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評論布爾斯廷的兩部學術著作《發現者》和《創造者》"富有戲劇性",這倒使我這個戲劇專業出身的人仔細想了一想。
想的結果是,不錯,可以看成是戲劇。主角只有一個,人類;全劇只完成了兩個動作,發現、創造。
布爾斯廷用如此簡潔的方式來提煉世界歷史,實在是器宇恢弘。全書史料豐富,大多數史料都包含着人情味極強的情節性,讓讀者如臨其境,如見其人。讀完之後才明白,原來人類的光明面、人類的文明事業,確實都包容在發現和創造這兩件事裏面了。人類當然也於了不少壞事和醜事,作者不予理會,不是他學歷不夠,或疏忽大意,而是隻想呈現人類之所以為人類的基本元素,以便把那些非人性的作為比照得瑣碎可笑。無地自容。因此,這是一種充滿喜樂之情的選擇,讓每一個讀者都能感受到做人的自豪。
這種歷史態度,不僅與實證主義史學判然有別,而且也不同於思辨的歷史哲學。我猜想布爾斯廷一定受到過年鑑學派整體史學觀的積極影響,讀他的書總能聯想到法國曆史學家布洛赫的話:"一個優秀的歷史學家就像神話中的巨人,他知道只要嗅到了從人類血肉之軀發出的氣息,也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標。"也能想到比利時歷史學家佩倫的話:
"如果我是一個古董鑑賞家,我就會把目光盯住那些陳舊的細節不放,但我是一個歷史學家,我熱愛生活。"
與年鑑學派史學家相比,布爾斯廷有更多的文學氣息,所以人們也喜歡把他歸人文學派史學家的範疇。這裏所説的文學派,當然不是指文筆和想象,而是指對人類抱有更大的慈愛,對歷史採取更大的取捨,慈愛和取捨又都不違背歷史的本真。以此為基礎,再來發揮敍述的情節性和感染力,也就蔚為壯觀了。
——讀《發現者》、《創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