉上嘴巴?”他轉向我,“我認為,我不能讓這樣的事情出現,傑克”
“我認為,你沒有選擇。”我説。
“這裏出我負責。”
“現在不是了。”我説。
我心裏着起一陣惱怒。我想告訴他,他讓集羣在外面環境中進化,已經把事情搞砸了。但是,我不知道朱麗亞究竟做出了多少重大決定。結果,裏基巴結上司,竭力討好他們,就像孩子討好父母。他對他們阿諛奉承;那是他在生活中往上爬的方式。那也是他的最大弱點。
但是,裏基這時卻倔犟地昂起下巴:“你不能那樣做,傑克。”他説,“你們這幫傢伙出去後是無法活着回來的。”
“我們當然可以,裏基。”查理·戴文波特説。他指着監視器,“你自己看看吧。”
監視器上顯示了外面沙漠的情況。午後的陽光照射在低矮的仙人掌上。遠處有一棵生長不良的杜松樹,在陽光下是一個黑點。我一時不明白查理在説什麼。後來,我看見沙塵沿着地面吹動。我注意到,那棵杜松樹偏向了一側。
“對了,夥計們”查理·戴文波特説,“外面起大風了。大風,沒有集羣——記得嗎?它們只得匍匐在地上。”他朝着通向配電房的通道走去,“做事要抓緊時間,我們動手吧,夥計們。”
大家魚貫而出。我走在最後。使我大吃一驚的是,裏基把我拉到一旁,用身體擋住了門。“對不起,傑克,我不想當着大家的而使你難堪。可是,我不能讓你這樣幹。”
“你願意讓別的人去幹嗎?”我問。
他皺眉表示不滿:“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最好面對現實,裏基。這已經是一場災難了。如果我們不立刻控制它,那麼,我們就得請別人幫忙。”
“幫忙?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請五角大樓。請軍隊。我們得請人來控制集羣。”
“不行,傑克。我們不能那樣做。”
“我們別無選擇。”
“可是,那會毀了公司的。我們再也無法得到資助了。”
“那與我沒有任何關係。”我説。
我對沙漠裏發生的事情感到憤怒。錯誤決策、操作失誤和失職行為個接着一個,已經持續了數週甚至數月的時間了。看來,艾克西莫斯技術公司的每個人都在搞短期解決辦法,表拼西湊,手段卑鄙。沒有人關注長期後果。
“聽着,”我説,“你面對的是一個失控的集羣,它顯然是致命的。你再也不能耽誤時間了。”
“可是,朱麗亞——”
“朱麗亞不在這裏。”
“可是,她説了——”
“我才不管她説了些什麼,裏基。”
“可是,公司——”
“去他媽的公司吧,裏基。”我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搖晃:“難道你還不明白?你不會出去的,你害怕那東西,裏基。我們必須消滅它。如果我們不盡快行動,我們就得請別人幫忙!”
“不行。”
“必須幹,裏基。”
“我們會負責弄好的。”他咆哮着大叫一聲。他的身體僵硬,瞪眼怒視。他伸手抓住我的襯衣領子,我站在那裏,兩眼盯着他,我沒有動。裏基兩眼瞪了我一陣,然後鬆開抓我的手。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弄平我的衣領。“真見鬼,傑克……”他説,“我在幹什麼呀?”接着,他咧嘴露出了他那種自我貶低的衝浪運動員的笑臉。“抱歉。我想我肯定受到了壓力的影響。你是對的,你肯定是對的。去他媽的公司。我們得這樣做。我們得立刻消滅那些東西。”
“對,”我説着仍然看着他,“我們必須這樣做。”
他停下來。他把手從我的衣領上移開:“你覺得我的行為怪異,對吧?瑪麗也覺得我行為怪異。她前幾天是這樣説的。我的行為怪異嗎…’
“怎麼説呢……”
“你可以告訴我。”
“可能是緊張不安……你睡眠怎麼樣?”
“不多兩三個小時。”
“你可能應該服用安眠藥。”
“我服用了。看來效果不大。原因是他媽的壓力。我已經在這裏待了一週了。這個地方會影響人的。”
“我想那是肯定的。”
“對。不管怎樣説,就這樣吧。”他轉過身體,似乎突然感到了尷尬。“你看,我的無線通話機是開着的,”他説,“我會一直和你們保特聯絡。我非常感激你,傑克。你給這裏帶來了理智和秩序。在外面一定……一定要小心,好吧?”
“我會的。”
裏基挪向了一邊。
我從他身邊走出了門。
在前往配電房的半路上,空調的轟鳴聲震耳欲聾,梅放慢腳步,和我一起走。
我告訴她:“你真的不必出去,梅。你可以通過無線通話機告訴我怎樣處理那些同位素。”
“我擔心的並不是同位素,”她説着,降低了聲音,以便讓轟鳴聲掩蓋她自己的話音:“是那兔子。”
我不確定我是否聽清了她的話:“是那什麼?”
“那兔子。我需要再次檢查那隻兔子。”
“為什麼?”
“你記得我從兔子的胃部取下的組織樣品嗎?怎麼説呢,我幾分鐘之前在顯微鏡下進行了觀察。”
“結果?”
“我擔心我們遇到了大麻煩,傑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