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進軍坐在牀上,盯着外面的瓢潑大雨發呆。
A也不説話,只是靜靜的坐着想着心思。
馮進軍轉過頭來,看了一眼A,暗語説道:“你不會是算好了最近會連續大雨吧。”
A笑了笑,並不説話。馮進軍討了個沒趣,也不再言語,自顧自坐着發呆。
在關進監獄前,A拿到了一本重山市水志,因為重山市臨江臨山,雨水太盛的話,不僅容易澇,也會有一些江水倒灌的事情。所以,重山市的水志,記錄了從清朝末年至今約五十年的下雨記錄,詳細到那一天什麼時辰下雨,下多久,以及雨量是多少。
A關進監獄的時候,剛好就是重山市歷年來雨水較頻繁,雨量較大的時候。
沒過多久,108牢房的牢門哐啷哐啷響了起來,看守老塗黑着臉走了進來,衝着馮進軍罵道:“起來,跟我走。”
馮進軍斜眼看了一眼A,連忙説道:“長官,下大雨啊!”
老塗吼道:“廢什麼話!起來!快點,想捱揍嗎?”
馮進軍嘟囔着站了起來,老塗一把將馮進軍拽出來,外面還有兩個看守等着。
老塗哐啷哐啷鎖了牢門,三個看守將馮進軍夾在中間,一言不發的向外走去。
A等他們走開了,才站了起來,抓着牢門欄杆向外看去。但他並看不到馮進軍,只能聽到鐵門打開,馮進軍在那裏嘟嘟囔囔着。
A皺了皺眉,坐回到牀上。
馮進軍一路上都在嘟囔着,直到馮進軍從一號樓中被推出來,帶上了腳銬手銬,馮進軍才知道怎麼一回事。馮進軍望了望外面的大雨,説道:“長官,怎麼又提審我呢?我沒犯什麼錯誤吧!”
老塗幾個人穿上雨衣,將馮進軍推了一把,推到雨地裏站着。其他人則打開鐵籠子的門,將馮進軍領進鐵籠子。
馮進軍縮着脖子,跟着他們走着。一直走到院子的大鐵門邊,老塗喊了幾嗓子,旁邊小房裏鑽出一個看守,將大鐵門旁邊的小鐵門打開了。那看守對老塗嬉哈道:“這麼大雨,馮頭還要審犯人呢?”
老塗説道:“可不怎的。沒辦法。”
一行人穿過小鐵門,步入第二層院子,便將馮進軍向左側的樓房帶去。這左側的樓房,實際是個一層半的樓房,還有半截子埋在土裏,窗户也是極低。
從這樓房進入,便是向下走去,走不了幾步,就聞道一股子酸腐和血腥的臭味。
馮進軍也不再嘟囔什麼,任由他們帶着,熟悉的走到一間房間。這個房間,便是審訊室了,A被關進來之前,來的也是這個房間。
馮進軍打一進去,就看到馮彪和馬三坐在角落處抽煙,窗外電閃雷鳴,看着馮彪的臉色相當的糟糕,簡直就是烏青一般。
馮彪見馮進軍進來,擺了下頭示意了一下,老塗他們則很麻利的將馮進軍銬在一根木樁上。老塗他們銬好了馮進軍,向馮彪示意了一下,便走了出去。
馮彪將煙掐熄在桌上的爛了半邊的茶碗裏。一搖三擺的晃到馮進軍身邊,馮進軍討好的將手上的手銬抖了抖,擠出一絲笑容來,説道:“馮長官,今天不會給我動刑吧。”
馮彪嘿嘿笑了聲,猛地抽了馮進軍一個耳光,頓時將馮進軍嘴角打出血來。馮進軍吆喝着:“打的好打的好!”
馮彪哼了一聲,罵道:“知道為什麼打你?”
馮進軍説道:“不知道。”
馮彪説道:“把那個張海峯關到你房間之前,你是怎麼和我説的?無論誰來都摸出他的底子來。現在呢?媽媽的,老子天天監聽着,屁都沒聽到一個!”
馮進軍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説道:“馮長官,你知道我是一號樓犯人的眼中釘。那個張海峯從第一天關進來,就從來不太和我在牢房中説話。我實在沒什麼辦法,我也從來沒有透露過房間裏有監聽的消息給張海峯啊。”
馮彪罵道:“放你的屁!我怎麼看到你和張海峯放風的時候有説有笑的?”
馮進軍説道:“本家長官啊,他一出來放風才和我説話,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啊。都是問些這裏的情況啊,規矩啊什麼的。我也總的説點什麼,博取他的信任啊。”
馮彪哼了一聲,説道:“你就什麼都沒問出來?你那以前吹牛的勁頭呢?”馮彪説着,伸出手重重的連續拍打着馮進軍的臉,繼續説道:“誰是你本家?你他媽的真的姓馮嗎?玩我?對我耍花招?你今天説不出點有用的東西,估計你沒有哪根筋能舒服!”
馬三在後面嘿嘿冷笑,將手裏的鞭子啪啪拉的作響。
馮進軍嚷道:“慢着慢着!容我想想,容我想想。肯定有什麼地方他説了什麼的。”
馮彪罵道:“讓你想一分鐘!”
馮進軍的思想早就迅速的回到在放風廣場上和A的對話。
馮進軍看着放進來的劉天,對A説道:“有錢能使鬼推磨啊。馮彪是個貪心的傢伙。”
A説道:“我們有辦法讓馮彪知道我在外面藏了錢嗎?”
馮進軍説道:“儘管你關進來之前,馮彪就指示我要套出你肚子裏的話來。”
A説道:“這幾天我們在牢房裏並沒有説什麼,估計馮彪也會懷疑你告訴我房間裏有監聽了。”A説着深深看了馮進軍一眼。
馮進軍知道A在懷疑他為什麼不主動告訴房間裏有監聽這件事情,馮進軍説道:“你進來之前,我也不知道你的身份,等想告訴你的時候,你已經知道了。你不會在懷疑我吧。”
A撇了撇嘴,笑了聲:“怎麼會。”
馮進軍有些尷尬,不知道該説什麼才好。
A緩緩地説道:“我覺得馮彪最近會忍不住問你,很可能是一次審訊。到時你把握住機會,告訴他我在外面藏着錢。另外,你要説我堅決不承認自己和共產黨有任何瓜葛。”
馮進軍説道:“嗯,這樣好。”馮進軍向遠處看去,正看到馮彪惡狠狠的盯着他。
馮彪此時就是惡狠狠的盯着綁在柱子上的馮進軍,更多了一絲不耐煩。
馮進軍看一分鐘時間已近,張口説道:“馮長官,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馮彪站了起來,走到馮進軍跟前,瞪着馮進軍説道:“敢瞎編一句,要你的狗命。”
馮進軍説道:“那個張海峯,好像很討厭共產黨似的,他和其他那些人也是格格不入,到和我這個叛徒能説上幾句話,也就是説,他似乎更加信任我。”
馮彪把馮進軍衣領子一揪,罵道:“少説廢話!”
馮進軍看了看坐在一邊的馬三,猶猶豫豫地説道:“還有,還有……”
馮彪也大概知道馮進軍的意思,回頭望了一眼馬三,説道:“馬三,你先出去。”
馬三馬上堆着笑臉起身就走,臨出門還不忘把房門帶上。
房間裏燈管昏暗,外面打雷閃電,將這個房間的氣氛弄的很是詭異。
馮彪將手鬆開,説道:“你小子要説什麼?”
馮進軍説道:“我曾經接着那個張海峯的話頭問起過軍需處的是否很有油水的事情。”
馮彪壓低聲音説道:“然後呢?”
馮進軍説道:“那個張海峯説,油水的確不少。我就問他就沒有留點給自己養老的錢?先開始他只是笑了笑,嗯,算是笑了笑。後來才説道,現在他關在牢裏,不見天不見地的,就算留了又有什麼用?”
馮彪哦了一聲,説道:“他到底留了沒有?”
馮進軍嚥了口口水,説道:“我就跟他説,如果錢埋在外面什麼地方,告訴馮長官,是能換到些好處的。”
馮彪哈哈陰沉沉笑了聲,説道:“你還挺會給我戴帽子。”
馮進軍接着説道:“我就説了我曾經把外面藏的錢告訴了您,的確優待了我,讓我象劉天一樣去做飯,但我自己不爭氣。呵呵。錢實在太少了。”
馮彪説道:“張海峯怎麼説?”
馮進軍説道:“他就不説話了,再沒説過這個話題。但現在回想起來,他應該是心動了。”
馮彪還是哦了一聲,轉身兜回到座位上,掏出一根煙點上,抽了兩口,抓了抓自己的額頭,慢慢的説道:“再信你一次。”
二號樓徐行良的辦公室,徐行良正站在窗邊看着外面的大雨,黑魚敲了敲門,探頭進來看到徐行良在,低聲説道:“徐頭,我回來了。”
徐行良點了點頭,從窗邊繞回來,坐在沙發上,説道:“問到了?”
黑魚走了進來,頭上還掛着雨水,站在徐行良身邊,彎下身子説道:“是和張海峯關在一起的馮進軍,馮彪挑着大雨天要審他,的確是下到審訊室去了。”
徐行良笑了聲:“馮進軍?噢?哈哈,哈哈哈哈。”説着就笑個不停起來。
黑魚摸不着頭腦,傻呆呆看着徐行良笑了一會,小心的問道:“徐頭,怎麼,不對嗎?”
徐行良擺了擺手,止住笑聲,説道:“對,很對。馮進軍,好的很!”
黑魚説道:“徐頭,您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
徐行良説道:“黑魚,你出去吧。該問的問,不該問的不問!”
黑魚應了聲,猶猶豫豫地出去了。
黑魚走出屋外,旁邊還有一個正在清理雨具的看守等着,看到黑魚出來,上去招呼了聲,問道:“黑哥,那馮進軍徐頭很關心啊?”
黑魚嘟囔了一句:“馮進軍,原來就是二號樓的犯人!”
那看守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黑魚懶得理他,徑直向二樓走去。
徐行良還坐在辦公室中,摸着額頭不知是笑還是什麼表情。外面一道閃電劃過,透過窗户將徐行良的臉照的慘白一片。徐行良輕輕的哼道:“馮進軍,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