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書記的目光又掃向趙局長,趙局長一臉苦瓜像的攤了攤手,意思是保證不是我説的。張氣短更是大氣也不出一句,那樣子量他有九個膽子也不會通知省裏抓到嫌疑犯了。
徐書記看着這幾個人的樣子,反而哈哈笑了起來:“算了,既來之則安之,省裏面的專案人員是想搶些功勞呢?”
趙局長皺着眉頭問道:“這次省裏面反應那麼大……”
徐書記馬上打斷了他的話:“老趙,不該説的不要説。”説完又看了看我。
我只是聽着,什麼反應都沒有。
徐書記又問道:“他們什麼時候到?”
趙局長説:“應該很快到,王書記親自給我打的電話。”
徐書記有點驚訝的説:“王書記?他親自抓這個案子?呵呵,有趣啊有趣。”
徐書記轉身看看我,又對趙局長説:“既然省裏面下來人,嫌疑犯我們也要照看的好些,這裏似乎不是太合適。”
趙局長心領神會:“您是説先轉個地方,中午我們先接待一下?”
徐書記哈哈一笑:“老趙,你真是越來越聰明瞭!想法很好嘛,重要嫌疑犯自然要重點保護。”
趙局長馬上吩咐:“小劉,你和小張馬上去備車,把犯人轉到塔河103。快!”
劉隊和張氣短敬了個禮:“是!”轉身就奔出去了。
徐書記對趙局長説:“你先跟着他們去備一下車。我最後問他幾句。”
趙局長有點點猶豫,被徐書記眼神一壓,也只好答道:“是。”也轉身出去了,出門的時候還又仔細的看了我幾眼。
這下辦公室裏只有我和徐書記兩個人了。
徐書記笑着對我説:“小夥子,你的罪不小啊。省裏都驚動了,你這個槍子少不了要捱上一顆。不過……”
他看看我,見我也還是沒有什麼反應,把手甩了一下,背過身去:“不過,你如果現在老實交待你的殺人動機和那幾個人的身份,也許還能免於一死。”
我説:“反正都一樣是個死,我多説也無益。”越是想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的人,我越是懷疑他的動機,我並不怕死,早在逃亡開始的時候,我已經把死看的很淡了,除非為了雨巧,我不會再輕易透露半個字。因為我知道,如果我再説一次,只有可能我和雨巧會死的更快,我死了就算了,但是雨巧和這個事情既然掛上鈎,只有讓她自己逃走,才是唯一的活下去的辦法。
於是,我接着説:“除非你們現在就放了我老婆,我説了,她是無辜的。”
徐書記轉過身來,很仔細的看了看我的眼神,説道:“如果我放了她,你還是不説呢。”
我笑了笑:“徐書記也是一個聰明人,我都已經這樣了,説和不説都是一個死,現在也就是惦記着我老婆,你放了她,我還有什麼不能説的呢?”
徐書記點了點頭,悠悠的哼出一句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看你一片痴心,我就答應了你。你也知道,我這是對你有恩,你以後可別説出什麼讓我有麻煩的話出來。”
我心中罵道:“老狐狸,就算我和別人説了是你放了雨巧,你照樣能夠找到為了辦案需要,用了一些手段的理由。”
反正不管這麼多了,只要雨巧還有一片生機,我就賭上這一把。
“你放了我老婆,我就説。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衝着徐書記説道。
徐書記呵呵一笑:“好!”然後在沙發上一坐,點起一根煙,似乎陷入了沉思。
一盞茶的功夫,趙局長轟隆隆的跑進來,劉隊跟在後面。看着徐書記在抽煙,我低着頭不説話,他口中氣一鬆,好像知道我還是沒有説一樣。對徐書記説:“車準備好了。民用車。”徐書記也沒有搭理他,點了點旁邊的座位:“老趙,你坐下,我有事跟你商量。”
趙局長乖乖的坐下,徐書記湊過身去,向趙局長耳語什麼。
趙局長眉頭時緊時鬆,中間嚷了一句:“不好吧。”徐書記把他一拉,繼續耳語。然後命令似的:“老趙,就這麼辦了!”趙局長沒有再説什麼,臉色鐵青的站起來,瞪着我,這時候我已經被劉隊從那個鐵椅子裏面拎出來站着。
趙局長説:“帶走。”
我就被劉隊押着,向樓外面走去。
我們從一個小門穿過去,這個時候趙局長和徐書記也跟了上來,兩個人還是在後面嘀嘀咕咕的。
穿過小門,是一個小院子,裏面已經停着一輛發動的車,我一看,雨巧已經坐在裏面前排。張氣短正在車上張望着,看到我們來了,揮了揮手打招呼。趙局長搶先兩步走上前去,示意張氣短下來,張氣短下車後,我被劉隊塞進後座,把手銬在車裏的把手上吊着。
雨巧見了我,馬上一行淚掉下來,低低的叫着:“老公。”
我伸出右手把雨巧的手抓着,深情地説:“別怕,別怕,老公不是來了嗎?”這時候突然想到我可能和雨巧分開,不禁心中一酸,一行淚也跌出眼眶。
雨巧眼淚流的更加厲害,我能夠聽到她腦袋裏面説:“老公,你怎麼哭了,是雨巧不好嗎?”
我説道:“雨巧,沒事的,沒事的。”
我們兩個人的手只能緊緊地握着,再也説不出什麼。
趙局長在外面對劉隊和張氣短指示着什麼,隔着車門我並聽不清楚什麼,只知道劉隊似乎很不樂意的低着頭聽着,張氣短則站在邊上傻乎乎的認真聽着。過了一會,車門被拉開了,另外一個不認識的年輕人坐上了駕駛座,徐書記則坐在了我的旁邊。
徐書記吩咐道:“小李,塔河監獄。”那個小李答應了一聲,一踩油門,這輛車就飛速的向院外駛去。
這個城市果然不大,一小會功夫就已經駛出了市區。這裏是西部地區,車開出城市,很快就變成了荒山禿嶺,這輛車就在一條几乎沒有什麼車的道路上奔馳着。一路上徐書記並沒有説話,似乎在思索着什麼。直到車拐了一個大彎之後,繞到了一個小山包背後,徐書記才説了第一句話:“從前邊路口下去。”
這個司機很聽話的走下了這條小路,這條路非常的顛簸,在顛了七八分鐘之後,車在一個小河溝旁邊停下了。
徐書記看着我,淡淡的説:“照你説的,我在這裏把你老婆放了。沿着這條河溝往前走,就沒有人能找到你老婆了。”
我説:“好的。”雨巧已經回頭驚訝的看着我,她眼睛睜的圓圓的,伸出她的左手想抓住我,我沒有看雨巧的眼睛,並盡力的躲着雨巧的手,雨巧慘叫着:“老公,老公!”我還是躲着她的手,並極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
徐書記吩咐司機:“把那個女孩子放下來。給她點錢。讓她走。”
司機馬上非常聽話的拉開車門,繞到另一邊,把車門拉開,解開雨巧的手銬,把雨巧像拎小雞一樣從車裏拎了出了。雨巧拼命的掙扎着,極力的尖叫着:“老公,老公,老公!不,我不要下來!老公!你不要我嗎?老公!”
我的心如同大錘子砸爛了一樣,難受的無以復加,我拼命的往車的一角蜷縮着,不去看雨巧,雨巧的目光如同鋼刺一樣刺進我的體內,幾乎將我的全身的筋脈都挑斷了一樣。我像個受驚的孩子,躲在這個小小的車內。
司機將雨巧拖開,甩在了旁邊的泥地裏,然後快步的返回,雨巧驚人的翻身爬起來,衝了過了,那司機已經上了車,鎖住了所有的門窗。雨巧在我這邊車窗拍打着,不斷地叫着:“老公,你不要走,老公!你不要不要我,你説了要和我在一起的。”那聲音帶着哭腔,嗓子似乎都已經撕裂了。
我用一隻手捂着我的臉,不敢看她,因為我害怕我一看她,我就會忍不住地和她在一起,我心裏想着,我殺了你們,我還能和雨巧在一起。
徐書記已經拿出一隻槍,指着我的腰,低低的説:“你最好不要耍什麼花樣,我告訴你,如果你這次敢跑,你和你老婆的下場將會一模一樣。”這句話如同催命魔音一樣,讓我再也沒有反抗的想法,我只是在心裏反反覆覆的重複一句話:“雨巧,你走吧;雨巧,你走吧。”
車發動了,將雨巧帶了一個趔趄,雨巧還是拍打着我的車窗,用撕裂般的聲音呼喚着我:“老公,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車掉了個頭,開始加速。雨巧尖叫着追趕着車,用盡全身的力氣拍打着窗户,車子一帶,雨巧終於摔倒在地上。
我一愣,吼叫着:“停車!”
司機回了下頭,徐書記還是陰沉沉的説:“停下。讓他們説兩句。”
車停下了,我吼叫着:“開門!開門!”
司機將門鎖打開,我打開車門,站了出去。我的手還是銬在車把手上面,因為動作太激烈,我的手已經被手銬勒的鮮血直流。
雨巧摔倒在地上,見車停下來了,又站起來想我跑來,滿臉的灰塵和淚痕,她看見我下來,眼神中又發出了光芒,叫着老公,向我跑來。
我看着雨巧的臉,突然大吼一聲:“你給我站住!”
雨巧站住了,呆呆的看着我:“老公,你要説什麼。”
“我不是你老公,你給我滾蛋!”我大吼着!
雨巧愣住了,她慢慢的挪動了兩步,向我説:“老公,你不要我了嗎?”
“你給我滾蛋!你不要過來,你滾開!”
雨巧站在那裏,沒有再往前移動。她的大眼睛裏面,眼淚翻滾着,在她沾滿灰的臉上留下幾道清澈的淚河。
“老公。”雨巧似乎在温柔的呼吼我。
“我操你x!你給我滾!”我還是象個野獸一樣吼叫着。
雨巧看着我,説:“我是你的女人嗎?”
我吼道:“你不是我的女人!”
雨巧還是説:“那你是我的男人嗎?”
我吼道:“我不是你的男人。”
雨巧繼續説:“那我還是你的老婆嗎?”
我吼道:“你滾蛋!你不是我的老婆!你滾啊,你滾啊!”
我記得這些對話,我們兩個在太原和一路走來的時候,總是不斷地重複着,雨巧問我:“我是你的女人嗎?”我説:“是的,你是我的女人。”雨巧又問我:“那你是我的男人嗎?”我説:“是的,我是你的老公。”雨巧就會甜甜的笑着:“那我是你的老婆哦!”這樣的對話,一億次也不會膩。是的,一億次的對話都是這樣,哪怕是這樣,儘管我嘴上回答着,心中何嘗不還是那樣在回答呢。
雨巧看着我:“我去哪裏,我去哪裏?”
我吼道:“你沿着河邊給我滾蛋!你聽不懂嗎?”
雨巧呆呆的望着我,眼淚也似乎乾涸了,説:“你説過一起死的!我睜開眼睛就能看到你的!”
我再也忍受不住,在眼淚的噴湧下,繼續象個瘋子一樣吼道:“你給我活下去,就能看到我!王八蛋,你走啊!王八蛋!”
雨巧的眼中從新又發出光輝,她又向我跑過來:“老公,我們要一起死!你不要丟下我。”
我再也不能這樣呆下去,我在心裏一億次的呼喊着:“雨巧,你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然後鑽進了車內。把門重重的關上,徐書記説:“開車!”
司機轟的踩響了油門,車飛馳而去。
我捂着臉,傷心地幾乎窒息。我似乎還聽到雨巧在車後呼喊着我,我就這樣低聲的哭泣着。似乎這個世界已經在我的心中死了。
半晌,我抬起頭,用哭紅的眼睛看着徐書記,説:“我全部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