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柳依依無意中看到宋旭升在房裡把琴琴的腳趾捏了好一會兒,又拿到眼前細看,看完了又雙手把自己的腳抬起來,捏了自己的腳趾湊在眼前細看。她心裡雷似的炸了一下,脫口說:“是看她像不像你吧?”宋旭升說:“像,怎麼不像?你看我大腳趾和她大腳趾的形狀,都是方形的,我們宋家的人都是這樣長的。”柳依依說:你那麼不放心,最好是去做個DNA。你懷疑我!我在這房子裡呆不下去了,我走!”宋旭升跳起來擋住她說:“就算我是小心眼兒,好吧?再說男人也有權利知道自己是不是這個孩子的父親。”柳依依拼命推開他說:“你明天帶她去驗血吧,我走了!”宋旭升拉著她的手說:“你先餵了奶吧,到時候了。”柳依依甩開說:“宋家的人,宋家去管!”開了門衝出去。她快步衝下幾級樓梯,猶豫了:自己可以到苗小慧那裡睡一晚,可琴琴怎麼辦?她噔噔跑上去,拼命捶門。宋旭升把門開了,柳依依也不望他一眼,從蘇姨懷中搶過琴琴。孩子哇的一聲哭了,宋旭升跑過來說:“輕點,輕點。”柳依依閃開他,一隻手開了門要出去。宋旭升抵住門說:“這麼晚了,你帶她出去幹什麼?”柳依依說:“我身上跌下來的肉,我想帶到哪裡就帶到哪裡去。”宋旭升身子擋在門口說:“求求你,求求你,你怎麼折騰我都可以,你別折騰我琴琴。她這麼嬌嫩,怎麼經得起折騰?”
十個月很快就過去了,琴琴斷了奶。兩人把琴琴視為天蝴蝶,無微不至。晚上琴琴就睡在大床中間,半夜醒來,左邊摸一下,右邊摸一下,如果有一邊沒人,就大哭起來。斷了奶,柳依依悄悄稱了自己的體重,重了二十多斤,有一百二十一了。她嚇了一跳,也不敢跟誰說。臉上的妊娠斑,也像美國在伊拉克的軍隊,有了長期駐紮不肯撤兵的意思。身體的鬆弛,也是那麼明顯。她憂慮著宋旭升會怎麼看自己?別的男人會怎麼看自己?這讓柳依依去健身房,美容店,去買各種化妝品,悟到這些地方其實都是為男人服務的。她跟體重和色斑鬥爭了幾個月,錢也成千上萬地流走,都打了水漂。柳依依不服,可心裡也明白,這就是命運,不服也得服。
長到三四歲,琴琴就更乖,更聰明,更俊俏,更有靈性,也更是人見人愛了。柳依依生活中有幾個快樂時刻,逛商場,和朋友一起喝茶喝咖啡聊天,和琴琴在一起。生活中有這幾個亮點,幾個快樂時刻,作為女人,柳依依覺得,就已經很幸福很滿足了,也不必去奢求什麼。這幾年柳依依在單位沒有什麼起色,家中的生活卻是今非昔比了。宋旭升早辭了職,在福林公司做了副總經理兼技術總監。家中車有了,是公司的,房子也有了,五室兩廳。
這天蘇姨回家鄉去了,柳依依臨時有事,就打電話叫宋旭升去幼兒園接琴琴,帶她吃晚飯。第二天柳依依問琴琴:“昨晚上跟爸好玩嗎?”琴琴說:“媽媽,阿姨怎麼都坐在叔叔的腿上呢?”柳依依心裡一震:“有人坐在爸爸腿上沒有?”琴琴說:“有。”柳依依血往頭上一湧。琴琴眼珠輪上來看到媽媽的神色,馬上說:“那個人就是我呢。”柳依依問:“有阿姨沒有?”琴琴搖搖頭。
柳依依歪在沙發上,頭腦裡嗡嗡地響。太大意了,這幾年真的太大意了。宋旭升一年有多少應酬,這些應酬後面又有多少故事?不敢想。快七點鐘宋旭升回來了,就到廚房去做飯。柳依依衝到廚房,把宋旭升手中的絲瓜一折兩段,往垃圾桶一甩說:“還吃飯?你出去吃,還有人爬在你腿上陪你喝酒呢。”宋旭升說:“要他們不去茶樓,他們非要去。”又說:“我這裡沒有誰啊!”用力把大腿一拍。柳依依說:“琴琴第一次跟你去就出了鬼,這些年還不知出過多少次鬼!”宋旭升說:“應酬吧,有什麼辦法?”柳依依說:“沒有辦法,玩女人是沒有辦法!不玩不行!”宋旭升說:“唉,大家都那樣,我一個人清高,那不是掃大家的興嗎?”琴琴跑進來,驚訝地望著父母。宋旭升說:“琴琴你到自己的房裡去。”牽了她上去。柳依依追到樓梯口扯住說:“琴琴你別去,看看你爸爸做了什麼壞事!”宋旭升抱著琴琴坐到沙發上,柳依依說:“琴琴你下來,他身上髒,有細菌,還有‘非典’,這剛剛過去就憋不住要風流了!”過去扯她說:“說了有細菌,你沒聽見?”把琴琴扯痛了,哭得更加厲害。宋旭升說:“你罵我就罵我,你這樣扯她幹什麼!”琴琴哇哇大哭,哭得柳依依心痛,但她馬上想到,這是博弈,是博弈就不得不狠心。不把琴琴牽扯進來,自己怎麼能贏?她扭住宋旭升的胳膊,伸手去他褲口袋掏手機。宋旭升用力一甩,柳依依摔在地上,爬起來,又撲上去說:“我今天硬要看,不看不行!”兩人扭了一陣,琴琴坐在地板上大哭。宋旭升最後鬆了手說:“給你給你,以為我真的有什麼隱私?”把手機摸出來遞給柳依依。柳依依接了手機,跑到一間房把門關上,把上面的信息一條條看了,並沒有什麼曖昧的內容。柳依依鬆了一口氣,又有點失望,居然沒有抓到他的把柄!忽然看見琴琴湊到宋旭升身邊,要爬到爸爸腿上去,就一把扯下來說:“你也往上面爬!那是什麼人爬的地方,你也往上面爬!”琴琴望著媽,怔了一下,又哇的一聲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