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BA新招募的60人被派到當地各報社,尋找綁架斯隆家人的綁匪據點的工作已經進行了一週半,卻一直投有進展,而且,其它情況也是一無所獲。
聯邦調查局雖然還沒有直截了當地宣佈此案已成死案,卻一直沒有公佈任何新的發現。傳説亦已介入調查的中央情報局緘口不言。
看來大家都在等待着綁匪會傳過什麼話來,通常是各種要求。但是,綁匪至今沒有任何動靜。
有關綁架的報導仍然不斷,但已不是電視的頭條新聞,也不是報紙的頭版消息。
雖然公眾對此案的興趣已明顯下降,但各種猜測仍是層出不窮。新聞界的看法越來越偏向於被綁架者已經被神秘地拐出了美國的説法,對他們的去向,大家的着眼點基本上集中在中東。
只有CBA持不同意見。由於特別工作小組認出了綁架集團的參與者並有可能是頭目的一名哥倫比亞恐怖分子尤利西斯·羅德里格茲,拉丁美洲成了CBA注意的焦點。不幸的是,還不能確定指揮綁匪的大本營設在哪個國家。
羅德里格茲與此案有關的消息仍然為CBA獨家享有,令有關人員十分驚訝。原先以為,這一情況可能會被其他新聞單位迅速獲得並公諸於世,而且現在也隨時有這種可能,但他們的擔心一直未成為事實。倒是CBA內部對新聞部繼續對聯邦調查局封鎖羅德里格茲的消息已經產生了不安情緒。
每天的國內晚間新聞都要提到斯隆家人被綁一案,即使只是説一句“今天沒有新情況”。經萊斯利·奇平翰的批准,並徵得製作人查克·英森的同意,這已成了一條規定。
但是,星期三早上,即開始查閲報紙的第10天,發生了不同尋常的事,CBA又全速運轉起米,特別工作小組的成員精神為之一振,一掃因毫無進展帶來的沮喪之情。
當時,帕特里奇正在辦公室。他抬頭看到庫珀從門口走來,後面跟着來CBA報到時就已給他很深印象的新手黑人莫尼。
“我們可能已經找到了什麼線索,哈里。”庫帕開口説道。帕特里奇招手讓他倆進了辦公室。
“讓喬納森告訴你吧,”庫帕示意莫尼説,“你説吧。,"“帕特里奇先生,昨天我到阿斯托維亞一個報社去了。”莫尼自信地説着,“那是在昆斯區,靠近傑克遜高坡。按你説的查了,沒發現什麼。從報社出來時看到西班牙文週刊《週報》報的辦公樓。這家報社不在名單上,不過我還是去查了。”
“你會説西班牙文?”
莫尼點點頭。“還可以。反正,我提出要看我們一直在查的那段時間內的報紙,他們同意了。也沒發現什麼。我離開之前,他們給了我一份剛出版的週刊,我帶回家晚上看了一遍。”
“早上就拿給我了。”庫珀説着,拿出一份純屬花邊新聞一類的小報,攤在帕特里奇的辦公桌上。“這裏有一欄我們認為你會感興趣的,這是喬納森的譯文。”
帕特里奇掃了報紙一眼,然後讀起了用打字機打好的足有一頁紙的譯文:嗨,想不到吧,有人買起棺材來就像你我到雜貨鋪買奶酪一樣隨便。確有其事,不信問問戈多伊殯儀館的戈多伊。
那人一進殯儀館,隨手買了兩具館材,一具標準尺寸的,一具小尺寸的。説是給他年邁的父母用——小的是給母親的。嗨!他的父母會怎麼想?“該滾蛋了!爸!媽!聚會到此結束!別急,還有呢。上個星期,就是買了棺材之後的第六個星期,那傢伙又來了,又買了一個棺材,標準尺寸的。跟上次一樣,付的走現金。沒説這一具棺材是給誰準備的。不知道是不是該輪到他老婆受騙上當了。
知道誰對這不關心嗎?就是艾伯特·戈多伊,説是他隨時隨刻都願意再做這樣的買賣。
“還有呢,哈里,”庫帕説道,“剛才,我們給《週報》報社打過電話。喬納森説了話,我們真夠運氣的,寫這篇文章的傢伙正好在。”
“他跟我説,”莫尼接道,“這篇文章是他上星期五寫的。他碰巧在酒吧見到戈多伊。那天戈多伊剛賣了第三具棺材。”
“這一天,”庫帕補充道,“正好是綁架發生的第二天。”
“等等,”帕特里一奇説道,“別説話,讓我想一想。”
兩人打住了話頭,而帕特里奇開始思考。
別急。他告誡自己。別太激動了,但是,這個可能確實很大。前兩具棺材是綁架前六個星期買的,原先推測綁匪們可能會提前一個月就來觀察斯隆一家的行動,因而只是早了幾天。而特別工作小組估計綁架的準備行動最長三個月期限。因此買棺材的時間仍在估計的期限內。那兩具棺材尺寸不同,一個是標準的,一個是小一號的。説是小號的給一個老年婦女,但未嘗不可能是給11歲的小孩。
後來的第三個棺材,根據報紙上説的,是標準尺寸的。既成事實是:克勞福德的父親,老人安格斯來斯隆家完全是個意外,他只在前一天通過電話。因此,他的家人沒有料到他會來,綁匪也就更不會想到。他們把老人、傑西卡和小男孩一起抓住了。要抓的人由兩個變成了三個。
整個事件是否只是一個非常意外的巧合呢?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
帕特里奇抬起眼皮,看到面前兩人神情專注地盯着他。
庫帕説:“這給我們提出了幾個疑點,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們也許已經找到了斯隆夫人和另兩個人是怎麼被弄出美國的。”
“用棺材裝嗎?你認為他們已經死了嗎?”
庫珀搖了搖頭,“用麻醉劑,以前有人幹過。”他的話和帕特里奇的想法不謀而合。
“下一步幹什麼,帕特里奇先生?”是莫尼在問話。
“儘快採訪殯儀館的人,”帕特里奇掃了一眼打好的譯稿和加上去的戈多伊的地址,説道:“戈多伊。我自己處理吧。”
“我想跟你去。”
“我覺得他該得到這個機會,哈里。”庫珀在為莫尼求情。“我也這麼想。”帕特里奇笑着對莫尼説,“幹得不錯,喬納森。”
年輕的調查員微笑起來。
帕特里奇決定帶上攝影師馬上就出發。他指示庫珀道:“我想明肯定在會議室裏,叫他帶上攝影器材跟我們走。”
穿過新聞總部門廳時,他和莫尼碰到了CBA的商業專題記者唐·凱特林。
凱特林問道:“哈里,有新情況嗎?”他總是穿着棕色的訂製西服,小鬍子理得煞是整潔。像往常一樣,他穿戴得像是個賺了大錢的商人。
帕特里奇想搪塞過去,一走了之。但他欲言又止。他尊重凱特林,不僅因為凱特林是個專家,而且他還是個一流的記者。凱特林的經歷,使得他也許比帕特里奇更能嫺熟地處理好他們將要對付的事務。
“有新情況了,唐。你現在在幹什麼?”
“沒什麼事。華爾街今天安靜得很。要幫忙嗎?”
“可能吧。跟我們走吧。路上再給你解釋。”
帕特里奇、莫尼和明剛出現在樓外街面上,一輛CBA吉普車就來到了新聞中心出口處。莫尼幫攝影師提着設備上了車後座,帕特里奇坐到了司機旁邊,“呼”地一聲關上了前門。唐·凱特林也過來上了車,擠到了車後面。
“我們妥去昆斯。”帕特里奇對司機説着,並念出了隨身帶來的《週報》報紙和莫尼譯文上的戈多伊殯儀館的地址。司機飛快地做了個180度的轉彎,駕車朝東昆斯博羅橋疾駛而去。
20分鐘後,哈里·帕特里奇,唐·凱特林、喬納森·莫尼三人已經在戈多伊嘈雜喧鬧、煙霧騰騰的辦公室裏,隔着辦公桌,面對肥胖、謝頂的殯葬商站着。剛才,他們根本沒有理會女秘書的盤間,徑直闖進了這間辦公室。
根據帕特里奇的指示,明留在了外面的吉普車裏,需要時再進來攝像。此刻,他正躲在車裏小心翼翼地攝下了戈多伊的辦公樓。
殯葬商像往常一樣叼着一支點燃的煙,帶着懷疑的神色注視着來人。
“戈多伊先生,”帕特里奇説道,“我已經跟外面的女士説了,我們是CBA新聞部的。”
戈多伊一拍膝蓋,“綁架的事都是你報導的。”
“對,而且這也是我們登門拜訪的原因之一。我們可以坐下談嗎?”
戈多伊手指了指椅子,帕特里奇等三人在對面坐了下來。
帕特里奇取出《週報》報紙,問道:“我可以問一問你是否看過這份報紙?”
戈多伊一腔不快,“那個下流的探子,婊子養的!他沒權利把聽來的東西印出來,又沒跟他説。”
“那麼你已經讀過報紙,知道寫的是什麼。”
“我當然知道。那又怎麼樣?”
“如果你能回答幾個間題,我們將感激不盡。戈多伊先生,第一,買棺材的人叫什麼名字?他長得什麼樣?你能不能給我們説説他的長相?”
殯葬商晃了晃腦袋,“這些是我的私事。”
“但這很重要...。”帕特里奇壓低聲音,竭力做出友好的樣子。“可能與你剛才提到的——斯隆家人被綁有聯繫。”
“我看不出有何聯繫,”戈多伊語氣十分強硬。“不管怎麼説,這是私事,與你無關。你們要是不介意的話,我還有事要幹。”
唐·凱特林第一次開了腔:“戈多伊,哪幾口棺材你要了多少錢?不想告訴我們嗎?”
殯葬商的臉一紅,“我得對你們説多少次?我只是做我的生意,你們還是去幹你們的正事吧。”
“我們當然會的,”凱特林説,“事實上,我們正打算離開這兒。,直接去紐約市營業税務辦公室,這份報導”——他碰了碰那份報紙——“説你賣棺材收的全是現金。我相信你收了錢,並已繳過税了。這樣便會記錄在案,有購買人的名字。”凱特林轉身對帕特里奇説,“哈里,我們為什麼不離開這個不合作的傢伙,去找營業税務人員談談?”
戈多伊早已臉色發白,連忙氣急敗壞地説:“嗨,別急,等一等!”
凱特林轉過身來,佯裝不知地問,“引麼事?"“也許我……”
“也許你根木沒有交税,也沒上報,但我敢打賭你收了錢。”凱特林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一改先前套近乎的做法。他倚靠在殯葬商的辦公桌上。帕特里奇還從沒見過他這樣,慶幸自己把這位商業專題記者帶來了。
“戈多伊,你仔細聽着,”凱特林繼續説,“我們電視網台的人個個神通廣大,必要的時候,我們就會用上這些有影響的人物,特別是現在,我們在為自己人奮戰,與一樁卑鄙齷齪的綁架犯罪較量,救出他的家人。我們需要你儘快回答我們的問題,如果你能幫我們的忙,我們也盡力不透露對我們來説並不重要的東西,比如説那個什麼營業税、所得税……”
戈多伊舔舔嘴唇,“夥計,我願意回答你們的問題。”他的聲音有些嘶啞。
凱特林點點頭説,“哈里,你來吧。”
“戈多伊先生,”帕特里奇説,“是誰買了那些棺材?”
“他自稱諾瓦克,我沒相信。”
“也許你是對的,還知道他什麼情況嗎?”
“不知道。”
帕特里奇把手伸進口袋。“我給你看張照片,你看着是不是那個人。”他拿出尤利西斯·羅德里格茲20年前的素描肖像翻拍照。
戈多伊毫不猶豫地説:“是他,是諾瓦克,只是他人比照片上老……”
“對,我們知道這個。你能絕對肯定是他嗎?”
“毫無疑問。我見過他兩次,他當時就坐在你那個位置。”今天這一調查開始後,直到現在,帕特里奇才感到滿足。特別工作小組的調查又有了新的突破。棺材和綁架事件之間的聯繫已經確定。帕特里奇掃了凱特林和莫尼一眼,知道他們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讓我們聽聽諾瓦克對你説了些什麼,從頭講起。”帕特里奇對戈多伊説。
在下面的答問中,帕特里奇竭力想搜尋有用的東西,但是到最後,也沒發現什麼。很清楚,尤利西斯·羅德里格茲非常謹慎,未留下什麼痕跡。
帕特里奇問凱特林,“唐,你還有什麼想法?”
“有一點。”
凱特林對戈多伊説,“關於諾瓦克支付給你的現金。你説兩筆錢加起來近一萬美元,大都分是百元鈔票,對不對?”
“對。”
“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戈多伊搖搖頭,“錢就是錢,有什麼特別的?”
“是新鈔票嗎?”
殯葬商想了想説,“有幾張可能是新的,大部分不是。”
“那這些現金在哪兒?”
“沒有了,我用了、花了,還付了兒筆帳,”戈多伊聳聳肩,“這年頭,錢不經花。”
凱特林緩了緩語氣,站起身來,一付準備離開的架勢,對戈多伊説,“你還記得別的什麼對我們有用的嗎?”話音剛落,便轉了身。
戈多伊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自信心又上來了,顯然想讓這一切早點結束,趕緊答道:“什麼也沒有了。”
凱特林跳了起來,他的臉因憤怒變得異樣,漲得通紅。他大步走到桌子跟前,身體往前一傾,抓住了戈多伊的肩膀,把他往前一拖,兩個人的臉貼得很近。凱特林從牙縫裏吐出了幾句話,“戈多伊,你真是他媽的騙子。你還有現金在手,那筆錢根本沒用掉。你不想讓我們看,我們瞧瞧國內收入署是否能看。我説過,只要你幫我們的忙,就不給他們打電話。現在,我只好打了。”
凱特林把戈多伊推回到椅子裏,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小小的通訊錄,把桌上的電話機拉到自己面前。
戈多伊叫了起來,“不,別打電話!”他一把搶過電話機,喘着粗氣咆哮道,“你這個雜種!行了,我給你看。”
“你要明白,”凱特林説,“我們沒有時問再跟你兜圈子了。下一次……”
戈多伊站在那兒,把辦公桌後牆上掛着的塗有防腐劑的證書鏡框取了下來。牆上露出個保險箱。他開始轉動字碼鎖。
幾分鐘後,在大家的注視下,凱特林仔細檢查戈多伊從保險箱裏取出的現金——近4000美元。他細心地驗看鈔票的兩面,把錢分成三堆——兩堆少些,一堆多些。檢查完畢,他把多的那一大堆推給戈多伊,指着少的兩堆説,“我們想借用這些錢。給你一張CBA的正式收據。如果願意,你儘管寫上編號,帕特里奇先生和我一起在收據上簽名。我以個人的名義擔保,48小時內把錢如數歸還,不再問任何問題。”
戈多伊很不情願地説:“我想這沒關係。”
凱特林示意帕特里奇和莫尼靠近一點,看看那兩小堆鈔票。全是100元面額的。
凱特林説:“許多生意人都提防百元鈔票,唯恐假造。他們常在鈔票上記下來歷。比如説,你租車,如果用100元一張的票面付帳的話,車主就會在鈔票上記下租據號碼。以後,若是發觀鈔票有假,就能找到你。同樣,銀行出納員把儲户的姓名或帳號記在百元票面的鈔票上。”
“我在百元鈔票上看到過記號,就是不明白為什麼,”帕特里奇説。
“我沒見過,”莫尼插嘴説,“我可掙不到這樣的大票子。”凱特林笑了,“小夥子,在電視台幹下去,你會有的。”
凱特林繼續説,“當然,在鈔票上做記號是不合法的,損壞票面可以算作刑事犯罪,只是還沒有這樣執行過。不管怎麼樣,我們手頭的這兩堆鈔票中,一堆寫有數字,一堆寫有名字。哈里,如果你同意,我可以把這些數字給我銀行的朋友看看,他們也許能辨別出使用者,然後用電腦查查。至於那些名字,我得查電話號碼簿,找到那些擁有和使用過那些鈔票的人。”
“我想我知道該怎麼幹了,”帕特里奇説,“唐,還是你把想法倒出來吧,我們該查些什麼?”
“我們要找的是銀行。我們找到的線索會幫我們查清那些收過這些錢的銀行,也許銀行的某個職員在妙票上寫了那些數字或名字。如果我們運氣特佳,也許能追出經手和支付這些鈔票的某家銀行。”
“我明白了,”莫尼説,“某家銀行把錢付給綁匪,綁匪用這筆錢從戈多伊那兒買棺材。”
凱特林點點頭説:“一點不錯。當然,這是碰運氣的事兒。但萬一成功,找們就能查出綁匪使用的銀行,他們或許還在這家銀行有户頭,”他聳了聳肩又説,“哈里,我們一旦瞭解到這些情況,你的調查就能進行下去了。”
“那可太好了,唐,”帕特里奇説,“到目前為止,我們的運氣甚佳。”
瞥見那份把他們帶到這兒的小報,帕特里奇想起了剛開始查閲當地報紙時阿瑟大伯説的話:“碰運氣的事往往是找不到你想要的線索,卻可能無意碰上能以另一種方式給你幫助的其他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