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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美第2次班機“金色巨艇”已經飛到離空港十英里的上空,在雲層中鑽行,高度一千五百英尺。
安森·哈里斯又一次稍事休息,然後繼續負責駕駛。
林肯國際的進近管制員一直在引導班機通過好幾條不同的航道飛過來,邊下降,邊慢慢地轉彎。弗農·德默雷斯特覺得管制員的聲音有點耳熟,但沒去想是誰的聲音。
兩個駕駛員都清楚,那個管制員技術高超,把他們調到現在的位置上。
這樣,在最後決定使用兩條跑道中任何一條的時候,就不必再做大幅度的動作。現在隨時都有可能要作出究竟使用哪一條跑道的決定。
愈是臨近這一時刻,駕駛員愈益感到緊張。
幾分鐘前,第二駕駛員賽伊·喬丹按德默雷斯特的命令回到駕駛艙,着手估計着陸時飛機的總重量,計算出已經用掉的燃料和剩下的燃料。喬丹在完成了他作為隨機工程師所需要做的一切工作後,又回到前面的乘客艙裏進行緊急着陸的準備工作。
安森·哈里斯在德默雷斯特協助下,已經對操縱系統進行了緊急調整,準備在方向舵安定面被卡住的情況下着陸。
他們剛做完準備工作,堪帕尼奧醫生進來在他們身後呆了一會。“我想你們很願意知道,你們的乘務員米恩小姐的情況已經穩定。如果能很快把她送進醫院,我敢説她十之八九是會好轉的。”
德默雷斯特感到難以抑制自己內心突如其來的激動,所以乾脆不講話了。安森·哈里斯半轉過身來答話説,“謝謝你,醫生。再過幾分鐘就到了。”
在兩個乘客艙裏,一切可以採取的預防措施都已做好。除桂温·米恩外,其他傷員都被繫上了安全帶,固定在座位上。兩個醫生守護在桂温身旁,一邊一個,隨時準備在着陸時扶住她。通過示範,其他乘客已經知道怎樣穩住自己,為異乎尋常的超載着陸作好準備,因為着陸時的後果還無法預料。
偷乘飛機的那個老太婆昆賽脱太太到頭來還是有點心慌意亂,她緊緊抓住她身旁那個雙簧管演奏家的手。由於整整一天的勞碌緊張,她也感到有點困了。
前不久,一個女乘務員向她轉達了德默雷斯特機長的幾句話,當時她聽了十分高興。那個女乘務員説,機長對她幫的忙表示感謝;既然昆賽脱太太根據雙方談妥的條件,履行了她這方面的協議,德默雷斯特機長在着陸後一定也依約安排她飛往紐約。艾達·昆賽脱心想那個可親的人真不錯,百忙中還能記得這一件事!……可是,她眼下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能活着作此旅行。
海關檢查長斯坦迪什的外甥女朱迪一直抱着父母就坐在她身旁的那個嬰兒。這時,她把小孩送回給她的媽媽。機上,所有乘客中就是這個熟睡的嬰兒是無憂無慮的。在駕駛艙裏,弗農·德默雷斯特坐在右邊的座位上,按照駕駛員儀表盤上的重量/速度比例表核實第二駕駛員給他的重量報告。他筒短地宣佈:“計算着陸速度150節。”考慮到飛機重量和安定面失靈,他們必須以這個速度飛越機場的邊界。
哈里斯點了點頭,滿腹心事。他伸手調節速度表上的告警指示。德默雷斯特也作了同樣的調節。
即使使用最長的跑道,他們這次着陸也還是有風險的。用每小時一百七十多英里的速度着陸,不管怎麼説,都是快得驚人的。兩個駕駛員都清楚,這意味着着陸後要滑行特別長的一段距離,由於超載,減速也是很慢的。在這種情況下,機身目前的重量有這兩種隱憂。而用低於德默雷斯特剛計算過的速度進近,則是等於找死,因為這會造成飛機失速和失去控制,一頭朝地面栽下去。
德默雷斯特伸手拿起無線電麥克風。
他還沒有發話,就傳來了基思·貝克斯費爾德的聲音。“環美2次,向右轉,朝二八五飛。三○號跑道已經打通。”“上帝保佑!”德默雷斯特説。
“正是時候。”他插上麥克風作了回答。
接着,兩個駕駛員一起對着陸前的工作檢查了一遍。他們放下起落架時,機身震動了一下。
“我準備低飛下去,”哈里斯説,“我們要提前接觸地面,還得充分利用地面上的每一個現成設備。”
德默雷斯特喃喃地表示同意。他朝前窺探,睜大了眼睛,透過雲層和夜空看到隱隱約約的空港燈火,過不了多久,這些燈火一定會歷歷在目。雖然他表面上裝得很平靜,腦子裏卻想着飛機所受到的損壞。他們仍然不清楚損壞的程度如何,也説不上在這樣惡劣的情況下降落,這損壞的程度會惡化到什麼地步。飛機已經開了個大口子,而且就要超載高速着陸。……天哪!——整個機尾裝置都可能掉下來。……要是真掉下來,德默雷斯特心想,我們飛150節可就夠受的。……那個引爆炸彈的傢伙,真是個混蛋!可惜他已經死了。德默雷斯特真想抓住他,親手把他活剝弄死才解恨。……
他身邊的安森·哈里斯用儀表着陸系統進近,把下降的速度從每分鐘七百英尺增加到八百英尺。
德默雷斯特真想由他自己親手駕駛。如果現在駕駛飛機的不是哈里斯,而是個年紀較輕或資歷較淺的機長,德默雷斯特早就負起全部指揮責任了。
目前的情況是他確實挑不出哈里斯一點毛病。……他希望這次着陸也同樣是無懈可擊的。……這時,他的思緒又轉到乘客艙那裏。桂温,我們快到了!
你一定得活下去!他對他們的孩子的想法是,他認為,他和桂温同薩拉赫總會想出個解決的辦法來——這種信念越來越強。
無線電裏傳來基思·貝克斯費爾德的聲音,他報告説,“環美2次,你們的航道走向和下降情況看來正常。跑道上有中到小雪,風向西北,風速三十節。讓你們第一個着陸。”
過了幾秒鐘,他們鑽出雲層,看到了正前方的跑道燈。
“林肯進近管制,”德默雷斯特用無線電報告説,“我們看見了跑道。”
“明白,2次。”管制員的聲音肯定帶着如釋重負的心情。“指揮塔允許你們着陸,準備好用他們的頻率監聽。祝你們一切順利。完了。”
弗農·德默雷斯特咔嗒咔嗒連續撳了兩次麥克風按鈕。這是飛行員表示“謝謝”的簡縮信號。
安森·哈里斯乾脆利落地下令,“打開着陸燈,襟翼五十度。”
德默雷斯特一一照辦。
於是,他們開始快速下滑。
哈里斯提醒道,“説不定還要用方向舵。”
“好。”德默雷斯特把腳擱在方向舵踏板上。在速度降低時,方向舵因助力系統損壞,可能變得很緊,這完全象汽車駕駛盤的助力系統失靈一樣,但是要更緊一些。着陸後,兩個駕駛員很可能要一起使勁,對方向保持控制。
他們掠過機場邊緣,前方的跑道燈象一串串珍珠,向前伸展,彙集到一點。跑道兩旁雪堆高聳;雪堆後面一片漆黑。哈里斯放大膽,儘量低飛進近,離地面近了更顯出速度之快。兩個駕駛員都覺得面前這一條一又四分之三英里的跑道顯得特別短似的。
哈里斯退出下滑,平飄,接着停車。噴氣發動機的轟鳴聲減低了,立即可以聽到勁吹着的呼嘯的風聲。他們穿越跑道邊緣時,弗農·德默雷斯特模模糊糊地看到集中在一起的急救車輛,他知道這些車輛會在跑道上跟着他們開的。他心裏唸叨着:我們真太需要這些救護車!堅持一下,桂温!
這時,他們還平飄在空中,速度一點沒有降低。接着飛機就着陸了,重重地着地。滑行的速度依然很快。哈里斯迅即提拉前緣縫翼,把油門操縱改為反推力。噴氣發動機吼地一聲開始反噴,象剎車一樣,朝飛機滑行的方向施加反作用力。
他們已經滑過跑道四分之三的長度,而且在逐漸減速,但減得還不夠。
哈里斯喊道,“方向舵朝右!”飛機正在向左轉。德默雷斯特和哈里斯通力協作,保持着方向。但是,很快就要到達跑道盡頭,再往前就是雪堆和一片漆黑。
安森·哈里斯使勁踩着腳剎車,金屬部件繃得緊緊的,橡膠輪胎髮出尖厲的聲音。儘管如此,他們越來越接近黑洞洞的前方。過不久,速度才慢慢地減低……越來越慢……第2次班機終於在離跑道盡頭三英尺處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