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痛苦的把頭抱住,在心裏咒罵着:你瘋了,住嘴!
李勝利還是用巨大的聲音對我説:請你過去雨巧的身邊,我求你!
我回答他:什麼雨巧,跟我有什麼關係!而且我還有正事要辦!
李勝利就不斷的在我腦中呼喊着: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這種聲音居然讓我感覺到一種撕裂般的無奈。
我只好靠近這個乞丐,黑狗亦步亦隨,我擺了擺手阻止了他跟着我,我自己走上前去,牢牢地盯着這個小乞丐。這個乞丐也直視着我的眼睛,那眼睛裏居然閃爍着我從未見過的光芒。我每靠近一步,李勝利都會強烈的在我腦中呼喊着這個雨巧的名字。
雨巧是李勝利從來沒有和我提起過的名字,就算提過可能也是一句話帶過,所以我也記不到了。
我蹲下身來,平視着這個乞丐。我才發現這是一個很漂亮的,眼睛大大的女孩子,儘管臉上佈滿了污跡,但是絲毫不能掩飾她的漂亮和可愛,而且根本不像我接觸過的南海的乞丐那樣眼光混濁,呆呆傻傻。
這個女孩子就這樣看着我,注視着我的眼神,一點都沒有躲避的意思。李勝利就在我腦中喊着雨巧,雨巧,雨巧。可能,這個女孩子真的就是雨巧吧。我不耐煩地向腦中喊去:哭什麼哭!奇怪,是我感覺到李勝利在哭嗎?我從來都感覺不到他的感情的,但是這次居然感覺到他在哭。也許是因為古怪的聲調高低吧。
李勝利説:我很想抱抱她,告訴她我就是李勝利。
我回答他:但我不是李勝利,我不可能抱她,我抱她你感覺也會和我一樣吧。但是不會這麼做。
李勝利沒有説話,但是居然能夠覺得我腦中傳來一陣陣的如同高空墜落一樣的收緊的感覺,並伴隨着李勝利低低的奇怪的嘶嘶聲。他應該是很痛苦吧。
也許李勝利這個時候的感覺是,最近的距離但是又感覺如此遙遠吧。可能最痛苦的事莫過於你就在我的眼前,但是卻不能告訴你我愛你。
我盯着這個叫雨巧的乞丐,一直沒有説話,而雨巧也沒有躲避我的目光,還是充滿光芒的看着我的眼睛。我都有點不知所措了,於是説:你認識我嗎?
雨巧回答:不認識。但是,你看上去好熟悉。
我説:我象誰嗎?
雨巧説:你誰都不像,但是你的眼睛裏有我很熟悉的感覺。
我説:你不怕我嗎?
雨巧説:怕。
我把眼睛一瞪:那你看我幹什麼?
雨巧有點害怕的縮回脖子,但是還是向我不斷的打量着,好像在尋找我臉上的金子一樣。
李勝利説:求求你,告訴他你認識李勝利。
我回答:為什麼!讓她纏着我嗎?
李勝利又發出了低低的嘶嘶的聲音,然後説:求求你,求求你。
我沒有理他,對雨巧説:可能以後我們會見面的。
然後我站起來,轉身就走,我不可能為了一個李勝利説的乞丐一樣的女人,讓我無法和我乾爹見面,甚至成為我的一個包袱。
李勝利在我腦中吼着:不要走,不要走,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走
可惜,李勝利還控制不了我的身體,我想做什麼他根本無法阻止。於是我剋制住李勝利在我腦中不斷的呼喊,快步的離開這個乞丐。
走了沒有幾步,突然聽見那個乞丐尖叫一聲:你是我老公嗎?黎明哥!
我正想頭也不回的回答她不是,李勝利就開始尖鋭的嘶叫了起來,只有嘶嘶嘶嘶的聲音,沒有任何的語調,而我也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有些反常,好像從某一個地方開始突然不屬於我了,然後快速的向全身蔓延着,以至於我的舌頭突然不受我的控制,而説不出話來。
我明顯的感覺到,我不能控制我的身體了,我的意識驅動不了我身體的任何部位。李勝利取代了我的身體?我現在能夠感覺到我身體上的一切,但是我卻不能驅動,我只是被動的感覺着我身體的一切。這就是李勝利的感覺嗎?現在我和他調換了?
我知道我站住了,然後轉過身來,眼淚飛速的流下來,但是表情非常的僵硬,身體也是如同機器人一般往前挪動着,然後我説:是的,我是你老公。雨巧。我顫顫微微的向前衝了兩步,跪倒在雨巧的面前,搖晃了一下,頭向下摔在雨巧的懷中。
雨巧揉着我的頭,把我的頭扶起來,看着我。也是兩行眼淚如同清澈的泉水一樣掛在她的臉上:真的是你。但是你又不是你。你怎麼了,老公。
我説,這個時候應該是李勝利在説:我的身體不知道是否還存在,但是我的意識在這個身體裏。雨巧,你明白嗎?
雨巧把我的臉抱起來,把自己的臉貼上去,她的眼淚洗刷着我的臉:老公,老公。
我緩緩地把手也伸出來,明顯的還不是太靈便,然後笨拙的伸出一個手指彎曲着,擦雨巧臉上的淚痕。
黑狗這個時候靠了過來,可能他也覺得我行為反常,把我扶了一下,問:成哥,你還好吧。
我儘管很想説黑狗你把我扶起來,但是我卻説:黑狗,不用管我。現在,我寧肯死也要保護好這個女孩子,你也一定要做到。
黑狗喃喃的説:是,成哥。我記住了。
我罵道:王八蛋,不是我説的。
李勝利居然在大腦裏面回答我:成哥,對不起。但是請你保護這個女孩子好嗎?
我罵道:憑什麼!
李勝利説:我不知道我能夠控制你的身體多久,但是如果你把我當成你的朋友,請你保護她,照顧她。
我罵道:行了行了,我答應你,你把我身體還給我。
李勝利説:我也不知道怎麼還給你。
於是我對雨巧説:雨巧,和我在一起,不要離開我。
雨巧説:我死也不會再離開你的。
我説:那你一定不要離開成哥。
我大罵道:把我身體還過來!
居然慢慢的,我的身體又恢復了直覺,從全身各從那種控制感又回到一個點上,然後我就又能控制我的身體了。
我打了一個機靈,甩開了雨巧的懷抱,黑狗也正畢恭畢敬的站在我身邊,然後我莫名其妙的東轉西轉,好像在找我丟掉的東西一樣。
我大聲地在腦中罵李勝利:王八蛋!剛才很過癮吧。
李勝利説:謝謝你,不過我好像被發現了,可能我不得不離開你,但是請你不要告訴雨巧,我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這個求求你的聲音就越來越小,最後以至於消失了。
我在腦中罵道:李勝利,你出來!你出來!但是,我能感覺到李勝利消失了,他已經不存在於我的腦中了。
我把我腦袋拍了拍,又在腦中喊了幾次,直到我也確信李勝利的確不在我腦中了。
而我再看雨巧的時候,她已經不敢再看我的眼睛了。蜷縮到一角,只是偶然用眼睛瞟着我。
我晃了晃頭,對黑狗説:走!然後就徑直的要離去,黑狗説:成哥,剛才你説要保護這個人。
我罵了一句:剛才我説的都是在放屁!走!
黑狗説:哦哦成哥那走吧
我走出幾步,突然又想到李勝利,這個人難道真的又回到那個如同地獄一樣黑暗和恐怖的地方去了,那他還會回來嗎?還是會死去?這個雨巧是他的老婆?怎麼能夠在這裏?剛才李勝利控制我的身體的時候我感覺到的是什麼感情?如此的震撼、激烈、無奈、激動、悲傷、痛苦。
我放慢了腳步,李勝利最後説的幾句話如果你把我當成你的朋友,請你保護她,照顧她。卻怎麼也揮不掉。媽的,我趙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心軟了,李勝利只是我的一個幻象而已,我為什麼要聽他的!王八蛋,這個害死人的李勝利,下次你來我一定要罵死你!
於是我把身一轉,看着呆呆站在不遠處的那個叫雨巧的乞丐,説:跟着我們。丟了我可不管。
黑狗也連聲的説:我看着我看着。
這個雨巧就顫顫巍巍的向我走了過來,黑狗跑過去一步,説:快點,跟着我,別丟了。
於是,我獨自在前面走着,黑狗則拉着這個叫雨巧的乞丐跟着我。又向我乾爹的家走去。
我一路走來,終於確定李勝利的確已經不在我大腦中了,我突然有一陣失落,這個古怪的人儘管在共享我的身體,但是一直是我的一個非常好的朋友和夥伴。他走了我還真有點不適應,而且我不知道他去哪裏了,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不知道他是否還存在。所以,我覺得這讓我比一個親人直接去世了更加難過。
他為什麼突然消失了,他説他被發現了,被什麼發現了?剛才他如此激動,以至於控制了我的身體,是這樣才讓他被發現了嗎?越想這些越覺得弄不清楚,甚至覺得李勝利這個人的存在是否真的只是我的幻想。但是,李勝利留給我的那種古怪的感情是什麼?五味雜陳酸甜苦辣,我根本無法説清楚那感覺是什麼,因為我從來沒有過。
我回頭打量了幾次那個雨巧,但是她都很害怕似的躲避了我的目光,縮在黑狗的後面。是這個叫雨巧的女人讓李勝利如此嗎?李勝利和這個女人是夫妻的關係,但是他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有今天這個境地?這一切的疑問太多了,我真的很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有多問問李勝利逃亡生涯中是否還有夥伴和愛人。
愛人當我想到這裏的時候,我突然湧起一種疑惑,李勝利留給我的感情是愛情的感覺?而且是一種撕裂人靈魂的愛情的感覺?我活了這麼大,只愛過我母親一個女人,在我母親離開我去世的時候,這種感覺的確出現了一部分。而且任何和女人的親熱的歡愛,我都不知道愛是什麼東西,從15歲開始我就相信這個世界只有靠自己的拳頭來説話,你必須變得比別人都狠,才能得到別人的尊敬。愛情,我從來都不相信,所有的女人口口聲聲説愛我都只是討我的歡心而已,除了我母親,其他女人對我來説,都只是玩物而已!我不可能愛上誰的,嘿嘿。
我看了一下新買的手錶,十點差一刻了。差不多該過去了。
這個雨巧看着髒兮兮的,完全一副乞丐樣,我把她帶去是否不是很好,但是既然我知道不是很好,我為什麼還要帶着她?唉,管他的,大不了挨乾爹白眼就是了。
我默默地抽了兩根煙,很準時地在十點按響了乾爹家的門鈴。很快,一個男人拉開了門上面的小窗户,向我們打量了一下。我點了點頭向他示意。
他問我:您叫什麼?
我説:趙成。
那男人噢了一聲,把門迅速的打開了。我們三個魚貫而入。
這是一個挺大的四合院,三棟平房和一棟二層的房子將這個四合院圍了起來。
走了沒兩步,一箇中年女人從一個平房的門裏出來,對我招呼:你們先來這裏,你乾爹現在有電話。我認識這個女人是這裏的大管家王姐,於是很順從的跟着她走。
王姐看到雨巧,咦了一聲。我趕緊説:一個朋友託付我的,不好意思啊。
王姐説:她這樣不行的,跟我來先洗個澡吧。你們先進屋坐一會。
雨巧似乎很不願意離開我,我衝她呲了一下牙:我哪裏也不去。就在這裏。這樣雨巧才被王姐帶去了。
我正坐立不安的時候,王姐才過來,説:我還以為是個小子呢。結果是個女孩子。還挺聰明的,什麼都會。你們先跟我來,房間給你們安排了。
我喏喏連聲,起身和黑狗跟着王姐就走。
進了那兩層小樓,王姐帶我們下了地下室,把一個房間打開:你們三個住這裏。那女孩子可以最裏面隔間的小牀上。她叫雨巧是嗎?
我連聲答應着:是,是叫雨巧。
王姐説:是個挺討人喜歡的女孩,不過好像受過不少罪,有點怕人,你們要照顧別人一點。
我點點頭。
王姐説:等會叫你們。
我第一次來我乾爹家,也是王姐接待的,當時住的是一層的大客房,現在可能情況不同了,改住地下室了。
我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是個半地下室,最上面有一排小窗户能看到外面,有一個很小的客廳放了一個茶几和兩個老舊的沙發,裏面則是一個卧室,擺了兩張席夢思牀。再裏面有一個剛好擺下一個櫃子和行軍牀的小隔間。我看了看,然後坐在牀上,嘆了一口氣:寄人籬下啊!
黑狗還是傻呵呵的笑了兩下:成哥,還挺好還挺好。
我白了他一眼。
又過了一會,王姐一路小跑過來了,説:X部長叫你自己上樓去。
我趕忙應了一聲,趕快起身跟着王姐出去了。
我把門推開,我乾爹正一臉嚴肅地抽着煙,他看我來了,示意我坐下,我緊張的坐在沙發上。
我乾爹往側面的躺椅上一坐,又猛抽了幾口煙,説:趙成啊。你知道誰要抓你嗎?
我趕緊説:就是不知道啊。
乾爹把煙掐熄在煙缸中:居然是總C的幾個部門。
我問:我怎麼會惹到他們。
乾爹説:我也覺得奇怪,你覺得他們的矛頭真的只是針對你嗎?
我説:我只是在南海弄些小生意,除了幫忙照顧點乾爹您的生意以外。
乾爹説:呵呵,你要知道,我本來不願意讓你來我這裏的。
我説:哎呀,乾爹
乾爹説:我知道你要説什麼,你那點錢也管不了什麼用。現在是中南海里面主動有人説可以保你。你最近到底幹了些什麼?知道了些什麼?你這個動靜鬧的可不小啊。
我説:我什麼都沒有幹啊。乾爹,我就是一粗人,我能知道什麼啊。
乾爹説:你就沒有胡説八道?
我一想我還真是胡説八道過,我對田書記説過第二通道,而且還説過我是第二通道下來的人。
當時真的只是聽李勝利説的,故意説出來嚇唬人的。
我只好説:乾爹,我知道我也瞞不住您,我就和南海的田書記説過第二通道
乾爹立即接過我的話頭:你怎麼説的?
我説:我就問田書記你知道第二通道嗎?田書記説他不知道,我就説我就是從第二通道下來的人。
乾爹説:你就説了這麼多?
我説:我就説了這麼多,再多一個字我不得好死。
乾爹點了點頭,説:趙成啊,這個事情好像不是這麼簡單的,現在我也搞不清楚到底是該保你還是該不保你,不過也罷,你既來之則安之,先在我這裏住兩天。
我説:乾爹,真的是給你添麻煩了。
乾爹笑了笑:是福是禍都躲不過啊!你還帶了兩個人來?
我趕緊説:一個是跟了我5年的得力手下,您見過的,叫黑狗。還有一個,嗯,還有一個是我一個生死兄弟託付我照顧的小姑娘,挺可憐的,叫雨巧。
乾爹説:你還真是夠義氣啊,自己都顧不過來,還照顧別人,不是害別人嘛。
我説:乾爹,我這人沒別的,就是講義氣,答應別人的總要做到嘛。
乾爹哼了一聲,説:小鬼,又是故意激將我。你去休息吧,王姐會告訴你什麼時候吃飯的。
我説:那我走了。
乾爹説:走吧,走吧。這兩天你和你的人不準到外面去。
我應了一聲就出去了。
我一進屋,就看到黑狗坐在外面的沙發上,看到我還挺不自在的起身,扭扭捏捏的:成哥,你回來了。那個雨巧在裏面。
我罵道:沒出息的東西!
然後就大步走進卧室。
一個扎着個馬尾辮的苗條的女子看我進來也嚇得一跳,一下子鑽進那個隔間。
這是雨巧嗎?變化這麼大,我簡直不能和剛才那個叫花子樣的雨巧聯想到一起。我在牀上一坐,把電視機打開。説:好了好了,你出來吧。我在這裏呢,你總得出來説話吧。這個雨巧才慢慢悠悠的從房間裏面出來,坐在離我牀這邊很遠的一個椅子上。
雨巧真的很漂亮,我的眼神都有些發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