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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世紀,我們怎麼做女人?

    ——讀閻真長篇新作《因為女人》

    楊柳

    這是世紀性的問題,也是世界性的問題。這個問題,主要是向知識女性提出的。作者是一位男性,他説見到了太多的實例,不得不寫一部小説,來討論現代知識女性所面臨的情感和生存困境。

    這個問題不是來自心靈思辨,而來自我們的時代語境和生存狀態。的確,正如每一個女性所感受到的那樣,我們生活的時代發生了驚人的變化,我們的思想觀念和生存狀態也發生了驚人的變化。市場經濟以其看不見的手在召喚財富,也召喚慾望,它就是以對慾望的承認為原初出發點的。這種價值觀念以水銀瀉地的力量滲透到我們生活的每一個角落,在兩性關係方面,慾望得到承認,道德趨向寬容,自由失去邊界,身體大幅升值,電視、廣告、網絡、雜誌、報紙……一切傳媒所傳遞的價值信息難以抗拒,女人“非美不可”,美就是最高的價值。與之相對應的,是精神價值的貶值,“愛情”在許多人那裏幾乎灰飛煙滅,成了一個説不出口的詞彙,被“感覺”所取代,而“感覺”無需深刻性與神聖性,它流動着,也引領“身體”流動着。這種狀態日漸成為我們生活的主流景象。但是,流動着的心靈和身體又到哪裏去尋求純情?愛作為女性生命中最核心的價值和最重要的主題,是不是已經不合時宜?愛情是不是已經只是身體的感覺,已不再意味着責任、忠誠、永恆,而如小説主人公所説的那樣,需要重新定義?

    也許,我們不必站在特定的倫理立場來評判這種生活景象,人類的價值在大多數情況下就是以悖論的形式存在。我所關心的,是由此而來的女性生存問題。在“非美不可”的生存競爭中,不是美女怎麼辦?是美女青春不再又怎麼辦?女性的價值和幸福感日益倚重“身體”,可“身體”又是一個最缺乏穩定性的生存資源。當下有無數的文學作品在寫身體,可誰又把青春不再的身體當作“身體”呢?當許多女性作家也把“身體”抬到至高無上的地位之時,其中不就暗含着對自身的否定嗎?慾望化的社會氛圍使女性生存環境日漸險惡,身體至上的觀念難道不是對女性的最大傷害?

    還有上天對女性的不公。有多少夫妻,隨着時間的推移,當男人獲得對他們來説最重要的成功而步入人生的佳境時,女人卻失去了她最寶貴的青春。這是一個逆向的過程。如果説,結為夫妻在最普遍的情況下是均衡的結果,那麼這種均衡隨着歲月的流逝而失衡,由此而來的悲劇在我們生活中觸目皆是,動魄驚心。在慾望化的眼光中,女性是沒有前景的。現實是現實的,也具有殘酷意味。那麼,女性將如何自處?或者隱忍,或者作出無需依戀男人、做一個嫁給自己的女人的姿態?女性作為一個羣體,能不能避免那種黯淡的前景?

    還有沒有更好的選擇?女人的前景在哪裏?作者説,有的,那就是親情。激情過去了,青春消逝了,只要親情還在,幸福就還在。親情是時間中一點一點積累起來的,在這裏,時間是你的優勢。對女人來説,親情,只有親情,才是人生幸福的根基。幸而有許多女人在這裏獲得了成功,不然,我們的生活,我們的孩子,將會有怎樣的命運?

    可問題的困難性在於,在一個慾望化的社會中,親情的建立越來越艱難了。兩個走到一起的人,有過了多少激情的經歷,暗懷了多少隱秘的記憶,誰是誰無可替代的唯一,誰又會為誰立地成佛?沒有情感的純淨,構建親情的基礎又在哪裏?在今天,有多少女人,她們的心路歷程跟小説的主人公一樣,從天然的理想主義者變成被迫的虛無主義?

    對於這種種問題,小説作者的回答是相當悲觀的,悲觀帶來了強烈的震撼。這種悲觀有沒有充分的依據?和諧社會的理想能不能在兩性關係中也得到體現?

    也許你不贊同作者的描述,但卻不能不理解他的憂慮,不能不思考他提出的問題:21世紀,我們怎麼做女人,我們又能夠怎麼做女人?

    (作者為《因為女人》的責任編輯)

    (如蒙採用,稿費請寄:北京朝內大街166號,人民文學出版社楊柳10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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