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4日,星期四
上午11時02分
有好多攻,莎拉這樣想着,她真希望自己不是一個女人。這是她坐在那輛敞開的吉普車後面,開進叛亂分子的據點,泥濘的帕弗圖村時的感受。村子裏好像全都是男人,這時,都大喊大叫着跑到那片空地上,看又是誰來了。也有女人,其中一些是老婦人,她們一直盯着她修長的身材和頭髮,然後上前戳戳她,好像她不是真人似的。
那個又矮又黑的詹尼弗,站在她的旁邊,根本沒人注意。不過,他們被趕到了一間巨大的茅草房裏。房子裏有一大塊開闊的空地,好像居於正中位置,房子有三層。一架木梯一直通向屋頂,屋頂上有一條狹窄的人行通道和一個觀察台。房子中間生着火,火旁邊坐着一個壯碩的漢子,蒼白的皮膚,黑色的鬍子。他戴着太陽鏡,帽子跟貝雷帽差不多,上面有牙買加國旗。
這人,可能,就是山姆布卡。他們被推到他面前,他奸邪地看着他們。在莎拉看來,很顯然——憑着她在這方面的直覺——山姆布卡對兩個女人沒有興趣。他所感興趣的是特德和彼得。他盯着科內爾看了一會兒,然後轉移了視線,向一邊看去。
“殺了他。”
幾個男人把科內爾推到門外,用槍托打他。顯然,他們因為要殺人而變得興奮異常。
“不是現在,”山姆布卡低聲咆哮道,“後面。”
莎拉在心裏琢磨他的話。不是現在。後面。她想那一定是以後的事兒了。因此,科內爾是緩期執行,至少還能活一會兒。
山姆布卡轉頭盯着房間裏的其他人。
“這些娘兒們,”他不懷好意地説道,“呆會兒隨你們的便。”
莎拉從那些咧嘴大笑的小孩兒們的臉上清楚地意識到,他們獲得了隨便處理這兩個女人的自由,可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她和詹尼弗被帶到了後面的房間裏。
莎拉仍然鎮定自若。當然她也明白事情很糟糕,但她們不是最糟糕的。她注意到詹尼弗也毫不畏懼。她的表情平靜、冷漠,好像她正要去參加雞尾酒會。
那些男孩帶着這兩個女人來到這棟建築物後面的茅棚裏。土鋪的地面上有兩根柱子,一個男孩掏出一副手銬,讓詹尼弗把手放在背後,銬在了一根柱子上,接着他用同樣的方法把莎拉銬在另一根柱子上。另一個男孩上前捏了捏莎拉的胸,猥褻地笑笑,然後走出了房間。
“太好了,”屋子裏只剩下她倆時,詹尼弗説,“你還好吧?”
“目前還好。”外面不知什麼地方開始敲起鼓來,像是從茅草建築物之問的院子裏傳來的。
“好呀,”詹尼弗説,“還沒有完呢。”
“三泳——”
“對。他。”
“但我們坐吉普車走了很長一段路。”
“是的。至少有兩三英里。我想看看里程錶,但上面盡是泥巴。要是徒步,即便是跑步,也要一會兒才能到這兒。”
“他有一支步槍。”
“對。”
“你能掙脱嗎?”
詹尼弗搖了搖頭:“銬得太緊了。”
通過那扇敞開的門,她們看到布拉德利和埃文斯被帶到另一個房間。她們只瞥了一眼,那兩個男人就不見了。不久,科內爾也跟着被帶了過來。他匆匆掃了一眼她們的房間,給了莎拉一個似乎是意味深長的眼神。
但是她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詹尼弗坐在光禿禿的地上,背靠着柱子。她説:“坐下來吧。這可能是一個漫漫長夜。”
於是,莎拉也坐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一個男孩往裏面看了看,發現她們坐着,便走了進來,看了看她們的手銬,又走了出去。
外面,鼓聲越來越大。那些人一定開始聚集起來了,因為她們聽見了叫喊聲和竊竊私語聲。
“要舉行儀式了,”詹尼弗説,“我真擔心事情會像我想的那樣發展。”
在旁邊的房間裏,埃文斯和科內爾也被銬在兩根柱子上。因為沒有第三根柱子,特德·布拉德利被銬着坐在地上。他的頭不再梳血了,但是左眼上有個很大的腫塊。他看上去明顯害怕了。他的眼皮垂了下來,像是要睡着了。
“特德,到現在為止,你覺得鄉村的生活怎麼樣啊?”科內爾説,“仍然認為這是最好的生活方式嗎?”
“這不是真正的鄉村生活。這是一種殘暴行徑。”
“這也是它的一部分。”
“不,這不是。這是些乳臭未乾的孩子,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孩子……這是瘋狂。一切都亂套了。”
“你只是不想接受現實,對嗎?”科內爾説,“你認為文明是某種可怕的、污染人類的、使我們與自然分離的創造發明。可是文明並沒有讓我們完全與自然分離,特德。文明保護我們免受自然的侵害。因為你現在看見的,包括你周圍的一切——這就是自然。”
“噢。不。不,這不是。人類是和善的,是協作的……”
“你真是個蠢貨,特德!”
“人類有很多利他主義的基因。”
“一切殘忍都源於軟弱。”
“你要明白,有些人就喜歡殘暴,特德。”
“別管他。”埃文斯説。
“為什麼,來呀,特德。你不打算回答我嗎?”
“滾你媽的蛋,”特德説,“我們可能根快就要被這羣小混蛋給殺了,但是我要讓你明白,這是我一生中最他媽的不願説的話,科內爾,你是一個不留情面的大笨蛋,討厭鬼。你讓所有的人都露出他最醜陋的一面。你還是一個悲觀主義者,一個妨礙他人的人,你抵制一切進步,抵制一切美好高貴的東西。你不管穿……穿……他媽的什麼衣服,你都是一個右翼分子。不管什麼樣的衣服……你的槍呢?”
“我扔了。”
“扔到哪兒了?”
“叢林裏。”
“你認為三泳撿到了嗎?”
“我希望是這樣。”
“他會來救我們嗎?”
科內爾搖了搖頭。“他正在做我們來這裏要做的事。”
“你的意思是説,他要去海灣那邊了。”
“是呀。”
“這麼説,沒人來救我們了?”
“是的,特德。沒人了。”
“我們都該死,”他説,“我們這羣他媽的該死的笨蛋。我真不敢相信。”他開始哭喊着。
兩個男孩走進房間,拖着兩根很粗的麻繩。他們把繩子分別系在布拉德利的兩隻手腕上,拉緊,然後走了出去。
鼓聲更大了。
外面的村子中間,人們唱起了一首節奏感很強的聖歌。
詹尼弗説:“你那邊看得見門外面嗎?”
“看得見。”
“看着外面。要是有人來了,就告訴我一聲。”
“好的。”莎拉説。
她扭頭看了一眼,發現詹尼弗正彎着腰使勁抓着兩手間的柱子。她的腿也彎着,這樣腳就可以接觸到木頭,然後她一扭一擺地敏捷地爬上了柱子,就像個雜技演員一樣。她爬到頂上,舉起銬着的雙手,從柱子的頂端取了出來,然後輕輕跳到地上。
“有人嗎?”她説。
“沒……你是怎麼弄的?”
“注意門外的情況。”
詹尼弗輕輕地靠回到柱子上,好像仍被銬在上面一樣。
“還是沒人嗎?”
“沒,沒有。”
詹尼弗嘆了一口氣:“我們需要一個孩子進來。”她説,“越快越好。”
外面,山姆布卡正在講話,大聲嚷着幾個短句,他每嚷一句,人羣便高聲應和一句。他們的首領將他們的情緒調動起來了,使他們進入了一種癲狂的狀態。即便是在特德的房間裏,也能感受到這種越來越厲害的癲狂。
布拉德利像個胎兒那樣蜷縮成一團,輕聲地哭泣。
兩個男人進來了,看上去比那些男該大得多。他們解開他的手銬,把他提起來,讓他站着。他們每個人拉一根繩子,一起將他拖了出去。
不久,外面的人羣沸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