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斬斷後路
距離是李慶安得不到最新情報的主要原因,長安與吐火羅相距萬里,就算用飛鴿接力的方式,最快也要十幾天之後了,而此時安西已經動了對吐蕃人的戰爭。
吐火羅以阿姆河為界,分為南北兩部分,吐火羅的主要城市和國家都分佈在阿姆河兩岸,但主要是在南岸,在北岸有解蘇國、王庭國和姑墨國等國,其中的解蘇國目前被唐軍佔領。
解蘇國是費爾幹盆地的南緣,這裏羣山連綿,地勢十分複雜,既有雪峯冰山,也有沙漠瀚海,延綿百里的高山峽谷也隨處可見。
從解蘇國向南便是王庭國,王庭國是吐火羅一個極為重要的國度,人口僅次於月氏國,都城步師城是吐火羅的第二大城市。
正因為王庭國地位十分重要,吐蕃人在王庭國內駐紮有重兵,四萬餘吐蕃軍駐紮在王庭國的各處關隘內,唐軍劍指吐火羅,第一戰就是步師城。
三月,吐火羅的春天已經來了,春風吹綠了阿姆河兩岸,堅冰破裂,河水冰雪消融,河水咆哮、奔騰湍急,數十里外可聞激水衝擊河牀的巨大轟鳴聲。
阿姆河從步師城調頭向北,城河相距約十里,站在步師城的城頭,可以清晰地看見東方湍急的河水。
在吐蕃布兵之時,正是冬天,河面上結了厚厚的冰層,南北兩岸往來便利,隨着河水消融,吐蕃軍過河便開始變得很不容易了,為了加強河兩岸之間的聯繫,防止王庭國被割裂,吐蕃軍便動用兩千工匠,在阿姆河的支流俱魯河的一處比較平緩的河面上修建了一座浮橋,將四十艘平底船用粗大的鐵鏈相連,固定在河面上,又在浮船之間搭上了木板,吐蕃軍在上面行走迅,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吐蕃大軍便可開赴北方。
因此這座浮橋便成了吐蕃軍防範的重點,吐蕃軍在北岸的浮橋邊駐紮了一萬重兵,若唐軍來進攻這座浮橋,一時半會兒肯定是拿不下來,而吐蕃援軍便可即時趕到了。
唐軍主力約八萬大軍已經走出瞭解蘇國的峽谷,兵分兩路,一路三萬軍沿阿姆河南下,逼近步師城,而另一路五萬大軍迅拿下了忽論城,又繼續南下割斷了姑墨國和王庭國之間的聯繫,在西面逼近步師城,這樣,兩支軍隊形成了對步師城的合圍形勢,唐軍的用意十分明顯了,就是要集中兵力全殲步師城附近的四萬吐蕃軍。
步師城形勢危急,駐步師城的吐蕃軍主將早在現唐軍主力之初便立刻派人向阿緩城的尚息東贊求救,已經三天過去了,按照正常度,吐蕃援軍最遲在後天便可以渡過阿姆河趕來。
吐蕃軍主將論息珠自從派人南下報信後,便天天站在城頭上引頸向南期盼,渴盼着援軍的到來。
這時,唐軍的主帥李慶安已經抵達了距離步師城以西約三十里的唐軍大營內,從這裏往西,都是平坦的高原地帶,適合騎兵作戰。
大帳內,李慶安正在沙盤前全神貫注地查看步師國四周的情況,在他身後站着幾名大將,其中一人便是安祿山的降將田乾真。
田乾真在安祿山進軍關內道失敗後,率軍投降了李慶安,起初李慶安並不放心他,命他為荔非元禮手下的副將,負責修建唐直道,但隨着李慶安西歸,河西的一萬唐軍也在荔非元禮的率領趕赴安西助戰,田乾真主動請纓,願去安西立功,荔非元禮便答應了他的請求,將他帶回了安西,在且末城之戰中,田乾真率三千唐軍第一個殺進了吐蕃軍的隊伍,殺敵累累,正是且末一戰,田乾真贏得了李慶安的信任,升他為中郎將,一同進攻吐火羅。
田乾真文武全才,能征善戰,被稱為幽州第二帥,也就是説他在范陽軍的地位僅次於史思明,雖然久跟安祿山,但田乾真卻是一個極有抱負之人,他也渴望能為大唐開疆闢土,流芳千古。
儘管歷史上田乾真跟隨安祿山造反,併為安祿山立下赫赫戰功,但中唐歷史因為李慶安的到來而轉了一個彎後,田乾真的命運也隨之改變了,無論是嚴莊、崔乾佑還是田乾真,他們都是一把鋭利的刀,刀本身無罪,關鍵在於用刀之人,安祿山掌刀,這把刀便成為砍向普通民眾的屠刀,使他們墜入歷史的黑暗,而李慶安掌刀,他們則變成了為大唐開疆闢土的戰刀。
此刻,田乾真默默地注視着沙盤,沙盤上的情報極為詳盡,每一地的吐蕃軍駐兵多少都由小旗標註,儘管李慶安沒有給眾人説起,但田乾真卻明白李慶安的戰略所在,吐蕃贊普被刺殺後,當時很多唐軍大將都極力主張立刻進攻吐蕃軍,這裏面也包括了荔非元禮和賀拔餘潤等主要戰將,但李慶安卻始終按兵不動,讓很多人都不解。
但田乾真卻明白李慶安按兵不動的原因,先是贊普初亡,吐蕃人急於報仇,士氣正旺,所以暫時不打,等吐蕃軍平息下來後,內部很可能就會因為贊普亡故而造成分裂,如果當時就急於攻打,反而會使吐蕃人同仇敵愾,拋棄了他們之間的矛盾,所以李慶安一直按兵不動,這其實是一種以不動來制動的高明策略。
其次便是李慶安在等待阿姆河河水消融,自然地將吐蕃軍一分為二,這樣唐軍就可以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擊破,這也是田乾真極為贊成了策略,正因為他讀懂了李慶安的策略,田乾真心中便升起一種惺惺相惜的敬佩,跟着這樣的主帥,要比跟着安祿山更有前途,儘管他原本是將軍,而現在只是中郎將,但田乾真並不在意,他只希望能有更多的立功機會。
這時,田乾真再也忍不住,便低聲建議道:“大將軍,卑職建議在立刻怛沒城搭建浮橋,在吐蕃人現我們的策略之前,我們的先頭部隊能搶先渡過阿姆河。”
李慶安回頭看了他一眼,笑問道:“假如我們圍城打援,等吐蕃援軍北上後再摧毀他們的浮橋,斷絕他們的後路,你以為此計如何?”
田乾真為李慶安大膽的計劃而感到一陣膛目結舌,但他很快便冷靜下來,道:“我以為此計太過於冒險,不是太妥當。”
“你説説看,哪裏冒險了?”
李慶安站直了身子,對所有人笑道:“大家都來聽一聽,集思廣益嘛!”
周圍的人都圍了上來,在主帥的鼓勵下,田乾真脹紅了臉道:“關鍵是我們不知道吐蕃人來多少援軍,如果來一兩萬人,或許還能一戰,如果他們來五萬人以上,那麼兵力對比就對我們不利了,我們分兵兩路,反而容易被他們各個擊破,而且吐蕃大軍渡河後,便將戰場北移了,同時他們也不會被河水一分兩半,河水便失去阻礙作用,所以卑職以為,此計太過於冒險,大將軍採用此計,弊大於利。”
旁邊的賀拔餘潤有些不服,手叉在胸前問道:“如果吐蕃援軍只有兩三萬人呢,那豈不是讓他們渡過河來更好?”
田乾真搖了搖頭道:“不可能才兩三萬人,步師城的兵力本身就有四萬了,按照援軍對等原則,他們至少也會派來四萬以上的援軍,如果只派兩三萬的援軍來,這援軍就沒有意義了。”
“你又沒和吐蕃人打過仗,你怎麼知道吐蕃人的習慣?”
“好了,大家都別説了。”
李慶安看出眾將對田乾真都有些瞧不起,知道這因為田乾真是降將的緣故,他便打斷了眾人的話,道:“我已經接到了斥候的鴿信,尚息東贊調集五萬大軍北援阿緩城,已經在橋南一百三十里外,現在我擔心的並不是吐蕃援軍過河北上,而是步師城的吐蕃軍在援軍到來後開始南撤,那時我們就被動了,所以我決定,我們還是要儘快毀掉浮橋。”
説到這,他又回頭對田乾真笑道:“田將軍,怛沒城只有四千吐蕃駐軍,我給你六千人,你給我全殲怛沒城吐蕃軍,從那裏搭建浮橋,如果你能成功,我記你大功一件。”
田乾真心中振奮,急忙抱拳道:“卑職遵命”
李慶安卻沒有説完,他又淡淡道:“若你失敗了,我要追究你敗軍之罪”
........
吐蕃軍連接南北的浮橋位於步師城以南三十里外的俱魯河上,由四十艘寬邊平底船組成,橋面寬闊,可同時容納三匹戰馬並行,這座橋可以説是吐蕃軍的生死通道,一萬吐蕃軍扼守橋北周圍,並築起了城堡,唐軍即使用火攻,他們的弓箭也難以射到橋面,在橋南也同樣有重兵把守。
這時,守橋的大軍已經接到消息,尚息東贊親率五萬援軍已經在橋南面一百二十里外了,最多還有半天,前鋒便可抵達橋頭,尚息東贊命他們加強戒備,不準唐軍毀橋。
吐蕃軍立刻四散派出去十幾了巡邏隊,探查周圍的情況,又派了千人在橋上巡邏,防止唐軍從河面上破壞橋樑。
吐蕃軍考慮得非常周詳,他的預料也沒有錯,唐軍果然是要從河面上襲擊浮橋,中午時分,正是一天中河面風力最小的時刻,浮橋上游約兩裏外,忽然出現了兩隻小船,又快又穩,正迅地向下遊駛來。
由於浮橋是建在一處水流稍微平緩之處,而這段平緩的距離並不短,足足有五六里長,而在更上游的河中卻是亂石嶙峋,水流湍急,根本無法行船,很顯然,這兩艘船就是從上游兩三里處下水。
這一點吐蕃軍也預料到了,他們在上游平緩的這段距離中部署了近千名哨兵,但吐蕃軍智者千慮,卻終有一失,他們沒有考慮河對岸,這是一種本能的想法,唐軍都是在北岸行動,不可能出現在南岸。
偏偏一支唐軍斥候便是從南岸動了攻擊,兩支小船內各有一名水性極好的唐軍士兵,他們負責點燃小船內的震天雷。
小船上裝有特製的蓬,前後左右都有草人,可以抵擋吐蕃士兵的箭矢和潑水,此時,橋上巡邏的吐蕃已經現了小船,他們張弓搭箭,嚴正以待,不少人還端着水盆,準備潑滅船上的火。
兩隻小船越來越近,已經駛入七十步內了,這時吐蕃士兵千箭齊,密集的箭雨射向小船,箭矢叮叮噹噹地射在船篷上和草人身上,瞬間,兩隻小船便扎滿了箭矢,卻難以傷及船中人分毫。
已經三十步了,兩名唐軍士兵從縫隙裏現已逼近浮橋,幾乎是同時點燃了船上的震天雷引線,頓時船上‘嗤嗤’地冒起了白煙,兩名唐軍士兵一翻身墜入了河中,一進河水中便拼命地向兩邊潛水,他們都深知震天雷的威力。
引線只有一尺五寸長,正好是三十步的距離,為了炸燬這座浮橋,唐軍斥候已經在上游多次試驗,橋面上已經擠滿了數百多名吐蕃士兵,他們每個人都端着水盆,一旦火勢燃起,他們就將潑水滅火。
當船觸及橋面的同時,數百盆水一起潑去,就在這一剎那,兩艘船突然爆炸了,而且是連續爆炸,每艘船上都有三枚震天雷,只見船上迸射出一道赤亮的紅光,巨大的衝擊波將船和浮橋一起炸得粉碎,爆炸聲如驚雷,滾滾黑煙騰空而起,白浪滔天,水柱濺起了兩丈多高,不少吐蕃士兵被炸得飛向天空,慘叫聲被巨大爆炸聲淹沒了.......
岸上的吐蕃士兵都被驚呆了,有參加過石堡城戰役的老兵都驚恐萬分地叫了起來,“天雷唐軍的天雷來了”
無數的吐蕃士兵都跪下,拼命向威的雷神叩,懇求雷神原諒
......
硝煙漸漸散去,浮橋被炸開了兩段各二十幾丈長的大口子,斷成了三截,其中長長的一段沒有了束縛,帶着鐵鏈子向下遊飄去,兩外兩段則被河水衝向兩邊靠岸,浮橋已經完全在河面上消失了,河水上到處是船隻的碎片和吐蕃士兵的殘肢斷臂,順水飄走。
上萬名吐蕃士兵默默地注視着河面上慘象,一種不祥的預感在他們心中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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