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認真,也不必認真。只要不認真,不在乎,不愛,把愛情像拍蒼蠅一樣拍死,事情就簡單了。橫豎都是一輩子,有必要那麼認真嗎?
第二天夏偉凱打電話過來,柳依依本來想按原來設想的把他痛罵一頓,不知怎麼一來,她心軟了一下,就同意了跟他見面。下午下了課,在圖書館草坪上見了夏偉凱,平時一樣滿臉的陽光燦爛,真有點懷疑自己昨晚是不是看錯人了,不然怎麼可能,他?柳依依說:“昨晚你到哪裡去了?”夏偉凱說:“昨晚實在是,實在是,本來想打通你的電話再去的,實在是他們催得太急了。對不起啊!”柳依依說:“夏偉凱!你到底是個什麼人?”夏偉凱又吃一驚說:“男人,好人,中國人。什麼意思?”柳依依說:“我本來還打算再欣賞欣賞你的演技,算了,夠了。你直接告訴我,她是誰?”夏偉凱聲音軟下去說:“誰對你胡說八道什麼了?”柳依依說:“誰?你!”夏偉凱說:“說真的,說實在的,說……她是誰,什麼意思?”柳依依說:“說,再說,還沒說夠,再說,你說,說。”突然,她再也忍不住:“聖誕夜,小伊人。”
夏偉凱垂了頭,半天抬起來說:“我一時糊塗了。”柳依依說:“我沒糊塗,我糊塗了我就會以為你真的是一時糊塗了。聰明的女孩會對自己裝糊塗,我沒那麼聰明。”夏偉凱說:“那是藝專的一個學生,打電話來,我說我有女朋友了,她說試著相好一個星期,不行就算了。我一時好奇,想著一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就中她的計了。”柳依依說:“那麼可憐?一個研究生中一個專科生的計了?”夏偉凱說:“我心太軟了,不想讓愛我的人失望。唉,唉唉,我怎麼對自己的感情這麼沒有把握呢?”
天色暗了下來,夏偉凱說:“吃飯去吧。”就來拉她的手,柳依依閃開了說:“不吃。”夏偉凱說:“還生我的氣呀!別想得那麼嚴重。”柳依依笑了:“嘿嘿,這事情不嚴重,那還有什麼嚴重的事才算嚴重?你血淋淋地撕裂了我的感情,你沉重地打擊了我的自信,你殘忍地摧毀了我的信仰,這三條一條比一條嚴重。還有你浪費我兩年青春,我都不說了。”夏偉凱說:“這樣好不好,你給我十天半個月時間,我把那邊的事處理完了,帶一份檢討來找你。”柳依依一聽竟還要十天半個月才能脫絆,心裡騰地冒出一股火氣說:“十天半個月,還夠黏糊一陣的。時間再長一點,小夏偉凱都要降臨人間了。”
這事柳依依沒對別人說。雖然是夏偉凱的不是,但自己沒守住,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她丟不起這個臉。大家都忙著複習考試,柳依依本來也報了名考研的,政治和英語的補習班都上過了,可這麼一來,萬念俱灰,就放棄了。放了寒假,苗小慧察覺了,說:“依依,他怎麼了?”柳依依說:“吹燈了。”她本來是裝出很瀟灑的神態說的,剛說完鼻子一酸,眼淚就流了下來。苗小慧嘆氣說:“校園的愛情也不能太認真了,只好瀟灑一點,當它是遊戲,把對方當生命中的驛站。獻身不要對方負責,擇業沒義務為對方做出犧牲,分手沒權利要對方補償。這是校園愛情新規則。以前總還有個地方去講、去哭,還有點什麼東西保護我們,我們弱者。現在,自己的私事,自己承受吧,你向誰哭去?”
整個寒假冷冰冰地度過去了,爸爸媽媽也小心地陪著她,冷冰冰地過著,也不敢問什麼。有一天媽媽終於忍不住問:“小夏欺負你了?”柳依依說:“沒有。這年頭誰怕誰,誰離了誰不活?”爸爸什麼都沒說,連問夏偉凱也沒問一句。他不問,柳依依也不說。有幾次柳依依偶然抬頭,看見爸爸那若有所詢的目光,那悲憫的神情,心裡一陣發冷。
回到學校柳依依在學生餐廳悶悶地吃晚飯,一抬頭她吃了一驚,看見夏偉凱坐在對面,夏偉凱說:“我找你幾天了。”柳依依說:“你說我能帶著聖誕夜小伊人的記憶跟你來往嗎?”夏偉凱嘆氣說:“別把我想那麼壞。”柳依依說:“你要真是那麼壞,事情就輕鬆了,我只是離開了一個壞人,我還會為自己感到慶幸呢。”夏偉凱說:“其實說真的吧,我什麼都好,就是對自己的感情沒有把握。”柳依依笑了一下說:“應該說對自己的身體沒有把握。”本來她想說“下半身”的,沒說。又說:“一個什麼都好的男人,對自己的感情,說得好聽一點,感情,沒有把握,那他一千一萬個好對我有什麼意義?
夏偉凱站起來說:“那我只好走了。”又坐下來說:“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看見身材好的女孩就會產生不健康的想像,就沒辦法了。以後你變聰明瞭,不要找像我這樣的人。”柳依依說:“這些話你怎麼不早說?”夏偉凱尷尬地笑笑:“以後你要找誠意的男人,那些沒誠意的男人,你別跟他們玩,他把你的青春玩完了,你一生最大的一筆資本就消耗掉了,你下面的路就不好走了。”柳依依說:“現在誰把我丟在悲劇裡面了呢?”夏偉凱唉唉幾聲說:“還來得及,不過也要抓緊點,一年是一年。老魚有句話,很壞的一句話。他說,是他說,女人一過三十,就像一張百元的鈔票打散了。我的話,你要記得啊,刻到骨頭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