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特走進那充滿著消毒藥水氣味的白色房間,輕輕地隨手把門關上,然後輕手輕腳走近床邊。邦德躺在病床上,已從安眠藥的藥勁中醒了過來。萊特說:“感覺怎麼樣,老夥計?”
“沒什麼,只是上了一點麻藥。”邦德說。
“醫生不讓我來看你,但我想你一定急很想知道這一仗的結果如何。對不對?”
“是的,”邦德竭力集中把自己的注意力,不過,他實在不想聽這一仗打得如何,而他只想知道夢露的安危。
“好,我用最簡短的話告訴你。”萊特說。“醫生正在查房,要是他知道我在這兒,準會大罵一頓的。我告訴你,兩顆原子彈都找到了。那個物理學家康澤,象畫眉鳥一般嘰嘰咕咕什麼都吐出來了。好象魔鬼黨是由一群富有的惡棍組成,裡面什麼人都有,甚至包括前納粹的蓋世太保……真是集特務之大成。總部設在巴黎,黨魁叫做布洛菲爾德,但布洛菲爾德這小子老早就跑了。至少可以說,到現在為止,我們中央情報局還沒有抓到他。可能是艾明戈的無線電報告很久沒有音訊,所以布洛菲爾德覺得應該溜為上策。這傢伙真是個鬼精靈。康澤說,魔鬼黨自從1956年起到現在已有銀行存款千百萬美元。這一次打算幹最後一票。我們對於邁阿密的推測是對的,原子彈的第二個目標確是邁阿密。與這一次類似,但第二顆原子彈準備偷存在邁阿密的遊艇船塢裡。”邦德有氣無力地笑笑:“所以,現在皆大歡喜,是不是?”
“嗯,到現在為止,可以這樣說。不過我例外。我的無線電報告還沒發出去!
發報機忙死了,我擔心真空管燒得要炸開呢!你的局長來了一大堆密電,都是給你的。謝天謝地,中央情報局,還有你的組織里一批高級人員將於今夜到達,接手一切事務。我們可以退休了,讓我們兩國政府人員去收尾吧!比如說:怎樣向社會報告經過啦,怎樣消滅魔鬼黨的這些殘餘啦,是否應該給你加薪晉級或者讓我去竟選美國總統啦……諸如此類的細節。然後,我們該好好地休息一下,到哪兒跳跳舞。你可能還想把那個女人帶著,對不對?真有你的,她確實是個模特兒一類的美人胎子!她被抓住時正在用蓋氏計算器。
天知道艾明戈怎麼樣折磨她。但是她什麼也沒說,一個字都沒吐。後來,等到所有魔鬼黨下了水,她設法從窗洞裡逃了出來,帶著一身潛水裝備還拿了只碳氣槍,下水來找艾明戈算帳。這筆帳她確實算清了,還附帶救了你的一條命。我發誓以後再不稱女人為‘弱者’了。至少對意大利的女人可不能這麼叫。”萊特豎起耳朵一聽,立刻溜向門邊。“真見鬼,醫生來查房了!回頭再談,邦德!”他迅速地扭轉門柄,聽了一聽,馬上溜了出去。
邦德虛弱而又絕望地喊著:“等一等!萊特,等一等啊!”但是門已關上。他只得靠到枕頭上,眼睛望著天花板。憤怒與痛苦在心裡翻騰著。為什麼沒有人來告訴我夢露到底怎樣了?其他的一切與我有什麼相干!夢露怎樣了?她好嗎?她現在在哪裡?她是不是……
門又開了,邦德立刻抬起身來,對著那穿白大褂的身影怒吼著:“那女孩子在哪兒?她怎樣了?快點兒!快點兒告訴我!”
這位拿騷名醫施登古不但醫術有方,而且脾氣出名的好。他本是猶太人,因逃避希特勒的淫威而到了這裡。被他醫好的富人捐款給他,蓋了這麼一間大醫院。他對土人或外人,富翁或窮鬼,收費平等,一律十個拿騷小銅錢。
對於有錢人的疾病,富翁的心病,以及人們服了過量安眠藥的病,他都能藥到病除。自然他還治好了不少的外傷,劇象毒性感染,以及只有古老的海盜時代才有的奇妙刀傷火燙。這一次蜂擁而進他醫院的病人,就屬於這後一類。
不過,他卻是奉著政府之命,治療這些海盜一樣的傷者,而且這些病人須受國家安全法的特別保護。所以,他不能多問病人問題,對於已驗過的另外十六具屍體,他也只知道有六個來自一艘美國潛艇,另外十個來自早就停在港口的那艘漂亮遊艇。
所以,現在面對邦德的咆哮,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回答:“夢露小姐就會好起來的。她是嚴重的休克,需要好好地休息。”
“詳細情況呢?她到底病情有多重?”
“她太疲勞,她的體力消耗太大。”
“為什麼?”
醫生靜靜地向門邊走去:“瑞,你也需要多休息!每六小時都得吃些安眠藥,好嗎?一定要多睡,你的體力就會恢復了。放心地休息吧!邦德先生。”
“休息吧!放心地休息吧,邦德先生!”咦?好耳熟的一句話。這是在那兒聽過?對了,是在那間英國的布萊頓療養院!邦德象觸電一樣由床上跳下來,也不管自己頭昏腦脹,他撲向醫生,一隻拳頭在醫生面前揮動。醫生很平靜,因為發瘋的病人,他見過不少而且也知道邦德剛服過的強力催眠劑幾分鐘之內就會發生作用,他會再熟睡幾小時。但邦德依然在咆哮:“放心?
你這鬼醫生!你知道什麼叫放心?告訴我?那姑娘到底怎麼樣了?她現在在那兒?她住哪間房?”邦德的手垂了下來,有氣無力地接著說:“看在上帝的面上告訴我,醫生!我一定得知道!”施登古醫生耐心和藹地回答:“她受了酷刑,被火燙得到處是點點傷痕。現在她還痛得很,不過……”醫生搖搖手以加重他的語氣,“幸虧只是外傷,內臟一切正常。她的房間是四號,就在這隔壁。你可以去看看她,但不能談得太久,她也得好好地休息。好嗎?”
醫生開了房門。“謝謝你,謝謝你,醫生!”邦德搖搖晃晃地走出房間來到過道,他的雙腿好似萎縮了一樣又開始發軟了。醫生看著他踉踉蹌蹌來到隔壁一間病房,推開房門,又象一個醉漢似地關上門。醫生沿著過道走著,心裡在尋思:讓邦德過去一趟沒什麼傷害,甚至還有助於心理治療。夢露也是需要這種治療的,這是溫存與慰藉。
在夢露的小房間裡,百葉窗透進的光線,形成行行陰影投在她的床上。
邦德搖搖晃晃地走過去,跪倒在床邊。夢露美麗的面龐從雪白的枕頭上側轉過來,一隻小手伸出來撫著邦德的頭髮,又把邦德的頭拉過來靠近她。夢露低聲說:
“你就呆在這兒,知道嗎?別離開我!”邦德沒有回答,夢露虛弱地揪著邦德的頭髮,前後搖著他的頭。“你聽見我說什麼嗎?邦德!你知道我的意思嗎?”可是她感到邦德的身體正滑向地板。夢露放了手,邦德砰地一聲就倒在她床邊地毯上。夢露不放心地勉強抬起半身,瞧著地下的邦德。
邦德一隻手彎曲著枕在腦後,已經睡著了。
夢露看了一會兒,臉上微微地露出了笑容,把枕頭拉到床邊上,就這樣側身躺著,以便隨時可以瞧見邦德。
然而她也身不由己地閉上了眼睛,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