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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如畫當壚

    汁間轉眼到了五月,在夷播海以東修煞五城的,事巳經鳳繃,葛邏祿立即從各部調出兩萬人,加上北庭招募五千民工,人員充足,築城進展十分順利,這天下午,李慶安視察五城歸來,他先回了北庭城,一進城門他便急問王昌齡道:“長安來的錢爐在哪裏?”

    他在半路上得到消息,從長安少府寺運來的冶錢爐已經到了庭州,他快馬加鞭,急忙趕回庭州。

    大唐各鎮節度使一般都會身兼述職。這主要是看皇帝的信任程度,比如李慶安除了節度副使和庭州都督外,還有其他一系列頭銜,比較重要的是御史中承,這是監察權;同時又營田轉運使,這等於掌握了北庭的經濟命脈;再有他還兼任百工支署監和鑄錢監,前者是管理北庭工匠。而後者是掌握鑄錢大權,包括有權開礦冶煉。

    正因為有這些頭銜在手,李慶安才能掌握北庭的軍政大權,當然,他並不是所有權力都有,比如最重要的人事權他就沒有,所有的文武官員的任命還是得通過兵部和吏部進行。

    在北庭增加鑄錢點是李林甫與他達成了協議,考慮到安西北庭遙遠。銅錢運輸不便,李林甫便同意在庭州安放一個鑄錢爐,所鑄錢幣用於滿足北庭和安西的需要,這對於北庭的經濟繁榮有着至關重要的作用。

    王昌齡連忙道:“他們已經來了十天!”

    這時,一名士兵領着一名低級小官匆匆走來,他躬身施禮道:“卑職是少府監下隴右冶署承盧俏,請使君多多關照。”

    他僅只是一個從九品小安,被調來北庭協助李慶安管理鑄錢爐,實際上就是一個技術主管。

    儘管這個,技術主管的職位低微,但李慶安還有求於他,連忙含笑回禮道:“原來是盧冶承,歡迎來北庭。不知盧治承是準備長期駐北庭,還是臨時來協助指導。”“回稟使君,任命書上説暫駐一年,以後還請使君多多關照。

    盧億不是什麼科班出身。也和大唐名門世家盧家沒有半點關係,他家世代貧民,只因為做了二十年的小吏。累積資歷才轉為官,這可是他盧家五代來的第一個。官,因此他對自己這個從九品的小官帽異常珍惜,表現在對掌權者態度上就是卑躬屈膝,甚至有一點諂媚的味道。

    “使君,請隨我去看冶錢爐

    他帶着李慶安快步來到了一座靠城牆的閒置大院中,這裏便是北庭冶署的臨時鑄錢之處,十幾間屋子,鑄錢其實是一個系列工程,中唐已採用翻砂鑄錢法,鍊銅、制模、熔料、入模、拋光、挑選、穿錢等等工序都在這裏面,約有工匠三十餘人,而北庭銅料運輸不便,必須就地挖礦冶煉,這至少又要幾千人。所以朝廷同意北庭鑄錢,實際上就是送給它一個很大的產業。

    李慶安走進院子,四處掃了一眼,只見在院子的角落裏已經砌好了一座黑黝黝的鍊銅爐,周圍撒了一地工具,還有幾十個熔銅柑蝸罐,以及用於壓錢模的石基。

    李慶安見旁邊的鐵箱子裏有十幾只鐵製錢範,也就是工作模具,便隨手撿起一隻錢範,看得出它已經很有些年頭了,佈滿了鐵鏽形狀也不標準,李慶安伸手錄了一下,立刻有大片鐵鏽錄落,鏽蝕不堪。幾乎每一件錢範都是這樣,他不由眉頭緊皺,自言自語道:“怎麼會這麼破爛?。

    盧伯有些臉紅,連忙解釋道:“這是隴右鑄錢署幾年前淘汰下來的舊錢範,存放了幾年,已經誘得不成樣了,現在我們都用母錢翻沙制錢。這些錢範只是用來做試驗。”

    他見李慶安眉頭並沒有他的解釋而舒展。便喃喃道:“使君,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説!”

    “使君,其實錢範也好,母錢也好。都可以自己製造,據我所知。許多人私鑄銅錢,做得比官爐還好。關鍵是北庭有鑄錢的權力,至於範子嘛!就不一定非用官造的不可。”

    李慶安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鑄錢的技術官辦和民辦並無區別,關鍵是違法還是不違法,他也聽説鑄錢一貫的成本不過七百文,不少人都私鑄銅錢從中牟取暴利,而且有的造的私錢比官錢還精美,當然也有銅料不足的劣質錢,大唐的開元通寶沒有什麼防偽技術,唯一的防範手段便是產刑,平民私鑄銅錢將付出殺頭的代價。

    但事實上許多權貴豪門也在偷偷造私錢牟取暴利,只要沒人舉報。朝廷也只能睜隻眼閉隻眼,但北庭不同,北庭沒有現成的銅料,只能採礦冶煉,這樣就無法低調了。一旦開工,立刻便被人知道,所以拿到鑄錢權對北庭就尤為重要了,李慶安現在就可以公開的,大規模地開礦鑄錢。

    至於私自換個模具或者母錢問題倒不是很大,反而是這個,盧冶承的思路很務實,讓李慶安十分意外。

    李慶安微微笑道:“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煉出第一爐錢?”

    盧伯連忙道:“前天已經試過兩爐。鑄造出一百貫錢,使君請隨我來

    盧佰又將李慶安帶到倉庫,門口有幾名士兵把守,他們走進屋子,屋子中央放着兩隻大竹筐,竹筐中盛滿了黃澄澄的銅錢,兩名**着上身的工匠正在忙碌地穿弈旬書曬細凹曰迅姍不一樣的體蛤千,山就是把零散銅錢枚枚用繩年穿起來,千枚為瓚,目然不是最原始的辦法,一枚錢一枚錢地穿。那樣效率低不説,還容易出錯,一般是把錢放進木模子中,一格模子就是一千枚,放滿了一穿繩便是一貫。

    盧俏指着籮筐又繼續道:“大唐每年鑄錢三十二萬貫,共九十九個,鑄錢署,每個鑄錢署一年鑄錢也就三千三百貫左右,實際上只要銅料充足。我們每年能鑄錢兩萬貫。”

    説到這,他看了看李慶安的臉色。又連忙陪笑道:“當然,鑄多少錢是由少府監下指令。如果李使君想多造一點點也是可以的。”

    他知道這種邊疆重鎮不是內地州縣。沒有那麼多限制監察,鑄多少錢其實就是由節度使決定,他聽説幽州的實際鑄錢量就是少府監所給額度的三倍,也沒有任何問題,更何況天高皇帝遠的北庭,據説監察權就在這位節度使的手上,這樣一來。李慶安想鑄多少錢,還不是由他本人説了算。

    少府監給北庭鑄錢署下的額度是一年一萬貫,還包括給安西的五千貫錢,實際上北庭每年也就五千貫錢。這對於應付日常的行政開支是足夠了,另外布帛也可充作貨幣,補充銅錢的不足,而軍隊主要是糧食物資,對錢早耗用不多,因此朝廷只給一萬貫的鑄錢額度,其實也是一種財力上的限制,防止節度使招募私兵。

    可事實上這種額度只是一紙空文,唐朝中後期的節度使們沒有鑄錢權都要造私錢,更何況李慶安得到了鑄錢權,他當然不會止步於每年的萬貫銅錢,李慶安沒有説破,只笑了笑問道:“我若想造一批金錢和銀錢,不知可有模子。

    “金銀錢?,盧億一愣。他連忙道:“有!有!”

    他連忙飛跑進屋,取來一隻小木箱子,交給李慶安道:“使君,這是我從少府監領取的母錢,一共有金、銀、銅三種各十枚,使君是鑄錢監,母錢應該由使君保管

    李慶安接過了箱子,打開看了看,裏面果然有三十造型精美的母錢。錢體略微厚於普通錢幣,文字深峻,字體秀美細長,銅質細膩白。

    他將箱子一關,交給旁邊的王昌齡笑道:“這個每天都要用,放在我身邊不便,就由參軍來保管吧!”

    王昌齡收下了,李慶安點點頭又笑道:“明天開始鑄錢,北庭倉庫裏有現成的八萬斤銅,蠟和鉛都有,另外我會派三百名軍士來一起幫忙鑄造,盧署承沒有問題吧!”

    盧億明白李慶安的意思,實際上就是派人來學習鑄錢技藝,他不敢拒絕,連忙道:“沒問題,使君儘管派人來幫忙。”鑄錢工匠的到來讓李慶安心中十分得意,得到鑄錢權他便可以大規模的鑄錢了,一年一萬貫當然不夠,關鍵是他同時還得到了採礦權。伊州有大銅礦,金山一帶有金銀礦。只要機器開動,錢不就滾滾而來?

    當然,採礦勞動力不足還是一大問題,這個他不擔心,漢人不夠,胡人一樣能頂上。

    李慶安去視察五城修築已經一個月了,一直沒有回家,他思家心切。視察完鑄錢所,便轉身回府了。

    走在金滿縣的大街上,街頭似乎比從前顯得人多了,熙熙攘攘,熱鬧非常,李慶安不由想到了金滿縣縣令陳忠和,據説此人辭官到長安告自己御狀去了,義無反顧,連老母妻兒也丟下不管,他不由一陣感慨,此人雖然能幹,卻畢竟是個書生。在恢復碎葉的大計之下,李隆基怎麼可能會聽他的告狀。

    “快點!快點!去晚了可就要賣沒了

    眼着快到自己府上,身後忽然傳來幾個女人的低喊聲,李慶安不由回頭,只見三五個年輕的胡娘手中拎着錢袋,急匆匆向前方跑去,每個人的眼中都充滿了一種期盼之色。

    李慶安不由有些奇怪,她們去買什麼?

    轉過一個彎,李慶安頓時愣住了,遠遠的,只見他的府門前擠滿了年輕的女人,每個人都扎堆似的爭搶着什麼?他看清楚了,許多女人的手中拿着一條長裙,在身上比劃着。

    “大家不要搶,這些裙子保證都是長安西市的上等貨,你們看看這做工,這裙子的綢緞,北庭可見不到。”

    遠遠傳來了如畫的聲音,透過女人們的人頭縫隙,李慶安看見了如畫。她站在一個高桌上,袖子挽起。頭梳了個髻,露出碩長雪白的脖子。一張俏臉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地紅潤。

    “大姐,你那條裙子三貫錢。對!一文錢不能少,已經很便宜了,我當時買的時候就是三貫錢,這裙子從來沒穿過,你看顏色多鮮豔,我一文錢不賺你的,好的!小蓮,替我收一下錢。”

    只見小蓮從人羣裏出來,從一個胡娘手中接過一袋錢,一臉認真地數着,李慶安愈驚訝,他又看見了舞衣的侍女玉奴好像也在幫忙。

    就她們三人,在忙碌地賣一堆長裙子和一些日用品,都是從長安帶來,李慶安輕輕擺了擺手,向側門指去。親兵們會意,紛紛向側門走去。他翻身下馬,揹着手慢慢地走到大門前,站在台階上笑看着這一盛景。

    這時小蓮已點完錢,將長裙交給了胡娘,,用娘拿着石榴裙左看右看,歡天喜地地老“口※

    小蓮拿着錢轉身網要回去,忽然一眼看見了李慶安,眼中頓時一陣驚喜,她正要奔上來,李慶安卻豎起食指,向她噓了一聲,指了指如畫。

    “好的!”人羣裏傳來如畫清脆的笑聲,“兩貫五百文,我們成交。小蓮,再收一下這位美孃的錢。”

    如畫又達成一筆生意,在催促她了,小蓮無奈,只得轉身去收錢。

    “喂!小娘,你這套茶具多少錢?”

    一個女人看中了一套瓷器,如畫立夏笑道:“大姐,你的眼光不錯。那可是大邑上等白瓷,長安東市張家老店才有賣,那套茶具我一共只有三套,你若喜歡,十貫錢拿走。”

    李慶安望着那套茶具,他忽然想起來了,這好像是他們長安搬新房時買的,他記得當時是買了六貫錢,這小娘居然開價十貫。

    十貫錢對於這個女人似乎貴了點,可是她又愛不釋手,猶豫了一下。她喊道:“、娘,八貫錢賣不賣?”

    如畫笑盈盈道:“大姐,我基本上都不賺錢,這種上等白瓷北庭市場上可看不到,咸陽酒肆隔壁的瓷器店裏倒是有賣,可質地比我這個差的多,卻要價十二貫,大姐,你不信去看一看

    説到這,她又回頭對一個女人笑道:“那件可是繡金百葉裙,每個,女人都應有一條壓壓箱底,我買五貫五百文,賣給你六貫錢,只賺五百文

    這邊買瓷器的女人心動不已,想買又有點嫌貴,畢竟十貫錢也是個。大數目,如畫又回頭笑道:“大姐。這樣吧!瓷器九貫錢,我再送你一包上好的茶葉,價值五百文。怎麼樣?”

    女人眼睛一亮,終於點頭道:“那好,我們成交,我身上沒帶這麼多錢,你先把瓷器收起來,我回去取來,對了,銀子可以嗎?”

    “可以,九兩銀子。”

    女人從人羣裏擠出來,騎上一匹小毛驢,匆匆地回去取錢了。

    這時,如畫終於看見了李慶安。她頓時驚喜得蹦了起來,也顧不得做生意了,從桌上跳下來,直向李慶安衝過來。

    她抱着李慶安的胳膊撒嬌道:“阿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先讓人來説一聲。”

    她的親暱舉動惹來身後女人們的一片笑聲,李慶安愛憐地替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笑道:“如詩呢?她怎麼不來幫你?”

    “她害羞,才不會來呢”。

    如畫附耳對李慶安低聲笑道:“她一個月一次的那個來了,哪裏也不能去。”

    李慶安會意,便笑道:“如畫掌櫃請繼續去忙,晚上再給東主彙報一下你的生意情況

    如畫白了他一眼,撅嘴道:“什麼如畫掌櫃,好難聽,我姓李,李掌櫃。”

    “是了,李掌櫃,去忙吧!”

    “好吧!我去了,晚上我再來陪你。”

    如畫向他調皮地眨眨眼,這才回去跳上大桌子,對爭先恐後的女人們笑道:“別急!別急!一個一個來。”

    “李小娘,這件霞帔多少錢,我女兒要出嫁,我就想給她買一條,可是縣裏怎麼也找不到。”一個女人舉着一條狹長豔麗,下面有玉墜的帔巾激動地問道。

    如畫抿嘴笑道:“大姐真有眼光,你那件霞帔可是上等蜀錦製成的。長安東市價二十貫,我只用過一次,所以只要你十八貫,其實城東一家叫金山綢緞店的鋪裏也有賣。你不妨去看一看,我告訴你,他們開價沒有低於三十貫的,還價最多隻能到二十八貫,這件霞帔我給你留着。你可以對比一下再來李慶安還從來沒有見過如畫居然有這樣的經商才幹,在他印象中,

    如畫一直是個活潑外向的女孩子,和明珠有點類似,但她卻沒有明珠那樣的身份地位,是安祿山養來送給權貴的玩物,從小到大沒有出門的機會,只有跟了自己的這兩年才和外界有接觸,可她卻如此頭腦靈活,如此善於推銷貨物,也從沒有人教她,只能解釋為她有經商的天。

    李慶安不由對她刮目相看,這時,他眉頭忽然微微一皺,他這才注意到如畫的穿着,她下身穿一條紅色豔麗的石榴裙,上身卻穿一件薄薄的衫子,時值五月,天已經漸漸熱了,女人們基本上都穿上了衫子,衫子屬夏服,是漢代以後出現的一種沒有襯裏的單衣,唐朝衫子多為寬領大袖,以紗羅縫製,輕如煙霧、薄如蟬翼,隱約可見肌膚。

    如畫正是穿着這樣一件衫子,在陽光下,可以清晰地看見她胸前兩個圓潤飽滿,隨着她手臂擺動,兩隻飽滿彷彿白瓷玉碗一般富有彈性地跳動着,再看看別的女人。其實也一樣,不過這些女人卻沒有如畫那般清純美感。

    李慶安也會欣賞別的女人,可是自己女人的前胸卻如此透明顯露,他心中總是有那麼一點不舒服。

    他望着如畫手中狹長的帔巾。腦海裏忽然想起一種後世女人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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