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秦一星開了車帶着柳依依到處找房子,看了幾處,都不滿意。秦一星説:“依依我們將就一下算了,又不是真的結婚。”柳依依心裏一沉,她想着既然是找房子,多少也要有點家的感覺。無論如何,這對自己來説是第一次。説到底房子好不好並不那麼重要,可他把自己放在什麼分上卻很重要。
秦一星告訴她,市郊有一處房子,是朋友租的,如果她覺得滿意,就把它轉租下來。房子在山邊,四層樓,是一幢私房。進了屋,是一套一室一廳的房子,有簡單的傢俱,也還算乾淨。秦一星説:“我們把這裏叫做無憂齋好不好,以後你就有個地方無憂無慮地看書了。”柳依依説:“不好,我要叫它康定,跑馬溜溜的城,才有點味道。”秦一星説:“這麼浪漫?那就康定吧。”
要搬出去住了,柳依依不知怎麼給阿雨解釋。找了機會她説:“這一年擠着了你,真的不好意思。”阿雨説:“我猜這是一個男人的主意,我猜錯沒有?”柳依依輕輕搖搖頭,又點點頭。阿雨説:“有這麼好的男人?他們一般都只是為了表達激情,表達了就心滿意足了。不以悲劇落幕,篡位成功的,百裏挑一。連我都沒成功呢。”柳依依覺得自己應收斂一點,低調一點,説:“不過他沒直接説,他説要是還沒結婚就好了。”阿雨掩了口哧哧的笑:“傻子,你再想想,這話你聽懂了?”柳依依想了想,突然省悟了説:“是的,沒懂。”阿雨説:“他是什麼意思?”柳依依説:“要是沒結婚就好了,這是虛的;事實上已經結了婚,這是實的。”阿雨説:“依依,你看,男人大大的狡猾。”
再見到秦一星是在康定,柳依依説:“問你一個問題,你是不是真正的喜歡我?”秦一星説:“當然。”柳依依説:“那你是不是不喜歡周珊了?你會不會跟她離婚?”秦一星説:“別把事情搞那麼複雜吧。”柳依依就沉着臉不説話。秦一星説:“真的要我説真的?”柳依依説:“當然。”秦一星説:“那我就説了,百分之五的可能性都沒有。”柳依依説:“謝謝你給我留了點面子,我知道其實百分之一都沒有。你那麼愛你老婆,你怎麼還要跟我好?”秦一星説:“那你的意思是不要我跟你好?”柳依依帶着哭聲説:“你心裏掛着的到底是誰嘛!”
每天下班後,柳依依就去跳健美操。從男人們那裏,也從女人們那裏,她知道了美是一種多麼崇高的價值。因為崇高,就值得不惜一切代價去追求。女孩什麼都可以沒有,但不能沒有美,何況,有了美就什麼都有了,真的什麼都有了。
這天跳完操回到康定已經九點多鐘,秦一星在等她。他説:“你怎麼才回來?我都準備走了。”説着把柳依依推到牀上,“來吧。”完了秦一星抱了她一會兒説:“還是讓我去吧,你知道有多少事在等我?”柳依依説:“總是做完了就要走,你也想一想人家的感受,人家身上還在跳呢!”秦一星説:“那就再抱你一會兒。”又説:“我們這些人,你知道,時間是以分鐘為單位計算的。到處都要你,單位要你,朋友要你,老人孩子要你,還有你要我。時間要掰成三份才夠用,可惜時間又是掰不開的。”柳依依抓着他的衣袖説:“你可憐可憐我,把我放在口袋裏帶走好嗎?”
週末的清晨,柳依依下樓去買衞生巾。半夜裏好事來了,這在以前是一件令她煩惱的事,現在卻很盼望,晚一天都很緊張。她這才省悟了為什麼大家都叫這為“好事”,的確是一件好事啊。
上樓的時候碰見女房東,問她是不是一起去爬山?兩人在山上説些閒話,下山的時候房東突然沒頭沒尾地説:“他在這裏已經租了幾年了。”柳依依聽得真切,卻裝着沒聽見。回到房裏,柳依依把房裏的東西翻找了一遍,在紙盒的底層看到了兩隻乳罩,在抽屜的深處摸出了幾瓶沒有用完的化妝品,還有一本《女友》雜誌。柳依依倒吸一口氣,一種涼意從腳底慢慢地浮上來,浮上來,覺得自己墜入了一個陰謀。一直等到天黑,秦一星總算來了。柳依依忍不住跳起來把紙盒打開,對那兩個乳罩努着嘴説:“這是什麼?”秦一星説:“何必認那個真呢,我也沒跟你認真。我從認識你那天開始對得起你,就是對得起你了。”柳依依覺得委屈,但又無話可説,嗚嗚地哭了。秦一星也不勸她,抓着她一隻手,在手心輕輕搔一搔,説:“乖,我非走不可了,我的時間是剛性的,説走就得走。桌子上有點東西,你看一看啊。”
也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是睡了一覺,又似乎根本沒睡,柳依依撐起身子,注意到了那隻盒子,打開來是一隻手機,粉紅色,很温馨地躺在那裏。她忍不住拿起來,一種滿足感浮了上來。羨慕了別人多少回,想不到自己也能有一隻手機了。倒在牀上柳依依忽然想到,明天要早點起來,跟房東去爬山,問一問以前這裏曾來過幾個女孩?想到這一點柳依依又嘆息一聲,嘆息之後就放棄了這個想法。唉,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