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1日,星期一
上午10時22分
“我們闖禍了。”莎拉説。
“怎麼了?”埃文斯説。他瞅了一眼後視鏡,看見了那輛車。“這是怎麼回事?”
莎拉手裏拿着無線電:“科內爾,他們發現了我們。”
“誰發現了?”埃文斯説,“他們是誰?”
無線電發出咔嗒一聲。“你們在哪裏?”科內爾説。
“在九十五號公路上。大概離你們有四英里。”
“好的,”科內爾説,“按原計劃行事。盡最大努力。”
“是誰?”埃文斯看着後視鏡説道。
藍色的輕型卡車開得很快。非常快。它以迅雷不及掩圖之勢,撞了他們的車尾一下。埃文斯嚇了一跳。車子打了一個轉,又得到了控制。
“他媽的幹什麼?”他説。
“彼得,開你的車。”
莎拉從槍套裏取下左輪手槍,放在腿上,盯着車外的後視鏡。
藍色卡車滯後跟了一會兒,現在又加速趕上來。
“他趕上來了——”
也許是由於彼得踩了油門,碰撞竟然很輕,充其量不過是輕推了一下。彼得不時看看後視鏡,歪歪斜斜地疾駛着,轉過了一個個彎道。
藍色卡車再一次被甩在了後面。它又跟了半英里路,兩車再也沒有超過五六輛車的距離。
“我真弄不懂,”埃文斯説,“他們是想撞我們呢,還是怎麼的?”
“別瞎猜了,”她説,“你慢下來,看看會發生什麼事。”
他把車速減下來。減到了每小時四十英里。
藍色卡車也慢下來,在後面落得更遠了。
“他們只是跟着咱們。”她説。
為什麼?
第一陣雨點灑落在車子的擋風玻璃上。前面的路也淋濕了。不過他們還沒有碰上大雨。
現在藍色卡車離他們更遠了。
他們轉過一個彎道。突然看見前面有一輛十八輪車,後面還有一個大拖車。車子在路上隆隆行駛,車速很慢,時速不超過三十英里。車的後門赫然印着“A&P”。
“噢,呸,”埃文斯説。他們在後視鏡中看見藍色卡車還跟在後面。“他們在前後夾擊咱們。”
他把方向盤轉了一下,想超過大拖車,但他每次這樣做時,拖車司機就把車開到路中間。埃文斯只得跟在後面。
“我們被包圍了。”他説。
“我不知道,”她説,“我搞不懂是怎麼回事。”
雖然大拖車在前面堵截,但是藍色卡車已經落在後面好幾百碼了,比先前落得更遠了。
她還在疑惑不解,這時一道閃電在他們車旁爆裂開來。在離他們不到十碼遠的地方,一道白熱閃電弄得他們頭暈目眩。他倆都嚇了一跳。
“天啊,太近了。”埃文斯説。
“是……”
“我從來沒有見過離得這麼近的閃電。”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另一道閃電在他們前面炸開,這個聲音好像爆炸聲;甚至在閃電消失之後,埃文斯還是不自覺地把車子打了一個轉。
“他媽的好險。”
莎拉還未從疑惑中緩過神來,第三道閃電擊在車子上,震耳欲聾,突然而至的壓力使他們的耳朵如刀割般疼痛,白色的衝擊波籠罩了整個車身。埃文斯恐怖地尖叫一聲,方向盤也脱了手;莎拉趕忙握住方向盤,把車駕正。
第四道閃電擊在駕駛座旁,離車身只有幾英寸,把駕駛座旁邊的玻璃擊了個粉碎。
“他媽的,”埃文斯説,“他媽的!這是什麼?”
這時莎拉恍然大悟:是他們招來了閃電。
又是一道閃電,緊接着又是一道,這次是擊在車篷上。白色的鋸齒般的閃電籠罩了整個車子,很快又消失了。車篷上留下一個鋸齒狀的大缺口。
“我開不了啦,”埃文斯説,“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彼得,開車,”莎拉緊握他的胳膊不放,“開呀!”
又有兩道閃電向他們襲來,間隔很短。莎拉聞到了某種東西燒焦的氣味——是什麼東西,她不知道。不過此刻她明白了車子只是被輕輕撞了一下的原因。
藍色的輕型卡車把某種東西塗到了他們車上,是某種帶電的東西。這種東西對閃電有引力。
“怎麼辦?怎麼辦?”埃文斯嗚咽着問。每擋換道新的閃電襲來時,他都會大聲嚎叫。
他們真的陷入了困境。車行駛在狹窄的公路上,路兩旁滿是茂密的松樹林……
有些事情她應該知道。
森林……森林怎麼啦?
一道炸彈般的閃電打破了後窗。又一道閃電如錘擊一般,力量如此之大,以至於車子在碎石路上彈起老高。
“真是見了鬼了。”埃文斯説着,同時轉動方向盤,把車子開出公路駛進了林中的一條泥濘小道。
莎拉看見一個標誌一閃而過,是一塊破舊的路標上一個鎮的名字。他們駛入了參天綠松下的黑暗之中。這時候閃電突然停止了。
當然,她想。是樹的原因。
就算這時他們的車子仍然吸引閃電,但首先遭殃的將是比它高的樹了。
不一會兒,果然如此。他們聽到後面轟的一聲,一道閃電在一棵高大的松樹旁閃過,如一道蒸汽把樹幹劈開,樹燃燒起來。
“馬上將要發生森林大火。”
“我不管,”埃文斯説。他把車開得飛快。
車子在泥路上顛簸行駛,但由於是越野車,車子彈得老高。莎拉知道他們都安然無恙。
她回頭望去,看見樹在燃燒,火勢沿着地面向兩側蔓延。
無線電裏傳來科內爾的聲音:“莎拉,怎麼了?”
“我們必須離開公路。我們正遭到閃電襲擊。”
“好多呀!”埃文斯大聲喊道,“一直不斷!”
“找到誘引物。”科內爾説。
“我想是粘到車上的東西。”莎拉説。她説話的時候,又一道閃電襲來,就在他們面前。光線如此之強,她都能看到裏面的綠色光暈。
“棄車吧,”科內爾説,“下去時儘量把身子壓低。”
他咔嚓一聲關掉無線電。
埃文斯繼續開車向前飛跑,越野車沿着車轍在路上顛簸。“我不想下車,”他説。“我認為我們在車上安全。他們總是教導説不要棄車,因為在裏面更安全。橡膠輪胎可以絕緣。”
“可是有東西燒着了。”她用鼻子嗅了一下説。
車子顛簸着,搖晃着。莎拉牢牢抓住座位,努力保持平衡,不碰到車上的金屬物。
“我不管,我認為我們應該呆在車上。”埃文斯説。
“油箱可能要爆炸了……”
“我不想下去,”他説,“我決不下去。”他牢牢抓着方向盤,指關節因為太用勁都變白了。
莎拉看到前面森林裏有一塊空地。空地面積很大,長着又高又黃的草。
一道閃電如炸彈一般,擊碎了後視鏡,炸裂聲讓人膽戰心驚。過了片刻,他們聽到嘍的一聲。車子歪倒在一邊。
“噢,他媽的,”埃文斯説,“車胎爆了。”
“我受夠了絕緣體。”她説。
車子現在嘎嘎作響,底部刮在泥轍上,發出長長的尖叫聲。
“彼得。”她説。
“好吧,好吧。我到了空地上就停下來。”
“我想我們不能等了。”
車轍沒有了,路平了。埃文斯開着車,輪緣吱吱作響,終於進入了一片空地。雨點打在擋風玻璃上。莎拉看見草地上木屋的屋頂因風吹日曬有點發白了。好一會兒她才意識到這就是鬼城,或者叫礦城。
正前方是一個標誌:奧羅拉維爾,人口82人。又一道閃電襲來,埃文斯撞倒標誌牌,開了過去。
“彼得,我想我們到了。”
“好啊,讓我靠近些——”
“現在就停,彼得!”
他停下車,他們一齊猛地打開車門。莎拉摔倒在地上,這時,又一道閃電在她身邊炸響。一陣熱浪擊得她在地上連連打滾。閃電的巨響振聾發聵。
她手腳並用站起身,轉到車子的後面。埃文斯在越野車的另一邊喊叫着什麼,但是她聽不見。她查了一下車後的保險槓。沒有附着物,也沒有什麼儀器。
那兒什麼也沒有。
可還沒有來得及想是怎麼回事,又一道閃電擊在越野車的後部,後窗被擊得粉碎,玻璃碎片灑了她一身。她強忍驚慌向前爬去,轉過越野車時把身子壓得很低。然後,穿過草地向最近的建築物爬去。
埃文斯在前面某個地方向她喊叫着。由於雷聲隆隆,她聽不見他的聲音。她只想不再遭遇閃電,至少現在,讓她能多爬幾秒鐘也好
她的手觸到了木頭。是一塊板子。
只差一步了。
她把草扒到兩旁,迅速向前爬去,現在她看見了一個門廊,這是一座廢棄的房子。屋頂上掛着的標誌牌搖晃着,褪了色。她認不出上面寫的是什麼。埃文斯在裏面尖叫不斷。她顧不上紮在手上的玻璃碎片,向前爬着。
她終於聽見了埃文斯的喊叫:“小心蠍子!”
木質門廊上滿是蠍子——小小的個子,淺黃色的身子,螫針伸在外面。一定有二十多隻。這些蠍子像螃蟹一樣驚慌地蹦跳到一邊,速度之快,令人稱奇。
“站起來!”
她爬起來就跑,感到腳下那些動物正在嘎吱嘎吱地爬。又一道閃電擊碎了房頂,擊掉了標誌牌。牌子帶着一團塵土落在門廊上。
這時,她跑進了房子。
埃文斯站在那兒舉起拳頭喊叫着:“好啊!好啊!我們成功啦!”
她喘着粗氣。“幸好不是蛇。”她説着,胸脯在起伏。
埃文斯説:“什麼?”
“舊房子裏常常有響尾蛇。”
“噢,天啊。”
屋外邊,雷聲隆隆。
閃電又開始了。
莎拉透過滿是污垢的碎玻璃看着越野車,心想,現在他們已經離開車子,車子再不會遭到閃電襲擊了……她想……保險槓上什麼也沒有……那為什麼貨車要輕輕地撞一下越野車呢?怎麼回事呢?她轉身問埃文斯是否已經注意到——
一道閃電從上而下擊穿屋頂,屋頂被擊得粉碎,木板滿天飛舞,正好落到她站立的地方。黑暗中閃電呈鋸齒綠色光暈狀,好像地板上的一簇荊棘。空氣中充滿刺鼻的臭氧味。乾燥的地板上飄浮起縷縷煙霧。
“整棟房子都沒用了。”埃文斯説。他猛地打開一扇側門,衝了出去。
“把身子放低點。”莎拉邊喊邊跟着他衝了出去。
雨下得更大了。她向鄰近的那棟房子跑去,大滴的雨點打在她的背上、肩上。這棟房子有一個磚砌的煙囱,總的來説建得不錯。可是窗户都是一樣的,破舊不堪而且沾滿灰塵。
他們想打開最近的那扇門,但是門關得很嚴實。於是,他們跑到前面,卻發現前門大開着。莎拉跑到裏面。這時一道閃電在她身後響起,擊垮了門廊的屋頂。屋頂落到地面上時又擊垮了一邊的柱子。衝擊波震壞了前窗,髒玻璃片灑了一地。莎拉捂着臉轉身就跑。她再次張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到了一家鐵匠鋪。屋子中間有一個大火坑,火坑上方的屋頂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鐵具。
她看見牆上也掛着馬蹄鐵、鉗子及各種各樣的金屬製品。
捕屋子都是金屬。
不祥的雷聲轟鳴着。
“我們必須離開這兒,”埃文斯喊道,“這是一個是非之地——”
話音未落,一道閃電炸開屋頂,擊得鐵器飛轉,掉進火坑,又把磚炸得四處亂飛。埃文斯被擊倒了。莎拉蹲下身子,矇住頭部和耳朵。她感到磚塊擊到她的肩上、背上和腿上——她被擊倒了——接着是額頭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她眼前一黑,兩眼金光四射。隆隆雷聲逐漸消失,最後歸入無盡的寂靜。