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見最後一班看守巡視過後,習慣性的熄了兩盞燈,便知道子夜已至,又是他行動的時間了。
A從房間中下到通道中,直接爬到了一號樓的天井中,檢查了一下禁閉室的牆壁,便鑽入那天井中的廢棄的排水渠內,一直爬到了盡頭。外面正風雨大作,雷聲震的這小小的溝渠內都晃動不已。A伸出手摸了摸外面他畫着圓形印記的巖壁,那裏只是微微有些濕潤,並沒有被雨水直接沖刷。
A從上衣口袋中捻出米飯中的石子,按照老方法咬碎之後,用手指蘸着,在外面的圓圈上再加了幾道印記。這次是十二點、一點、二點的位置上,各加了三條“腿”。加上前面曾經加上的四條“腿”,這個圓形似乎已經有點“鐘錶”的意思。
A畫了圖形,便趕緊趕了回去,時間不多,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就當A準備拿開那通道中的木板,下到一號樓的地下室時,A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他左右看了幾眼,除了108牢房的入口處有光線透進來以外,其餘都是一片漆黑。
A突然聽到有一聲輕微的響動從腦後響起,回頭一看,什麼也沒有,只是黑漆漆的牆壁而已。A自己罵了自己一句:怎麼搞的,今天總覺得有點不對勁。罵完以後,便強迫自己把所有雜念甩開,繼續去揭那塊木板。
就當A把木板揭開放在一邊的時候,肩膀上卻異常明顯的感覺到有一隻手拍了他一下。
在這個漆黑的通道里,除了耗子不可能再有其他的活物,的的確確是有一隻手拍了他一下肩膀。A全身雞皮疙瘩頓時爆了出來,在一霎那間,A被結結實實的嚇着了。
而且,A畢竟是A,儘管受到如此的驚嚇,但只是全身巨震了一下,連本能的驚吼聲也只是喉嚨中極低沉的嗚了一下。A的右手本能的向左肩膀那隻手的位置抓了過去,管他是什麼,哪怕是怪獸,A也要抓住。
A右手一扣,果然抓住了一隻人的手腕。A就地一滾,將那隻手壓了下來,自己也轉過身來,只聽牆壁裏傳來哎呀一聲低低的人的叫疼聲,這反而讓A靜下心來,將那隻手鬆了一鬆,僅僅是死死的捏着。低聲的吼道:“誰?”
那牆壁裏有人聲傳來:“房宇。放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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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的身後,房宇的手從一個小洞中伸了出來,剛好能夠碰到A的肩膀。A將房宇的手鬆開,衝着小洞説道:“你是105的房宇?”
裏面的人説道:“別問了。把這裏的牆壁拉開,我在裏面。”
A大感意外,便從房宇伸出手的小洞處,咔嚓咔嚓,把牆壁拉開。沒想到這個地方的牆壁竟然特別的單薄,加上房宇在裏面也使勁,很容易便一整塊一整塊的撕開了。A真是沒有想到,自己多次上下的身後的牆壁,居然是空的。
A把牆壁扒開,便看到房宇半個身子露了出來。儘管房宇看着有點狼狽,卻顯得頗有生氣,和平時在牢中完全的不同。
房宇衝A説道:“跟我下來,快!我知道你還有時間。”
A回頭看了看一號樓的地下室,心中猶豫,一時間拿不定主意。房宇説道:“發什麼呆,我能幫你!快跟我來,保證不會誤了你的事情。”
A咬了咬牙,將已經揭開的木板蓋上,便跟着房宇鑽了下去。
這是一個狹窄而悠長的幾乎垂直的管道,用規整的青石砌成,上面滑不溜手,若不是這個管道中有些人工刻意製作的抓手,尋常人還真不好控制身體。
A在上,房宇在下,向下爬了約十餘米,才終於到了底部。四周一片漆黑,房宇在前方只有聲音傳來:“跟着我。別丟了。”
兩人又摸黑向前走了幾步,前面才有火光一閃,房宇竟點亮了一盞小油燈,別看油燈雖小,但在這漆黑無比的地方,頓時將方圓三丈內照的一片明亮。A閉了閉眼睛,才算是完全適應過來。
A看了房宇一眼,這房宇果然和失蹤前大大的不同,此時的他儘管還是消瘦如常,但雙眼中卻有了炯炯的神采,臉色也不再是蒼白一片。這個時候的房宇,只能説他是骨瘦如柴,但決沒有一點活死人的樣子,甚至顯得精神相當的飽滿。
A四下看了看,這是個剛好一個人高的隧道,牆壁是實土夯實,上面還有一層細細的砂石嵌在裏面,連地面也是如此,看得出相當花了功夫。A也奇了,怎麼白山館下,還有這種洞天?
房宇見A上下打量,説道:“別看了,這不算什麼。快走!”
房宇便帶着A繼續向前走去,越往前走,越是寬敞,地面也從土質砂石,變成了天然的石頭地面,也不再平坦。繞過一塊大石之後,A眼前豁然開朗,居然是一個二丈多高的微型溶洞。旁邊正有兩盆擺在石頭上的火盆熊熊燃燒,將這個溶洞照的一片通明。
A也是看呆了,他萬萬沒有想到,白山館之下,竟然有這麼一個不大不小的洞穴。
房宇見A也呆在原地,輕輕笑了一下,説道:“這裏怎樣?我已經探到通向二號樓、三號樓的隱秘出口,剛才一號樓也探到了。比你再挖洞要強的多吧。”
A四下看着,也説不出話來。
房宇説道:“你是不是有很多問題要問我?”
A這才完全清醒過來,趕忙説道:“這裏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又是誰?”
房宇笑着不知從哪裏摸出一個罐頭,丟給了A,説道:“這是牛肉罐頭,你吃點吧。過來坐下,我簡單講給你聽。”
A也不客氣,把罐頭拉開,坐在火盆邊的石頭上,吃了起來。
房宇悠悠的説道:“我不叫什麼房宇,這是李聖金那個混蛋給我起的名字。我真正的名字,叫白天宇。而白文彩,這個白山館的主人,則是我的伯父。我從小便被在南洋生活,日寇佔領南洋後,父親帶我回來到內地,輾轉了幾年,來到重山市,抗戰便已經結束了。”
A的確聽出房宇這樣説話的時候,帶着明顯的廣東口音。平時裏聽不到他説什麼話,又是壓低着嗓子,自然無法象現在這樣聽得真切。
房宇看了A一眼,繼續説道:“我本是來投靠我的伯父白文彩的,誰知到了重山市一打聽,才知道我伯父全家竟然在日本空襲時炸死在市內。我伯父白文彩儘管有好幾房太太,卻只有一個孩子。我父親得到這個消息,便趕忙和我一起尋至重山市政府,報出了自己的名號,誰知就讓李聖金抓了。他這個傢伙先開始還是對我父子兩人頗為客氣,好酒好菜招待着,説是白文彩的大宅白山館因為白文彩沒有子嗣親戚,已經讓政府暫時徵用了。誰知過不了幾日,這李聖金突然翻臉,秘密將我們關押至一處秘密的地方,對我父親百般折磨,讓我説出白文彩的秘密來。我父親死命不説,就生生被他們折磨死了。”
A看着房宇,心中也是一酸,沒想到這個房宇還有這種身世。
房宇接着説道:“而他們想知道的我伯父的秘密,不在別處,就在這白山館中。我父親以前是和我説起國伯父巨資修建的這個白山館的事情,臨死之前,由於害怕李聖金他們監聽,只又含含糊糊對我交待了幾句,我只是知道,在放風廣場上是有一個秘密入口的。我父親死後,他們本想也置我於死地,但似乎又遺憾我若一死,伯父的秘密便石沉大海了。所以,我才得以留下一條命來,我裝瘋數月,直至被關到這個白山館來,我才稍稍顯得平靜了一些,但仍如同半死不活的人一般,多虧他們不是太注意我,我才能順利的消失。”
A不禁問道:“你失蹤以後,上面查了個天翻地覆,也沒有絲毫的結果。”
房宇笑了聲:“多虧了你的幫忙,我才解開了廣場上的謎團。你所説的七政馬、十字紋、章嘉若比多吉,正是解開謎團的關鍵所在,儘管不是最終的答案,卻給我了一個很好的提醒。加上我父親曾經給我講過的一些白山館修建的典故,我才能下到這個地下洞穴中。我下來的地方,是一扇看似粗陋,實際卻十分精巧的活門,必須按照正確的順序,踩動三道機關,活門才會打開。進入之後,活門則立即彈回。我便是利用那馮彪進入一號樓之時,大家都將注視在馮彪身上時,才能夠突然消失的。至於上面的人要翻那廣場,隨便他們翻好了,如果硬要挖開地面,活門下方的管道會立即被堵上,除非他們挖地四丈之深,才能找到下面。”
A説道:“你説的白文彩的秘密,難道就在這個洞穴中?”
房宇説道:“張海峯,你知道嗎?我伯父死之前,藏匿起來的財產至少有幾萬斤的黃金,這個事情只有伯父的家人、我父親和我知道。但我也不知道藏在哪裏,我開始以為,這些黃金就在白山館下方,但現在我能夠確定,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最多隻是一個線索,一個去找到那幾萬斤黃金的線索。而這個線索,我已經找到了,就在我的腦袋裏。”
A也倒吸了一口涼氣:“幾萬斤黃金?”
房宇説道:“是,幾萬斤的黃金。”
A説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房宇説道:“因為我知道,你能逃出去,請你也帶我一起逃出去。這樣的話,你幫我找到黃金,我便分一半給你。”
A説道:“怎麼?這裏沒有出口嗎?你自己逃出去不就可以了?”
房宇説道:“沒有,至少我沒有找到。我只找到了一大堆炸藥,如果點燃的話,只怕這白山館將塌去一半。但恐怕誰都活不了。”
A説道:“你怎麼知道我要逃走?”
房宇笑了起來,説道:“從第一天見到你,我就猜到你就是為了逃跑才被關進來的。因為,你看白山館的神態,彷彿就是另一個我。儘管你掩飾的很好,但我能肯定,你和我一樣,都是瞭解白山館的建築圖的,甚至,你可能連電路走向都很清楚。你瞞得過白山館裏任何一個人,卻瞞不過我。你關進白山館的第二天早上,指甲縫隙中就突然有了泥土,我便知道你在挖地道,而且我知道你在哪裏挖,挖了以後去哪裏,你知道為什麼上次大搜查的時候我要突然喊叫嗎?那是不想你被發現了。”
A沉默了片刻,説道:“幸好你是朋友而不是敵人。我可以帶你走,只是你要告訴我從這個洞穴裏,怎麼通向三號樓的最盡頭。我的時間不多了,可能後天我就性命難保。所以,明天晚上,我必須要成功。你今天出現的剛剛好。”
房宇説道:“我幫你,是為了你出去之後幫我找到我伯父的黃金,我在重山沒有其它可以信任的人,而且我需要你的智慧和身手,我現在也可以向你發誓,只要找到黃金,一半是你的,一半是我的。”
A説道:“你就不怕我看到黃金,殺了你獨吞全部?”
房宇説道:“怕啊,當然怕。但你不一樣,你在用性命來賭自己能逃出白山館,你這樣的人,黃金對你來説,毫無吸引力。我説的對嗎?”
A站了起來,説道:“我必須要回去了,巡視時間要到了。”
房宇笑了起來:“不就是查牢房嗎?今天晚上由我來頂替你,那些看守做夢都不會想到躺在你牀上的人是我。我給你整個晚上,你就好好的部署你明天的計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