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前一天的清晨6點15分,不停的電話鈴聲吵醒了總理的私人秘書米莉·弗裏德曼。她睡在自己渥太華大街的豪華的蒂法尼大樓中的公寓裏。她匆忙地在睡衣褲外罩上一件淡黃色的毛巾布晨衣,她用腳在地上摸索着睡前蹬掉的那雙後鞋跟被踩碎了的舊鹿皮軟拖鞋。由於沒有摸到鞋,她赤着腳邁進了與卧室毗鄰的起居室,打亮了電燈。
即使這麼早,在她那睡眼惺忪的眼裏,這間沐浴在燈光下的房間看起來仍與往日一樣舒適,一樣誘人。米莉知道,這裏與刊登在雜誌封面上的那些漂亮的未婚女子公寓大不相同。但這是她每晚拖着疲倦的身體回到家後最喜歡待的地方。她總是首先跌坐在那張鋪着軟絨墊的大睡椅上。這張大睡椅從多倫多她的父母家中搬運到這裏來時,着實給搬運工們找了不少麻煩。
這張大睡椅搬進這來之後,又按米莉的愛好用綠色的裝飾布重新包了一下,並在兩側配上了兩把扶手椅。這對椅子是她在外地的一次拍賣中買下的。儘管椅子表面的絨毛有些磨損,但坐上去卻是相當的舒服。她一直在想將來找人為這對椅子做兩隻秋色的擦光印花布套。這兩隻套子將與公寓內呈暖蘑菇色的牆壁和室內的木建部分十分協調。這所公寓是她在一個週末邀來了幾個朋友共進便飯後哄着他們幫她一起粉刷的。
在起居室的另一端有一把舊搖椅,這是一把令她產生荒謬的感慨的椅子,因為在她的孩提時代,她就時常坐在這把椅子上,搖晃着,幻想着。在這把搖椅旁的一張壓型皮革面的咖啡桌上放着一台電話,而這張咖啡桌是她花了令人咋舌的高價買來的。
米莉坐在搖椅上,拾起了電話聽筒,開始搖動着。電話是傑姆斯·豪登打來的。
“早晨好,米莉,”總理生氣勃勃地問候道。“我想11點鐘開一個內閣的防務委員會會議。”他並未為自己這麼早就打來電話而説幾句抱歉的話,米莉也並未希望他會那樣做。她早已適應了她的僱主的這一早起習慣。
“上午11點?”米莉用那隻空閒的手將那件睡袍緊緊地裹在了身上。由於昨晚睡前她將一扇窗户開了點縫,所以此時屋內很冷。
“是的,”豪登説道。
“這會引起一些人的抱怨的,”米莉向他提出。“今天是聖誕除夕。”
“我怎麼竟把這事給忘了。但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會議,不允許延緩。”
她掛斷電話後,看了看擺在電話機旁邊的一隻小型皮製旅行鐘上的時間,並極力剋制着自己沒有重新回到牀上。她關好了那扇微開的窗户,來到小廚房,把咖啡壺放到了爐子上,然後返身回到起居室,打開了便攜式收音機。當6點30分的新聞廣播播出總理即將舉行會談的正式公告時,咖啡已經要開了。
半小時後,米莉仍穿着她那套睡衣褲,但腳上已穿上了那雙舊鹿皮軟拖鞋。她開始向5位委員家中掛電話。
她首先往外交部長家中去電話。阿瑟·萊剋星敦高興地接了電話。“沒問題,米莉,我這一夜就開了好幾個會,再多一個或少一個有什麼關係?隨便問一下,你是否聽到了公告?”
“聽到了,”米莉説道,“電台剛剛播出了。”
“想到華盛頓去一趟嗎?”
米莉説道:“可我在旅途中所能看到的只是打字機的鍵盤。”
“你應該和我一塊走走,”萊剋星敦説道。“我從來不用打字機那玩藝。我所有的講話都是寫在香煙盒背面的。”
米莉説道:“你的講話聽起來比大多數不是寫在煙盒上的講話要強。”
“那是因為我從來就無憂無慮。”外交部長暗自輕聲笑着説。“因為我首先明確,無論我説些什麼都不會使時局進一步惡化。”
她笑了起來。
“我現在該走了,”萊剋星敦説道,“這是我們家的一件大事,我要與孩子們共進早餐。他們想看看自從上次我回家到現在,我都有哪些變化。”
她笑了笑,不知道萊剋星敦家今天的早餐吃些什麼。或許近乎是全家喧鬧?多年前曾是她丈夫的秘書的蘇珊·萊剋星敦是個眾所周知的不稱職的管家,但當部長回到渥太華的家中他們一起做事的時候,他們家看上去總是那樣和睦。想到蘇珊·萊剋星敦,米莉又聯想起了有人告訴過她的話:不同的秘書有不同的歸宿;一些人丟了工作結了婚,另一些年華已逝孑然一身卻仍忙於工作。她想到,到目前為止我是各兼有之。我並不老,但也不曾結婚。
當然,如果她的命運不是那麼緊密地與豪登聯繫在一起的話,她早就結婚了……
十幾年前,豪登還僅僅是後座議員席上的一名普通下院議員,但他很有力量,在黨內的地位不斷提高。那時,他那年輕的兼職秘書米莉就已經輕率地,情願地愛上了他。她盼望着每一天的到來,盼望着靠近他給她帶來的愉快。當時她只有20多歲,第一次離開她的家鄉多倫多,而渥太華又是一個充滿生機和令人興奮的世界。
當傑姆斯·豪登窺探出了她內心的秘密並在一天晚上第一次與她做愛時,渥太華的世界就顯得更加生機勃勃了。即使到現在,10年過去了,她對那次做愛仍記憶猶新:暮色初降,她正在豪登的議會辦公室裏將信件分類,這時他悄悄地走了進來。他一言未發,反身門上了門,然後走過來扳過米莉的肩膀,兩人面面相對。他們倆都知道與豪登共用一個辦公室的那個議員當天不在渥太華。
他熱切地吻着她,她熾熱地響應着,毫無做作,毫無保留。後來,他將她抱到了屋裏的那張長條皮沙發上。她甦醒了的,突然迸發出來的情慾,和絲毫不想矜持的狂熱甚至使她自己也驚詫不已。
從此開始的一段時間成為米莉一生中,包括在此之前和之後的任何時期都難以比擬的快樂時光。日復一日,周復一週,他們臆造藉口,分秒必爭地頻繁幽會……有時他們不得不為幽會而與工作環境鬥智鬥技巧,而有時似乎生活和愛情都在與他們作對。
米莉對傑姆斯·豪登愛得如醉如痴,也愛得很苦。豪登對她的感情如何她説不清楚,不過豪登經常説他們的感情是相等的。但她不願意去猜疑,她寧願心懷感激地接受此時此地的境遇所帶給她的歡樂。她深知在不久的將來,總有一天,或者是豪登夫婦的婚姻,或者是豪登與她自己的私通總會走到不能後退的地步。對於這一可能的結局,她仍抱有一線希望,只是這種希望是那樣的渺茫,幾乎是一廂情願。然而,大約在他們的私通持續了一年後,有一段時間這一希望的可能性似乎增強了。
那是在即將召開黨的全國大會選舉領導人的前夕。一天晚上豪登對她説:“我正在考慮退出政界,並要求與瑪格麗特離婚。”在突然的興奮之餘,米莉問道,那個將要決定是豪登還是哈維·沃倫德將成為黨的領袖的大會呢?那個職位是他們倆都夢寐以求的。
“是的,”他沉思着用手捋着他那隻鷹鈎鼻子,面色憂鬱地説道,“這點我已經考慮過了。如果哈維獲勝,我就退出政界。”
她密切地注視着會議的進展情況,她不敢想象她希冀着的結局:沃倫德獲勝。因為如果沃倫德獲勝的話,她自己的前途就有了保證。反之,如果沃倫德被擊敗,而傑姆斯·豪登獲勝,那麼她的這段風流韻事命中註定地要收場了。一位不久就要當選為總理的黨的領袖的私生活應該是無懈可擊的,不應有一絲一毫的醜聞。
在第一天的會議結束時,形勢對沃倫德有利。但後來,出於某種米莉永遠也無法搞明的原因,哈維·沃倫德退出了競選,豪登獲勝了。
一個星期後,在他們第一次做愛的那間辦公室裏,他們兩人之間的羅曼史結束了。
“米莉,親愛的,這事不得不這麼辦。”傑姆斯·豪登説道,“沒有別的辦法可想。”
米莉想回答説辦法還是有的,但她知道這隻能是浪費時間和精力。傑姆斯·豪登正青雲直上,自從他被選為黨的領袖後的一個星期以來,他一直處於極度興奮的狀態中,即使在現在,儘管他的情緒是那樣的真誠,但在這背後卻隱藏着某種不耐煩的跡象,好象要趕走過去的一切,以便迎接未來。
“米莉,你能繼續在這待下去嗎?”他問道。
“不能,”她答道,“我覺得我做不到。”
他似乎很理解地點了點頭:“我沒有理由責備你,如果你改變主意的話……”
“我不會改變主意的,”她説道。但6個月後她還是改變主意了。她在百慕大渡了假,然後找了一份新的工作,但它使她十分厭煩。於是她又回來了,並且留了下來,再也沒有離開。起初,她的迴歸是很艱難的。一種“本來可能會怎樣”的想法時時縈繞在她的腦海中。但悲哀和偷偷地流下的眼淚從未惡化到對豪登的冷漠。相反,這種愛卻轉化為對他的無限忠誠。
有時米莉想知道瑪格麗特是否已經察覺出她丈夫與他的女秘書一年來熾熱的戀情;女人對這種事情是很敏感的,而男人卻遲鈍得多。但即使瑪格麗特知道了,她在當時和在那之後緘口如瓶,這不能不説是一種明智。
此時,米莉的思緒收了回來,她又打了第二個電話。
這個電話是打給斯圖爾特·考斯頓的。他妻子昏昏睡地接了電話,告訴她説財政部長正在洗澡。米莉請她傳個口信,她照辦了。一會兒,米莉聽到斯圖爾特喊道:“告訴米莉,我按時到會。”
接着她又打電話給國部長艾德里安·內斯比森。電話起初沒人接,等了幾分鐘後,她聽到老內斯比森拖着腳走到電話機旁。她把開會的事通知了他,他屈從地答道:“弗裏德曼小姐,如果那是總理的意思的話,那我就不得不到了。我應該説這個會開得太不是時候了,本應該等到假期後再開。”
米莉對此深表贊同,但她深知艾德里安·內斯比森是否出席上午的會議,對將在會上做出決議沒有任何影響。同時她還知道,傑姆斯·豪登計劃在新的一年內撤換幾名閣員,其中包括現任的國防部長。而對這一點內斯比森還一無所知。
米莉想,事到如今,人們很難回憶起內斯比森將軍曾是個全國著名的英雄。他是一名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屢建功勳的傳奇式的將軍,如果説他的想象力不夠豐富的話,那麼他的魯莽和勇猛則是聞名的。他曾率領一支裝甲部隊擊潰了納粹的裝甲部隊。據説當時他站在一輛敞篷吉普車上,他的私人軍號手則坐在後座上吹着軍號。象歷史上許多受人愛戴的將軍那樣,內斯比森深受他部下的愛戴。
但戰後,已經解甲歸田的內斯比森本來絕不可能再有什麼作為,但由於傑姆斯·豪登想選個有一定的知名度,但在行政管理上卻很無力的人安插在國防部長的職位上,才使他復出政界。豪登的目的在於使人認為他起用了一個強硬的國防部長,但實際上是他豪登本人緊緊控制着國防事務。
他的這一打算如願以償——有時簡直太盡人意了。事實證明,艾德里安·內斯比森這個豪俠人物在導彈和核武器的時代完全無能為力,只好順從地毫無任何異議地執行着給他的指示。可悲的是,他不能時時掌握住他的下屬們的言論。最近,他給報界和公眾留下的印象是一個疲憊不堪,歷經折磨的老頑固。
與老內斯比森談話使米莉感到很壓抑,她斟滿了一杯咖啡,進到了盥洗室中,想先梳洗一下再打剩餘的那兩個電話,梳洗完畢,她沒有立即返回起居室,而是在日光燈下對着盥洗室中的那面長方形鏡子端詳着自己。鏡子中的她是一個身材修長,依舊很有魅力的女子。如果你措辭不算太苛刻的話,應該説還算年輕豐腴;她挑剔地想到只是臀部有點過於豐滿。但她的體態很好,有着一付飽滿、漂亮的臉龐,高高的有着古典美的臉頰,時常需用鑷子修整的濃密的眉毛。一對閃亮的、灰藍色的大眼睛,筆直的鼻翼有些寬大的鼻子矗立在豐滿的,有性感的雙唇上方。她那頭深棕色的秀髮修剪得很短,米莉審視着它,考慮着是否又該修剪了。她不喜歡出入高級美髮廳,只喜歡將頭髮洗淨,打卷,做成蓬鬆的髮型。只是這樣做需要將頭髮仔細地剪好,並且需要極頻繁地剪頭。
短髮有一大優點,就是你可以用手攏,米莉就時常這樣做。傑姆斯·豪登也喜歡這樣做,就象他喜歡米莉現在仍穿着的那件黃色的舊襯衣一樣。此時,米莉第20次想到要儘快把它處理掉。
回到起居室,她打剩下的那兩個電話。一個是打給國防生產部長盧西恩·珀勞爾特。他對於米莉這麼早就打來電話顯然有些不滿,米莉也以恰到好處的官腔回敬了他。後來她對自己的態度感到有些歉意。她記起有人曾説過在清晨脾氣不好的權利是人的第6自由,而且這個珀勞爾特平時對她夠禮貌的了,更何況他還是加拿大法語區的領袖呢。
最後那個電話是打給樞密院秘書兼一切內閣會議上的法律程序議員,道格拉斯·馬丁的。米莉對於馬丁要比對其他人尊敬些。部長們可以撤換,可樞密院的秘書卻是高級的文職人員。他同樣以冷漠聞名。以前,米莉每次與他説話時,他都彷彿沒有意識到米莉的存在。但今天他卻一反常態,令人沮喪地喋喋不休。
“我想這個會開得時間不會短。可能要一直開到聖誕節吧。”
“這不足為奇,先生,”米莉説。接着她又用不太肯定的語氣説,“但如果那樣的話,我總可以出去為大家買點火雞三明治的。”
馬丁哼了一聲,然後又出人意料地接着説了下去。“我需要的不是三明治,弗裏德曼小姐。我需要某種別的工作,以便不時地過點家庭生活。”
事後,米莉回味了一下:難道醒悟也能傳染嗎?難道顯貴的馬丁先生也要加入另一些高級文職人員的行列,辭去政府公職,就職於薪水優厚的企業界?這一問題使她聯想到了自己。現在是辭職的時候嗎?現在不辭職以後會不會為時太晚了呢?
4個小時後,當參加內閣防務會議的成員陸續來到國會總理辦公室時,米莉仍在思考着辭職的問題。她穿着一套做工考究的灰西裝,外罩一件寬大的短外套,在門口迎接着他們。
內斯比森將軍是最後一個到達的。他的禿頭和他那短胖的身材裹在厚厚的大衣和圍巾裏。米莉幫他寬了衣,她驚奇地看到這個老人的氣色很不好。這時,好象為了進一步證實米莉的看法,他突然將一口痰吐到了自己的手帕裏。
米莉從一隻飲料瓶中倒了一杯冰鎮水送了過來。這個老兵喝了一口,感激地點了點頭。間歇了一陣,他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他艱難地喘息着。“請原諒——這是爆發性的粘膜炎。我只要一在渥太華過冬就受這份罪。以前我總是到南方去過冬假。現在發生了這麼多重大的事,我怎能離開。”
米莉想,明年你就可能如願以償了。
“聖誕快樂,艾德里安,”斯圖爾特·考斯頓打着招呼走了過來,像往常一樣,他那五官不太端正的臉上露出了和藹可親的微笑,好象是他又多喝了幾盅。
盧西恩·珀勞爾特從他們背後插嘴説道:“可惜祝福聖誕節的竟是這麼一個人,他的税簡直象是一把利劍刺向我們靈魂。”珀勞爾特儀表堂堂,洋洋得意,一頭電燙的捲髮,留着短而硬的小鬍子,還有一雙幽默的眼睛。他的英語和法語一樣好。有時,但不是現在,他的舉止稍顯傲慢,使人想起了他那貴族的祖先。雖然他才38歲,是內閣中最年輕的閣員,但他的影響實際上要比他的職務大得多。擔任國防生產部部長是珀勞爾特自己的選擇。這個部是三個油水最大的部之一(其它兩個是,市政工程部和運輸部),他的任務就是保證使大筆的合同落到黨的財政支持者手中,因此,他在黨的統治集團中的影響相當大。
“你不應該讓你的靈魂靠你的銀行帳户那樣近,盧西恩,”財政部長回敬道。“不管怎麼説,我總是你們的聖誕老人,而你和艾德里安又都是花我的錢買昂貴玩具的主。”
“但你的税收簡直像是爆炸了一樣猛烈增長,”盧西恩·珀勞爾特説道。“另外,朋友,在國防生產中,我們創造了更多的就業機會,這給你帶來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的税收。”
“這裏面好象有一種經濟理論,”考斯頓説。“可惜的是我從來就未理解過。”
辦公室裏的內部通信系統的蜂音器響了起來,米莉拿起了聽筒。傑姆斯·豪登用刺耳的聲音通知説:“會議將在皇家會議室開。一會我就到那去。”
米莉看到財政部長的眉毛象有點驚訝似地挑了挑。除了全體內閣成員會議外,一般的小型決策會議通常都是較隨便地在總理的辦公室裏召開的。不過參會的人仍都順從地從辦公室裏魚貫而出,來到了通向幾碼遠的皇家會議室的走廊裏。
珀勞爾特是最後一個離開辦公室的,當米莉在他身後把門關好時,和平塔上的鐘聲低沉地敲響了11點鐘的報時信號。
反常的是,她覺得自己不知乾點什麼好。已經積壓了許多工作等着她去幹,但在聖誕節前夕她感到自己很不願意着手幹一項新的工作。最有季節性的工作是給女皇、英聯邦各成員國的總理們,以及各友好國家的首腦拍發恭賀聖誕的電報,這些電文她昨天就已撰好,並打就完畢,為的是今天一早就發送出去。她認為其它一些事情可以等到節日後再辦。
她覺得耳環很礙事,就把它們摘了下來。這是一付珍珠耳環,樣子象一對小圓扣。她從不喜歡首飾,她深知這些東西對她無用。有一件事情她是知道的,就是無論她戴不戴首飾,她對男人來説都是很有吸引力的,不過她從來也説不清這是為什麼……
她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她拿起了聽筒。是布賴恩·理查森打來的。
“米莉,”黨務指導説道,“防務會議開始了嗎?”
“他們剛進去。”
“該死的!”理查森的話聽起來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就好象有什麼急事似的。他出其不意地問道:“頭兒告訴你昨天晚上吵架的事了嗎?”
“吵什麼架?”
“看來他沒對你説。昨天晚上在總督官邸幾乎要動拳頭了。哈維·沃倫德大放厥詞。我想他是酒喝多了。”
米莉大吃一驚地問道,“在總督官邸?是在招待會上嗎?”
“全城都這麼説。”
“但為什麼是沃倫德呢?”
“我也迷惑不解,”理查森承認道,“可能是衝着我那天説的那句話來的。”
“什麼話?”
“關於移民問題。沃倫德的那個部一直使我們遭受外界的猛烈抨擊。我讓頭兒管得嚴一點。”
米莉笑了。“或許他太狠了點。”
“這可不是開玩笑,小姑娘,內閣部長之間的爭吵是不會贏得選票的。米莉,等頭兒有時間了,我得跟他好好談談。還有件事你要提醒他一下:如果哈維·沃倫德不把手縮回去,我們在西海岸就將遇到更多的有關移民問題的麻煩。我知道現在已經有人不滿了,但這也是很重要的。”
“你所説的麻煩是指什麼?”
理查森説道:“今天早晨我在西海岸的人打來電話説,《温哥華郵報》刊登了一則消息,是關於一個古怪的偷乘者的事,那人抱怨移民部對他的不公正。我的人説一個該死的記者寫的這篇傷感的文章佔了第一版整整一版的版面。這正是我提醒大家要提防的事情。”
“那個偷乘者得到公平的待遇了嗎?”
“看在基督的份上,誰關心這事呢?”聽筒裏傳來了黨務指導那急促的説話聲。“我所希望的是別讓他再當新聞人物了。如果説使記者閉嘴的唯一辦法是放這個雜種入境,那麼就讓他進來算了。”
“哎呀!”米莉叫道,“你今天的脾氣真不小。”
“如果我有脾氣的話,”理查森説道,“那是因為我總是遇見沃倫德這類愚蠢的鄉下佬,讓我討厭心煩。他們到處放屁出醜,然後找我去替他們解圍。”
米莉輕聲説道:“這話除了有點粗俗外,還算是個不錯的矛盾隱喻吧。”由於她所遇到的大多數政治家老練圓滑,語言陳腐,她越發覺得布賴恩·理查森粗獷的言詞和性格很討人喜歡。米莉想到,或許是由於這一點,才使她近來對理查森更為熱情起來,實際上她的熱情超過了她所打算表現出來的。
這一感情的產生應追溯到6個月前,從那時起,黨務指導開始與她約會。一開始,連米莉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否喜歡上了他,出於好奇她接受了。但是後來好奇心變成了喜愛,大約在一個月前的一天晚上,這種愛戀在她的公寓中發展到了肉體的接觸。
米莉的性慾是很正常的,但並不強烈,她覺得這樣更好。從她與傑姆斯·豪登的熱戀以來,她又結識了一些男人,但他們之間的風流很少發展到她的卧室中,而且時間相隔得也都很長。她把這種感情留給了她真正鍾愛的人。米莉並沒有象有些女人那樣,把同牀共枕作為對某人的一種回報,也許正是由於她的這種難以搞到手的性格,再加上她那極為自然與性感的魅力,才使她對男人具有吸引力。不過與理查森同牀的那個夜晚是以出人意料的形式結束的,從中她沒有得到任何滿足,只是發現布賴恩·理查森的粗暴不僅僅是表現在語言上。後來她覺得與理查森的幽會是一種錯誤……
從那以後他們再也沒有約會過,而且,米莉下定決心絕不再次陷入已婚男人的情網。
此刻,理查森的聲音又在聽筒裏響了起來。“如果他們都象你一樣聰明,寶貝兒,我就將生活在天堂裏了。有些人認為公共關係就是民眾間的性交。無論怎樣,讓頭兒在會議一結束就給我來電話,好嗎?我在辦公室裏等着。”
“可以。”
“還有,米莉。”
“嗯。”
“我今晚到你那裏去怎麼樣?7點行嗎?”
米莉沒有吱聲,過了一會她含糊地説道:“我沒考慮好。”
“你沒考慮好什麼?”理查森的聲音不可置否地帶着一種不想被人輕易拒絕的語氣。“你已經有別的安排了?”
“沒有,但,”米莉躊躇地説道,“按照風俗習慣聖誕節除夕不是要在家中渡過的嗎?”
理查森笑了,但他的笑聲聽起來十分空洞。“如果你只是擔憂這點的話,就別管它吧。埃洛易絲已經為自己過聖誕節做了安排,他們不願跟我在一起。説實在的,如果你能使我不去打擾他們的話,她將會很感激你的。”
米莉仍然遲疑不決,她想起了自己下的決心。但此時此刻……她動搖了;這次約會的時間可能不會短了……她想搪塞一下,好有時間仔細想想。“這樣做明智嗎?交換台可能聽到。”
“那麼我們就別給他們留下那麼多的把柄了,”理查森很乾脆地説道。“就這麼定了,7點?”
米莉不太情願地説道:“好吧。”然後掛斷了電話。出於習慣,打完電話,她又把那付耳環重新戴了上去。
她有一兩分鐘的時間沒有離開辦公桌,一隻手仍放在電話聽筒上,好象仍有一絲線在連着一樣。她的表情變得很憂鬱,她來到高高的拱形窗前,眺望着國會大廈的前院。
從她早上上班以後,天空已變得更加陰沉沉的了,並下起了雪。此時,鵝毛大的雪片紛紛落下,首都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雪毯。透過窗子,她能夠看到首都的中心:和平塔和參眾兩院大廈高高地聳入鉛灰色的天空,荒涼地矗立着的西區哥特式方塔和後面的聯邦大廈象高高隆起的昏暗的堡壘。沒有柱廊的裏多俱樂部與由白色岩石建築的美國大使館相毗鄰;前面是惠靈頓大街,這條街上的交通總是一片混亂。有時,也會出現一種寒冷與沉悶的天氣——好象是加拿大的氣候和加拿大人的一種象徵,米莉時常這樣想到。此時,它披上了冬裝,它那堅硬的,稜角分明的街面已經變得模糊了,變得柔和了。她想到天氣預報還真準確。渥太華已經迎來了白色的聖誕節。
她的耳環仍使她感到不舒服。她再次把它們摘了下來。
傑姆斯·豪登表情嚴肅地步入了皇家會議室。這個會議室有着高高的天花板,地上鋪着米色地毯。其他參會的人——考斯頓,萊剋星敦,內斯比森,珀勞爾特和馬丁——已經在靠近一張橢圓形的大桌子的首席旁落座了。大橢圓桌周圍擺放着24張包着紅色皮革的橡木雕椅。自從加拿大自治領建立以來,許多影響着加拿大歷史的一些重大決策都是在這裏制定的。在旁邊的一張小些的桌子前,坐着一名速記員。此人身材矮小,略顯有些謙卑,戴着一付夾鼻眼鏡,面前攤放着一本記錄簿和一排削得尖尖的鉛筆。
總理一出現在會議室門口,等在那裏的5個人都站了起來,豪登揮手示意他們坐下,自己徑直朝桌子前端的一張象是皇上御庭似的高背椅子走去。“想抽煙的請便吧,”他説道。他把那把椅子朝後拖了一下,自己仍站在那裏,沉默了片刻,然後用一本正經的語調開口説道。
“先生們,我之所以在這個會議室裏開這次會議,一個目的是:提醒大家不要忘記在你們成為皇家議員時所立下的保密誓言。我們今天在這裏説的話是絕密的,必須嚴守秘密直到適當的時機,即使在我們最親密的同事之間也不許破例。”傑姆斯·豪登停頓了一下,瞟了一眼筆錄員。“我認為我們最好不要速記記錄。”
“請原諒,總理。”插話的是道格拉斯·馬丁,在那付碩大的角質架眼鏡後面,他那知識分子的臉顯得很嚴肅。和往常一樣,這位樞密院的秘書的舉止很恭敬,但表情卻很堅決。“我認為如果我們將會議記錄下來的話會更好些。這樣做能避免以後為當時誰究竟説了些什麼而產生分歧。”
圍坐在大桌前的人都轉臉望着速記員,他正好仔細地記錄着有關他自己是否參加會議的討論。馬丁補充説:“會議記錄必須被完全地保存起來,正如您所知麥奎廉先生在過去許多秘密會談中一直是深受信任的。”
“是的,的確是這樣,”傑姆斯·豪登的回答是很真誠的,顯示着他在公眾面前的形象。“麥奎廉先生是老朋友了。”被他們談論的麥奎廉臉稍微有些紅地抬起了頭,他的目光正好與豪登的相遇了。
“好吧,”豪登作了讓步。“會議還照常記錄,但為了防備萬一,我必須提醒筆錄員要切實遵守保密法。我想麥奎廉先生對該法律一定是很熟悉的囉?”
“是的,先生。”筆錄員謹慎地錄下了總理提出的疑問以及他的回答。
豪登的目光在大家的頭上掃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經過昨天晚上的準備,在華盛頓會議之前,他應採取的行動的順序已經清楚地在頭腦中形成了。最基本的,同時也是要最先實現的,是要説服他的閣員同意他的觀點。也就是由於這個原因,他才首先把這一小夥人召集了起來。如果他的主張能夠在這裏得以通過的話,於是他就擁有了支持他的堅強核心,用這個核心就能夠去影響其他幾位部長,得到他們的認可。
傑姆斯·豪登希望他面前的這5個人能夠同意他的觀點,並能清楚地理解他們面對的爭端和抉擇。如果由於那些比自己更遲鈍的人的譴責導致了沒有必要的拖延,那就可悲了。
“不能再對蘇聯最近的企圖抱什麼幻想了,”總理説道,“如果以前曾有過什麼幻想的話,那麼過去的幾個月中發生的事件已經足以把這種懷疑完全排除了。上星期克里姆林宮和日本國結成了聯盟,在此之前,共產黨在印度和埃及搞的軍事政變和現在的東歐衞星國的政權;我們在柏林進一步讓步;莫斯科——北京聯盟軸心以及它對澳大利亞的威脅;對準北美的導彈基地的日益增加——所有這一切只能説明一個問題。蘇聯推行稱霸世界的野心達到了高xdx潮,並不象我們曾悠然希望的那樣是在50年後,或在20年後,而是在現在,在我們這一代,在即將到來的10年內。
“顯然,蘇聯是很喜歡不戰而勝的結局的。但同樣顯然的是,如果西方不退讓,而蘇聯政府的目標又不能通過其它辦法來達到的話,戰爭冒險就可能成為不可避免的了。”
到會的人不禁輕聲贊同着。豪登繼續説道:“蘇聯的戰略從來就不懼怕傷亡。從歷史上看,他們對生命的價值遠不及我們看得重。此時我們依舊準備付出代價。當然,在我們國家和其它別的國家中有許多人仍存有幻想,就象希望希特勒有一天能自動停止侵略歐洲一樣。但我並不指責這種希望;這是一種需要珍愛的民情。但是在這裏,在我們中間,我們可擔當不起這一高昂的代價。為了防務,為了生存,我們必須明確地制定出防務計劃。”
傑姆斯·豪登説着説着想起了昨晚對瑪格麗特説的話。他都説了些什麼?生存是值得的,因為生存就意味着活着,而活着就是一種冒險。他希望自己的這一哲理不僅在現在,而且在將來也將被證明是正確的。
他繼續説道:“當然了,我剛才所説的並非新聞。同樣,在某種程度上説,我們的防務與美國的防務一直是結為一體的,這也不是什麼新聞。能成為新聞的是,在過去的48小時裏,美國總統直接向我提出了一項建議,提出實施一項引人注目並有着深遠意義的一體化。”
在座的人立即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我告訴你們這一建議的性質之前,”豪登措辭嚴謹地説道,“還有一些其它的問題想請大家考慮。”他轉向外交部長,“阿瑟,就在我們進到這裏之前,我向你問起你對當前國際關係的看法。我想讓你把你的回答再重複一遍。”
“好,總理,”阿瑟·萊剋星敦放下了一直在手中玩弄的打火機。他白胖得有幾分可愛的面孔一反常態,變得那樣正經。他依次從左向右地環顧了一下,平穩地説道:“依我看,當前國際的緊張狀況處於1939年以來最嚴重最危險的時刻。”
這一席鎮靜,清晰的話語使人們感到一陣緊張。盧西恩·珀勞爾特問道:“局勢真有那麼糟嗎?
“是的,”萊剋星敦答道,“我敢肯定是的。我也認為這是很難接受的,因為我們在劍尖下生活得太久了,對危機已習以為常了。但總有一天,危機超過限度。我想形勢現在快要發展到這一步了。”
斯圖爾特·考斯頓故作陰鬱地説道:“這種局面如在50年前出現,還會好些。至少那時面對戰爭的威脅時,還有點回旋的餘地。”
“是的,”萊剋星敦的聲音中帶着倦意,“我想是這樣。”
“那麼一場新的戰爭……”珀勞爾特説道,但他的話沒有説完。
阿瑟·萊剋星敦説道:“我個人的看法是,儘管面臨當前這種局勢,一年之內仗還是打不起來的。也許還會更長一些。然而,作為一種預防措施,我已經告誡我的大使們時刻準備燒燬文件。”
“你這套外交手腕只能用來防備舊式戰爭,”考斯頓説道。他掏出一隻煙草袋和一隻煙斗,裝起煙來。
菜剋星敦聳了聳肩,淡淡地一笑。“也許是吧。”
傑姆斯·豪登剛才有意適當放鬆了一下對會議的控制。現在好象是要收緊繮繩似的,他又繼續説起來。
“我的看法與阿瑟的看法是相同的,非常相同,我甚至已經命令立即部分啓用政府的臨時處所。在幾天內你們各自的部將收到關於這個議題的秘密備忘錄。”人們發出了可以聽到的嘆息聲,豪登立即嚴肅地壓過了他們。“寧可準備過早過分,也不過晚過少。”
沒等到大家發表評論,他繼續説道:“我下面要講的事情仍不是什麼新聞,我們必須提醒自己,認清當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時,我們處於什麼地位。”
他透過屋裏開始蔓延的煙霧審視着與會者。“在今天的形勢下,加拿大既不能發動戰爭,也不能保持中立。起碼我們不能獨立發動戰爭。我們沒有發動戰爭的能力,我們的地理位置又不允許我們中立。我這裏所提出的並不是一種看法,而是一種現實。”
在座的人的目光都緊緊盯着他。他注意到,到此為止,還沒有什麼異議。但分歧馬上就要出現。豪登説道:“我們自己的防務以前和現在都僅僅是象徵性的。美國為了加拿大的防務所支出的預算,就防務預算來説雖不算高,但卻比我們自己的國防總預算要高得多,這已不是什麼秘密了。”
艾德里安·內斯比森第一次開口了。這位老人態度生硬地説道:“可那並不是在行善。美國人之所以要保護加拿大,是因為他們不得不這樣做,這實質上也是保護他們自己,我們用不着被迫對此表示感激。”
豪登反唇相譏道:“沒有任何感激是強迫的。不過我有時真誠地感激造物主,它使我們邊界那邊的鄰居成為慷慨的朋友,而不是敵人。”
“聽,聽聽!”説話的是盧西恩·珀勞爾特,他的牙齒緊緊地鉗着一支香煙,逍遙自在地將煙頭朝上翹着。這時他放下香煙,用一隻手掌拍了拍坐在他身旁的艾德里安·內斯比森的肩頭。“別擔心,老朋友,我將代表我們兩人表示感謝。”
這番插話,以及插話的人使豪登感到吃驚。按照慣例,對他將要説出的計劃的最大反對勢力應該來自加拿大的法語區,它的發言人正是盧西恩·珀勞爾特:加拿大法語區對外國侵略有着歷史悠久的恐懼,對異族影響和與外人結盟有着根深蒂固的懷疑。難道是我判斷錯了嗎?豪登想,或許不會的;然而現在下結論為時太早。但他確實第一次感到迷惑不解。
“我提醒你們注意一些事實,”豪登再次用不容置疑的口氣有力地説道,“我們都深知核戰爭可能造成的影響。在這種戰爭之後,人的生存將依靠糧食及糧食生產。這就意味着,一個產糧區被放射性微粒污染了的國家,已經在爭取生存的戰鬥中失敗了。”
“被毀滅的將不僅僅是糧食,”斯圖爾特·考斯頓説。他臉上常掛着的笑容不見了。
“但糧食生產是最為至關重要的大事。”豪登提高了嗓音。“城市能夠被夷為平地,許多城市是逃脱不了這種命運的。但在此之後,如果還有乾淨的土地,沒受污染的土地,能夠產出糧食的土地,那麼倖存下來的人就能從廢墟中爬出來,重新開始生活。糧食和能夠產出糧食的土地的話,那才是問題的真正所在。我們來自土地,又回到土地,這就是生存的方式!唯一的方式!”
在皇家會議室的牆上掛着一張北美地圖。傑姆斯·豪登朝它走去,在座者的目光隨着他轉向地圖。他説道:“美國政府清楚地意識到,糧食產地必須首先加以保護。他們的計劃是,不惜任何代價來保護他們自己的土地。”他的手迅速地在地圖前面擺動了一下。“牛奶產地——紐約州北部、威斯康星州、明尼蘇達州;農畜混合產地賓夕法尼亞州;小麥產地——達科他斯州和蒙大拿州;依阿華州的玉米;懷俄明州的牲畜;特產作物產地——愛達荷州,北猶他州,和它以南的地區;和所有其它的地方。”豪登的手放了下來。“這些都將首先受到重點保護,城市是第二位的。”
“對加拿大國土卻沒有任何安排,”盧西恩·珀勞爾特小聲説道。
“你錯了,”傑姆斯·豪登説道,“有對加拿大的安排。加拿大將被留為戰場。”
他再次轉向地圖。他把右手的食指放在地圖上,在加拿大的南部,從大西洋的海岸線朝裏,一連點了幾個地方。“這裏是美國的導彈發射場。是防禦導彈和洲際導彈的發射場。美國利用這些導彈發射場來保護它的糧食產地。這些不僅我瞭解,你們也瞭解,蘇聯情報機構中的每一個普通工作人員也都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阿瑟·萊剋星敦小聲咕噥道:“布法羅,普拉茨堡,普雷斯魁島……”
“説得很好,”豪登説道,這些地方是美國防禦體系的前沿,因此,它們也將成為蘇聯第一次核打擊的主要目標。如果這些蘇聯導彈被攔截的話,這一攔截將在加拿大的上空發生。他的手掌誇張地從地圖上加拿大的國土上揮了一下。“這就是戰場!根據目前局勢來看,戰爭將在這裏進行。”眾人的目光隨着他的手移動着。他的手在美國與加拿大的邊境北部上劃出了個寬廣的地帶,將西部的產糧區和東部的工業中心平分開來。在這個寬廣的地帶裏,有眾多的主要城市——温尼伯,威廉堡,哈密爾頓,多倫多,蒙特利爾,和各市之間的一些小鎮。豪登説道:“這裏的放射性塵埃將最為密集。可以想象,在戰爭開始的頭幾天裏,我們的城市就將不復存在,我們的糧食產地也將受到污染而失去作用了。”
外面和平塔上的大鐘發出了一刻鐘的報時聲。室內一片寂靜,只能聽到艾德里安·內斯比森那粗重的喘氣聲,還有筆錄員翻動記錄本的沙沙聲。豪登想,如果這人也在思考的話,他會在想什麼呢?而且如果他在思考的話,除非預先有了思想準備,否則難道真會有人理解他剛才説的那席話所含的不祥之兆嗎?他們當中真會有人能夠不等戰爭爆發就明白那即將到來的事件的邏輯順序嗎?
當然了,這一基本形勢是驚人地簡單。除非有某種意外的事故或錯誤警報,否則蘇聯幾乎肯定要首先使用核武器。當他們這樣做的時候,他們的導彈彈道將直接穿過加拿大的上空。如果聯合報警系統有效的話,美國司令部將有幾分鐘的時間作出反應。這段時間足夠他們發射出他們自己的短程防禦導彈。按最理想的推測,最初的一系列攔截行動是會出現在五大湖區北部的上空。美國的短程武器不會裝有核彈頭,但蘇聯的導彈上卻有核彈頭和觸發引爆裝置。因此每一成功的攔截都將成為一顆氫彈爆炸,它將使廣島的原子彈相形見絀,成為一種歷史的諷刺。豪登想到,這種爆炸絕對不可能僅僅是一次或兩次,而每個爆炸都將破壞和輻射掉5000平方英里的土地。
他用簡練,乾脆的語言迅速地將這一前景變成語言。“正如你們肯定也看到的那樣,作為一個國家,我們生存的可能性並不太大。”
又一次沉默。這次是斯圖爾特·考斯頓打破了沉默。他輕聲説道:“這一切我都清楚。我想我們大家也都清楚。但一個人從來不願面對……人們總、是把事情拖延下去,而其它的事情也總是在干擾我們,使我們無法思考……可能是因為我們想讓他們……”
“我們對此都感到問心有愧,”豪登説道,“重要的是:我們現在能正視這一點嗎?”
“從你的話中我聽出有‘除非’這層意思,是不是?”
發言的是盧西恩·珀勞爾特,他那深邃的目光好象在搜尋着什麼。
“是的,”豪登直言不諱地承認道。“是有‘除非’這層意思。”他瞟了一眼在座的人,然後正視着珀勞爾特,字字千鈞地説道:“除非我們立即把我們國家和主權與美國合為一體,否則我剛才所描述的這一切必然會發生。”
他的語音剛落,立即有人作出反擊。
艾德里安·內斯比森艱難地站起身來。“辦不到!絕對辦不到!”老人氣急敗壞地大聲説道,由於氣憤,他漲紅了臉。
考斯頓表情震驚地高聲説道:“全國人民將把我們趕下台去。”
道格拉斯·馬丁吃驚地開口説道:“總理,你是否認真地……”他説不下去了。
“安靜!”盧西恩·珀勞爾特那鐵錘般的拳頭砸在了桌子上。在座的吃了一驚,説話聲戛然而止。內斯比森慢吞吞地坐了下來。在黑色的頭髮下,珀勞爾特怒容滿面。完了,豪登想到,我別指望珀勞爾特的支持了。沒有他,我統一國家的一切希望都完了。現在,加拿大的法語區魁北克將孤立了。以前曾經有過這種時候,魁北克是塊磐石,一塊鋭利、堅固不移的磐石,以前的好幾屆政府都被這塊石頭絆倒過。
今天他能夠獲得在座者的贊同,至少能説服他們的大多數,這一點他是堅信不移的。盎格魯撒克遜人的理智最終將使他們看到他們必須看到的現實。然後,加拿大英語區仍可能獨自向他提供他所需要的力量。但分裂將是深刻的,並會帶來痛苦和永不癒合的創傷。他在等待着盧西恩·珀勞爾特憤然退席。
然而,珀勞爾特卻説:“我想聽你接着説下去。”接着他隱晦地補充了一句:“我不想聽烏鴉們啁啾不休的亂叫。”
傑姆斯·豪登再次感到不解,但他沒有浪費時間。
“如果戰爭爆發的話,有一個辦法能改變我們的處境。辦法非常簡單,那就是把美國的導彈基地移到我們加拿大的北部,包括洲際彈道導彈和短程導彈。這樣,我剛才提到的大量核輻射塵埃就將出現在無人居住的荒野上空。”
“但風仍然能把輻射塵埃刮過來一些的!”考斯頓説道。
“是的”,豪登承認道,“如果風從北面刮來的話,那麼我們無法逃脱一定程度的放射塵埃。但應該記住,沒有任何國家可以在一場核戰爭中毫無損失。我們能抱的最大希望就是減少核戰爭所能造成的破壞。”
艾德里安·內斯比森抗議道:“我們已經合作了……”
豪登打斷了老國防部長的話。“我們過去所採取的只是一些半截子措施,四分之一措施,都是權宜之策!如果戰爭明天爆發的話,我們那點微不足道的準備將完全無濟於事!”他提高了聲音。“我們極為脆弱,而且事實上我們無防禦可談。如果發生大戰,我們將象在歐洲幾次大戰中的比利時一樣,頃刻之間被人踏平。從最好的方面來説,我們將被佔領和征服,從最壞的方面説,我們將成為核戰爭的戰場,我們的國家被徹底摧毀,我們的國土將荒涼幾個世紀。然而這種後果並不是不能避免的。時間雖緊迫,但如果我們行動迅速,態度真誠,尤其是現實一些的話,我們就能堅持,就能生存下去,或許還能使我們變得從來沒有想到過的偉大。”
總理停了下來,他被他自己的這番話所打動。瞬息間,他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心中充滿對他自己的使命,對即將到來的偉大事件的進程的興奮。他想,也許這就是温斯頓·邱吉爾在激勵別人掌握自己的命運,變得偉大時的感受。他想着邱吉爾和他自己的相似之處。這難道是遐想嗎?他想,有些人可能現在還不這樣看,但以後他們終究會明白的。
“我剛才講到的那項建議是美國總統在48小時前向我提出的。”傑姆斯·豪登略微停頓了一下。接着,他又清楚、慎重地説道:“這項建議的目的在於在我們兩國間建立正式聯盟憲章。它的條件包括美國全部承擔加拿大的防務費用;加拿大武裝力量的解散,並在作聯合宣誓後立即被美國武裝力量所徵募;加拿大的全部國土將對美國軍隊開放,作為其演習場的一部分;同時最重要的是用盡可能快的速度將美國的導彈發射場全部轉移到加拿大北部。”
“上帝!”考斯頓叫道,“我的上帝!”
“再堅持一會,”豪登説道,“還沒完呢。按照聯盟憲章,兩國還要在海關和外交事務方面協調統一。但在這些領域之外,再除去我剛才特別點到的那幾個方面,我們國家的統一和獨立將繼續存在。”
他將身體朝前挪動了一下,將雙手從身後抽回來,放在橢圓形的桌子上。他第一次動情地説道:“正如你們所看到的那樣,這項建議既宏偉壯闊,又很突然。但我可以告訴你們,對此我已是斟酌再三了。而且也設想到了它的後果。我認為,如果我們想作為一個民族在即將到來的戰爭中保存下來,那麼這就是唯一可行的方針。”
“但為什麼要選擇這種方法呢?”斯圖爾特·考斯頓幾乎在喊了。這位財政部長似乎從來沒象現在這樣心煩意亂,這樣茫然不知所措,彷彿是一個古老的,穩固的世界正在他的身邊土崩瓦解。咳,豪登嘆息道,這種土崩瓦解是對我們大家而言的。雖然人人都認為他自己的世界是保險的,但世界卻總是使人出其不意。
“因為沒有別的方法,也沒有時間了!”豪登象放機關槍似的放出了這番話。“因為準備是必不可少的,而我們只有300天的時間,或許上帝保佑,還能多一點,但多不了幾天。因為行動必須排山倒海!因為已經沒有膽怯的時間了!因為在迄今為止的一切防禦中,民族自豪的幽靈總是在我們身上作祟,使我們的決策軟弱無力。如果我們希望美國作出更大的讓步,並給我們更多的面子的話,這一幽靈還將繼續附在我們身上,使我們懦弱無能!你們問我為什麼要選擇這條路?我再次告訴你們一遍,因為別無出路!”
阿瑟·萊剋星敦又扮演起他那傑出的調停者的角色,他語氣平靜地説道:“我想人們最想了解的是,在這種盟約下,我們的國家是否還存在,我們會不會成為美國的一個衞星國,成為美國沒有註冊的第51州。無論我們在盟約中講或沒講,一旦結盟,我們的對外政策就必須受人家控制。而一旦我們交出對外政策的控制權,很多事情將全靠互相信任了。”
“這種協議是根本無法被議會批准的,”盧西恩·珀勞爾特慢吞吞地説道。他那沮喪的黑眼睛注視着豪登。“即使這個協議被批准,一定要有一個專門條款。”
“建議聯合的期限為25年”,總理説道。“但可以有一項附加條款,規定聯盟可以在雙方同意的條件下提前解散。但不允許一個國家單方面採取行動。至於提到許多事情要靠信任,是的,我們只能這麼做。問題在於:你把你的信任押到哪一方面——是押到戰爭將不會發生這個虛幻的希望上,還是押在一個其國防道德觀念與我們相似的鄰居和同盟的誓言上。”
“但別忘了國民!”考斯頓説道,“你能説服國民嗎?”
“能,”豪登答道,“我相信我們能。”他繼續向他們説明理由:他想出的辦法;可能遇到的反對;他們必須抗爭和獲勝的選舉問題。談話繼續着。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半小時過去了。咖啡端了上來,但討論只間斷了一小會。豪登看到和咖啡一起送到的餐巾擺成冬青屬植物的形狀。看起來象是一種奇特的提醒方式——只剩下幾個小時就要過聖誕節了。基督的誕辰日。豪登想到,他對於我們的教導是那樣的簡單:愛是唯一有價值的感情。多麼睿智而富有邏輯的教誨。無論你信上帝之子基督,還是信耶穌這位聖潔的凡人,這一教誨都是永遠不朽的,但人類從不相信愛,從不相信純潔的愛,而且將永遠不會真的相信。人類的偏見褻瀆了基督一詞,教徒們也把這個詞弄得模糊不清。於是我們只好在聖誕除夕開這種會。
斯圖爾特·考斯頓大概是第10次裝他的煙斗了。珀勞爾特的香煙已經吸完了,現在正吸着道格拉斯·馬丁的煙。阿瑟·萊剋星敦與總理一樣不抽煙,他把身後的窗子打開了一會,但後來因為有風又關上了。橢圓桌上籠罩着煙霧,給人一種超現實的感覺。即將要發生的事情簡直是不可能的;那不可能是真實的。然而,傑姆斯·豪登慢慢地能感覺到現實感正在攫取住在座的每一個人,對戰爭必然性的確信,正在其他的人的頭腦中形成,就象在他頭腦中已經形成的那樣。
萊剋星敦與他站在一起;對於外交部長來説這一切都不是新聞。考斯頓有些動搖,艾德里安·內斯比森幾乎一直在沉默不語,但這個老人無關緊要。盧西恩·珀勞爾特仍保持沉默——估計他能提出異議,但到此為止他還沒説出來。
樞密院的秘書道格拉斯·馬丁説道:“總理,這要涉及幾個憲法問題。”他的聲音中帶着非難的意味,但只是微微有這種意思,就好象是對某些輕次要的程序問題持有異議。
“我們會解決的”,豪登話語果斷地説道,“就我而言,我決不會因為法律手冊中禁止某些做法而甘心接受任人宰割的命運。”
“可是魁北克呢?”考斯頓説道,“我們永遠也別想説服魁北克和我們一致行動。”
決定的時刻終於到來了。
傑姆斯·豪登鎮靜地説道:“我承認我有過這種想法。”
人們的目光慢慢地移向盧西恩·珀勞爾特,這個被上帝選中決定命運的人,這個加拿大法語區的偶像和代言人,和他的前任勞里斯·拉普安特和聖·勞倫特一樣,他以個人的魄力在過去的兩屆選舉中團結了整個魁北克的力量,支持豪登政府。在珀勞爾特的後面是300年的歷史,革命後的法國,張伯倫,路易十四,英國的征服,還有法屬加拿大對於他們的征服者的仇恨。隨着時間的推移,這種仇恨在減輕,但雙方間的不信任永遠也無法消除。在20世紀,涉及到加拿大的戰爭,曾兩次使加拿大分裂。只是由於妥協和調停才挽救了這個動盪的聯合體。可現在……
“看來沒有説的必要了。”珀勞爾特鬱鬱寡歡地説道,“你們這些同事們,好象有一條管道通到我的大腦裏。”
“事實是不容忽略的,”考斯頓説道,“歷史也是一樣。”
“歷史”,珀勞爾特輕聲説道,然後他的手突然呯地一聲砸在桌子上。桌子顫抖着,他氣憤地吼道:“難道沒有人告訴你們歷史是會前進的;思想是會進步和變化的;分割是不會持久的嗎?要不就是你們睡着了,而聰明的人卻在那裏日益成熟。”
會議室內的變化就象閃電一樣快。他驚人的話語就象是晴天霹靂。
“你們是怎麼看我們魁北克人的?”珀勞爾特狂熱地説道。“永遠是農民、傻子、文盲?難道我們對這變化的世界一無所知,視而不見,不以為然?不,朋友們,我們的心智比你們健全,對於歷史更少一些留戀。如果這事必須做的話,它將在痛苦中進行。但痛苦對於法語加拿大來説並非頭一次;對現實主義也是一樣。”
“好哇,”斯圖爾特·考斯頓平靜地説道。“誰也説不上貓將朝什麼方向跳。”
這就足夠了。就象是變魔術一樣,緊張的氣氛被一陣大笑所衝散。椅子刮地朝後移動着,發出刺耳的聲音。珀勞爾特含着激動的眼淚,有力地拍了拍考斯頓的雙肩,豪登想到,我們真是些奇怪的人:一羣不時地放出偉大光芒的,平庸和天才的奇妙的混合物。
“也許我這麼做會垮台的,”盧西恩·珀勞爾特以一種法國人的姿態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但我將支持總理,或許我還能説服別的人。”這是一種謙虛的傑作,豪登心中湧起了一陣感激。
艾德里安·內斯比森在剛才的談話中獨自保持着沉默。此時,國防部長用令人驚訝的有力的聲音説道:“如果你是那樣感覺的話,為什麼淺嘗輒止?為什麼不把一切都拱手出賣給美國呢?”5個人的頭一齊轉向他。
老人漲紅了臉,仍固執地説了下去。“我們應該保持我們的獨立,無論花多少代價都在所不惜。”
“甚至包括由我們自己獨立地擊退核侵略嗎?”傑姆斯·豪登冷冰地問道。繼珀勞爾特之後,內斯比森的話看來象一陣蕭瑟寒冷的陣雨。豪登控制着憤怒接着説道:“或許國防部長有什麼我們還沒領教過的高見。”
豪登在內心裏痛苦地提醒着自己説,這是他未來幾個星期內要面臨的那種難以預見的,遲鈍的愚蠢觀念。他在頭腦中想象着將不斷跳出來的其他的內斯比森:上了年紀有名無實的勇士們,一支退了色的極端傲慢保守的隊伍盲目地朝着墳墓走去。他想到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他竟然要大量耗費自己的智力,只是為了使內斯比森這類傻子確信有必要拯救他們自己。
又是一陣令人不安的沉默。總理最近對他的國防部長不滿的事在內閣中已不是什麼秘密了。
豪登那鷹形臉陰沉着,措辭犀利地對艾德里安·內斯比森説道:“本政府歷來對保存國家的獨立極為關心。我自己在這方面的感受已經多次地表達出來了。”幾位部長交頭接耳地表示贊同。“我現在的這一決定並不是輕而易舉地作出來的,應該説是需要一點勇氣的。草率決策實際上就是輕舉妄動,有人可能會認為這也需要勇氣,但最後的結局將是更大的懦弱。”當他説到“懦弱”一詞時,內斯比森將軍的臉變得緋紅,但總理並沒有結束他的話。“還有一件事,我不想再在我們的政府中聽到象‘出賣給美國’這類政治髒話。”
豪登總是嚴格約束着他的內閣成員,有時甚至諷刺挖苦他的部長們,並且在公開場合也這樣做過。但是他還從未象今天這樣憤怒。
大家不安地望着艾德里安·內斯比森。
一開始這位老勇士看起來想做出反應,他把椅子朝前拖了拖,他的臉上瀰漫着氣憤。他開口説話了,但就象一根走完了的舊發條一樣,他突然明顯地平靜了下來,再次顯出他那老態龍鍾的面目,在自己沒有經歷過的事情面前遲疑不定,惶惑不安。他喃喃地説道:“可能是誤會……用詞不妥。”他又縮回到自己的座位裏,希望人們的目光從他身上移開。
或許出於同情,斯圖爾特·考斯頓急忙説道:“就我們這方面來看,海關聯合將具有很大的誘惑力,因為我們獲利匪淺。”大家的目光又齊轉向了他,財政部長停了一下,用他那精明的頭腦估計着可能發生的事情。他接着説:“但任何協議都應考慮的更長遠些。畢竟,美國人想要得到的是他們自己的安全,還有我們的安全。對於我國的製造業必須有所保證,擴大我們的工業規模……”
“我們的要求也不低,我想在華盛頓把這一點講清楚。”豪登説道,“無論剩下多少時間,我們都必須加強我們的經濟,為的是在戰後我們能夠比任何一個主要參戰國都更加強大。”
考斯頓輕聲説道:“這個方法行得通。最終能夠實現。”
“還有件事,”豪登説道,“我們對美國還有個要求,最大的一個要求。”
大家都緘口不語,唯獨盧西恩·珀勞爾特説道:“總理,我們認真聽着。你把那個要求説給我們聽聽。”
阿瑟·萊剋星敦正在擺弄着手中的鉛筆,臉上露出沉思的表情。
豪登知道他不敢告訴別人,至少現在不行。這個想法太大了,太大膽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説簡直是荒謬。豪登仍記得昨天當他把自己的想法亮給萊剋星敦時,對方的反應。當時外交部長提出異議:“美國人是永遠也不會同意的,永遠不會。”傑姆斯·豪登慢悠悠地答道:“如果他們真正到了絕望的地步,我想他們是會接受的。”
此時,他下了決心。他對着其他人果斷地説道:“我不能告訴你們,現在我只能説,如果這一要求得到滿足的話,這將是加拿大在本世紀中取得的最大成就。除此之外,直到白宮會議之前,你們必須信任我。”他提高了嗓音用命令的口吻説道:“你們以前一直信任我,我要求你們再次信任我。”
圍坐在桌前的人慢慢地接二連三地點了頭。看着他們的反應,豪登開始感到一種新的狂喜。他們站在他一邊了,他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在他的説服、邏輯推理和權勢的威懾下,他在這場論戰中獲得了勝利,贏得了支持。這是第一次檢驗,而他相信,一次能夠辦到的事情,今後也能辦到。
只有艾德里安·內斯比森仍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低頭不語,他那佈滿皺紋的臉陰沉着。豪登低頭看了他一眼,又感到了一陣憤怒。即使內斯比森是個傻瓜,但作為一個國防部長,他仍需要做出象徵性的支持,但他很快克服住了自己的情緒,這個老傢伙馬上就要被撤換掉了,待他被解職了之後,就不會再有什麼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