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血洗火尋花剌子模在唐朝時只是一個鹹海三角洲的小國,遠遠沒有後世的花剌子模那樣成為一個橫跨鹹海、裏海的大帝國,當三萬唐軍出現在它的都城——希瓦城城下時,這個古老的國度立刻陷入了崩潰的邊緣。
希瓦城是一座聳立在沙漠中的雄偉大城,有人口十餘萬,幾乎佔了全國人口的一半,它的城牆高達十丈,寬四丈,在城上可以奔馬,城牆全部是用巨石砌成,堅固異常,就算用最龐大的投石機也難以動其分毫,可就是這麼一座堅固的雄城,防禦它的士兵也不過才六千人。
花剌子模有三十餘萬人,如果按十丁出一兵來算,它的正常兵力也應該在三萬人上下,但實際上,它只有七千餘人,加上三千大食軍,也不過一萬餘人,兵力嚴重偏少,這和大食人竭澤而漁的策略有關,普通民眾需要承受極重的賦税,所產糧食也大多被運走,使花剌子模無力承擔更多的軍費,同時大食總督為了平衡軍隊人數,他也不准許花剌子模招募更多的本土士兵。
三萬唐軍在希瓦城五里外紮下了連營,一頂頂充滿殺氣的帳篷在殘陽的映照下,儼然染過血一般,讓城上的守軍無不心驚膽戰。
花剌子模總督本.阿爾薩伊的手緊緊握着刀柄,目光嚴峻地注視着唐軍大營,阿爾薩伊雖然沒有參加怛羅斯戰役,但他知道,連阿布.穆斯林都能打敗的軍隊,無論如何不是他能抵擋得住,但他心中仍然懷有一線希望,那就是援軍,哈曼率領的十萬援軍正在星夜來援的路上,如果能支撐到援軍到來的那一刻,那他就是阿拉伯人的英雄。
唐軍表現得很沉默,紮下大營,他們並沒有急於進攻,但隨着一架架巨大的投石機組裝完成,一種強大的殺機已經不可抑制地從唐軍大營裏向外散,當夜幕即將降臨之際,二十部巨大的投石城開始隆隆推向城牆,北風呼嘯,從鹹海刮來的寒風不時捲起漫天塵土。
投石機便順着風勢,一步步向城池靠攏,當離城池還有六百步時,投石機停止了前進,開始做進攻準備,這是唐軍最龐大的投石機,每架高達兩丈,可以將百斤重的巨石投擲到八百步外,每部機器需要動用兩百人才能挽動。
一陣寒風吹過了沙漠,再次揚起大片浮塵,這時,唐軍的重型投石機開始動了,出吱吱嘎嘎刺耳的拉拽聲,幾名唐軍將一隻巨大的球形物體放在投袋中,城上的守軍頓時驚恐起來,城上也有投石器,但投擲距離只有四百步,明顯輸於唐軍,面對唐軍的巨大威脅,城上的鐘聲響城一片,不少士兵驚恐地大喊大叫,甚至有人已經向城下逃去。
“轟!”地一聲,五顆巨大的圓球被高高拋起,投射的角度非常奇怪,不是直襲城頭,而是射出一條高弧線,準備越過城牆,就在圓球剛剛抵達城頭上空之際,忽然‘砰!’地一聲炸開了,大股黑煙冒出,圓球裂成兩半,從圓球中飛出一團紙片,隨即變成了成千上萬張,在空中翻滾,順着風向城內飄去,五隻圓球釋放出的數萬份紙片,不少飄落在城牆上,幾乎每個士兵都撿了一張紙片。
紙片上用粟特文、阿拉伯文以及花剌子模自己的文字寫着:王者已迴歸,國王阿桑託之子阿爾斯蘭將重建的、不再受阿拉伯人控制的花剌子模王國,阿胡拉馬茲主神的光芒將重照花剌子模。
隨着大量的傳單飄入城中,這個消息在片刻之內,便傳遍了全城,希瓦城內開始出現了騷亂,大量的祆教徒開始奔出歡呼,最後一座尚未拆毀的主神廟內鐘聲大作,以激動萬分的心情來歡慶這歷史一刻的到來,而穆斯林教徒則陰沉着臉,行走匆匆,這不僅僅是宗教的對立,更多是利益的對立,阿拉伯人為逼迫祆教徒皈依伊斯蘭教,對他們採取了最嚴厲的壓迫,他們絕大部分財產都被沒收,辛勤勞作一年得到的糧食也被奪走,只留下他們賴以生存的一點點口糧,成年累月,像螞蟻一般生活,沒有財富,沒有尊嚴,住在又黑又小,如洞穴一般的矮小石屋裏,卻承擔着最苦最累的活,而如果皈依了伊斯蘭教,税賦就會立刻降低大半,儘管如此,對信仰執着祆教徒依然甘於貧困,被阿拉伯人佔領了五十四年,依然還有一半以上的祆教徒不肯改變他們的信仰。
財富分配的嚴重不公平,使花剌子模王國斷裂為兩個階層,以宗教為界,彼此敵對,彼此互不相容,阿爾斯蘭早在很多年前便一直和祆教徒有聯繫,他已成了他們重獲新生的希望,今天,阿爾斯蘭終於回來了,怎麼不令祆教徒們歡欣鼓舞。
但在守城士兵中卻依然保持着平靜,所以的士兵都是伊斯蘭教徒,祆教徒是沒有資格從軍,他們都長長鬆了一口氣,對於他們,一萬份宣傳單也抵不上一塊巨石來得直接有效。
在一架巨大的投石機前,李慶安凝視着遠處高聳的城牆,天已經黑了,漫天星辰,星光映照在希瓦城上,給它塗上了一層淡淡的白光,沙漠、星光、高聳入雲的城堡尖頂,竟給李慶安一種穿越時空的錯覺,彷彿大唐離他之遠已經不僅是空間的距離,更有一種時光的遙遠,一時間,他有些走神了。
“大將軍,可以打擾一下嗎?”
李慶安微微一怔,回頭見是荔非元禮走了過來,笑容有些不自然,眼神中明顯有一種畏懼之意,李慶安的心中不由暗暗苦笑一聲,隨着他的實力越來越強大,他的權威也越來越重,從前可以勾肩搭背開玩笑的戰友們也不敢再在他面前放肆,包括荔非元禮這樣的粗人也不敢在他面前有半點放肆。
有的時候李慶安也頗為懷念他在龜茲與眾人隨心所欲喝酒取樂的歲月,但是他知道,那樣的歲月不可能再回來,就像人不可能再回到童年一樣,環境改變了心境,他也不再留念過去,目光投向了更高的將來。
“有什麼事?”李慶安微微笑道。
荔非元禮慢慢走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説道:“一直沒告訴你,我有兒子了,已經一歲了。”
李慶安一怔,隨即心中一陣歉疚,他只關心自己的妻兒,只關心自己的兒子幾時出生,卻對下屬的事情不聞不問,荔非元禮的兒子已經一歲了,自己竟然一無所知。
他連忙笑道:“老荔,恭喜了,等今晚打下希瓦城,花剌子模國王的王冠就送給你兒子做見面禮。”
“王冠倒....不重要。”
荔非元禮似乎想説什麼,卻又説不出口,李慶安看出了他的心思,便笑道:“説吧!你想要什麼?痛快一點。”
“大將軍能不能給朝廷説一説,我想要一個爵位,但不是給我,想給我的兒子。”
李慶安笑了起來,拍拍他肩膀道:“你這個傢伙,就算父望子成龍,也用着這樣着急,才一歲,急什麼,好吧!我答應你,先你給一個爵位,打完這一仗,我向朝廷保你為縣公,另外,花剌子模國王的王冠還是送給你兒子做見面禮,這是我的心意。”
荔非元禮大喜,呲牙笑道:“那花剌子模王后的私房飾,我想拿給我老婆。”
李慶安哈哈大笑,給了他肩頭一拳,“你小子貪得無厭,這可不行,那是要分給弟兄們。”
荔非元禮了肩窩,李慶安這一拳打得他頗為疼痛,這時他忽然反應過來,驚訝道:“大將軍的意思是,今晚就攻下希瓦城?”
李慶安點點頭,臉上變得嚴肅起來,“我剛剛接到消息,大食軍的一支前鋒,約一萬人,已經離我們這裏不足百里了,最快明天天亮前就會趕到,本來以為他們主力要四天後才會趕到,沒想到大食人居然派出了前鋒,看來他們也意識到我們要攻打花剌子模了。”
“那讓我去攔截這支前鋒。”
“不!”
李慶安搖了搖頭道:“如果對方是幾千人,倒無妨,但對方的兵力也不少,而且我擔心在一萬人後面還有大隊,不能冒這個險。”
説到這裏,李慶安又沉吟一下道:“倒是有另外一件事情要你去做。”
“大將軍請吩咐!”
“你立刻率本部前往三十里外的鹹海三角洲,那裏是花剌子模的農業區,你把所有的人全部驅趕到這裏來,奪走他們所有的糧食,拿不走的則全部燒掉,如果他們實在不肯離開,就算了,但糧食一定要燒掉,一點也不能留,這件事非常重要,我限你明天天黑之前回來。”
“是!卑職一定完成任務。”
荔非元禮轉身便走,李慶安望着他的背影走遠,隱隱聽見他在大聲地呼喝,命本部士兵集合,很快,大隊軍馬飛馳疾奔,向北方的農業區而去。
這時,李慶安猛地回頭,注視着黑黝黝的城牆,毅然下令道:“傳我的命令,開始攻城!”
唐軍轟隆隆的進攻鼓聲再次敲響,二十架巨型投石機開始動了,一架架投石機在黑夜中儼如巨獸一般,而這一次從唐軍中來了一支特殊的軍隊,只有五百人,他們牽着十幾輛馬車,車廂被油布嚴密包裹,運載着某種神秘物品,士兵們掀開油布,開始忙碌起來,緊張而又小心地將一隻只大木箱抬下來,足有兩百個大木箱之多,他們在每架投石機前放十隻木箱,他們撬開了木箱,搬出了一隻只扁圓的黑傢伙,都是生鐵鑄造,格外地沉重,這就是唐軍最犀利的武器震天雷了。
本來李慶安並不想在花剌子模使用這種絕殺武器,但突來的變故使他不得不改變計劃,荔非元禮帶走了一萬人,他手中只有兩萬人,而對方的守軍也有六七千之眾,再加上堅固高大的城牆,這種情況下,若不使用火藥,他很難在天亮之前拿下希瓦城。
這時,唐軍的鼓聲驚動了希瓦城的守軍,他們拿起武器奔上城頭,站在城垛口緊張地望着遠處點亮了火把的唐軍大營。
黑暗中,只聽花剌子模總督阿爾薩伊在大聲叫喊,“準備投石機,準備弓箭!不準驚慌!”
城頭上的一架架投石機也準備動了,他們的投石機明顯要比唐軍的小得多,只須二十人拉拽,射程不到四百步。
這時,唐軍的投石機已經繃緊了弦,射程定在六百步,角度也調好,正好在城牆一帶,兩名唐軍將震天雷放進了投擲袋,一人點燃了引線,一陣白煙燃起,開始勻燃燒,度非常穩定,這拓枝城的火藥工匠們耗時兩年才研製出來的定時引線,其實就是保證火藥勻燃燒,這種遠距離的投擲爆炸實際上很難控制,投晚了會在空中提前爆炸,投早了,會被敵軍把引線掐斷,或者在城磚上撞斷引線,所以為了攻克這個難關,除了保證引線勻燃燒以定時外,一名工匠還明瞭內外殼的辦法,將引線盤在鐵殼中燃燒,和火藥又隔了一層薄薄的殼,這樣,引線在鐵殼內燃燒,除非用水滅,否則在城牆上撞不斷,也無法被人為掐斷。
一名唐軍士兵緊張地注視燃燒的刻度,當引線燒到鐵殼邊緣時,他猛地揮下了旗,“放!”
兩百名士兵同時松繩,“轟!”地一聲巨響,投石機的長臂飛出,將黑黝黝且冒着白煙的震天雷高高拋出,劃過一條弧線,精準地向城頭射去,生鐵鑄造的震天雷砸上了城頭,猛然間爆炸了,爆炸聲驚天動地,火焰迸,屍骨橫飛,亂石穿空,幾乎所有的唐軍都捂住了耳朵,戰馬被驚得仰蹄亂叫,緊接着第二顆、第三顆震天雷也相繼爆炸了,也有在城下爆炸,炸得碎石亂飛,巨大的濃煙籠罩着城頭。
連續不斷的爆炸聲如天崩地裂,連操縱投石機的數千唐軍也驚得難以抑制,他們抱着頭,跪縮在地上,一直等爆炸聲停止了很久,他們的耳朵裏依然在嗡嗡鳴叫。
唐軍大營中的幾乎每一個唐軍都被驚呆了,就算當年怛羅斯之戰中的爆炸也沒有今天這樣恐怖,他們有一種天地將不復存在的恐懼,三千名克里木軍團士兵都匍匐在地上,向他們的主神阿胡拉馬茲的震怒請罪。
連唐軍主帥李慶安也沒有想到,二十顆震天雷連爆會有如此大的威力,他心中也一樣地驚心動魄,不由慢慢跪下來,怔怔地望着硝煙瀰漫着的城頭,連他也感覺到這種武器有傷天和,逆天之舉,會讓蒼天震怒。
當瀰漫着濃煙慢慢散去,城牆還在,但已經千瘡百孔,整個三里長的北城上幾乎夷為平地,四十幾座投石機石台被炸得粉身碎骨,蹤跡全無,兩千多名守軍已經全然不見了蹤影。
“大將軍,派人用震天雷直接把城門炸了吧!”白孝德在李慶安身後低聲請示道。
“不!震天雷有違天和,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再使用了。”
李慶安暗暗嘆息,他毅然下令道:“按照原計劃,用攻城槌!”
“嗚——”
號角聲齊鳴,一架剛剛裝配好的無比龐大的攻城槌出現了,攻城槌的木架高三丈,長十丈,下面有四十個巨大的木輪,在木架中間便是攻城槌體,這是一根長達八丈的千年巨木,直徑有一丈,是一種河中地區特有的鐵木,木質細密,極為沉重,五百名撒馬爾罕鐵匠耗時整整半年,打製了三條百丈長的鐵鏈,將巨木懸在木架中空,而且還在前端裝上了鑌鐵撞頭,一撞之威足有萬鈞之力,這架攻城槌名為‘破軍’,需千名唐軍操縱,但拉動攻城槌前行的,卻不是戰馬或者駱駝,而是五十頭成年戰象,這是俱戰提唐軍帶來的秘密部隊,一共一百頭戰象,這次攻打花剌子模,帶來了五十頭體格健壯的成年戰象。
象奴騎在背上指揮着大象前進,五十頭戰象拉着龐大的攻城槌轟隆隆前進,一步步向城門靠近。
就在離城門只剩二十步時,北城牆上終於出現了防守士兵,這時從其他城牆趕來的援軍,他們被二十顆震天雷的爆炸驚得魂飛魄散,不少人都被嚇暈過去,這些兩代人沒有經歷過戰爭的花剌子模士兵們,他們的心臟都是纖弱的,而偏偏世上最暴烈的武器第一次大規模威,便是出現在這些心臟纖弱的士兵們面前,令他們無法承受。
當他們驚魂稍定,便一鬨而散,向城內逃亡,去保護他們的家人,城頭上霎時間只剩下不到兩千大食軍,他們的主帥,花剌子模總督阿爾薩伊已經在爆炸中粉身碎骨了,士兵們只找到了他的一隻胳膊,還握着一柄斷刀。
當士兵們戰戰兢兢趴上城頭,眼前的情形將他們驚呆了,只見一架無比龐大的攻城槌正一步步向逼近城門,而拉拽這座攻城槌的,竟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怪獸,這些從亞美尼亞以及裏海沿岸招募來的大食農民見識短淺,都從來沒有見過大象。
他們嚇得心都要停止跳動了,紛紛跪下來,祈求真主保佑,就在這時,‘轟!’一聲巨響,大地為之震動,城牆在劇烈搖晃,生鐵鑄城的大門出了一種儼如萬年惡魔吼叫的聲音,這種聲音直透人心,讓大食士兵們恐懼得抱頭跪在地上大喊,但八丈高的巨大鐵門承受住了這山崩地裂般的一擊。
花剌子模的高度文明就表現在他們的建築之上,他們不僅有最堅固的城牆,連城門也是舉世無雙,這扇高達八丈生鐵巨門,人站在城門下顯得無比渺小,只有萬鈞之力的攻城槌才有攻破它的可能。
一千唐軍士兵再一聲吶喊,利用攻城巨槌迴盪的慣性,再次拉動了槌體,又是一聲轟隆的巨響,城門支持不住,周圍的牆體開始出現裂縫,門口的鐵栓也即將斷裂。
又是一下猛烈的撞擊,這一次,城門出一聲痛苦的嘶喊,鐵栓終於斷裂了,鐵門轟然洞開。
李慶安見大勢已定,舉刀大喊一聲,“殺進城去!抵抗格殺勿論!”
“殺!”兩萬唐軍鐵蹄奔騰,向希瓦城潮湧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