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註定是李隆基多事之日,高力士剛剛安撫完畢,宦官人來報,東平郡王、騍騎大將軍安祿J+求見。
李隆基已經非常疲憊了,他正想推遲到明日,可一轉念,便對魚朝恩道:“去宣他覲見!”
魚朝恩有些心神不寧,高力士的退仕不成固然令他失望,但李隆基對高力士的信任才真正令他沮喪,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不過是個宦官罷了,他想取代齋力士,還是個遙遠的夢想。
當李隆基命他去宣安祿山時,他愣了一下,這才忽然醒悟來過,低頭匆匆地走了,片刻,安祿山拖着一身贅肉快步走了進來,他雖然肥胖,但卻十分靈活,給李隆基半跪行一軍禮“安祿山參見吾皇陛下!”
這幾年李隆基非常喜歡這個胡人,他善解人意,在自己兒子都想不到的情況下,居然給自己送來的助情花香,讓自己能重振男人的雄風,儘管這個助情花香的後患很嚴重,但李隆基還是很感激安祿山,對他信任有加,甚至還在安祿山一次擊敗契丹的功勞下,封他為東平郡王,開啓了大唐冊封異姓王的先河。
今天朝會上,又是安祿山在細微處體貼自己,讓李隆基深受感動,李隆基望着這個憨厚老實的胡人,做做昊道:“你這個大胖子,朕草了你一年的俸祿,你在怨恨朕嗎?”
安祿山嚇得另外一隻膝蓋也跪了下來,給李隆基磕了一個頭,誠惶誠恐道:“臣只恨不能替陛下去死!”
李隆基哈哈大笑,指着他道:“當真是胡兒,口不擇言,你希望朕現在死掉麼?”“臣不敢!不敢!臣只是打個比喻,臣對陛下忠心耿耿,陛下叫臣向,臣不敢向西,陛下叫臣跳海,臣不敢下河。”“是嗎?那朕叫你回京為官,你肯嗎?”李隆基似笑非笑地問道。
安祿山心臟都幾乎要停止跳動了,他想起了李慶安給他説的話,聖上有意調他回京,難道會是真的嗎?還是陛下在試探他?安祿山心念一轉,立刻道:“臣會遵從陛下旨意。”
“朕只是和你開個玩笑,不會讓你離開范陽,朕還需要你替朕看好東大門,對了,你就是朕的一條狗,一條肥胖狗。”李隆基心情大好,和安祿山開玩笑道。
安祿山一顆心慢慢放下了,他的背感到一陣冰涼,汗水乇經濕透了他的後背,他今天來找李隆基是有目的,他一直在尋找機會,而今天他推斷李隆基的心情應該很好,恰好今天自己在朝堂上又表現出色,李隆基應該會答應他的要求。
這時,他小心翼翼道:“陛下,臣今年夏天打算進攻赤山,拔掉契丹人這個重要的堡壘,還請陛下恩准!”
李隆基的笑容慢慢消失,他沉吟一下道:“愛卿想替朕分憂「朕很感動,但朝廷今年秋天準備大規模對吐蕃用兵,財力物力都集中在隴右,愛卿想打赤山,朕擔心朝廷沒有財力支持兩線作戰。”
“陛下,臣考慮過此事了,臣打算採取閃電戰,用騎兵來襲擊赤山,這樣的話,最多十天便可拿下赤山,就不需要朝廷的錢糧支援,而且臣拿下赤山,范陽的壓力減弱,臣也好集中兵力進行軍屯,為朝廷分憂。”
李隆基點了點頭,笑道;“那你先告訴朕,你怎麼忽然想到要去打契丹?”
安祿山的頭深深埋下了,半晌,他肥厚的嘴唇哆嗦道:“今天安西軍將士都封官封爵,臣回去恐怕無法向手下將士交代,所以”-
“你很誠實!”李隆基讚許道:“這才是朕想看到的大將,看見別人高封了,自己心中不服氣,便要奮立功,也要拼一場,這便是朕封安西軍後希望看到的結果,所有的大唐將士都能知恥而後進,爭相立功獲得榮譽,朕是絕不會吝嗇那一點點官爵,安將軍,你攻打赤山的請求,朕準了!”“謝陛下理解!臣雖然不需要朝廷給予鈽糧,但臣的騎兵怨怕不足,希望陛下能答應臣向朔方借騎兵。“安思順是你兄弟,你們自己商量便走了。”“不!不!軍隊是陛下的軍隊,臣只能借安思順的幾個兒子,澈有陛下同意,臣安敢私借朔方一兵一年。”
安祿山的回答讓李隆基非常滿意,兄弟再親也只能借子侄,而軍隊可是他李隆基的,今天這個安胖子表現得非常不錯,確實要好好嘉獎一下,李隆基便欣然道:“好吧!你要借多少騎兵,你去和安思順商量,朕都準了。”
安祿山要的就是這句話,為造句話他已經等了三年,他什麼兵都不要,他就要阿布思那兩萬最精鋭的朔方突厥騎兵。“臣一定會奮勇殺敵,用契丹的人頭來向陛下請功!”
就在安祿山借兵方案終於得到李隆基批准的同時,李慶安正帶着曼蘇爾遊覽長安西市,經過一頓飯局,他們的關係已經拉近了很多,甚至曼蘇爾提出李慶安能否釋放大食戰俘,李慶安也沒有明確拒絕,也就是沒有關閉談判之門。
儘管李慶安下一步將劍指吐火羅,但哥舒翰提出的吐蕃戰役卻打亂了李慶安的計劃,使得他的吐火羅戰役不得不向後推遲,當然,能夠先收拾吐蕃人,解決後顧之憂,也是最佳的方案之一。
所以李慶安也希望能和大食達成一種類似停戰協議的和解條約,讓他有時間動對吐蕃的戰爭,否則兩線作戰,他的後勤也供給不上,李慶安也知道大食的主要精力持會放在非洲,這就使大食無法全面反攻唐軍,雙方都有停戰的意願,現在就看在談判中誰佔上風了。
但這卻不是李慶安帶曼蘇爾參觀長安的日的,讓曼蘇爾瞭解大唐的雄厚實力,這固然能在談判中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但李慶安用意並不在此,李慶安是一個有遠慮的人,他希望大唐開闊的胸襟能同樣吸收伊斯蘭的文化,他也希望曼蘇爾這位阿拔斯帝國哈里的繼承者能夠更深地瞭解大唐,戰爭不是他李慶安所需要,他需要時間展安西經濟,安雖移民,積蓄糧食和財富,鞏固他李慶安對葱嶺以西的控制。
戰爭也不是大唐所需要,現在已經不是開元盛世,現在是大唐由盛到衰的轉折時期,歷史上大唐無力饋壓安史之亂,很大程度上就是安史之亂爆之前,大唐的軍隊和經濟基礎就已被連綿不斷的對外戰爭和土地兼併給摧毀了,以至於朝廷對安史之亂最後妥協,惡果影響千年。
任何一個民族如果樹敵過多,最後只會走向滅亡,吐蕃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漢民族的威脅永遠是來自北方,在南有吐蕃強敵、北有回紇契丹虎視眈眈的情況下,再在西方樹一個更加強大的敵人,這無論如何不是一個正確的國策。
當然,這一切的酋提是將大食勢力趕回阿姆河以西,把他們打怕了,再和他們建立友誼。
他們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緩緩而行,曼蘇爾揹着手,饒有興致地觀察着這座大唐最繁華的商業市場,那寬敞的街道,壯觀的店鋪有數千家之多,店鋪裏堆積着小山似的貨物,精美的瓷器、絲綢,瀰漫着清香的茶葉,雪白的紙張,每一種貨物在大馬士革都是昂貴的奢侈品。
但讓曼蘇爾感受最深的卻是大唐人身上洋溢着的自信和健康,無論是高貴如李慶安這樣的高級將領,還是身份卑微的搬運貨物的腳伕,他們的笑聲爽朗而自信,在他們這些西方人面前,一個小小的腳伕都會將腰挺得筆直,沒有半點卑恭姿態。這是一個值得尊敬的民族-,曼蘇爾暗暗忖道。
這時,曼蘇爾被一家瓷器店櫃枱上的一對精美的大邑白瓷瓶吸引住了,這時瓷瓶薄如白紙,瓷胎晶瑩剔透,他彎着腰,仔細地觀察上面的繪畫,是一幅水墨山水畫,精美異常,曼蘇爾眼中露出了不捨之意。“店家,這對瓷瓶多少錢?”李慶安笑着問道。
夥計連忙上前笑道:“客人,這對瓷瓶是小店的陳列品,一般不賣,如果客人實在想要,我去問問掌櫃。“苯用孓!”一名老者走了出來,拱手笑道:“客人想要,這對瓷瓶我送你
老者眼光如炬,他看出曼蘇爾和李慶安一行人身份非同尋常,送他們一對瓷瓶,他們不會虧待自己。
“那就多謝了!”
李慶安對曼蘇爾笑道:“殿下,這個商人説你是遠來的客人,所以這時瓷瓶送給你了。”啊!這怎麼可以?
曼蘇爾一怔,他眼中露出了敬佩之色,大唐連一個小小的商人都這樣與眾不同嗎?他接過瓷瓶,連忙從腰間解下一把鑲滿了寶石的純金匕,雙手遞給掌櫃,道:“我們阿拉伯人雖四海皆兄弟,卻不隨便欠陌生人的情誼,絡送我瓷瓶,我送你這把匕,這樣我也心安。”
“這個……”掌櫃有些猶豫,他見匕十分昂貴,不知是否該收?便向李慶安望去,李慶安點點頭笑道:“你就收下吧!
掌櫃接過匕,想了想,又連忙從櫃子裏取出一隻槨木盒子「打開來,裏面是一對彷彿觀音菩薩用的玉淨瓶,當然也是瓷器,不過是上品大邑白瓷,上面繪有宮廷侍女圖,精美絕倫,明顯走出自大師之手,比剛才那一對瓷瓶明顯要好得多。
他把檀木盒子遞給曼蘇爾笑道:“這是我家老東主親自燒製的白瓷,已存世不多,這才是我們店的招牌,請客人收下吧!您的匕太昂貴,我不能佔你的便宜。”
李慶安沒有翻譯,而是跟在曼蘇爾身邊的粟特翻譯將掌櫃的話翻譯給了曼蘇爾,曼蘇爾連聲道謝,他接過這對瓷瓶,頓時眼睛亮了,這對珍貴的瓷瓶他要獻哈哈里。
李慶安見這掌櫃不卑不亢,頗給大唐人長臉面,不由對他暗暗讚許,便取出自己的一張名刺,遞給他笑道:“有什麼困難需要我擘助,儘管來找我。”
掌櫃接過名刺,頓時‘啊!-地一聲,連忙向李慶安施禮“原來是李大將軍,在下成都府商人許衡,久聞大將軍事蹟,擊敗大食西蠻,不勝敬佩,請受我一禮。
李慶安哈哈大笑,他指了指曼蘇爾道:“這位就是大食的儲君,想不到嗎?”掌櫃撓撓後腦勺,臉上的表情古怪之極,真是怪到家了,戰場上的對手竟然並肩逛街。
參觀完西市,李慶安便將曼蘇爾送回了位於皇城的鴻臚寺客館,他們將下榻在此,行至客館門口,鴻臚寺少卿裴用上前道:“大將軍,興慶宮已經傳來消息,明日上午聖上將在大同餿接見大食特使,聖上請大將軍也一併參加會見。“我知道了,大食客人的食宿安排昝沒有?”“請大將軍放心,我們已按最高規格安排,不會怠慢客人。”
李慶安點點頭,轉身對曼蘇爾拱手笑道:“殿下一路勞累,請殿下好好休息,用餐可以就在館舍,也可以去中午用餐之地,殿下儘可自己決定,我就暫時失陪了。”
曼蘇爾連忙向李慶安行禮謝道:“多謝李將軍的招待,讓我感受到了李將軍的誠意。”
這時李慶安忽然想起一事,便笑道:“。$i過七天便是我正式成婚之日,我邀請殿下參加我的婚禮。”
曼蘇爾大為驚訝,原來這個唐軍主帥竟然還沒有成婚,他欣然笑道:“好!我一定來參加。”
李慶安又對鴻臚寺的官員交代了幾句,便告辭了大食使者一行,向獨孤府而去,他需要和自己的親人一起分享封王的喜悦。
親仁坊,安祿山的府邸內,安祿山的部將劉駱谷穿過院子,匆匆向書房跑去,書房內,安祿山正和他的另一個謀士高尚商量調動阿布思軍隊一事,從三年前的石堡城戰役結束後,安諒山邊開始謀算這支精鋭的突厥人騎兵了,最初他是希望阿布思部自己提出遷徙幽州,為此他給阿布思開出了優厚的條件,給他佔地十萬畝的大牧場,他部落民眾不須繳納一文税賦,但最後還是被阿布思拒絕了,並明確告訴他,自己的部落絕不會去范陽,安祿山便精到阿布看透了自己的企圖,恰好此時他的族兄安思順調任朔方節度使,安祿山大喜,立刻就此事向安思順進行交涉,希望安思順能促成阿布思部東遷范陽,不料安思順卻態度曖昧,嘀上雖答應,實際上卻遲遲不見動作,在安祿山再三通迫下,安思順不得不找出一個藉口,需要李隆基的同意,他才能放人。
現在李隆基已經答應,這就讓安祿山喜出望外,安思順再也沒有理由拖住不放了,現在安思順的問題解決了,剩下就是阿布思的態度,不過這一點妥祿山並不是很在意,只要李隆基旨意一出,他阿布思就必須遵從聖上的調動,而且這份旨意中書省已經草擬送進宮了,應該很快就有消息傳來。“恭喜大帥了,幾年的心願終於要如願以償。”
安祿山的南瓜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道:“本帥為這一天已經等了三年,從-來沒有哪樣物品讓我如此執著,着實是這支騎兵的戰鬥力精鋭無比,正好補我范陽軍騎兵不足的弱點,與我的幽州鐵騎相得益彰,而且阿布思部東遷,還能給我帶來源源不斷地戰馬,這也是個長遠買賣,拿到這支騎兵,下一步我就該謀河東了。”
高尚是安祿山的兩大謀士之一,一個嚴莊失蹤多年,至今下落不明,他便成了安祿山的第一謀士,儘管安祿山帳下幕僚眾多,可讓安祿山信任,又足智多謀的,卻只有高尚一人,高尚年約五十歲,長得頗為白胖,留一綾長鬚,一雙細長眼閃爍着一種狡黠的目光。
他輕捋長鬚道:“不過為了萬無一失,大帥應派人在半路攔截阿布思,以防止他逃逸。”他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了部將劉駱谷的裒報聲:“稟報大帥,已有消息!”“進來!”
劉駱谷是安祿山安插在長安的眼線,每豐安祿山大量撥款給劉駱谷,讓他結交權貴,收買李隆基身邊宦官,朝中但凡有風吹草動「劉駱谷便以最快的度鴿信前往范陽,劉駱谷走進房內,躬身道:“稟報大帥,宮中傳來消息,聖上已經正式批准了大帥關於借阿布思部赴范陽協助作戰的奏摺,旨意剛剛下兵部和朔方。”“好!好!”
安祿山連聲叫好,他得意地笑道:“這下,我就將美夢成真了,哈哈!”
旁邊的高尚卻看出劉駱谷欲言又止,似乎還有話説,便問道:“還有什麼消息嗎?”劉駱谷嘆口氣道:“大帥請阿布思晚上耒赴宴,他推病不肯來!”“退病?哼!早上看他還好好的,他會有什麼病?算了,我也不清他了。
安祿山回頭對高尚道:“適才先生説這個阿布思會逃,那他會往哪裏逃?”
“應該是逃進大漠,不過我聽説過阿布思和回紇可汗關係惡劣,我們要防止他獨立稱汗,臣還是那個建議,把阿布思控制住,讓他插翅難逃。嗯!”安祿山點了點頭,緩緩道:“半路攔截有點晚了,我們在長安就得動手,宜早不宜遲,今天晚上便開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